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年货备得差不多了,但年画及对联还未买全,几人还要再添一件新衣,还有之安的压岁钱,算着算着,沈之禾细眉毛皱起,心中暗叹一声,赚钱不易。
次日清晨,屋外传来第一声鸡鸣,沈之禾便睁开了眼,但今日不用出摊,是个难得睡懒觉的日子,她瞧着身旁睡得满脸通红的沈之安,怀中抱着乖巧的小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探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心中暗道得快些将屋子扩建一番了,年后之安便六岁了,再同自己睡一起着实有些不像话。
心中挂念着修整屋子的事,沈之禾便再也睡不着了,起身穿好衣服后,快步走到柜子前,昨日瞧着先前给沈之安买的衣服似乎短了一截,今日倒是可以去逛逛一人再添一件新衣。
毕竟这可是自己在大邺过得头一个年。
推门而出,正打算去梳洗一番,便瞧见王二娘在家中忙里忙外地打扫卫生,听得动静扭头望来,对上沈之禾诧异的目光,笑着道:“小娘子起了?热水烧好了,快些洗漱吧。”
“多谢二娘子。”沈之禾心中暗自思忖,二娘子也太勤劳了些,自打她来到家中,自己日日起床后热水便备好了。
梳洗干净后,沈之禾擦了擦手,瞧着灶房中的食材,心想后世外婆还在世时,过年前家中总会准备许多团子与馄饨,后来外婆走了,自己虽也年年包团子与馄饨却再也没有那种温馨的感觉。
听着外头王二娘打扫屋子的声音与扈娘子晨练的动静,沈之禾收敛情绪,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眼下包团子是来不及了,不如今日去完集市回来带着他们几人一团包团子与饺子。
年节将至,街道两旁的铺子挂卖红绸与红灯笼,集市上挤挤挨挨人潮涌动,不同与以往街边都是些卖吃食的摊位,今日年画对联摆的满满当当。
从未感受过如此浓郁的过年氛围,沈之禾如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之中,瞧着自己后世从未见过的玩意儿,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几人总算是将年画等买齐。
“卖酥糖嘞~”
原本打算直接带着几人去成衣店的沈之禾,闻言扭头望去,只见一位货郎挑着担子艰难地走在人群之中,她极爱吃糖,且早便听闻酥糖口味香甜,但糖价格高,除了那些铺子会带着卖些糖外,便是这外来的货郎了。
平日里沈之禾日日摆摊,靠仅有的食材研究菜色,自然也没遇到过货郎,今日碰上了自然要买些尝尝,说不准往后还可以自己做。
“郎君这酥糖怎么卖的?”
“十文钱一块,小娘子要买几块?”货郎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瞧着沈之禾似有犹豫之色,当即笑着开口,“我这酥糖都是用上好的麦芽糖熬制的,再用烤熟的地豆磨成粉。”
说着,那货郎就从自己挑着的篓子中取出一小块酥糖,递到沈之禾跟前,“小娘子若是不信,不如先尝尝。”
“您这十文钱一块的酥糖,就这么送与我白吃,不怕我尝了不买?”接过酥糖,沈之禾瞧着眼前年岁不大的货郎,笑着开口。
那货郎闻言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旁的不敢说,整个红叶镇唯有我家酥糖最好,哪怕是周记点心铺子的酥糖都比不上我阿姐做的。”
酥糖入口,果真如那货郎所言,入口香甜还带着地豆的酥香,口味香甜,瞧着那货郎紧张的模样,沈之禾满意一笑,取出五十文银钱,递到他手中,“劳烦郎君为我包上五块。”
“好勒,您稍等。”货郎取过油纸将沈之禾要的五块酥糖包好后,又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朝人群挤去。
几人顺着人流走至成衣铺子,有着先前买衣服的经验,这次四人半个时辰便从成衣铺子出来了,瞧着天色还早,又想着今日要包的团子,不如再去肉铺买些肉,沈之禾低头望了望从先前就有些情绪不佳的沈之安。
从腰间摸出一块酥糖,掰了一小块,塞入他的口中,微甜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抬头望向沈之禾,眯着眼睛笑着对她开口,“阿姐,好甜喏。”
掐了掐他软乎乎的脸颊,沈之禾的嗓音从他头顶传来,“今日回家,之安来帮着姐姐包团子如何?”
