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清这才壮着胆子扫了眼那两只比小奶猫还要大一圈的老鼠,问德纳芙接下来的计划。
德纳芙以为是陆清清在给自己出题,歪着脑袋认真思考。
陆清清状似从旁提点:“我们的道具准备完了吗?”
德纳芙恍然大悟,“我该去挑一条与作品契合的裙子!”
陆清清冲小孩儿竖起拇指,“聪明!”
德纳芙喜滋滋地带着陆清清回到大厅,刚巧碰到打算去指挥仆人布置花园的安,德纳芙下意识背着手,将两只老鼠藏到身后,不大自然地同安打招呼。
安停下脚步,朝德纳芙微微欠身,鼻翼翕动几下,“您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出现了! NPC的狗鼻子!
陆清清站在德纳芙后面,刚想帮忙遮掩,德纳芙单手捏起两条老鼠尾巴,空出来的小手掀起一点裙摆,在小腿的筒袜里取出一根手指头,看样子与刚才那条断臂曾属于同一个主人。
她献宝似地将断指递给安,“我特意留着送给你的。”
安接过断指,动作与冷硬的表情截然不同,轻柔地将断指放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夫人为您准备了三套礼裙,已经送到您房间里了。”
德纳芙:“我正要回房间呢!安,你快去忙你的吧。”
安看向德纳芙身后的陆清清,面无表情地冲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陆清清自行理解为感谢她帮忙照看熊孩子。
德纳芙面朝着安,目送他离去才松了口气,提着两只老鼠带陆清清上了楼,在与客房相反的方向还有楼梯,德纳芙的房间在三楼,两名女仆正在打扫她的房间。
德纳芙站在门口,“玛雅,瑞比,你们下午再来打扫,我和姐姐有事情要忙。”
名叫瑞比的女仆掩着嘴轻笑,“您能有什么事,肯定又在琢磨怎么捣蛋了吧。”
德纳芙嘟着嘴,“快出去快出去!艺术的事你们不懂!”
两名女仆笑嘻嘻地离开了房间,德纳芙走到角落掀开窗帘,将两只半死不活的老鼠装进狭小的铁笼里,果然看见床上平放着三条颜色、款式各不相同的裙子。
陆清清此时正站在床边,垂眼端详着三条小礼裙,德纳芙把抓过老鼠的手在白纱裙上粗鲁地擦了几下,蹭到陆清清身边,“姐姐你觉得哪条好看?有没有适合我这次作品的裙子?”
陆清清注意力只放在颜色上,三条中有一条黑色的裙子下端做了收口,倒是和夏予昨天穿的那条鱼尾裙有些相似,只是多了些亮片,她反问德纳芙:“你怎么看?”
德纳芙学着陆清清的模样,站在床边观察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我身上这条白裙子最合适,其他的颜色都没有白色染血好看。”
陆清清沉吟片刻,“你再说一遍你作品的灵感。”
德纳芙:“一具猝死后没人发现,被老鼠啃食的腐烂尸体。”
陆清清:“没错,这是你的灵感,但作品是更具象化的,我们还需要构思好地点和情景。”
德纳芙似懂非懂,“像是在睡梦中被狼人袭击的小女孩儿一样吗?”
陆清清给予她肯定的目光,“那个作品比被变态父亲用斧头砍掉头的贵族小姐更为优秀,它的地点是卧室床上,情景则是狼人的利爪落在小女孩儿的脸上,所以你懂了吗?”
德纳芙:“懂什么?”
陆清清耐心地教导:“一个优秀的作品,可以让人从中看到作品背后的故事。”
德纳芙看陆清清的眼神多了丝崇拜,“我好像领悟到了一点!”
“那很好,说明你已经走上进步的道路。”陆清清自然而然地捡了把梳妆椅坐下,翘起二郎腿,“磨刀不误砍柴工,让我先听听你目前对这个作品更加详细地构想。”
德纳芙坐在床上,托着腮帮子,“我想这具尸体在猝死前,一定十分疲惫。”
陆清清:“她因为什么会这么疲惫呢?”
德纳芙脱口而出:“她每天都有参加不完的宴会!”
