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装乖的人,视线落在她缠满纱布的手上,似笑非笑。
瞧见男人没安好心的笑,梁舒音也不装了,闪回冷淡的模样,睨着他。
“能啊。”
“行。”
没几分钟,陆祁溟就拿了件白T下来,又不放心地问:“不然,我让阿姨过来帮你洗吧。”
“不用了。”
他弯起唇角,“那行。”
三楼的书房里,陆祁溟调出手机里的陌生来电,回了过去。
“喂,是祁溟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微眯起眼睛,眼风不自觉带了一丝凌厉。
“你是…舒姨?”
“是我。”
“你找我什么事儿?”
那头顿了下,“你爸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你空了能回来看看他吗?”
上次老头子过生,他回家,两父子一见面,又大吵了一架。
他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身体不好就去医院,我看能顶什么用。”
“他刀子嘴豆腐心,对你是严厉了些,但你们毕竟是亲父子…”
陆祁溟打断她,态度还算礼貌。
“舒姨,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有时间不如多给你女儿打打电话,关心关心,我们之间就不必了。”
挂了电话,陆祁溟在落地窗旁静立了一会儿。
日光描绘着他周身的轮廓,也加深了他身上那种带着戾气的锋利。
没多久,秦授的电话就进来了。
“老陆,上午那事查清楚了。”秦授嗤笑一声,“就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新生汇演,梁舒音替迟到的叶子去表演,大概是效果不错,那女生嫉妒了,想整她。”
陆祁溟带着蓝牙耳机,背靠在书桌上,没什么表情地听着。
他拧开一瓶水,喝了口,望着窗外那颗高大的尤加利树,心道,恐怕不止这一件事。
现场除了叶子,还有个女生,也就是拿着啤酒瓶往她身上捅的那个,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叫林岚。
之前赛场上输给她的那个女生。
“叶子和林岚是表姐妹,叶子欺软怕硬,她姐林岚倒是个宁死不屈的硬骨头,让她诚心道歉恐怕很难。”
秦授顿了下,“不过,她很听一个人的话。”
“谁?”
“她亲哥,林枫。”
林枫是陆祁溟当年的劲敌。
当然,所谓劲敌只是林枫一厢情愿的想法,陆祁溟从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林枫没事就追着他,想让他跟自己比拼,但陆祁溟直到退圈,都没答应过。
“好,林枫那边我来搞定。”
陆祁溟将水往桌上一搁,落手的瞬间,瞥见小臂上那个很深的牙印,又问起另一件事。
“那她父亲的事呢?”
“你先看看这份资料。”
秦授将邮箱的东西转发给他。
“梁舒音的父亲,原本是虞大中文系的副教授,在竞聘教授的关头,被学生举报潜规则,停职调查时出了车祸。”
“然后呢?”
陆祁溟眉头下压,迅速点开了邮箱。
“他出车祸后,那女生突然改了口供,说当时喝醉了,没看清楚,警察也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那件事就不了了之,只是最后…”
秦授迟疑了下。
“怎么了?”
网速问题,那份资料还在加载,但陆祁溟已有了不详的预感。
“他爸最后自杀了。”
陆祁溟手上的动作顿住。
静默了好长时间,他才重新开口,嗓音不觉低缓了下来,“那她妈妈呢?”
“她妈后来再婚了,两人联系很少。不过这块没细查,也没有文档资料,需要我再去查查吗?”
陆祁溟顿了下,“不用了。”
挂了电话,他反复看了两遍那份资料,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具体的古怪之处。
他深吸口气,从抽屉里摸出了烟,走到窗边,一手挡着风,点燃了。
吁出烟圈后,他不由得想起之前问起她父母的事,她突然变脸的模样。
原来,真相竟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
所以她周末马不停蹄地兼职,是因为只能靠自己吗?
只吸了两口,他就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下了楼。
耽搁太久了,也不知道楼下的她怎么样了。
饭厅里空无一人。
他调出二楼走廊的监控器,看见她进了左手边,离他卧室最远的那间房。
还挺会挑的。
怕她需要帮忙,他上楼去敲门。
结果无人应答。
“梁舒音?”他不放心地叫她。
“我进来了?”
