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梁舒音这话,她认真琢磨了下,的确,她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放下手头的乐谱,林岚从沙发上起身,跟脏辫男使了个眼色。
挡在门口的男人接收到信号,又瞄了眼叶子,犹犹豫豫地让开了。
“梁舒音。”
在她抬脚时,身后的林岚却突然开口,“希望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她头也没回,“我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她刚摸到排练室的门把手,一直没吭声的叶子,却突然冒出一句让她措手不及的话。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梁舒音脊背一僵,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出声的人。
“你什么意思?”
叶子冷笑一声。
“表演那天晚上,你跟你舅舅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你就是我们文新学院那个大名鼎鼎的梁蔚老师的女儿。”
“你爸潜规则女学生,你顶替别人上场表演,有些东西原来是会遗传的。”
梁舒音握紧了掌心,一双眼冷若冰霜,“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被她的眼神吓到,叶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又不甘示弱,继续梗着脖子挑衅。
“怎么?敢做不敢当?不就是潜规则女学生被举报,后来身败名裂又自杀…”
“啪——”
她话没说话,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重重落下,煽得她脑袋嗡嗡作响,左脸火辣辣的。
她懵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捂着脸,气急败坏张口反击,“梁舒音,你她妈——”
然而一抬头,撞上梁舒音那张冷得骇人的脸,浑身一颤,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事情急转直下。
脏辫男还没反应过来,林岚见表妹挨了打,拎起墙角的空酒瓶,往墙上猛地一敲。
“你他妈找死啊!”
瓶身被她震碎,只留了小半截满是尖锐玻璃的瓶口。
“你一个强奸犯的女儿,也敢在我这儿撒野。”
她拿着狰狞的瓶口,朝梁舒音挥了过来。
下一刻,所有人都震住了。
那截瓶口,被梁舒音牢牢握在了掌中。
尖锐的玻璃扎进她手心,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霎时间,一抹抹鲜红自她掌心流出,顺着小臂蜿蜒往下,从手肘坠落。
一滴接着一滴。
地上很快积起一滩刺眼的红。
“梁舒音你疯了吗?”
林岚瞠目结舌,被眼前不要命的人吓住,一时竟忘了松手。
“道歉。”
鲜血直流的人像是毫无痛感,冷冰冰直视着对面的两个女生,不卑不亢的嗓音,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跟我爸道歉。”
她提高音量,眼风扫过呆住的几人。
林岚因为太过震惊,一开口竟有些磕巴,“道…什么歉,你爸的事不是都上过新闻。”
她从小厮混在流氓中,豪强霸道惯了,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从没谁敢欺负她。
这还是她头一回,心里犯怵。
因为她从梁舒音眼睛里看见了三个字。
不要命。
陆祁溟破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无畏无惧,连命都不要的梁舒音。
直到很久以后,他还记得这惨烈又平静的一幕。
她手头握着瓶口,鲜血在脚下淌了一地,口中不断跟林岚重复着那句话。
“道歉。”
“跟我爸道歉。”
“我让你道歉,听到没有。”
她眼底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也是终年不化的冰川。漠然的语气,让人听出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
这样的她,让他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刚才被极致的情绪掌控,她掌心的痛是麻木的。
此刻,那痛才后知后觉席卷全身,像浪头一样,从脚底到头皮,钻进她每一个细胞。
连皮带肉都被撕扯了起来。
她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从小到大,她的痛觉神经一直都是常人的十倍以上,这痛对她而言,无疑是拆骨拨筋的。
被剧烈的痛啃噬,她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冲突。
循声望去,两拨厮杀的人里,她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又冷又凶的陆祁溟,一脚把人踹飞的秦授,还有跟叶子扭打在一起、互扯头发的李诗诗。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岚并不想把事情闹大,闯进来的一群人里,她一眼就认出了陆祁溟。
男人眼神带刀,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这里铲平。
她猛回过神,手一哆嗦,松开了握在掌心的利器。
对方突然松手,梁舒音像是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一双手在身后稳稳地接住了她。
陆祁溟看着半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眉头皱得极深。
那只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早就血肉模糊,到底要犟成什么样,才会徒手去握武器?
他被她震住了,不敢再去想象刚才的画面,只倒吸了口冷气,问她。
“痛吗?”
问出这话时,连嗓音都不觉有些发抖。
梁舒音费力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
但她却咬牙跟他摇了摇头。
“我带你去医院。”
“陆祁溟。”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拽住男人的小臂,吃力地张着唇,在晕倒前给他留下一句,像是从骨血里撕扯出的话。
“我要她们…给我爸…道歉。”
医院里,梁舒音是被痛醒的。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她还没睁眼,就察觉有人正握着她的手腕。
镊子一样的东西,正将她掌心的碎玻璃夹出来。
而后,一枚碎玻璃似乎被放进了容器,发出轻微的响动。
她痛得深吸了口气,就听见李诗诗带着鼻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音音,你醒了?”
