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用筷子戳了戳没有回弹性可言的馒头,掰下小半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问:“今晚还会出事吗?”
“人有表情会说话还能猜出一二,海里的东西可就不知道了。”陆清清说得隐晦,石头害人起码有迹可循,怪物动手却是难以捉摸。
一大早就来餐厅用餐的人不少,窃窃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有个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船员把馒头往铁餐盘里一丢,发出当啷脆响,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朝着与餐厅相连的半开放式厨房嚷嚷:“王光头!你能做饭就做,做不了饭就滚下船!兄弟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儿,一大早你做这玩意糊弄鬼呢?!”
半晌,从后厨绕到餐厅正门的光头提着剖鱼用的尖刀出现在门口,“吵什么吵,让你们给我修个门锁到现在都没动静!昨天晚上进贼把我帝王蟹和手机都偷了,我还得一大早爬起来伺候你们这群祖宗!”
魁梧船员又拍了下桌子,骂声更响,“船就这么大,谁能偷你个破手机,黑子不是捡到还你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光头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进贼了!还他妈大半夜给我老婆打电话,造谣我进去了!”
陆清清:“……”她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啃噎死人的馒头。
夏予身体前倾,用极低的音量问:“放生了?”
陆清清装傻充愣地笑了几声,谁能想到那玩意连螃蟹都吃,她决定把这个地狱笑话长埋心底,绝不外传,唯要是敢说她就掰胸针灭口。
餐厅里争吵声越来越大,连光头的帮厨徒弟都冲出来加入了骂战,陆清清和夏予赶紧拿着鸡蛋离开餐厅,生怕受到波及。
今天天气阴沉,灰蓝色的天空搭着深蓝色的海面有些压抑,两人见甲板上有水手正在做清洁,才敢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透透气。
夏予剥着鸡蛋,目不斜视,“现在看海不会出事了吧?”
“应该不会,之前是海里有往生物作祟。”陆清清扣下鸡蛋裂缝爆出来的蛋清放进嘴里,“不过也不好说,现在海里有个比往生物更厉害的东西。”
“你他妈——眼瞎啊?!看不到老子刚把这里弄干净,鸡蛋壳不会扔海里?!”说话的船员正拿着个长柄刷,怒气冲冲地把刷子摔在地上,脚上胶靴将地上散碎的鸡蛋壳扫到另一名船员面前。
被骂的船员不甘示弱,“你拿刷子扫一下的事儿,在这跟我耍什么脸子!”
负责清洁的船员推搡了他一把,“别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有娘生没娘教?”
两人越骂越难听,从人身攻击上升到动手打架,陆清清和夏予暗自庆幸还将鸡蛋壳攥在手里没有乱扔,不然战况肯定升级。
夏予拧着眉头嘟囔:“怎么一大早脾气都这么暴躁,清清我们还是回房间吧。”
陆清清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船员觉得处处透着怪异,“不急,先看看热闹。”
甲板上的其他船员看见后赶紧去劝架,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有几个被误伤的船员也跟着挂了彩,虽然没再动手,但嘴里都是骂骂咧咧的。
黑子也在其中,捂着眼眶直骂娘,好不容易平息后,陆清清拉着夏予,赶紧装作关切地上前问黑子:“没事吧?伤得重不重,我带你去医务室?”
黑子看着两个小姑娘火气消了大半,挠挠头又露出憨笑,“没事儿,俺身子骨好,不算啥。”
陆清清叹了口气,“那俩人平常关系就不好吗?”
黑子愣了愣,“没啊,挺好的,他俩是堂兄弟,一起应聘上船的。”
夏予幽幽地说:“那怎么还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得头破血流的?”
“那谁知道了!”黑子揉了揉眼眶,疼得龇牙咧嘴,又补充道,“是挺奇怪的,他俩平时好得穿一条裤子,今天也不知是吃了枪药还是咋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陆清清和夏予回到船舱,供玩家住宿的区域总共就那么大,两人撞上杨万雪和曾雨辰时,立刻察觉他俩脸色不对。
陆清清问:“怎么了?”
“餐厅出事了。”杨万雪语声平淡。
夏予小脸一白,“又有玩家死了?”