陆清清暗自庆幸,小孩子的想法总是不长远,大多停留在眼前的事上,譬如近在眼前的宴会舞会茶话会,算是免去了她不少功夫,她问:“那她猝死前应该穿着什么呢?”
“当然是礼服啦!”德纳芙不假思索地回答,而后开心地从床上跳起来,“所以她穿着礼服,死在了宴会上!这是不是就是姐姐你说的地点和情景?”
陆清清笑眯眯地回应:“是的,这就是你作品暗含的故事,现在它和你那个狼人的作品已经处在同一水平线了,你想止步于此,还是超越你以前的作品?”
德纳芙果断地说:“当然要超越!我收到你的指点,还和以前一样,那不是等于退步了?”
“你真是太棒了!”陆清清拍手为她鼓掌,“那你该如何超越呢?”
德纳芙又坐回了床上,两条小腿晃呀晃,最后愁眉苦脸地说:“我想不出来。”
陆清清叹了口气,“没关系,你只是一个初学者,这说明你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德纳芙锲而不舍地追问:“所以我到底该如何超越?”
陆清清莞尔一笑,“去用更丰富的故事来填充它。”
两人在房间里忙活到中午,德纳芙要开始准备下午的茶话会,陆清清也要回房间做准备。
德纳芙依依不舍地放走了陆清清,继续闭门造车。
陆清清走出门后长舒了口气,刚到1309门口就被人捉住,夏予语气浮夸:“好呀你!一大早跑去和哪个帅哥NPC鬼混了?”
陆清清知道夏予是在开玩笑,还是没忍住给了她个脑瓜崩,抱怨道:“一宿没睡,陪小孩儿抓耗子挑裙子大半天,我都要累死了。”
夏予跟陆清清一起进入房间,见她二话不说就瘫到床上,也跟着爬上床,在她旁边说:“曾小哥和雪姐偷了几件一样的衣服出来,今天因为没有晚宴那么隆重,不用女仆来给咱们梳妆打扮。”
陆清清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夏予又说:“我还帮你问了道具的事,曾小哥说你那个软刀属于道具里的不限量道具,要NPC对玩家的好感度足够高,才有概率获得该NPC的特殊物品,不限量道具都没有面板,所见即所得,不能升级。”
陆清清脑子愈发迟缓,懒懒问道:“不限量道具?怎么听着这么不值钱。”
“普通道具都是限量,甚至独一份的,比如你的猪猪拖鞋。”夏予顿了顿,继续解释:“不限量道具虽然听起来没那么稀有,但是曾小哥说,能在某个副本把拥有特殊物品的某个NPC好感度刷爆,这件事本身就很稀有,所以不限量道具在玩家之间重复的概率同样很小。”
陆清清昏昏欲睡,今天还有些信息没和夏予几人分享,好在尚未穿成线,不急于一时,她慢吞吞地又问:“大主教的事问了吗?”
夏予:“问了,雪姐不清楚,曾小哥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但他说咱们第一次出副本,你身体状况没有回溯的问题他略知一二,让你回来之后去找他。”
陆清清勉强应了一声,夏予算着时间,让她先睡一会儿,等下叫她。
“告诉所有人都保管好客房钥匙,把你昨天那条黑色的礼裙拿来借我下午穿。”交代完这两件事,陆清清意识已经涣散。
夏予张张嘴,没犹豫太久,如实告知:“住1304的那个寸头,他吃完早餐钥匙就丢了,还问我们有没有捡到呢。”
陆清清:“……”人算不如天算。
陆清清只睡了一个小时,心里装着事,不等夏予叫就自己醒了,眼皮还是有些沉重,但精神头明显足了些。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问身边看静音电影的夏予, “钥匙找到了吗?”
投射在天花板的影像立即消失, 躺在陆清清手边的胸针一声不吭, 好像自始至终都是枚普通的死物,像是在和她置气。
夏予愣了愣, 还以为陆清清在说梦话, 半晌明白过来, 回道:“没有,我在大群里告诉他们要仔细保管钥匙,李天丰……哦,就是那个留寸头的男玩家,他说再去宴会厅找找。”
“长得好看的叫人家姐姐的小奶狗,长得普通的叫人家留着寸头的男玩家。”陆清清打趣完夏予,伸了个懒腰,还是不大愿意起床。
夏予倒是很勤快地把床尾凳搬到了办公桌边, 神秘兮兮地朝陆清清招招手,“清清快起来,有好东西。”
陆清清像只蛆似的从床头蠕动到床位,头朝着办公桌,仍软趴趴地瘫在床上, “什么好东西?”