她缓缓睁眼。
李诗诗站在她脚边,大概是刚才哭得太惨烈,眼睛又红又肿的。
“我没事了。”她下意识安慰对方。
躺着的姿势很不舒服,她稍微动了下,就被一个挺凶的声音低斥住。
“别乱动。”
偏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她旁边还有个男人,男人坐在诊疗台旁边,正帮忙固定着她的手腕。
原来握着她手的人是他,而非医生。
大概是刚才被吼得有点不开心,她敛了眼皮,也不跟陆祁溟打招呼。
还有脾气了。
陆祁溟看她一眼,放缓了语气,解释说:“我怕你一动,那些碎玻璃又扎得更深了。”
她“嗯”了声,也不看他,径直望向床尾的李诗诗。
“你在这儿,店里怎么办?”
“关门了。”
李诗诗见她醒来,拿出手机给简兮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过去。
“回去吧,我没事了。”
“可你都痛晕了。”
“我这不是醒了吗?”她浅浅勾了下唇,“回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了店里的事。”
李诗诗正犹豫,一旁的男人也发了话,“这位同学,谢谢你今天及时告诉我她失联的事。”
“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照顾她就行了。”
若说刚才还对两人的关系存疑,此刻就算再愚笨,李诗诗也看出点什么了。
尤其是刚才他看见梁舒音受伤时,那副铁青着脸要荡平工作室的狠厉模样,她根本都不用再去多问什么了。
见别人一副家属的姿态感谢她,她在这儿,反而成电灯泡了。
“好吧。”
李诗诗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音音你好好休息,那我就先回店里了。”
玻璃碎片都取出来后,接下来便是缝针。
掌心血肉模糊,深深浅浅的口子太多,即便打了麻药,梁舒音也痛得浑身发抖。
“姑娘,你麻药不耐受啊?”医生问。
“有点。”她咬着唇,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
“那你得忍着点儿了。”
她点头。
然而,咬牙撑了半分钟后,她就痛得满头大汗。实在受不了了,她抬起另外只没受伤的手,张嘴就要去咬。
面前的男人却拽住了她。
“咬这里。”
陆祁溟将他胳膊,递到了她面前。
梁舒音意外地抬头看他,疼痛让她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水。
见她红着一双眼凝试着自己,那种无意识流露出的脆弱,让陆祁溟莫名有些受不了。
他甚至觉得,她再多看他两眼,哪怕让他去杀人放火,他兴许都会答应。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把胳膊送到了她嘴边。
然后不由分说地,用另外只手扣住她后脑,将她摁进怀里,直接用身体,隔绝了她那要命的目光。
脑袋被他按进怀里,黑暗中莫名多了丝安全感。
但她不想太过依赖这个男人,刚要挣扎时,针扎进皮肉里的痛便如灭顶之灾袭来。
头皮发麻,她本能地张嘴,一口咬在陆祁溟紧实的小臂上。
力道没把握好,雪白的牙齿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肤里。
男人吃痛地皱了眉,呼吸骤然粗重,但那声从牙缝里挤出的“嘶”,却被他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腥甜从舌尖弥漫开,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梁舒音立即松口,将他胳膊往外一推。
她仰头望着身前的男人,眼角痛出生理性的泪,面色心虚又懊恼,像犯错的小孩。
清冷气场荡然无存。
然而,做错事的人,顶着泪眼汪汪的眼睛和我见犹怜的委屈,苍白的唇角却还残留着一抹艳丽的红。
天真无辜和艳丽动人的反差。
挺要命的。
陆祁溟垂眸看她,胸口深深地起伏了下。
鬼使神差地,趁医生转身的瞬间,他忽然弯腰,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
低头吻了下去。
唇贴着她的,舌尖轻舔那抹红,辗转着吸允了下。
他没闭眼,于是便对上了她因为震惊而缓缓放大的瞳孔。
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在她反应过来时,扣着她后脑的手倏然松开,他的唇也跟着离了开。
一双漆黑深眸盯着她,隐隐带笑,却又极为认真。
认真得像是在跟她宣告什么。
心跳漏了一拍,梁舒音用质问的眼神看着作乱的人。
盯着他唇角那抹从她唇上撷取的红,她白皙小脸染上一抹绯色,是本能的心悸,也是被偷袭的恼怒。
只是碍于医生在场,她没发作,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但接下来缝针的过程,她咬着牙,硬生生扛过了,没再咬他一口。
陆祁溟反倒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了。
若不是一时冲动,吻了她,她也不至于因为生气,就不肯再求助于他了。
缝针结束后,他抬手轻拍她后背,试图安抚她,却发现她的衣服早已湿透,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他眉头深皱起来。
印象中,自己遭遇过的最痛的时刻,莫过于几年前的摔车,膝盖受了伤,但也没痛到她这种地步。
这样剧烈的痛楚似乎不太正常。
他跟着医生出去,低声请教:“为什么她会痛成这样,是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医生不以为意地瞄他一眼,“玻璃扎进肉里,麻药又不起作用,能不痛吗?”