怕她洗澡出事,犹豫片刻后,陆祁溟试探着,轻拧了下客房的门。
还真没锁门。
她怕跟他纠缠,却又如此信任他。
这让他很意外。
他朝里头望过去,白色床单上,铺散着乌黑如绸的长发。
女孩侧躺着,背对着他,听见开门声也没动静,像是睡着了。大抵是翻身时没注意,身上的被子已经掉落到了床边。
他轻手轻脚走进去,绕过床尾,走到另一侧,替她重新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沿,静静凝试着她的睡颜。
她身体蜷缩成一团,眉头微皱,受伤的那只掌心摊了开,平放在身侧。
刚认识她的时候,他很欣赏她的做事风格:直白,利落,不拖泥带水。
但亲眼目睹她朝流氓泼酒,他也曾担心,这样太过直接的行事作风,会不会给她招来祸害,所以之前在咖啡厅,他提醒她凡事别太冲动。
当然,他也知道她根本不会听。
只是,他以为她生活在象牙塔里,校园会替她隔绝大部分的危险。
直到今天,他看见她伸手握住玻璃碴子,那种不要命的样子,让他深刻意识到,她其实是个认死理的人。
她聪明,想逃脱有的是办法,但却非要硬碰硬,只是为了讨要一个在旁人看来,很虚无的“道歉”。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黑与白,是泾渭分明的,没有任何中间地带。
刚则易折。
这样执拗倔强的她,让他很心疼。
他在心底叹口气,伸出手,用指尖轻抚着她眉间的褶皱。
睡梦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嗫嚅了下,翻了个身。
她身上只有一件他的T恤,这一翻身,被子滑落,衣服往上一缩,堪堪落到大腿的位置。
白嫩的肌肤,风光若隐若现。
潮风从窗户吹进,白色窗帘鼓动,空气中有粘腻的闷湿。
胸口起伏,陆祁溟不自觉咽了咽喉头,随即移开视线,起身准备出去。
经过床尾时,视线扫到她脱下的脏衣服,有T恤,有短裙,他弯腰去捡。
生平第一次接触女孩子的衣物,残留的香味、柔软的触感、巴掌大的布料,都让他有种很微妙复杂的感觉。
他深吸了口气,将衣服握在滚烫的掌心,走出去,缓缓关上了门。
下楼后,陆祁溟用了两杯冰水,才扫去了脑子里残存的旖旎画面。
冷静下来后,他调出一个落灰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谈妥后,他将她的脏衣服手洗干净,从烘干机里拿出来时,恰好被过来的秦授撞见。
“连自己的衣服都懒得洗的陆大少爷,竟然会给女人洗衣服!”
秦授推了推黑框眼镜,震惊又揶揄。
陆祁溟没理他,“有事儿?”
秦授敛眸正经起来,他这趟过来,单纯是因为某人发疯,他不得不来阻止。
“你真打算跟林枫的人比一场?”
林枫答应会让妹妹诚心诚意去给梁舒音道歉,但前提是陆祁溟得跟他手下的人比一场。
无论输赢,只要上场就行。
“嗯。”
“万一输了,你车神的名号不就毁于一旦了?”
陆祁溟语气淡淡的,“我什么时候看重过这些虚名了?”
“但你别忘了,你膝盖里还有块钢板,万一再受伤…”
陆祁溟打断啰嗦的人,“放心,死不了。”
秦授头痛,却不能不继续劝诫。
“陆祁溟你听我说,这件事还有很多其他解决办法,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不就是道个歉,以你陆少的能力,这么简单的事还怕办不到?”
陆祁溟转头看他,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是,我的确可以直接把人压到她面前,但心不诚,又有什么用呢?”
秦授从他眼睛里看见了“不容置疑”四个字,他阻止不了,只能后退一步。
“那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尽量。”
“你!”
秦授按压着太阳穴,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出来,砰一声关上冰箱门。
“陆祁溟,你这回算是真的栽了。”
陆祁溟叠好女生的衣服,从洗衣房出来,走到酒柜旁,拿出一瓶威士忌,只闷笑了声,没说话。
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水,拧上盖子时,秦授转头就瞥见某人左手小臂上,一块新鲜的伤疤。
“你这是…”
秦授微眯着眼,仔细辨别了下,“牙印?”
陆祁溟往褐色水晶杯里倒了半杯酒,低头盯着印子。
“嗯,一只小野猫咬的。”
秦授心领神会。
只是,他全然没想到,向来颐指气使的陆少爷,一旦动了心,竟然会如此掏心掏肺,毫不保留。
不但打破自己的规则,为了她重回赛场,甚至连受伤丢命也毫不在乎。
“怎么不处理下伤口?”
见他那副甘之如饴的样子,秦授忍不住揶揄。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人家姑娘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
陆祁溟不耐地觑他一眼,径直将他手中的水夺过来,手一抬,抛进垃圾桶,又推给他半杯酒。
“一个大男人这么爱喝苏打水,有病吧你。”
“到底谁有病?”
秦授耸肩,盯着垃圾桶里背锅的那半瓶苏打水,也没碰他给的酒,径直去冰箱里重新拿了一瓶。
这一觉,睡得莫名踏实。
醒来也没有习惯性的头痛。
梁舒音从床上起身,迷糊中,她下意识伸手揉脸,右手掌心的剧痛让她顿时清醒。
她想起了今天发生过什么,而自己此刻又身在何处。
她下了床,扫视客卧一圈,却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整理了下身上这件被压得皱巴巴的T恤,她拿起自己屏碎的手机,踩着白色拖鞋,下了楼。
一楼客厅的落地窗旁边,立了个男人,男人正拿着手机,面朝院子通话。
从背影看,不太像陆祁溟。
看见玻璃上她的投影,男人回头,朝她望了过来。
就在视线即将撞上时,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到了偏厅。
陆祁溟左手撑墙,右手还握着她手腕没放,身体靠近了,几乎将她困在墙和他之间。
“穿成这样就下来了?”
