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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眉(一寸舟)


蒋洁和女儿是一起来的。
路上她就对庄齐说:“你怎么连这个事也答应他呀?到时候谁去和他父母交代?”
庄齐垂头丧气的,“我也知道不太好,可他当时扑通就给我跪下了,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项目,就这么吸引他。”
蒋洁也叹口气,“算了,一会儿你不要说话,让朱隐年自己讲,到时候我去和他妈妈说,这都是你儿子的主意。”
她走在蒋洁身边,抬手拨开一根柳枝,“夏伯伯没在家啊?”
“在家。他是不会来的,也瞧不上小朱。”蒋洁了解自己的丈夫,这种瞎帮忙的事从来不掺和,她开玩笑,“你要和唐纳言订婚,他肯定打着领带来。”
庄齐低了下头,“那也不是没可能啊。”
蒋洁停下来,她转过头看着庄齐那双水润的眼睛,“你的态度变了,为什么?”
庄齐说:“那天在他家换衣服,出来的时候碰到唐家伯母了。我听见他妈妈在骂他,骂得那么顺口,一听就不是第一次发难,也不知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这就让你心疼了?”蒋洁笑着问。
庄齐摇头,拨了下被掸到脸上的头发,“不是心疼,是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我们这段关系呀。”
庄齐仰头望了望树梢,翠绿的叶子被吹得簌簌响,几只麻雀在风里立不住,拍着翅膀又落到了地上。
他们之间,一开始是她不要当兄妹的,是她什么后果都不计地,把他从一个严格的哥哥变成亲密的爱人,最后依然是她划上句号。
在这份看似由她主导的关系里,唐纳言的地位是那么的被动。但从头到尾,他又是那么坚定地选择她,一天也没变过。反而是吵着嚷着要爱他的自己,来回地犹豫和退缩。
蒋洁摸了下她的脸,“那你思考出什么来了?”
庄齐想了想,“内心的安定感很重要,但也要接受生活中偶尔的无序,找到二者间的平衡点。拿我和唐纳言来打比方,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开心,但他爸妈具有不稳定性。”
“听起来像大彻大悟了。”蒋洁笑说,又谈起陈老寿辰那天的事,“其实他爸妈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实在拿儿子没办法了呀,唐纳言那么样抱你出来的时候,我就离他们两口子不远。”
“他爸妈都怎么说的?”
按蒋洁的回忆,姜虞生是撇了好几下嘴的,说这也太不像话。
但唐伯平把她的肩膀拧了回去。
他对夫人说:“纳言都这个年纪了,你要真是为他好啊,就别管那么多。这几年无论我走到哪里,耳边都是他这档子事儿。听着舆论全往他那边倒了,都觉着是我们当父母的管过头,你还要在这个时候开口!”
姜虞生不服气,“本来也是你把庄齐弄走的,不是管过头吗?”
唐伯平语塞了一阵。他也后悔不已地说:“早知道你儿子这么能熬,铁了心的要和我们斗法,能坚持到这会儿都不结婚,当年就算是太爷显灵推着我,我也不会去把庄齐骗走哇!”
“算了,庄齐就庄齐吧,好歹她现在出息了,样貌工作都体面,又知根知底的,只要唐主任肯结婚,可别再犟下去了。”姜虞生连叹了几口气,就差念叨阿弥陀佛了。
但唐伯平还是笑她,“又错了,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了,现在你儿子死缠着人家,不愿结婚的是她明白吗?”
姜虞生不能接受,重重地把手里的杯盏一扣,“真是反了天了。”
唐伯平替她扶正了,“夫人哪,这儿女都是前世的冤债,从古至今,就不见父母犟过子女的。没别的办法,把姿态放低吧,哪怕是去求呢。”
蒋洁学得绘声绘色,把那份牙关咬碎又无计可施的模样演得淋漓尽致,母女俩一齐笑起来。
蒋洁对庄齐说:“我当时差点没忍住,唐伯平这个人吧,说阴也真是阴,又觉得他有意思。”
庄齐摆了一下手,“算了,朱隐年都到了,进去吧。”
朱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一向也主张避世的态度,躲在象牙塔内做学问。
像这样的地方,他们鲜少踏足,看起来倒不如蒋洁自在,明明是他朱家的东道,反而是她招呼了句,“坐吧,小年应该都点菜了。”
朱隐年故意说:“我按齐齐爱吃的点的,你们还要的话就再加。”
“你哪知道我爱吃什么?”庄齐小声地说了一句。
朱隐年瞪眼瞧她,“我点了什么你就吃什么,配合我一下。”
上菜前,朱母问庄齐说:“你们交往多久了?”
