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ijen火山之行给白荔留下深刻的印象,也许是有沈今延同行,所有的风光和感受都在加倍,她的内心澎湃不已。
一路爬上火山非常的累,白荔难用语言去形容那种累,白色的登山鞋变成灰色,她能看见面具上凝着自己呼吸的水珠。
她喘息着,坚持着,左手杵着登山杖,右手扯着沈今延的一条胳膊,如若不是这样,她可以算得上寸步难行。
想过这ijen火山难爬,但没想过这么难爬。
又陡又难落脚。
等爬到一半,白荔才发现,除了一个向导之外,还有第四个人一直跟着他们。她回头看了好几眼,那人胸前还挂着一个相机。
“那男的是掉队了吗?”她凑到沈今延身边,喘着小声问。
“不是。”
沈今延也回头看了一眼,“他是和我们一起的。”
白荔疑惑,“和我们一起的?”
沈今延淡淡地嗯一声,“摄像师。”
白荔更加疑惑,喘了两口大气,“……摄像师?”
见她累得不行,沈今延停住脚步,他的气息还算很稳。他朝着向导打了个手势,示意向导暂停休息,然后低眸看向她,“你忘了吗?”
“什么?”
“我还记得。”隔着护目镜,男人的目光依旧无比深邃,他放慢语速重复着,“十八岁的白荔有三个愿望,其中的第二条。”
——独自到印尼看火山,拍一组人生照片。
白荔当然记得,只是没想过沈今延会比她记得更牢固。
这分明是她的人生愿望,他却以惊人的行动力帮她实现着,生怕愿望不能够被实现,生怕心潮会被浇灭。
都说爱人如养花。
他真的,有很用心很用心地在滋养她。
“只是可惜不能太严谨地完成了。”沈今延带着笑意说,“你想要独自来这看火山,而我偏偏跟着。”
“不。”她赶紧摇头,“这样最好。”
不是更好,而是最好。
有他在,自然是最好,比独自来不知道好多少倍。
白荔不知道,这时候摄像师的相机里,已经有很多两人的背影照。大多都是沈今延在拉她,他在缭绕的烟雾里,频频回头看她。
像一个怕小孩子走丢的大家长,眉眼间有着藏不住的细腻温柔。
沈今延笑着对她说:“爬不动了可以坐兰博基尼。”
兰博基尼,其实也就是当地的人力拉车,人民币大概几百块。白荔坚决拒绝,她想要每一步都和他一起往上,拉着他的手一起走。
除了冰岛,ijen火山是世界上第二个可以看到蓝火的地方,酸性可想而知。越靠近蓝火地带,味道也就越呛人,就算戴着防护面具,也让人觉得呼吸道有火辣辣的灼烧感。
终于。
撕裂的大地皮肤呈现在眼前,蓝色脉络像是流淌的蓝色血液,纵横分布,交叉汇合再分散,烈烈燃烧着熊熊火焰。
透着一种撕咬万物的侵略美感。
四周烟雾茫茫,能见度不超过两米,黄沙飞扬,白荔的手被沈今延握得很紧,她转头,在茫茫里与他对视。
彼此的隔着两层镜子在虚空交汇,擦出不弱于蓝火的那一道焰。
燃烧,沸腾。
什么都没有说。
摄像师举起相机,想要留住这一刻,他们仿佛在世界末日的尽头对视,黄烟笼绕,看向对方的目光却清澈如泉,形成极致的反差。
也正是这样的反差,才让爱情如此具象化。
——咔嚓。
画面被定格。
印尼摄像师查看着照片,惊叹男人看向自己妻子的眼神,竟然可以如此深情幽远。他不知道这对爱人间经历过什么,但他的确经历了震撼。
白荔也被氛围感染,情不自禁地问,“沈今延,你爱不爱我啊?”
沈今延被逗笑。
问的都是些什么鬼问题。
他摇头失笑,说:“一点都不爱。”
谁说只有女人才口是心非?
男人也会的,白荔腹诽。
在返程时,途径玛瑙蓝的硫酸湖,美得像是油画,在白荔看得出神之际,耳边突然落下男人低沉沉的嗓音:
“荔荔,我只爱你。”
第68章 爱是小心翼翼,也是寸步……
火山上的气温冷凉,回到酒店后,白荔就开始发烧,不仅如此,还开始上吐下泻。
这可把沈今延急坏了,他判断她是急性肠胃性感冒,只有输液才好得快。
他帮她穿好衣服后,便带她前往当地的医院。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外面寒风料峭,沈今延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让她将脸埋在他胸口,这样她就不会被风吹到。
在等车来的时候,白荔虚弱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出,“……你一直抱着我太累了,我下来站一会儿吧。”
男人没有回应。
尽情肆意的冷意中,沈今延的目光凝定在遥远的灰霾火山影上,嗓音里满是自责,“一定是给你准备的衣服太薄了,不然不会感冒。”
他很自责没有照顾好她。
白荔想说点什么来宽慰他,但发烫的脸和不舒服的肠胃,都让她很难再开口。
她用脸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胸口,示意没有关系的。
总听人说,只有在国外看过病才知道祖国的医疗有多好,这天晚上的白荔在印尼看过病后,才深信这话有多么真实。
凌晨1点到当地最好的私人医院,一个最简单的血常规,折合人民币要1800元,沈今延拿着她的手机付钱时,白荔的心简直在滴血。
明知道不可能,她还是天真地开口问:“能刷医保吗?”
