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延似乎觉得有趣,唇角微弯,看向她时眼里也含笑,“怎么不像?”
随着机械的滴声响起,门打开。
看着白荔往里走的背影,沈今延的眸子变得深邃,恍惚间又想到七年前的白荔,少女青春明媚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
还记得那时有一次,白荔跟着家里人回老家看长寿的曾祖母。
住在乡下,她打电话和他说乡野光景,有一望无际的稻田,晚间的蛐蛐声和蛙叫,月光亮得像是从夜空中泼下来的清水。
在她的口中,沈今延也仿佛置身其中。
他又听见她说,乡下哪里都好,只是她不太习惯在乡下如厕,厕所在猪圈里面,蹲下去就能和猪大眼瞪小眼,听说有的猪还会咬人,她害怕,每一次去都得鼓足勇气。
沈今延那时躺在床上,腿上摆着一本书,却全无阅读之意,拿着手机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一直到她睡着,他都没舍得挂。
等白荔半夜从梦中醒来,发现微信语音还挂着,已经有两百分钟的通时。
她被惊到,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今延……”
“今延你在吗……”
“……”
沈今延刚要酝酿睡意,被这么一叫就直接清醒过来,开口时的音色带着微微的哑意,“怎么了?”
白荔在电话那头委屈地说:“做梦梦到你不理我,就醒了。”
男人哑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你就变成了一条狗。”
“……”沈今延闭着眼,勾唇笑着,“不理你就会变成狗是吧?”
“是的。”她也笑着。
突然,白荔很严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还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沈,今,延!”
这么一搞,让沈今延残存的那点睡意子啊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睁了眼,微微眯着,“我在,你说。”
“你为什么不梦到我?”白荔在电话那头控诉他的罪行,“你不梦到我就是不想我。”
“我……”
“你就说你梦没梦到我?”她打断他。
沈今延叹一口气,如实道:“没有。”
白荔:“……”
瞬间的沉默和安静。
正当沈今延在想这小姑娘又要怎么给他加罪时,却听见听筒里传来低弱的啜泣声。
别吓他……
沈今延撑着床面坐起身,靠在床头,伸手拧开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窗外寂静无声,衬得听筒里的哭腔那么清晰明显。
“荔荔,怎么哭了?”他问。
“就是,就是……”小姑娘声音哽咽着,仿佛受着天大的委屈,“感觉一点都不公平。”
不公平?
沈今延被搞得一头雾水,“什么不公平?”
她抽噎两声,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听筒里传出,在他的耳边放大:“我们没有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我在想你,你好像从来都不会想我,像个冷血的工作机器。”
“……”
那通电话有过短时间的沉默,约是五秒钟。五秒钟里,四周都很安静,一切都趋于静止的状态,沈今延的大脑却是在飞速运转的。
可是,即便他的脑子再聪明,也想不通女朋友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我哪里没做好,让你不高兴了么?”他最后只能试探性地问。
“没有……”
沈今延耐着性子,温声问:“没有怎么还哭?”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
“……”白荔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继续控诉,“不是给你说了吗,就是觉得不公平,你都没有梦到我。”
沈今延直接语塞:“……”
缓了一下,在白荔对他进行更进一步的控诉之前,他先替自己进行了辩护,“总不能要求一个压根还没睡的人做梦吧?”
白荔默了一秒,有点不肯信,“你还没睡?”
“嗯。”他的呼吸浅浅,声音带着倦懒,“刚准备睡,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这样吗?”
沈今延倏地轻笑一下,夜晚将他本就蛊惑的声线衬得更加迷人。他笑着反问:“不然是怎样?”
这下换白荔哽住。
僵持了片刻,等白荔再开口时,哭腔和声音里的委屈都没那么明显:“那还是不公平啊。”
“还是不公平?”
“对。”
“那你说说看。”沈今延好整以暇地等着。
白荔颇为正经地说:“你想啊,就算今晚你是因为没睡所以没梦到我,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我梦到你的次数更多。比例大概就是——我梦到你十次,你才会梦到我一次。”
小姑娘说得认真,让沈今延也真往心里去了。
他抵住浓烈的睡意,在电话里哄她开心,说:“那这样,我以后多多梦到你好不好?”