陆祁溟半信半疑。
然而,他这头还在跟医生纠缠,梁舒音已经收拾好自己,从诊疗台下来,跟医生道了谢,越过他,准备离开。
“去哪儿?”
刚包扎完,她一张小脸煞白,脚下虚浮,路都走不稳,就想着从他这里逃走,陆祁溟忍住脾气,一把拽住她。
刚才偷亲的那笔账还没算,她根本不想理他,只冷淡地开口。
“找人。”
“刚才那群人?”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
“还没被欺负够?还回去做什么?”
他语气凌厉,简直快被她气笑了。
梁舒音无动于衷地抽出手,嗓音冷冷淡淡。
“我不接受她们对我爸的污蔑,无论如何,她们必须给我爸道歉。”
“刚刚为什么不愿意报警?”
将她抱上车时,他拿了手机打算报警,却被她伸手阻止了。
她盯着走廊前方的虚空处,眼睛里却没有焦点。
“没什么,他们都还是学生,报警会留案底,影响毕业。”
“你倒是挺会替别人着想的。”
听见这话,刚才还尖锐得不分敌我的人,突然落寞地垂下了眸子,不吭声了。
陆祁溟心脏隐隐被拉扯了下。
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到她面前,问得认真。
“一句道歉,当真比命还重要?”
“嗯。”
她仰头看他,目光清冷倔强,一字一句道:“比命还重要。”
对面的人皱了皱眉,似乎对她这句话不敢置信,安静地盯着她,一时沉默下来。
唇角浮现一个自嘲的笑。
也许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个活脱脱的疯子吧。
她不奢求旁人的理解,也不想再解释什么,然而刚要抬脚离开,就听他掷地有声地开口。
“好,我帮你把人逮过来。”
她愣了下,几秒后,却又摇了摇头。
“我要的是一个诚心诚意的道歉,不是强权下的胁迫。”
陆祁溟反问:“诚心诚意?你觉得你能做到?”
她一噎。
“我查过了,林岚的父亲有权有势,她从小嚣张跋扈,被家里惯坏了,吃软不吃硬,从来不会轻易低头。”
“不过——”
他突然话锋一转,“这件事,我能替你办到。”
她看着他,睫毛微微颤动,“谢谢,不过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然而,她刚走了两步,突然被人拽住胳膊,接着,身体腾空。
她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陆祁溟盯着她,温和又强势,“不过现在,你需要休息。”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梁舒音冷着一张苍白的脸,双手推拒在他胸口。
“放我下来。”
“别乱动。”
陆祁溟睨着她,语气沉沉,似是威胁,“你有伤,我也有。”
想到他被自己咬伤的地方,又莫名想到了他那个吻,梁舒音忽然像被捆住了手脚,乖乖呆在他怀里,不动了。
但也只安静了一小会儿。
被他抱着走出医院长廊后,她又不安分了,冷静地开口威胁他。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叫人了。”
陆祁溟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梁舒音瞪着眼前的男人,轻咬下唇。
她的确不会这么做,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
也许是累了,她也不想再呛他了,于是便任由他将自己抱出了医院,塞进了他的车里。
“现在去做什么?”她直愣愣盯着窗外,发问时也不看他。
陆祁溟发动车子,“睡觉。”
“什么?”淡漠的人终于转过头,脸上有了丝涟漪。
瞧见她这副惊慌的样子,陆祁溟得逞地笑了下,慢悠悠地开口解释。
“累了,也饿了。先吃个午饭,休息下,再说后面的事。”
后来的一路,梁舒音没再多问一句,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也懒得逃。
陆祁溟带她回了他的家。
一栋在郊区的别墅。
造型很特别,太空舱一样的建筑形状,锋芒又张扬,跟他这个人的性格很符合。
到家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午餐。
大概是提前跟保姆打过招呼,都是些清淡养伤的食物。
陆祁溟替她拉开凳子,“吃完饭,好好休息下,二楼除了右手边最里头那间房,其他房间随你挑。”
“当然——”
他又表情欠欠地补充了句,“你想去那间房,跟我同床共枕也行。”
梁舒音瞪他一眼。
他欣赏着她被自己惹怒的表情,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吃吗?”她问他。
“你先吃,我上楼处理点事情。”
“那个。”
她不自在地瞄他一眼,有求于人的时候自动调频成乖乖女的样子。
“能不能借我一身衣服,我想洗个澡。”
“你那手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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