沈今延侧身给端着银盘的护士让路,一只手还停留在白荔烧得发烫的额头上,他无奈地垂眸看着她笑,“你应该去说单口相声。”
白荔把嘴一撇,没接话。
护士托盘里的药瓶吸引男人的注意。沈今延拿起其中一瓶,用很流利的英语问那名护士,“Aminophylline Injection?”(氨茶碱注射液)
护士是位BIM值偏高的白人女士,听见沈今延的问话后,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语速很快的回答。
“Yes……What's wrong?”
(是的……怎么了?)
沈今延把那瓶液体放回盘中,神色变得十分严肃,他用很严肃的口吻问那名护士说,我太太是急性的肠胃炎患者,为什么会使用呼吸系统的用药?
到这里,护士才反应过来,核对用药人姓名,询问是不是琳达。
沈今延冷着脸说我太太姓白。
等护士重新去配药,白荔才轻轻拉住男人垂在床边的大手,“今延,有你真好。”
“……”
“要是我的话,估计就傻乎乎地输上液了。”
“别忘了。”沈今延一对她说话,神色就自动缓和,“你丈夫可是医生,这么低级的错误都发现不了,就可以不用当医生了。”
“还是很厉害的医生呢。”她说。
“……”
沈今延听过很多人夸他厉害,把他奉上医学界的神坛。他是个人,也有最基本的虚荣心,但次数一多,便觉麻木和无惊喜。
可是,只要每次一听白荔夸他,他就觉得心里飘飘然,没人懂这种感觉。
护士重新配好药品回来时,沈今延脸上早就没有第一次发现错误时的严肃和冷漠,只是很温和地说,“我来吧,谢谢你。”
护士看他实在觉得眼熟,“您是急诊科医生?”
急诊科?
那当然不是。
沈今延从来都是个低调内敛的男人,不夸炫自己的能力,在各国医院开交流分享会也都是从不卖弄,只讲干货和实操细节。
所以,他温和地点点头,“算是。”
听到这,护士放心地把手中托盘交给了他。
沈今延慢条斯理地拿起橡皮筋,“输哪只手?”
“左手。”
“好。”
白荔输液习惯性地输左手,因为右手更常用,而沈今延则完全相反,他是个左撇子。
她只要一想到,在界内数一数二的胸外科圣手,在异国他乡的小型私人医院里,耐心地拿着针问她输左手还是右手。
她的心里就暖暖的。
又不禁想,这是她的丈夫,心里又有点小骄傲。
“你要是怕就把头转过去,我尽量轻一点。”沈今延俯身弯腰,说话轻声细语的,像是在给她讲晚间的童话故事。
“不要。”
她反而把眼睛睁得更大,“我就要看着你。”
沈今延苦笑,这就是白荔,永远都不会听话的白荔。
但他偏偏喜欢得要命。
她的血管很细,不好找,稍不注意就会扎不好。白荔还记得上大学时有次发烧,为了省钱舍不得去医院,但最后还是熬不住,晕倒在了打工的地方。
她被送去医院时,年轻护士扎了她三针,都没扎进去。
最后还是换护士长来扎的,可想而知她的血管细到什么程度。
此时此刻,沈今延凝神贯注地拿着枕头,轻握着她的手,黑眸紧紧固定住,那阵仗仿佛马上要经历一场开膛剖腹的大型手术。
就算白荔再虚弱,也被这样的他逗笑了。
“你搞得要做手术似的。”
她的话没把沈今延逗笑,沈今延额头貌似快有细细的汗珠渗出,他没抬眼,只是很平静地回答:“有点紧张。”
“……?”
白荔惊住。
她虚弱地开口,“你真的紧张啊?”
“嗯。”他轻描淡写地应着,长指轻轻抚过她的手背,“怕我医术不精,扎你第二次,会痛。”
从沈今延口中听到这种话,简直是离幻。
也由此能感受到他有多么珍视她,哪怕是一个针尖的痛,都不愿意让她经历第二次。
幸好沈今延就是沈今延,他怎么可能医术不精,他一下就找准血管扎了进去,动作温柔而利落。
白荔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固定胶带就已经缠上。
爱是小心翼翼,也是寸步难行。
饶是被人誉为万年难遇的医学怪才,在爱的人面前,也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学艺不精。
输上液后,沈今延在床边陪着她,“你睡,我帮你盯着液体。”
“好。”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急诊室就拉响红色警报,墙上的红灯不停地闪烁着,刺耳的声音贯穿每一寸空气,惊醒不少正在输液中的病人。
白荔也被吓了一大跳,“什么动静?”