看庄齐愣住了,朱隐年抢答说:“一年多,她毕业典礼上在一起的,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们,蒋老师那儿有我们照片。”
朱父意味深长地看儿子,没说话。
他转头对庄齐说:“刚到新单位去,工作还适应吧?”
庄齐说适应,“一开始的确有点累的,后来慢慢好了,同事们都很照顾我。”
朱母看完他抱庄齐的照片,笑着说:“这身毕业服还蛮好看的。”
朱隐年说:“当然了,她面孔生得白,穿什么都好看。”
“别太过了啊,真情侣也没这样往死里夸的,你有点假了。”庄齐凑到他耳边建议道。
朱隐年从善如流地说:“好,我收着点儿演。”
等到众人吃起来,酒也敬了好几轮,朱母又说:“这一来,小年就要去香港了,可能要两三年才回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一题自然也给朱隐年。
他说:“反正我们还年轻,等我回来就立马结婚,庄齐已经同意了。”
庄齐配合地说:“嗯,我不急的,他的事业要紧,等他回来。”
朱母赞许地看她一眼,“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蒋洁,你这女儿教得好。”
蒋洁要笑不笑的,抿着唇点了点头,“是啊,是啊。”
一直站在旁边的服务生借机上前,把庄齐手边空了的盘子撤下去。他出了包间,到另一栋小楼里找到唐纳言,把方才席间听到的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落。
郑云州端着杯茶,听得津津有味。
而唐纳言呢,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搭着茶桌,指间竖了一根烟,不时在桌上敲两下,眉头越皱越紧了。
服务生说完后,他看着这二位,“差不多......就这些。”
郑云州拿了个信封给他,“去吧,辛苦了。”
再回头看唐纳言,红纱灯下映着一张斯文脸,镜片背后的目光冷静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云州狐疑地说:“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假?蒋老师那么会算计的,在女儿的婚事上一言不发?”
唐纳言不紧不慢地喝茶,“也不一定,可能之前就提过要求了,你怎么知道呢?”
郑云州劝他,“你现在有点关心则乱了,还是多问两句。”
吃得差不多了,朱家父母送了母女两个出来。
朱母拉着庄齐的手,越看越喜欢,怎么瞧都满意,“齐齐,他去香港了以后,你没事就来家里坐坐,来看看我好吗?”
这怎么答应啊?
庄齐笑了笑没说话。
朱隐年赶紧插进来说:“她哪有时间啊,办公室里忙得要死。”
连看出端倪的朱父也帮着他们,“年轻人忙,你就别为难她了。”
是非之地,蒋洁赶紧拉着庄齐走了。
眼看着她们的身影绕过了门前的红栏杆。
把儿子支去了取车子,朱母这才回头质问丈夫,“怎么话也不让我说啊?”
朱父说:“还说什么,这摆明了就是你儿子找来蒙咱们的,他是太想去香港了。那天他说出庄齐的名字来我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的事。”
朱母不喜欢听他这样讲话,“怎么不可能?我儿子差在哪儿了,配不上她吗?”
