接下来,她锋芒初露,一举连赢五把。
且赢的点数都不小,转眼,跟前已堆了不少钱。
大家被她赢得人仰马翻,几乎要暴发一场哗动。纷纷给话说:“怎么回事?大嫂、二嫂是不是只能拣三嫂这软柿子捏?快拿点手腕啊。”
几个嫂子这时瞅雪砚的眼神都幽深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手段已山穷水尽了。可这四妹,就像清楚她们的底牌似的,每次都能完美避坑。
嫂子们对视了一眼。
“哟,四妹该不是会算牌吧?”大嫂笑盈盈地试探。
“我也就刚认识一二三四,算什么牌啊。嫂子也忒抬举我了。”雪砚轻描淡写地说,“嫂子们要是这么想,干脆就别来了吧。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了。”
“来,谁当逃兵就拖出去打六十军棍。”二嫂掷地有声地说。
牌桌上暗流涌动。
雪砚发现嫂子们握牌的手势都变了。三嫂翘着兰花指,二嫂的手在牌上轻弹两下儿。
呵,这是勾结起来了?
果然紧接着,一个一个牌风都妖了。
都有一点不合常理了。
这给她算牌增加了不小难度。而且,嫂子们好像一下子知道了她的牌一样,围剿打得诡谲、精彩,差一点就破了雪砚金身。
最后,她以一点之差做了第二名输家。
前几次输多少点都是她算好的。而这一次,竟是靠着运气险险过关。
这对雪砚来说,无疑比脸上挨一耳光还严重了。
这怎么回事?岂有此理的!
而好斗的周家人也铆足一股劲儿,誓死也要攻下她这座城头。
牌桌上有了你死我活的气氛。谁瞧谁眼里都刀光剑影的。
忽然一时,雪砚发现三嫂往她身后瞥了一眼。猛的扭头一看,竟看到三哥在她身后比手势。见她发现了,那鬼祟的爪子立刻往怀里一缩!
雪砚一阵黑气翻涌。
好嘛,还以为嫂子们也算到了她的牌呢!搞半天是“兵不厌诈”。
“四哥,他偷瞧我牌。”雪砚忿忿地告状。
四哥几步过来,把三哥一把拖到墙边,“还真不要你这张斗大的脸了!滚一边儿去。”
雪砚再瞧三位嫂嫂,真是一个个面不改色。
一点惭愧都没有。
她两眼雪亮瞪她们一会,干脆把牌往桌上一合。
三嫂笑道:“哟,这是啥意思,赌气不来啦?”
“来啊。”雪砚浅浅笑着,随手捏两张牌往中间一丢。“索花五一对。”压根不带眼睛瞧的。
这让全体的周家人眼珠子一鼓,倒抽一口凉气。她根本没理牌,乱糟糟的一把全记得住?天啊,真是打眼了,打眼了,这能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连爹也震惊了。
两轮交锋后,雪砚以一对“通宝十”力压三家。轮到她抽牌了。
“抽哪一家?”
“三家各抽一张。”她淡淡说。
十分干脆利落,抽走了二嫂的第七张,三嫂的第一张,大嫂的第九张。也不瞧抽了个啥,就插在了自己的牌里。
这淡然自若的架势让嫂子们目瞪口呆。完蛋,她真把她们的牌算得一清二楚,连放在哪一位置都十分笃定......
嫂子们心里扑扑直跳,有了极度不妙的预感。
雪砚仍是把牌合着,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顺序。抬头微笑,一张一张地翻了过来。清一色,从一排到十的“通宝”。
她慢条斯理地说:“大通炸,吃满点。每一家都输我十贯。哥哥们每人出去蹲一万下!”
全场又笑又叫。情绪都炸裂了。“这怎么说的?这怎么说的?”
三哥都歇斯底里了,连声笑道:“啥,这是要老子死吗?啊?”
大嫂、二嫂呆若木鸡,直勾勾地望着雪砚。
三嫂这没心眼的嗷嗷大叫:“这局不算,再来再来!”
二嫂啐她一口,“还敢再来?再来要喝一年西北风了。人家一直让着咱还看不出来?”