在国外,只有大型事故才会拉这样的警报。
沈今延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犹豫了一秒。
他将她的液体速度调慢,对她说:“你先别睡,自己盯着点液体,我去看看。”
不管身处哪个国家,沈今延从未忘记自己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和使命。
医学无国界,人命也是。
他知道,大型事故一定优先送医公立医院,如果私立医院都有伤者送来时,就说明不是一般的事故。
移动担架的滚动声咔嚓咔嚓地快速传来。
刺鼻的浓烈血腥味开始漫延。
躺在病床上的白荔一转头,正好看见被担架上被推上来的男人,她被吓得瞳孔一缩。
那男人约五十岁,干瘦,胸口处却插着一根粗长的钢筋,钢筋约有一米长,完全没入胸腔。
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看上去九死一生。
早就见惯生死和鲜血的沈今延面不改色,他只是动作很快地脱掉黑色大衣,挽起袖口后,就朝着伤者走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担架被推进来,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急诊科就沦为了人间炼狱。
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哭嚎,匆匆忙忙的急救人员……
医生有限,现场的急救医生就两名,其余被通知到的医生还未赶过来,所以很多伤者都只是被抬进来放着,还未能被查看伤势。
沈今延优先给受伤严重的伤者检查,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没有生命危险的,就暂时没有去管,所以现场乱虽乱,他却有自己的节奏。
白荔躺在那里,看着一切发生,看着她的丈夫在伤者间穿梭。
期间,有医院的人员质疑沈今延,问他为什么要做出奇怪的举动,指他自作主张地去给伤者看病,还用很坚笃的语气下命令。
比如说——
“这个要马上开颅,联系你们的脑科医生手术。”
“截肢,小腿以下全截。”
“气胸了,要马上开胸……”
直到有人认出了沈今延。
认出沈今延的人,是刚从家里赶来帮忙的外科手术医生,他一到急诊科,正好撞见有人在质疑沈今延。他立马站出来,大声说:“别拦着他!那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医生!中国的沈医生!”
中国的沈医生。
有人没见过沈今延,但都听说过中国有一位很厉害的沈医生。
医院甚至立马腾出一间手术室,给沈今延使用,给那位胸口插了根钢筋的患者手术。
在进手术前,沈今延快步跑到白荔的旁边,叮嘱:“不知道手术要做多久,你要自己盯着液体好不好?”
他的语速很快很急,但是却很温柔。
白荔也不想耽误时间,“嗯嗯,你快去!”
那天,她本来是想做个听话的妻子,好好盯着液体,不让他担心。也许是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急诊夜晚,她还全程用手机记录,她是个记者,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新闻素材。
所以在沈今延离开没多久后,她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白荔是被痛醒的。
她一睁眼,就看见透明软管里回流着很长一条的鲜红色,而她的手背则鼓胀出很大一个包。
那个包又大又硬,是责任护士见了就要发出尖锐爆鸣的程度。
这不能怪护士。
护士昨晚都忙得原地起飞,是她自己没有看好液体。
她把吊瓶滚轮关掉,然后按了铃,等护士来拔针。
护士过来看到她手上的大包,连着说了两声Jesus,她忙说没事的。
拔完针后,她就靠在床头休息,然后等沈今延回来。
大概隔了四十分钟,沈今延回来了,白荔觉得他真像个浴血奋战的战士,他的高领白毛衣上沾满了急救时留下的血液,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快步朝她靠近,带着周身的疲惫和血腥,眼里是对她浓浓的担心。
白荔下意识把左手揣进口袋里。
沈今延来到床边,下巴都熬出胡茬,“好点没?”
“好多了。”
输完液后的白荔的确好多了,退烧了,肚子也不痛了,就是浑身还有点懒洋洋的。
她又说:“我想回家了。”
“你少来。”沈今延直接拆穿她,“你是想赶紧回去做新闻,这可是国际新闻,你还有一手的素材。”
白荔抿唇一笑,“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男人脸上有着极致的倦怠,微微耷眼看她时,英俊得很迷人,“谁让你和我睡一个被窝?”
“你要是不想,也可以不和我睡一个被窝。”
“我可没说。”他懒懒地笑。
白荔本以为藏得很好,却还是在回去的路上露馅。
一开始就该想到的,他是那么聪明一个人,她怎么可能骗得过她。
两人一起坐在后排。
沈今延见她左手一直揣在外套的口袋里,脸色立马凝住,“白荔,手拿出来。”
“干嘛。”她面不改色,“我冷,才不要。”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盯着她,然后重复:“拿出来。”
前方的司机听不懂中国话,但是可以从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不善和严肃,司机还在心里感慨,看上去一表人才的男人,竟然脾气不怎么样,对待自己的伴侣也很凶。
让司机万万没想到的是,反转来得如此快。
女人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
手背上肿胀着很大一个包。
司机通过后视镜默默观察着,他看见那个男人握着女人的手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通过了五条街道。
就在他没耐心再往下看时,他看见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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