朱父叹口气,“你在学校待久了,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我也是给唐老爷子做了手术,登了几次他们家的门,才打听到一点他孙子的事,庄齐是他看上的人。嗐,也是复杂的不得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啊,儿子想去就让他去吧,年轻人总是爱做梦的,我们就装不晓得。”
朱母气得跺了下脚,“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回家的路上,庄齐想起朱隐年妈妈热情的态度,撑着头对蒋洁说:“下次不管谁来求,坚决不帮了,做了错事一样的。”
蒋洁笑说:“我早就跟你讲了呀,弄得我坐在那儿吧,也不知道怎么好,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到了胡同口,庄齐下车,她站在路边说:“要下雨了,您早点回去。”
天色还不算晚,她吹着夜风走回去,槐树下还有大爷在纳凉,路灯照在老屋子的瓦檐上,透出岁月沉淀下的安宁。
庄齐推开门进去,走到前厅时被吓了一跳。
皎白月光从开着的窗户里投进来,将一道瘦直的人影射落在地毯上。
唐纳言背对着她站在窗边。
他在抽烟,白色的烟雾朦胧了他的轮廓,只看得见指间跳动的星红火点。
庄齐也没开灯,她把包放下,朝着他那边坐在了茶几上,“爷爷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要想去看他的话,明天去吧。”唐纳言说。
庄齐点了下头,“你看起来瘦了一点儿,最近很累吧?”
唐纳言这才转身,随手把烟掐灭在了花盆里。
他走过来,声音哑得像咽了把粗沙子,“还好,不如庄小姐忙,都订婚了。”
她和谁订婚?他不会是在说朱隐年吧?这么快就被他知道了吗?
庄齐反应过来后,笑了一下。
心想本来就是假的,但他这么老远赶来吃醋,再逗他一下好了。
她一只手撑在茶几上,“对啊,小朱要去香港了,先把婚事定下来,我们也接触这么久了,给彼此感觉还不错。”
夜色浓重,没开灯的客厅里,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庄齐只觉得他走过来时,影子像树荫一样拢住了她,唐纳言也如古树般沉默。
静了片刻以后,她听见唐纳言音色沉郁地开口,“长大了,小齐,连自己都骗。”
庄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俯身一把掐住了下巴,“感觉还不错?有多不错,比我们还不错吗?你忘了你那天叫得多大声了,几天不见你就和别人在一起!那我是什么?”
她手心里薄汗涔涔,睁着一双眼睛和他对视,“你是我哥哥。”
“谁是你哥哥!谁他妈要做你哥哥!”唐纳言蓦地抬高了音量,他喊道:“庄敏清早埋到土里去了,他没给你留下什么哥哥,反正我不是!”
他好吓人。
庄齐蹙着眉心望向他。
这还是唐纳言吗?
他一向有涵养,也有雅量,什么时候骂起粗话来了,从来没听过呀。
庄齐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凭空生出一股破坏欲来,想让唐纳言爆发得更彻底。她攥紧了身后的茶几,像小时候那样叫他,小心翼翼地说:“可是大哥哥,我总要嫁人的。”
火星子冒得太久,唐纳言几乎一下就被点燃了,他的气息逼近了庄齐的脸,咬着牙反问了句,“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庄齐以为他就要吻上来,侧了侧脸,“因为......”
唐纳言一声高过一声,“姓朱的算什么东西!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能知道?他才和你接触过几天,你一天能有五百个情绪变化,那小子连个零头都把握不住!你说,你怎么不知道选我呢!”
暗夜里,乌云在迅速地聚拢,没过多久,天边炸响了一声雷。
不知道是被雷吓到,还是被头顶的唐纳言吓到,庄齐瘦削的肩膀抖了下。
唐纳言也醒了,望了一眼被风吹起来的帘子,闭上眼缓了缓。睁眼时,他又像换了个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是打雷。”
庄齐轻声说:“嗯,你去把灯开开吧。”
唐纳言走过去摁开灯,又伸手把两面窗子关上,拉紧了窗帘。
见庄齐还坐在茶几上,他又踱步走向她,站在她面前,闭起眼,大力摁了摁眉骨,再扶着她的手臂,坐在了她前头的沙发凳上。
唐纳言握住她,大拇指指腹在手背上摩挲了一阵,开口说:“刚才我太凶了,没控制住情绪,对不起。”
“没事,我最近都已经习惯了。”庄齐小声说,“您现在不同以往了,有点脾气很正常。”
唐纳言听笑了,“胡说,你不气我,我在你面前哪有脾气,有过吗?”
庄齐摇头,“没有。但你今天发火没必要,因为事情就不是那样。”
“那是哪样?”唐纳言抬起眼皮看她,“又在骗我?”