夏予藏不住笑, 从办公桌上捧起一个比她脸还大的塑料碗,展示给陆清清看, “自热火锅!”
陆清清光速起床跑去卫生间,心有余悸地确认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清水,简单洗漱过后,坐到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才想起来问夏予:“哪儿来的?”
“曾小哥的。”夏予已经拆开包装,起身去卫生间接了杯水,倒在碗底的加热包上。
陆清清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可以啊,这么宝贵的东西,都能让你要来,曾小哥对你有意思?”
“什么啊!”夏予撇撇嘴,手指在办公桌的玻璃桌面上轻轻敲打,等待着开锅,“人家是给雪姐的,雪姐说她吃不了辣,我说我能吃,曾小哥就给我了。”
陆清清:“不愧是你。”
夏予:“你吃不吃?”
陆清清:“吃。”
两人愉快且珍惜地一人吃了半碗自热火锅,热辣的食物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
陆清清换上夏予昨天穿的那件黑色鱼尾裙,夏予还想把黑色披肩一并给她,遮住她两条白晃晃的胳膊,陆清清却说:“不用,这样就行。”
等到茶话会开始前,玩家们在走廊上聚齐,除了陆清清,所有人都换上了长袖的白衬衫和黑西裤。
夏予半开玩笑地说:“我们好像卖保险的出来团建。”
曾雨辰无奈笑道:“要找十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只有这种。”
那个叫乐晶的圆脸女生低头攥着皮带扣调整方向,担忧地问:“我们没穿他们昨天准备的礼服,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太显眼了?”
丢了钥匙的倒霉蛋李天丰,眉心的川字纹就没消过,焦躁地摸着自己的寸头,“那你说怎么办,等着今天也随机吃掉一个幸运玩家吗?!没能耐就他妈把嘴闭上!”
陆清清暗暗皱眉,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嘱咐了大家等下不用管她,表现得自然些就好。
没人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跟随着仆人的指引,向城堡外面的花园走去。
陆清清以为的城堡花园下午茶,该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贵妇与绅士们被锦簇花团围绕,喝着咖啡或红茶谈笑,搭配些可口的点心,度过愉快轻松的下午。
事实上与她构想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花园位于城堡背阴处,里倒歪斜的铁栅栏外是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枯树,花园里清一色都是蓝色的花,艳丽诡谲,单看外形有点像芍药,栽种在泥土中不加修剪,倒也有种别样的野蛮恣意。
室外摆放着许多张木质的圆桌,每张圆桌上都有果盘和不明原料的红丝绒蛋糕。
宾客们的服饰与昨天的晚宴不同,许多男士没有穿板板正正的外套,女士穿裙装和长裤的都有,玩家们混入其中并不突兀。
今天的活动伯爵没有出席,只有伯爵夫人坐在一张横向摆放的长桌前,像是接见朝臣的国王,不疾不徐地摇着手中的羽毛扇,含笑注视着到来的宾客。
陆清清、夏予、杨万雪和曾雨辰坐在一张桌子前,钱川犹豫半天,还是咬牙坐在了曾雨辰身边。
其他玩家心知肚明,今天陆清清多半是那块被选中的点心,坐得离几人八百仗远,生怕被溅上一身血。
夏予眼睛瞄着身边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宾客们,低声问陆清清:“等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陆清清想了想,“万一搞砸你记得跑就行。”
等到宾客差不多到齐,伯爵夫人从座位上站起身,身后两个女仆提起她拖地的裙摆,跟随她一起走到长桌前。
今天离得近,陆清清终于看清了伯爵夫人的长相,苍白的皮肤与德纳芙如出一辙,瞳仁漆黑没有光亮,总得来说是那种温柔端庄的长相,与昨天在看台上,和伯爵对点心游戏津津乐道的行径不大相配。
“尊贵的客人们,今日伯爵身体抱恙,就由我来主持这场茶会,大家不必拘谨。”伯爵夫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含带笑意,让人听着很舒服。
陆清清坐得端正,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伯爵夫人清了清嗓子,又道:“想必诸位还记挂着伯爵发起的小游戏,即使伯爵不在场,对胜者的许诺仍然奏效,那么今天就由我来公布线索吧。”