“好!”沈之安兴高采烈道。
落在身后的两人,瞧着身前姐弟二人的身影,二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笑意,扈娘子不用说,自幼便是孤儿,随着镖队闯南走北,风餐露宿,王二娘虽有家人,却不如没有。
如今跟在沈之禾身旁倒是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回到家中,沈之禾使唤着扈娘子生火,王二娘帮着揉面,自己开始调制肉馅,瞧着家中的食材,正好可以做个萝卜丝肉馅和豆沙馅,只是如今寒冬没有艾青,倒是没法子做青团了,豆沙配青团才是绝配。
正想着,忽然抬头对上沈之安眼巴巴的目光,沈之禾无奈一笑,看来今日集市上遇到的那位货郎,让他都没有心情陪着阿黄玩了,“二娘子,不如让之安帮着你揉面如何?”
闻言,王二娘满心诧异,扭头望向沈之禾,却见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当下了然,从盆中的面团上揪下一小块,放在一块较小的盆中,让他坐在矮凳上学着自己的动作揉面。
大约是沈之安使劲的方法不对,揉着揉着他便撅起来屁股,那模样逗笑了三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之禾总算将今日要用的馅料调好,而那头的王二娘也将面团揉好,如今扈娘子正在帮着擀饺子皮,她速度极快,不过三五分钟一张厚薄均匀的饺子皮就出现在她手中。
未过多时,扈娘子跟前就堆了一堆饺子皮,就在此时屋外又传来阵阵敲门声,沈之禾放下手中的刀,叹了口气,心道这沈家大房还真是锲而不舍。
“沈小娘子可在家?”周记点心铺林掌柜的嗓音从屋外传来。
闻言,沈之禾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总要想个法子让沈家那母子不再来找自己,否则他们来一次自己藏一次东西,多麻烦。
推门而出,沈之
禾瞧见林掌柜站在门前,身后跟着位驾车的小厮,她快步迎上前,拉开院门,将人迎了进来,“您怎么亲自来了,难不成是铺子的糕点不够了?”
“小娘子莫急,夫人收到了您的节礼十分开心,本想着第二日便让管家来送回礼,但家中事多便一直拖到今日,我去寻二公子,他让我将铺子的分红给您送来,这不夫人便让我将这回礼给您一并带了过来。”林掌柜走在沈之禾身边,笑着开口。
“怎还劳得夫人如此费心,您快随我入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叨扰小娘子了,今日铺子中还需我回去盘点,改日必来讨杯热茶,对了小姐让我给您带句话,出了十五那点心铺子便能开起来,人手也找齐了。”说罢,林掌柜一拱手,等着那小厮将车中的东西搬完后,才从宽大的袖口取出一只精致的木匣。
“这是礼单与分红,小娘子收好。”
“既您有事,那我便不留您了,劳烦您代我向夫人与阿莹问好。”沈之禾立在屋檐下,冲着林掌柜福了福身,瞧着马车不见了踪影,这才转身回到屋中。
她打开匣子取出礼单,除开一些布匹衣物首饰,竟还有几本启蒙用的书,显然是特地为沈之安准备的,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古时的书本也是极为珍贵之物,且不是价格高,能不能买到又是一回事。
此时王家。
一少年将半掩着的窗关上后,扭头望向王娘子,“阿娘,王招娣如今就在那女子家中?”
第49章 小年
暮色沉沉,天边黄澄澄的落日犹如腌得流油的咸鸭蛋,沈之禾招呼着扈娘子将周家送来的节礼搬回房中,快步朝灶房走去,全然不知自己被人暗中窥视。
王家屋中一片昏暗,王娘子面色苍白的坐在桌前,瞧着眼前这个自己自幼放在心尖上疼的幼子,心中满腹委屈,她抬手抹了把眼角,“你阿兄命苦,那小娘子勾引你阿兄,最后还反咬你阿兄一口,如今这大过年的,他还在在采石场赋役。”
闻言,少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出言打断,“阿娘,你手中可有银钱?”