她嗯了一声,陆陆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边说边看他的脸色。最后,庄齐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就是这样,我故意气你的,谁知道你那么当真,早知道不说了。”
唐纳言大力揉捏着她的指骨,像泄愤似的,“好玩儿吗?那么重的助人情节啊,万一这小子赖上你了呢,你怎么脱身?”
“不会的,人家都要去香港了。”庄齐说。
他挥了下手,“算了,不要说他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唐纳言拿出个信封来,交到了她手里,“打开。”
庄齐乖乖照做,“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从信封里抖出两页纸,看了个抬头就吓得丢给他,上面写着——“辞去职务申请表”。
唐纳言从怀里捡起来,“你再看看落款时间。”
庄齐抖着手去看,是在去年夏初的时候写的报告,那会儿她还没打算回国。
她仰起脸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纳言夹起那页纸说:“这份报告,还有申请表,早在一年前我就写好了,当时我认为你读完书,依然不想回来,准备辞职去美国找你,因为手头上几件事没办完,就先搁在了桌子里。但没想到,你突然又回国了。”
庄齐吸了吸鼻子,“我回国了,但还是躲你,你好难过。”
六年前她天真地认为,只要她这一走,他们便再无相见之日了。她会用功读书,毕业后报复性地过着囫囵散漫的日子。把世界各地的风景都看一看,再也不考虑结婚这种俗事了。
而唐纳言呢,事业扶摇直上自不用说,很可能在她走后的三四年,就已经被家里催着结了婚,娶一个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那样才配他温和的秉性,然后他们会生一对孩子,圆满而世故地活着。
但她从来没想过,原来她只有五年,这是唐纳言定的期限,读完书还不回来,他就要辞职找过去。
她放弃了唐纳言,唐纳言并没有放弃她,只是看着她胡闹而已。
想到这些,庄齐忽然觉得眼眶泛酸。
唐纳言点头,“对,但我知道你是担心会影响我,现在这么久过去了,你还觉得你对我有坏影响吗?”
她想了想,说:“没什么了吧。可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因为我考了份体面的工作,大家的态度就变了吗?”
去露了几次面之后,庄齐也有一个感觉,从前每个人提前她,免不了要叹句可怜,身世可怜,连模样都可怜。现在都愿意说她会读书,会考试,漂亮有出息。
“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世界从来就这么肤浅,都是先敬衣冠后敬人。”唐纳言拉过她的手,又说:“另一方面,你爸妈只是生活上的小问题,说穿了不过是两个未婚的青年男女一时没管住自己,大家议论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毕竟不是原则性的错误,人都不在了,谁会揪着上纲上线呢?”
庄齐想不通,“那你又是辞职,又申请调任的,是在干什么呀?”
唐纳言说:“我想了很久,你总是怕你唐伯伯,怕进我们家的门,怕活在蜚短流长里,确实也不是个办法。但这不是不能解决,你不喜欢在大院里生活,我们就换个地方,可以离开京城,去你喜欢的城市,或者陪你去美国,我由你选。”
“我不怕!”庄齐急得叫了一声,又轻声说:“我就算怕,也没有怕到这个程度,又不是纸糊的。那天从你家出来,我就想和你说了,其实......”
唐纳言转而捧起她的脸,“其实什么?”
庄齐握住了他的手腕,把脸贴在他掌心里轻柔地转动,“我这几年在美国,杂学旁收了许多的理念,想法过于理想化。但我忘了,现实是不会为我而改变的,一味躲着也不可取,只有鼓起勇气去适应它,如果我还爱你的话。”
唐纳言感到心脏一阵发紧。
下一句千万不要是她已经不爱了。
他听不了这个,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行。
唐纳言紧张地甚至想抽回手,要不然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别再继续了。
现在他真的没有任何信心了。
但庄齐牢牢地攥着他,灯光下,她眼里含着水盈盈的泪光,看着他的说:“唐纳言,我好想你,每一天都很想,刚到普林斯顿的时候,我每天什么也不做,就躺在床上,眼泪从一只眼睛里出来,滑过我的鼻梁,又流到另一只眼睛里,我就这样哭了一个月,娇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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