白荔咕哝一声,“真的假的。”
“真的。”
“那……”她顿了下,随口许下承诺,“那等你梦到我一千次,我就嫁给你。”
“这样啊。”男人嗓音低懒,缓慢地笑了两声,“那得把午睡时的梦也算上,拉快进度。”
“神经啊哈哈哈哈。”白荔终于破涕为笑。
“……”
后来,沈今延总是不禁想,是不是他太傻,才会把她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当真。
总以为,梦到她一千次以后就能和她修成正果。
七年以来,他每个夜晚都会梦见白荔。
次数早就超过了一千次。
只是当初那个说要嫁给他的小姑娘早就不知去向,只留下他在梦醒时分辗转难眠,恨她,怨她,又想她……
进到新居所以后,白荔顺手拉开鞋柜,发现里面有放好的全新拖鞋,正好两双,男士的一双,女士的一双。
旁边还有一次性鞋套,每一层都擦得锃亮。
“现在的中介这么贴心吗?”白荔回头望向沈今延,“连拖鞋都帮忙准备了。”
沈今延勾唇笑笑,“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只管住下就行。”
“好。”
“你还没给我说密码为什么设得那么简单呢。”她又提起这一茬。
“好记而已。”他说。
白荔扭头,狐疑地看他一眼,“总觉得不是。”
“是与不是都没关系。”沈今延往墙上一靠,将手臂环着,深邃的眸子别有深意,“现在有这一幕就够了。”
“……”
白荔听得似懂非懂,没等她开口,听见他突然开口:“就算你忘了,也都没关系。”
这一刹那。
白荔浑身一僵,拆解鞋带的动作悬停。
脊骨都凉了一下。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猛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深夜。
那个在乡下又突然梦到沈今延的深夜,那一通绵长的电话,那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她确实没太当真,说过不久后就忘记了。
却不曾想被他记了这么好些年,还将1000这个对他来说有特殊含义的数字当做门锁密码,可见有多耿耿于怀和遗憾。
白荔没管换到一半的鞋,就那么傻乎乎地垫着脚走向他。
然后一把抱住。
体温相换,她感受到男人落在头顶的温热鼻息,她的双手环紧他的腰,抱得很紧很紧……她很抱歉,也被愧疚的情绪席卷。
“今延,是我回来太晚了,是我言而无信。”她的声音轻轻,在新居里显得有些飘浅。
男人的大手落在头顶,轻轻抚摸。他无奈地说道:“你知道的,我总是拿你没办法。就算你忘了,就算你不守信,我能做的也只有等你。”
等你回来。
或者是,彻底将我忘记。
在这段感情中,沈今延很有自知之明,他永远是被动的那一方,从来都没有选择权,所以也不存在有退路这一说。
爱她这件事——他向来都是奋不顾身,义无反顾。
从一开始就是,看似他是被追求的那一方,殊不知一点,那就是只有猎物才是被追的。
而他,是心甘情愿落的网。
白荔见他神色还带着落寞,想哄他开心缓和气氛,便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耷拉眼皮,淡问:“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都行。”他说。
白荔想了想,记得行李箱里有一小盒夹心巧克力,“要不要吃点甜的,吃点甜的心情好。”
“也行,你帮我拿。”沈今延说。
“好呀。”
白荔松开他,拿过行李箱放倒,再拉开拉链。她打开行李箱,化妆包和衣物等都规整地放着。
只是在一通翻找后,并没有发现巧克力。
白荔又仔细地找了找,还是没找到。她现在一个素蓝色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东西,她并不记得有这个东西。
拿出文件袋后,她举起来问沈今延:“这是你的吗?”
沈今延依旧靠在那里,懒懒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文件袋,平静否认:“不是,这是你的。”
“我的?”白荔皱眉,“我不记得我有这个东西,是什么啊?”
“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
白荔蹲在行李箱面前,慢吞吞地打开文件袋。袋子刚开一条缝,白荔就看见里面露出红色的一角。
她迟疑了一秒,纤细的手指捏住红色一角。
再慢慢地将它抽出来。
——房产证。
白荔的大脑宕机:?
“不是。”她愣了一下,扭头和沈今延四目相对,“你把你的房产证带来干嘛?”
男人漆黑的眼凝望她,并没说话。
“问你话呢。”白荔冲他晃了晃房产本。
“……”沈今延有些无奈,抬了抬下巴示意,“打开看看。”
带着不解,白荔翻开了房产证。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权利人那一栏,熟悉的两个字。
是白荔写过千万次的,自己的名字。
权利人:白荔。
并且,下一栏的共有情况是——单独所有。
白荔直接愣住。
好一阵都没能反应过来,再开口时,白荔的语气迟疑中带着不确定:“沈今延,你贷款给我买了一套房?”
沈今延垂睫,脸色不改地否认:“不是。”
寸土寸金的燕京,五环外的房价都吓人,更遑论是这抬眼就能看到央视大楼的黄金地段。
在听到否认后,白荔松了一口气。
“……”
哪知道,在下一秒,她突然听见男人闲散开口,“全款买的。”
这消息让白荔一时间难以消化。
意思是,她现在身在的这套精修大平层,是沈今延全款买下的,并且还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白荔愣了好几秒后,垂下眼看手里的房产证,问:“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
沈今延蹲下身,开始为她整理箱中的行李。他的手指修长冷白,落在一件属于她的天蓝色开衫上,显得更加白了。
白荔也在他身边蹲下,轻摇他的手臂,“你先不要管这些东西了,等下我会自己整理的,你先告诉我嘛,你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沈今延勾唇笑笑,心想,再不回答这小姑娘估计能一直问。
“要是提前告诉你的话,还算什么惊喜?”男人抬头与她对视,眼眸漆黑深邃,“荔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
“是送给你的复职礼物。”
白荔眼里的微光凝住。只因听到他的话,让感动和欣喜都在这一瞬间纠集。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紧了下,强壮镇定地继续问:“什么时候买的?”