“你要银钱做什么?先前你欠的赌债我不是替你还了?”王娘子眉头紧皱,疑惑地望着王乾。
瞧着抿着唇一言不发,目光游离闪烁地王乾,王娘子心中惊惶,难不成他又去赌了?瞬间眼睛一红,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你又去赌钱?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死鬼老爹就是因为跟着沈家大郎赌钱,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跌入河里淹死,前些年才还干净,你怎么又步你爹后尘,都是沈大郎那个王八蛋,若不是他,我王家如今还是好日子。”
原以为自己的幼子会听话,谁料他一把推开王娘子,快步走到屋内,拉开柜门,取出藏在里头的荷包,恶狠狠道:“别以为我在书院,便不知道,你跟着隔壁那小娘子赚了不少银钱,如今王招娣又在跟着她做活,没钱你就去寻王招娣要啊,”
他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心中一喜,估摸着有个五两的样子,如今书院中的人皆爱斗鸡,他若不参与岂不是不合群,往后他还如何在书院中做人,王乾躲开王娘子的手,不顾她的阻拦就朝门外走去。
“阿娘今日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同窗今日在万花楼设宴,阿娘今日便早些休息吧。”王乾抛着手中的荷包,心情极好,暗道一声阿兄真是废物,连一个孤女都搞不定,且看他来。
木门缓缓关上,王娘子脸上一片木然,她这大半生都在为两个儿子筹谋,大郎孝顺,如今却身在采石场,生死不明,幼子聪慧,自幼送去书堂,却染了一身陋习,如今还将家中仅有的银钱拿走。
本该在家中替他们做吃食的闺女,如今却跟着沈之禾似乎赚了不少银钱,这几日她透过窗户看着她,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身上还添了新衣,今年她都没穿上新衣,从不敢抬头看人的臭丫头,如今倒是与另外两人有说有笑,真是白养了她这么些年。
自己得寻个机会让她把沈之禾手上的方子偷回来,另外还得把她手上的银钱交给自己,她一个未婚的小女娘手中捏这么些银钱做什么,大郎从采石场回来要交赎金,阿宝又染了赌瘾,一时半会也戒不掉,家中正是用钱的时候。
与此同时,正与沈之禾一同包着团子的王二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背后起了一层白毛汗,她猛地抬头扫过四周,却见门窗紧闭,因沈之禾怕冷,减重的门窗皆有厚厚的毛毡挡住。
除非平日里拉开透风,否则一丝寒意都钻不进来,为何自己会无缘无故打了个寒战,王二娘摇了摇头,再抬头就瞧见沈之禾跟前的桌子上摆了不少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团子。
“二娘子这是受寒了?”沈之禾手中动作不停,只见她随手取过一个剂子,放在手心,拇指按住中心一转,随后用筷子塞入肉馅,指尖灵活的揉捏几下,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团子便出现在她手中。
无论看几次,王二娘都十分惊叹,沈小娘子的手太巧了,先前她与扈娘子瞧着这做法有意思,都上手学了学,手中的面团却像不听使唤似的,且不说能不能将肉馅包进去,连初时的剂子都揉不好。
于是她与扈娘子还有沈之安便揽下了包饺子的活。
瞧着王二娘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出了神的模样,沈之禾目光落在另一侧奇形怪状的面团上,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下才算将王二娘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顺着沈之禾的目光望去,顿时红了脸。
“倒是没有受寒,只是方才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寒战,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王二娘手中动作一顿,忽而想起明日便是除夕,这些日子一直在沈家旧宅,倒是忘了她那在书院念书的幼弟该回家了。
“二娘子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如今怎就忧心忡忡?”坐在沈之禾身旁的扈娘子瞧着王二娘骤变的脸色,心中好奇,虽说自己最为年长,但这丫头可比自己还要老成,究竟想到了何事,让她这般忧心。
闻言,沈之禾抬眸望去,心中亦是诧异,这些日子在自己有意的引导下,王二娘比先前自信了不少,瞧着她的神色,应当是王家的事,“二娘子可是在想王家?”