“不是。”曾雨辰接过话,“那个光头和别人动刀把个船员捅了,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
陆清清微微皱眉,“我和小夏在餐厅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吵架,怎么都动起刀来了?”
杨万雪冷声交代:“反正我们去的时候门口就已经都是血了。”
陆清清告诉两人甲板上的闹剧,又说:“感觉之前这些船员就算不是和和气气,关系也都算融洽,怎么一夜之间都变了个人似的?”
曾雨辰清亮的双眼有些黯淡,“记得小夏偷出来那个笔记上的内容么?”
陆清清怔住,“你是说笔记里面,船长的精神变化?”
曾雨辰点点头,“祂出现后,那个船长的精神状况就出现异常,随着离祂越近,船长就越疯癫。”
陆清清没接茬,转而看向杨万雪和曾雨辰,两人细细回想感受, 曾雨辰率先开口:“今天起来想了会儿副本的事,觉得有些焦躁, 但还好, 没有多大影响。”
“雪姐呢?”陆清清问。
杨万雪冷着张脸:“想吐。”
陆清清:“……这个不算。”
“让开!挡路了不知道吗?!”说话的是另外一间两女一男房间里的男玩家,他说完毫不客气地照着夏予肩膀推了一把。
走廊虽然不宽敞,男玩家微微侧身也能过去,何况站在走廊中间的夏予见有人要通过,还赶紧让开靠墙站着,不知道这个男玩家哪根筋搭错了,简直就是故意找茬。
陆清清立刻挺身而出,将站在最前面的夏予拉到身后,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男玩家,透露出不友好且危险的信号。
男玩家不以为然,甚至讥笑出声, “一群报团取暖的废物,想说话滚房间里说去,在走廊上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陆清清记得这人在刚登船分房间时,还表露出是弑神的拥趸,自然是认识与代雅同住的陆清清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都不至于站在这儿恶言相向。
男玩家看着陆清清阴沉的脸色,脸上嘲笑更加肆意,曾雨辰刚要出面解决,陆清清却忽然朝自己房间里大喊:“小代姐!这有个人和魏津说你离异三次带俩娃!”
男玩家脸上还没来得及变色,身后房间门砰的一声打开,代雅刚起还没有化妆,脸上戴着个可爱的小熊口罩,几乎是闪现到走廊上的,手里握着那柄放在枕头下的匕首,语声透着杀意,“造谣敢造到我头上?”
上一秒还不可一世的男玩家,也不知道是脑子清醒了,还是被气势汹汹,马上就要提刀杀人的代雅吓到,结结巴巴地解释:“她胡说、胡说!我没有这么低级!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造你的谣啊!”
代雅连个标点符号都听不进去,以饿虎扑食之势向男玩家冲去,男玩家呜嗷惨叫着钻回自己房间,赶紧锁上门,隔着门板还在不停解释。
陆清清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看来还没神志不清到悍不畏死。”
杨万雪看着猛踹房门的代雅,“玩家也受影响了。”
陆清清若有所思,“不知道七级副本的通关率有多少。”
曾雨辰回答:“上个古堡副本,我们十二人通关七人已经高于五级副本的平均通关率了,七级副本恐怕不到百分之四十。”
夏予差点咬到舌头,“这个副本有十六个玩家,那不是只能活下来六个人?!诶,我们刚好六个人!”
陆清清:“……夏老板给内定好了?”
夏予挠挠头,嘿嘿傻笑几声。
杨万雪语声冷淡:“前期船上人数足够,是玩家最容易抱团的时机,可以一致对外,先用NPC喂它。”
陆清清面色逐渐凝重,“然而一旦玩家情绪和思维也被影响,先用谁填海可就不好说了。”
夏予瞠目结舌,“这……这也太阴险了吧!”