“不敢当。嫂子们付钱吧。”雪砚说,“哥哥该蹲的次数可一下不能少。”
二嫂爽气地说:“行,咱认赌服输。”说罢作掏钱状,忽然把椅子一掀,拔腿就跑。其速之快,差点把公爹撞死在墙上。
大嫂、三嫂一瞧,谁也不敢殿后。也卷起一阵风逃了。
一派屁滚尿流的盛况。
雪砚:“......!”
周家人在后面喊追喊打,扬声骂道:“没搞头!几条落水狗往哪儿跑。”
这个除夕,在一片恣肆的欢声中收尾了......
雪砚也算尽兴地玩了一场。这一种快活在她卑微的童年是从未有过的,让她整个人都飞扬了。回家路上,情不自禁地哼上小曲儿。
“这么开心?”周魁问。
“四哥,我有没有替你挣足面子?”
“嗯,这尾巴要翘上天了不是?”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故作凶恶地说,“我看是不是要翘上天了。”
“诶呀,诶呀......”她两手抱着他的脑袋,直笑。
他也笑。
“那面子有没有?”
“当然。”他把头埋在她身上蹭一蹭,深嗅了一口那甜滋滋的香气。狠狠说:“可太有了!”
四周灯很亮,连成了一条浩浩的光河。
他抱着她跋涉其中,步伐更壮阔起来。大开大合,充满豪气。从她的角度俯视,看到他一双笑眼亮晶晶的,一个动了情的灵魂在里头发光。
夜晚的四哥,相比白日里冷峻的他更有另一种风采,另一种光辉。
摇身一变,就是这世间最好的情郎......
“你这家伙十八岁啰。”他这样感慨着。
声音醇厚而温柔,在风里弥散开去。叫满园花木也有了含情的样子。
这真是雪砚十八年来最好的除夕了。
它这么美,这么欢,以至她很担心会不会成为自己一生的绝唱......
夫妻俩回到家,略微洗了洗,躺到床上时已近子夜了。后院的仆人还在守岁。欢声零碎地飘进来,更增一种飘杳如梦的美。
当心情从狂欢中回落,这一切的美好几乎是叫人惆怅的。
丈夫在换衣时,雪砚眨巴着大眼躺在被窝里。把今晚的事仔细回想了一遍。忽然翻个身问:“四哥,你知道什么叫喊魂么?”
他认真扣着寝衣的带子,没有搭理。
“四哥?”她又喊两声,“.....四哥?”
“什么叫喊魂?”他走过来,戏谑道,“你这就叫喊魂。”
“人家想跟你谈正经事。”
“嗯,谈吧。”他掀开自己的被窝,坐了进来。
雪砚裹着被子,像小水蛇一样拗着头,“记得小时候我娘总对我说,要是有人从背后喊我小名儿,千万不能答应,也不能回头。魂儿会被人家拿住的。一拿住,就被拍花子的弄走了。”
“嗯,几十年前江南盛行‘叫魂’的妖术。后来被朝廷剿杀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摸一摸她装满怪诞的脑瓜子。
“不为什么。”雪砚讷讷地说。
其实,她也没个确定。
就是莫名对三嫂今晚说的一句话很上心:“喊魂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喊魂。”三嫂说这话时神态轻佻,好像勾引她似的。
——和上次说“戏子”那句话是同一款表情。
假设那一场梦是可信的,这话会不会也是玄女的暗示呢?雪砚认为不能排除这一可能。
她现在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谨慎一点总没错。
沉吟片刻,雪砚说道:“听老人们说,会喊魂的人能借用别人的灵魂力量增强自己,还能叫那人生病,死亡......”
“嗯。”
“四哥,你小名儿是什么?”
他嘴角一动,脸上划过了一丝不自在。“四哥没有小名儿。”
“肯定有,你告诉我吧。”
“不告诉。”
“我的第一天就告诉你了。还有比肉肉更丢人的小名儿么?你别羞了,快说快说!”她撒娇打滚地要求知道。
被逼无奈,他对墙上那幅文天祥的“猛虎威震山岳图”一抬下巴。
“叫......虎子吗?”