王二娘深吸了口气,手中动作不停,一个接一个地包着饺子,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见此沈之禾也不催她,继续包着手中的团子,心中暗自思忖,之安怎这般安静,扭头望去,只见他身前的小桌上多了一排用面团捏出的小玩意儿,瞧着倒是十分有趣。
沈之禾不自觉笑出了声,几人循声望来,顿时哄堂大笑,方才沉寂的气氛一扫而空,沈之安则是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阿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饺子,明白了过来。
嘴巴一瘪,眼眶顿时变得通红,眼见着眼泪就要滚落,沈之禾赶忙开口哄道:“安安包的很可爱,等今日煮了,我们每人都要来上一碗。”
说着,她瞧了王二娘与扈娘子一眼,眼中满是求救的意思,两人相识一笑,皆开口附和,连脚边打转的阿黄见着热络的气氛,也不甘寂寞地叫了两声。
“当真?”沈之安欢快地抬头,脸上哪有半点泪水的痕迹,圆圆的眼中满是笑意,“阿姐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是,阿姐何时骗过你。”沈之禾心中暗叹一声原本呆呆的弟弟,竟学会诈自己了,不过也好,往后在外头也不会被人欺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沈之禾瞧着饺子包的差不多了,便使唤这扈娘子去烧水,取过一早洗好的蒸笼,估摸着几人的饭量拾
了八个团子,天色不早了,这团子又是糯米粉所做,吃多了不好克化。
再煮上一锅饺子刚好。
刚出锅的团子洁白软糯,一口下去满嘴糯米的香味,鲜嫩的汤汁顺着口子流出,满嘴鲜香,团子皮软糯柔韧,还有些粘牙,几人皆是吃的满嘴流油,万分满足。
几人团子刚下肚,沈之禾下锅的饺子也好了,不同于平时的菘菜猪肉馅,今日她还调了玉米猪肉馅,若是食材充足甚至还可做冬菇马蹄鲜,那滋味清清爽爽的半点不油腻,是她极爱的馅料。
扈娘子擀的饺子皮极薄,煮熟后便可瞧见那饺子变成半透明状,里头的肉馅若隐若现,勾人得很。
沈之禾快步走到灶台前,取过摆在架子上的调味料,用醋与酱汁简单调了一些蘸料,几人忙了一日,早便饿了,虽说方才吃了两个团子,但那团子个头小,几人食量又大,她才将饺子端上桌,扈娘子就迫不及待夹了一个。
略吹了吹就塞入口中,才咬了一口,鲜甜的滋味在口中爆开,那滋味与菘菜猪肉馅全然不同,眼见着她一个接一个的塞入口中,沈之禾赶忙将调好的蘸料放到桌上。
“娘子快试试着蘸料,蘸着吃更有一番风味。”
闻言,几人皆不约而同夹起一个饺子伸到那蘸料中,沾了沾,王二娘倒是觉得那滋味不错,沈之安与扈娘子更爱饺子原本的味道,故而之后并未蘸料吃。
夜色沉沉,屋外一片寂静,端着泡脚盆领着沈之安回到卧房的沈之禾,一眼就瞧见扈娘子替自己搬到房中今日周家送来的节礼,转身将房门落了锁,取过矮凳让沈之安坐着泡脚。
自己则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一旁细细的翻看着周家送来的东西,如礼单上所写前头是有些料子不错的布匹,深色浅色皆有,奈何自己一双巧手唯独对着女红一窍不通。
放下手中的布匹,沈之禾瞧见一个精致的木匣,打开一瞧竟是几朵绢花,瞧着似乎是州里的样式,估摸着那位在州中做官夫人的大娘子送的,她一件件瞧过去,又是一只木匣,瞧着还要比先头那只精致几分。
心中好奇,她探着身子取过那只木匣,刚一打开,瞧着里头那做工精细的银簪,满目震惊,思前想后也不该是周夫人送的,难不成是阿莹,待到年后见了面问问,这簪子过于贵重,她不能收。
沈之禾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放回木匣中,收好放在一侧,心中惦记着礼单上所记录的那几本开蒙的书,翻了半天,总算是在压在最底下的一掌高的木匣中寻到了。
乌木匣子中的书籍瞧着有些旧了,但保存的极为完好,瞧着便是主人极为爱护,头一本就是《千字文》,这应当是周老让人送来的,她翻了几页,好在自己上学时学过些古汉字,总不至于到了大邺成了文盲,但总还要再多看些书。
反正自己总要为之安请先生,到时自己带着王二娘一起跟着那先生学一学,无非多付些银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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