陆清清附和着点头,“确实,算是从内部瓦解我们了。越接近目的地,越会对船上的人造成干扰,同时还要不停地往海里扔人喂它,日益紧绷的精神状态,更加会让人情绪失控。”
“你们知道《梅杜萨之筏》吗?”曾雨辰靠在墙上,干净的眉眼暗含苦涩,“是副外国的名画,创作背景是一场海难,那个船长不懂任何航海知识,致使船只在海面上搁浅,出事后船长只带着船上的贵族们乘救生船弃船跑了。有一百五十多名乘客被丢在临时搭建的木筏上,在海上无依无靠的人们开始暴动,情绪失控,甚至开始啃食同伴的尸体,据说最后只有十个人活了下来。”
夏予听完感同身受,“这不就是我们目前的处境吗?”
“我们虽然有水有粮,但情况甚至比这个故事还不乐观。”陆清清抿着唇,沉思半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一直处于被动,即便收集到这些线索,也没有找到突破口。”
夏予臊眉耷眼地只能开口问:“那怎么办?”
陆清清苦笑不已,“现阶段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我们晚上可以找个大房间一起住,看着彼此,遇到危险一同应对。但估计有玩家会不愿意,我们不强求就是了。”
另一边放弃破门而入暴打玩家的代雅扭头去敲魏津的门,“魏津!你快出来听我跟你解释!”
陆清清一拍脑门,连忙跑上去劝阻,“魏津肯定不信啊!没必要没必要,越描越黑。”
没过一会儿,魏津却是从斜对面的房间走出来的,揉了揉头发睡得支楞巴翘的脑袋,“一大早就听你们在外面吵,发生什么事了?”
陆清清记得这个房间之前是沉妮和小亮母子住的,愣了愣问:“你搬家了?”
“啊,那间脏了。”魏津打了个哈欠,“一个人住就是爽,不过没有室友打扰睡得太沉,还有点起不来床。”
陆清清问:“小亮呢?”
魏津摸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子茬,“给那个游轮的船员带了,反正他闲着没事,而且小亮那个样子,也不用他操心。”
夏予到底没忍住,问他:“那你怎么不叫曾小哥和你一起住,我和雪姐挤一张小床有多惨你知道吗?!”
魏津打着哈哈,瞥了眼杨万雪,“抱歉抱歉,没想到,而且我看曾小哥也未必乐意搬来和我住吧。”
曾雨辰脸皮薄,当即耳廓就有些泛红,“肯定愿意的,万雪身体不舒服,自己睡张床能休息得好些。”
“就没人为我能单独睡一张床考虑是吧!”夏予哭丧着脸,“那我搬去和魏津住也行。”
代雅听到眉毛都要竖起来,“你想死吗?”
夏予噎住半天,表情更加沉痛,“那小代姐去和魏津住,我和清清住总行了吧!果然清清是我最后的归宿!”
她说完装作哭哭啼啼的样子趴在陆清清肩膀上啜泣,陆清清表情冷漠,“朋友们别争了,今晚大家一起住,都去台球室打地铺。”
夏予:“……哦。”
事情定得差不多,大家各自回房收拾床铺,曾雨辰凭借着人畜无害的外貌,被众人推举成为外交大使,由他去问其他玩家愿不愿意搬来和他们睡通铺。
陆清清则选择了去与石头交涉,试图说服神使与他们同住,反正总是要出事的,能把神使放在眼皮子底下再好不过。
没曾想敲响石头房门后,石头竟然主动拉着陆清清往外走,说要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陆清清敛去面上疑虑,反握住石头的手,笑容甜腻:“好啊,我们去哪里?”
“去甲板吧,吹吹风。”石头嘴角弧度怎么看都透着丝阴冷。
陆清清不动声色地将空出来的手搭在帆布包上,跟随石头一同走上甲板,此时仍有船员在甲板上走动,石头将她拉倒船尾角落,开口便是:“听说你到处告诉别人我是神使?”
陆清清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有种和前男友重逢,前男友张口就是“听说你到处和人说我死了”的尴尬。
她神情呆滞,面露迷茫,“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啊?”
石头死死盯着她的脸,想从中寻出端倪,“早上我被室友骂的狗血淋头,说我杀人害命,是阴沟里的老鼠,还说是你告诉好多人,我是神使,让他们小心提防我。”
陆清清背上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你听他瞎说,我都不知道神使是什么,而且说你是神使不好吗?神使听起来就是很厉害,还圣洁的称谓。”
石头显然不信,“为什么我从枕头下找到的手机里,没有你的联络方式呢?”