沈今延不紧不慢地从行李箱里拿出她的几双鞋。鞋子都是用一次性鞋套包好的,他撕开鞋套,一一将鞋往鞋柜里放。
“都说了不要你弄。”白荔的语气有些着急,伸手夺过他手上的一双鞋,“今延,你先给我说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她想,虽然房产证上有过户日期,但是却不能知道沈今延是从什么时候着手看房买房的。
两人的视线再度对上。沈今延看向她的目光始终很柔和,他只是笑笑,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就那次。”
“哪次?”她问。
“正好遇到你和顾子呈从茶楼出来。”
白荔的大脑一白。
也就是说,当沈今延在首次确认她有回央台的意思后,就直接在燕京买了房。
她低头确认日期,发现在半月前就已完成过户,大抵就是她决定回央台后的没几天。
见她半天不说话,沈今延凑近她,温温笑着:“想什么呢?”
“没。”白荔嘟哝,“就是觉得幸好。”
沈今延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眼神略带疑惑,他继续盯着她看。
白荔此刻被浓烈的感动包围着,她有些感慨地说:“还好你不恨我,要不然以你这样缜密细致的心思来报复我,够我死八百回了。”
男人轻声一笑。旋即,他的长睫微微一颤,望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恨你?”
只有沈今延自己知道。
在每一个想她想到夜不能寐的夜晚,他最恨她。恨她的绝情和懦弱,恨她为什么要闯入他的生活后又离开。
恨她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也不是没有过耿耿于怀,只是想到他替刘医生在心内科值班时的那天——诊室内阒静,只有患者推门而入从外面溜进来的杂音。他正将上一位患者的病历保存归档,余光里,诊室门被人推开,一只穿着黑色短靴的脚踏进来。
黑色短靴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感受到一种怪异的冲击。
冲击感来自于熟悉,来自于他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分辨——即使他并没有抬头,即使她也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切都基于他对她足够的熟悉。
他了解她,甚至是每一个微小的习惯,她走路的时候右脚习惯性微微偏内,很不明显,除非日积月累地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沈今延只通过余光,就认出了是她。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恨不恨的似乎已无足轻重。
就在这时,白荔慢吞吞地合上房产证,像个做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他,“那现在呢,你还恨我吗?”
“恨。”沈今延说得笃定,眼里却带着笑,“恨得要命,所以罚你成为我的太太,永远不准离开。”
这是惩罚吗?
白荔不理解,真和当初他的报复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
“走吧。”沈今延站起来,也拉着她一起,“去卧室看看合不合心意。”
“哦。”
她站起来指了下行李箱,“提上去。”
沈今延轻松地拎着好几十斤的行李箱,带着她去卧室。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推开门,放下行李箱。
全屋带有智能声控,沈今延懒懒地说了开灯和开窗。
视野瞬间明亮。卧室里是落地窗的设计,随着浅白双纱的窗帘缓缓打开,燕京繁华红绿的夜景铺开了来,高楼明灯不绝,车水马龙不息。
这不是沈今延喜欢的窗帘颜色。
他喜欢深灰类的,而现在这个浅白色,是她心仪的颜色。他不仅给她买了房,连布置风格,都是按照她喜好来的。
白荔的目光一转,注意到正中央的大床。床很大,两米五宽,上面摆着两个枕头,枕头中间还隔着很远的距离。
“也不知道软不软。”白荔嘀咕着,然后朝床走去,“太软睡着浑身疼,太硬的睡着也不舒服……”
“试试不就知道了。”他漫不经心地说。
白荔说了声好。
她脱掉外套,搭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然后脱掉鞋,身体软绵绵地趴到床上去。
像陷进一团棉花,又不是太软的棉花。软硬适中,刚刚好。
“呼——”
身后劲地袭来一阵风。
没有等白荔回头去看,她感觉到浑身陡然一沉。床面也随之陷得更加厉害,是沈今延就那么从后面压了上来。他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将她完全包裹。
男人动作很快,快到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等她有些醒过神时,沈今延的手已经探进她的内搭里。准确无误地落在她光洁的后背上,指腹摩擦游走在排扣的边缘。
“你……”白荔没能说出话来,气息有些乱了。
沈今延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他的唇落在她的耳后,轻吻辗转,呼吸灼热,嗓音又低又勾人,“不是要试试这床垫?”
相似小说推荐
-
长寿定妃只想躺平(寒苍玉) [穿越重生] 《长寿定妃只想躺平(清穿)》作者:寒苍玉【完结】晋江VIP2025-1-12完结总书评数:1568 当前被收藏数:70...
-
齐眉(一寸舟) [现代情感] 《齐眉》全集 作者:一寸舟【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01-10完结总书评数:3841 当前被收藏数:5358 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