“叫老虎。”男人故作威严,脸红得像醉了酒。
雪砚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啊呀,这小名儿真是威风八面,太合适他了。“......老虎哥。”
“哼。”他故作傲慢地把头别开了,眼里甜甜的。
雪砚笑了一会,像娘当初叮嘱她一样,拿出最严重的语气说:“如果有人在你背后喊‘老虎啊,老虎’——你可千万别答应。就算祖母喊也别理,拔腿就走。”
他瞧住她的脸,眼微微眯了一下:“为何?你这家伙神神叨叨的。”
“一时半会也讲不清。你先答应我。”
他拿她没办法似的,纵容地说,“嗯,行。”
说罢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
眼中光芒涣散了一会。
雪砚读取着他这样的表情,不禁头皮一麻,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悄声问:“诶哟,我的哥,该不会已经有人这样喊过你了吧?”
作者有话说:
写得有气无力,心虚得不敢发上来。
非常时期,大家多保重哦。
“......该不会有人这样喊过了吧?”雪砚说。
话一出口,这个除夕夜的味儿就变了,凭空升起了一丝透骨的阴气。
丈夫抱臂倚在床头,不专心地“嗯”了一声。
过一会才回过神,搪塞了她一句:“并没有。睡吧,时辰不早了。”
“肯定有的。”雪砚抓着他胳膊,不肯把这事含混过去,“事关重大,你别哄我。”
“哦,为何事关重大?”他这样反问,故意蹙眉道,“说吧,你这家伙神神叨叨的瞒了我多少事?”
面容一肃的他立刻有了权臣的威重感,双目凛寒令人不敢逼视。她瞧多少回都瘆得慌,一时避了眼,弱声支吾道:“你先说嘛,到底有还是没有?”
“哼,告诉了你这胆小鬼,还不得哆嗦一夜?”周魁睨她片刻,伸手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你既然这样说,我更要听了。”
“听了会睡不着,待会儿别逃我这边来。”他乜着她,语气幽幽的。
这话里的阴森一下子把她打发到夜晚的坟地里去了。雪砚怔怔的,颈侧肌肤上出疹子似的隆起了一层。周魁似笑非笑欣赏着她的怂样。
这恶劣的表情严重刺激了雪砚。她一勒腰杆子,嘴硬道:“放心,我就算哆嗦也只在自己被窝里,绝不靠你保佑。”
“真的?”
“当然。”她轻轻地推搡他,“你快说吧。”
“嗯,行吧。”周魁微调坐姿,慢慢说了一件成亲前发生的怪事。
语气慢得抓人,使这房间里充满了鬼里鬼气的氛围。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那天正好去王家提了亲。回家后,他在东府里和爹闹得很不愉快。一场口角后,独自一人往西府的院子里走。
当时天色一片黑咕隆咚的。
从一条矮树间的甬道穿过去时,忽听身后有人喊:“老虎,老虎——”
雪砚的心一下卡到喉咙口,紧张得眼珠子直打寒噤:“啊,你是不是回头了?”
“嗯,回了。”丈夫不买账地说。
“完蛋,完蛋......”她连说几声完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周魁一撇嘴,拿这家伙没办法地说:“完蛋什么?瞧你这怕死的德性。”
“......四哥,搞不好你的魂已被人拿住了。”
“胡说八道。”他淡淡地赏了她这么一句。
雪砚并不和他争。
她的心脏缩得像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捶在心壁上。——他回头了,这意味着什么?可真说不准。但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绝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或许,梦里他那一场“病死”压根儿就不是死于真正的病。
而是死于“喊魂”的一次一次蚕食?想到这里,雪砚从头到脚一阵冰凉。半晌壮起胆问:“那你回头后瞧见了是谁?”
“没瞧见任何人。”
“没有人?”她微微颤一下。
“嗯。身后空空的,一个人都没有。”他眯了眯眼,神思恍惚了一瞬,“当时我疑心是个幻觉,没往心上去。”
正常人谁会想到“喊魂”这一层呢?现在回想起来,那声音别有一种非人世的空灵感。听上一耳朵就黏在了灵魂里似的。实在古怪得可以。
雪砚觑着他的脸,小心问道:“那......声音像谁?”