他扫了眼她光洁的双腿,压低的嗓音,明显是生气了。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有些大,梁舒音吃痛地皱了下眉。
她无语地盯着面前的人,想说关你什么事,但想起自己刚刚才受了他的恩惠,便压下脾气,端正了下态度。
“我衣服不是被你拿走了?”
陆祁溟一怔,深深看她一眼,松了手。
“等着。”
他去洗衣房拿了她的衣服过来,叠好的两件,塞进她怀里,连人带衣推进卫生间里。
“换好衣服,带你去一个地方。”
手头的衣物是干净的,洗过、烘干了,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味。
她讷讷捧着,一时竟愣住了。
“怎么,手不方便,要我帮你换?”
陆祁溟眼角带笑盯着她,像是巴不得抓住一切可以揶揄她的机会。
于是那句刚要出口的“谢谢”,便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瞥他一眼,转身走进卫生间里,“砰”地关上了门。
换好衣服出来,梁舒音才发现刚才在客厅接电话的男人是秦授。
双方点头打了招呼后,她走过去跟陆祁溟告别。
“谢谢你今天的帮忙,我该回家了,你说的地方我就不去了。”
直觉告诉她,再跟他纠缠下去,只会有更多不受控的危险发生。
她不能任由自己行至危险的深水区。
道别后,也不等他回复,她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不是想要林岚和叶子给你爸道歉吗?”
男人像是抓住了她的软肋,慢条斯理地抛出诱饵,“心甘情愿的那种。”
头也不回的人倏然顿下脚步。
鱼饵起作用了,陆祁溟牵起唇角。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抄着双手,垂眼睨她:“梁舒音,你相信我吗?”
平日里刻意低调的那副面具不见了,她此刻见到的他,是他原原本本的样子。
刻在骨子里的自信张扬,眼角眉梢都是与生俱来的锋芒,像是这世界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但梁舒音却不为所动,冷淡的眼底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不信。”
一身反骨。
陆祁溟也没生气,身体微微前倾,一双漆黑眼眸紧紧攫住她,面色极为认真。
“我会让你信的。”
话音落,他将她两只手腕叠在一起,抓握在他宽大的掌中。
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拉着人朝车库走去。
女孩双手都被他困住,但仍然像一尾滑溜的鱼,挣扎着,稍有不慎就会狡黠地溜回她的安全地带。
走到门口,她又抬脚踢他,那一脚软趴趴的,没什么杀伤力,但却在他裤腿上留下半截秀气的脚印。
这对洁癖的人而言,太要命了。
陆祁溟停步,回过头,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始作俑者,然后二话不说,将人扛了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
“陆祁溟,你流氓。”
“是吗?”
虽然前方没人,他还是抬手,贴心地按住她的裙摆下方,以防她走光。
“那你之前在酒吧强吻我的时候,又算什么?”
梁舒音一噎,抬头看见身后跟着的秦授,那男人似笑非笑,明显是在看笑话。
好女不与恶男斗。
她狠狠掐了下他肩背上的肌肉,深吸口气,闭上眼,忍了。
车子一路驶往郊区,停在了一个摩托车赛场旁。
今天并没有大型的比赛,也没看见任何车队,但不知为何,场边却已聚起了一圈观众。
那些人见到陆祁溟,顿时两眼放光地望了过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你要上场?”
她察觉到什么,但有些不敢相信。
陆祁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握着她肩膀,神色认真地跟她说了两个字。
“等我。”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梁舒音不解地望着秦授。
“他要做什么?”
秦授叹口气,“替你拿到一个‘道歉’。”
“什么?”
“只要他上场,不论输赢,你都能得到想要的道歉。”
她张口哑然。
他说会帮她,却没想到,是用这样的方式。
“他退圈的这几年,不管是谁,都没法让他再上场,现在他破了自己的规矩,只是为了给你一个诚心诚意的道歉。”
午后的艳阳晒得梁舒音浑身发烫,莫名的,她的心也跟着滚烫了起来。
“而他呢,一旦输了,他过去积攒下来的那些荣誉,大抵都泡汤了,什么车神,什么从无败绩…”
秦授嘲讽似地笑了下,很不赞同地摇头。
“他以前脾气不好,得罪的人多,那些曾经被他碾压的对手,恐怕会找准这个机会狠狠踩他。”
“这种蠢事,要换了我,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干。”
梁舒音没说话,但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蜷起。
秦授看向身边依旧冷漠的女生。
也不知道陆祁溟看上她什么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女人还是无动于衷。
“而且,他膝盖有伤,一旦出现意外,他这辈子大概就瘸了。”他危言耸听,继续给她吹耳旁风。
梁舒音紧抿着唇,脸色越发难看。
“说真的,道歉这种事,以他的能力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秦授抱着胳膊,嗤笑一声,似揶揄似无奈。
“但自从认识你之后,他做事的风格,就越来越拖泥带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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