陆清清强自镇定,反将一军,“什么叫从枕头下找到手机,那不是你自己的手机吗?不是你前阵子和我闹脾气,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吗?”
石头愣神的功夫,陆清清反客为主,“你是在质问我吗?你信一个萍水相逢的室友的鬼话,不信我这个要和你共度余生的人的话?”
石头实在受不住陆清清这幅胡搅蛮缠的模样,脸上阴恻恻的笑容出现龟裂,嘴上还在坚持:“别装了,你知道的肯定不少。我回去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船长怎么会在你面前提起神使的事,又怎么会对你青睐有加,却将我拒之门外。”
陆清清捂着嘴巴,佯装惊讶,“你……你在吃醋?你是个人了?我和你在一起五百四十二天,你现在为了个男人,和我争风吃醋?!”
石头:“……”他快要裂开了。
陆清清叫骂声越来越大,眼睛快速瞟过侧面,船尾这里不是打捞鱼虾,很少有人经过,饶是她喊声震天,也没人留意这边的动静。
石头勉强露出自以为勘破一切的冷酷笑容,“别白费心思了,神使的事还是你告诉我的,除了你和船长没人知道。也只有你和船长接触过,不是你说的,那些普通人怎么会知道神使的事?”
陆清清头脑飞速思考,这事确实掰扯不清,毕竟是她为了离间船长与真正的神使石头,第一时间就将神使的事告诉了石头,如果只有船长知道神使的事,别人无从得知,那石头几乎可以肯定是她将这事说出去的,难怪话里话外已经不太在意伪装身份。
该死的石头室友!回头就让小代姐的兔子把他扔到海里!
陆清清暗自咬牙,停止吵闹后面上忽然镇定自若,神色凛然,“算了,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瞒你。”
石头勾起嘴角,“终于装不下去了?”
陆清清侧身看向海面,斜睨了眼石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高阶神使,你的领导。”
正准备撕破脸,杀人灭口的石头:“?”
陆清清侧对着石头,双手虚搭在栏杆上,是个毫不设防,十分自信的动作,慢条斯理地展开博弈,“你恐怕还不清楚它昨晚主动袭击货船的原因吧?”
这事问到了石头的心缝儿里,他想破头也没想明白,祂怎么就忽然发狂了?
于是石头暂且按下杀心, “还想糊弄我?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高阶神使?”
“你不知道我不怪你。”陆清清眺望着远方海天一色,样子宽容大度,像是在包容不懂事的熊孩子, “你感知不到能量吧?”
船长可以感知到能量推断陆清清才是正牌神使, 石头却对此毫无察觉,可见神使最起码是感知不到他人身上能量的。
她这话一出口,石头就石化了,“你还知道能量的事?!”
陆清清不悦地微皱起眉头,“我已经向你说明了身份, 和我说话时注意措辞。”
石头讥笑更浓,陆清清忽然扭头看向他,没有刻意板着脸,目光平静却透着不怒自威,冷声告知:“我只提醒这一次。”
石头:“你这么说,你……您有什么证据吗?”
陆清清自上而下扫了石头一眼,垂着眼帘不紧不慢地说:“告诉我,神使的职责是什么?”
虽然是个问句, 但像极了领导来视察, 抽查下属工作的腔调。
石头没来由的紧张,不自觉被陆清清牵着鼻子走,试探着说:“安抚旧神,创造新神,做二者之间的桥梁?”
陆清清从鼻腔发出冰冷的嗤笑声,“你做到了吗?”
“没有。”石头有些心虚,又惊觉事态发展超乎预料,“不对啊,跟你、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陆清清用一种悲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徐徐投向石头,“呵,你自己也知道没有,所以你说我是来干嘛的?”
石头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没有你,我是说您从中作梗,我和船长早对接上了吧?!”
“天真,狂悖,不知好歹。”陆清清背过手,长叹口气,“你能量太弱,船长对你很不满意,我刚见你时就以船长的说辞试探过你,而你是什么反应?暴躁易怒,冲动不知道进取。”
石头被短短几句话贬得一无是处,无力感油然而生,半是抱怨半是委屈道:“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祂赐福的能量本来就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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