周魁犹豫地闪一下眼睛,“哼,说了我怕你这家伙胆子会破个洞。”
“.......该不会像老祖母吧?”她紧盯着他。
“老祖母?”他摇了摇头,皱眉沉吟片刻,“像我死去的娘。”
房间里的空气一哆嗦。
雪砚屏住一口气没动。脑浆里的激流一下一下冲击着她的脑壳子。这真是有生以来听到最简短、又最吓人的鬼故事了。
“像你死去的娘?”
“嗯,只能说似是而非。”他这样措辞道。
雪砚的脸死白。这圣姑可真有阴险的两下子,伪装成别人娘亲的声音。作为孩儿,岂有不回头的道理?
“哎,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周魁无奈地说着,朝她张开怀抱,“过来。”
雪砚摇一摇头,不肯投靠过去。丈夫的魂都可能被人拿住了,还有闲心搂搂抱抱的?这一刻,她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都没了。
脑中紧锣密鼓地计较着厉害,估算着各种可能。
往好处想,四哥的灵魂足够强大,或许还要再喊几次才能彻底拿住他;往最坏处想,现在他的命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捏在那圣姑的手里了。
事情究竟坏到哪个程度,雪砚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万一惹毛了暗处那人,很可能会加速她四哥的死亡。这事儿谁也说不定。
她真没想到,自己不过对三嫂的话稍留了一个心眼,竟连藤带瓜地扯出一大堆。倘若一时粗心放了过去,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幸福的小日子里埋伏着这样的暗箭。
雪砚一阵阵后怕,流了一背心的冷汗。
周魁凝定地打量她,“现在可以说了,你究竟瞒了什么重大的机密?”
她瞅他一眼,囫囵说道:“你下次不管听到什么,绝对不能回头就是了。”
“哼,你还真相信有人能把我的魂儿喊走?”他的嘴角一勾,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天煞地恶的酷劲儿都上了脸。
雪砚望着丈夫不怕死的样子,心想,这种狂人活不长真是一点不冤了他。世事往往就这样,横扫千军万马的强者能在牛屎洼一头栽死。
反倒像她这种惜命怕死的弱鸡,一根弯扁担折不断,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她垂了眼,不嫌危言耸听地说:“我当然信。喊你的人可是摩尼秘教的圣姑,再喊几次啊......”她叹口气,又把不吉利的话咽了下去。
丈夫听得惊雷滚滚,眉间蹙成了一个疙瘩:“你怎么知道的?”
雪砚不言语。若说是梦里知道的,听上去也太玄虚飘渺了。可是,所有蛛丝马迹贯串起来,她已经越来越倾向于相信那场梦了。
周魁的眼睛在妻子脸上找半天,找到一个正确答案:“......又是做梦做到的?”
他倒是绝顶聪明。
雪砚抬起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以柔克刚地望着他,“是的。四哥,你信我不信?”
男人目光深邃地凝视她。对于这家伙的非凡灵性,他这半个月内已充分见识到了。自然不会把她的话当成小孩的胡言乱语。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十分惊悚、诡谲了。
——开玩笑,摩尼秘教的圣姑潜伏在他的府里?
周魁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莫非,你疑心她扮成了咱家的老祖母?”
雪砚被戳中了大穴一般,惊得差点跳起来,“诶,你别瞎说。我可没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丈夫哼笑一声,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老实。你方才两次都特别提到了祖母。”他的黑眼睛逼视着她,里头闪耀着灼人的锋芒。“你跟我说话,何必说一句藏十句的?”
雪砚红透了脸,真不知拿何种表情应对这人精。这哪里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夫?他比自己想象中敏锐多了!一时,嗫嚅道:“诶呀,什么都瞒不过我四哥。”
“是你涉世不深,太嫩了。”他轻声一笑,“什么心思都在脸上。老狐狸一眼就能把你看到底。”
雪砚听得心惊肉跳。“真的?”
“当然。”
“那我......要是跑祖母跟前,也会被人一眼看透?”
“那还用说。”他怕她吃了亏,故意往严重了说。
雪砚自认心机有几十重,挺会演的,没想到在丈夫眼里像个透明人。一时表情微涩,很不高兴地嘟了嘟嘴。
他好笑地望她片刻,才严肃地说:“说吧,你究竟梦到了什么?”
雪砚犹疑一会,抬眼瞧住了他:“说来荒唐,就是梦见了一个关在笼子里的老祖母,她好像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你成亲了......很奇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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