或许由于身处室外,场合也没有昨晚正式,宾客们放得更开,伯爵夫人话音未落,现场便响起欢呼与口哨声,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安很合时宜地走向伯爵夫人,递给她一张卡片便目不斜视地退下去,伯爵夫人也不卖关子,朗声念出卡片上的内容:“第二块点心,头发与裙子一样乌黑的女士。”
陆清清竟是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变得狂热阴戾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伯爵夫人涂得粉润的嘴唇开合,宣布道:“现在,游戏开始。”
“哦不!”万籁俱寂中,尖锐的童音在会场正中的一张桌下响起,陆清清唇角的笑容愈发肆意。
只见一个女孩儿戴着比她头还大的银制面具,从桌子下爬出来,夸张地举起双臂,仰头问天:“我的母亲!您为何如此残忍,您泯灭我的天性,要我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您不允许我荒废时间,除了繁重的课业便是无趣的宴会。您将我困在……”
女孩儿忽然卡主,动作定格许久,再次声情并茂地朗诵:“您从不过问我真正的需要,您苛责我,鞭打我,压榨我所有的价值为您所用,却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愿施舍我,竟要让那些丑陋的宾客将我撕碎!将我挫骨扬灰!”
“啊!我的母亲!”女孩儿念完最后一句,仰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女孩儿小脸被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宾客眼里只有她乌黑的头发与裙子。
陆清清暗暗想着,德纳芙这小脑袋瓜也算够用,虽然落了句台词,但整体还算流畅。
她周围的宾客也都愣住,目光在陆清清与德纳芙身上徘徊不定,毕竟机会只有一次,时间紧迫,一旦选择一方,意味着另一方将落在他人手里。
这时,一动不动的德纳芙瘦小的身体忽然抽搐了几下,抬起沾上地面泥土的手,绝望地伸向天空的方向,“请毁掉我的肉身,放逐我的灵魂,我将做回天空的孩子。”
说完,德纳芙的小手软软垂落,砸在地上,代表着演绎落幕。
离德纳芙近的宾客再不迟疑,这块点心太过小巧,势必更难得手。
就在两个宾客已经下手拽起德纳芙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时,伯爵夫人脸色难看地叫停了游戏。
搭在陆清清肩膀上那只冰冷散发着腐臭味的手,刚抚到她脆弱的脖颈,就被一旁的夏予恶狠狠地甩开。
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伯爵夫人身上,伯爵夫人不得不迈步走到德纳芙身前,脸上得体的微笑已然出现裂痕,“德纳芙,你在做什么?”
此话一出,还拽着德纳芙胳膊和腿的宾客赶紧松开了手,谁也没想到这会是德纳芙小姐。
陆清清留心观察附近的仆人,发现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齐齐注视着刚才触碰德纳芙的两个客人。
躺在地上的德纳芙没有反应,认真扮演着一具尸体。
伯爵夫人弯腰掀开她脸上的面具,被突然从面具中窜出来的两只大老鼠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向后仰,要不是有女仆在后面搀住她,非得当场摔个大屁墩。
面具下是德纳芙一张涂得红红绿绿的脸,据德纳芙说,绿色代表的是尸体腐烂后流出的液体。
两只肥硕的老鼠一溜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伯爵夫人秀气的五官快要挤成一团,“德纳芙!”
咯咯的笑声极具感染力,又转为捧腹大笑,德纳芙装不下去,像是只快乐撒欢的小狗,在地上滚来滚去,笑得停不下来。
伯爵夫人的脸变得似乎比德纳芙更绿了一点,忍无可忍地质问:“德纳芙!你到底在做什么?谁教你说刚才那些话的!”
“连母亲你都被吓到,看来我的作品果然更加优秀了!”德纳芙好不容易止住笑,板着小脸正色道:“那不是普通的说话,那是在充实丰盈我的作品,那是艺术!”
在伯爵夫人五味杂陈的目光中,德纳芙站起身,拍落小手上沾染的泥土,“母亲,我一定要找到艺术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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