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味不明地说:“女士,这是主人们的隐私,恕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也请您不要向德纳芙小姐打探,小姐她心思单纯,这会让我们很为难。”
他说完迈步离开,身影快速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陆清清撇撇嘴,转而问瑞比:“你知道今天伯爵安排了什么活动吗?”
瑞比说:“管家没有让我们进行准备,应该是晚上的活动吧,下午会提前通知贵客们的。”
陆清清早有预料,点了点头,看见楼梯口的那名女仆,已经将三楼的血迹彻底清理干净。
她没急着敲响德纳芙的房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地上怎么弄得这么脏?”
瑞比顺着陆清清的目光看去,大抵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不以为然道:“或许是有客人们发生了争执吧。”
看得出来瑞比对城堡的事知之甚少,陆清清没必要推翻这样蹩脚的猜测,不如眼见为实。她主动抬手敲响了德纳芙的房门,瑞比站在门边捂嘴偷笑。
不多时,房门打开,门后的德纳芙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干枯毛躁看着就极难打理。她揉着眼睛,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后登时清醒了,开心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姐姐我跟你说,我昨晚做了个梦,现在灵感爆棚!”
陆清清但笑不语,注意力放在德纳芙洁白的睡裙上,又移向德纳芙苍白没有血色的双手,都是干干净净,寻不到蛛丝马迹。
陆清清神色自然地抬腿往里面走,房间里嗅不到血腥气,地毯、家具、被褥都是一尘不染。
不是德纳芙?
陆清清几乎打消了疑虑,女仆端来漱口水和湿毛巾为德纳芙洗漱,瑞比拿着木梳静候在梳妆台旁,等着帮德纳芙梳头发。
德纳芙坐在床上乖巧地任由女仆替她擦脸,看到陆清清在房间里转悠,出声问道:“姐姐你在找东西吗?”
陆清清面对着德纳芙站定,不咸不淡地说:“你上次那把斧头还在吗?虽然用于之前的作品不行,单拎出来还是个不错的道具,后续或许能用到。”
德纳芙拍着小手附和:“没错没错,姐姐我们想到一起去了!那个是父亲房间外面,铁人手里拿着的,我现在就去把它拿过来!”
“唉,德纳芙小姐!”还在等着给德纳芙梳头发的瑞比,眼睁睁看着德纳芙踩着拖鞋冲出了房间。
陆清清紧随其后,装作关切地喊:“别急,起码先把衣服换好,等等我……”
她嘴上这么说,动作不紧不慢地跟在德纳芙后面。
德纳芙像头小牛犊一样在走廊上横冲直撞,反应快的仆人堪堪避开,反应慢的躲闪不及,换下来的床单刚落在地上,冷掉的茶水就泼洒在上面。
陆清清继续“卖力”地追赶德纳芙,成功慢她几步,来到德纳芙说的铁人前。
伯爵的房间极其阔气,位于城堡圆顶下,房门外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个复古盔甲模型,左边的模型双手持剑,剑尖点地,右边的模型站得笔直,右手虚握,不见斧头的踪影。
德纳芙疑惑地歪着脑袋,费解地盯着右边的铁人,“奇怪,斧头去哪儿了?”
陆清清看了眼脚下,地面干净,像是刚打扫清理过,墙根还有未干的水痕。
她抿着唇沉思片刻,紧了紧帆布包的斜跨背带,走到德纳芙身后,摸摸孩子触感如枯草般的头顶,问出不少人的童年噩梦题:“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德纳芙茫然地眨眨眼,不明白陆清清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想了想,如实回答:“都不喜欢。”
陆清清:“……”她小时候怎么没想到!
陆清清绝不允许一个鬼怪NPC拥有不完整的童年,“那如果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跟谁?”
德纳芙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父亲和母亲为什么会分开?”
陆清清:“只是说如果,必须要选一个呢?”
德纳芙随口回答:“父亲吧,他不管我,不会干涉我的创作。”
陆清清莞尔,“就是说,你更喜欢父亲对么?”
德纳芙表情前所未有的纠结,像是吞了只苍蝇,看得陆清清心都跟着揪起来,没想到孩子才这么大就进入了叛逆期,厌恶家长到这种程度。
陆清清小声说:“伯爵夫人昨天找我,给了我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我从此不能再和你接触见面,第二个是让我阻止你继续进行艺术创作。”
德纳芙立刻瞪大了眼睛,“凭什么!姐姐你不能听她的!”
陆清清神色感伤,无奈地长叹口气:“我当然不想听她的,可我只是受邀来此的普通客人,怎么敢违逆伯爵夫人的意思。”
“我想。”陆清清眼里水光闪动,拍了拍德纳芙瘦弱的肩膀,“只有你更喜欢的父亲,伯爵大人,能帮助我们了。”
“没错。”陆清清欣慰不已,“如果你能说服伯爵,支持你的创作, 同意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继续对你进行指导,做你艺术道路上的引路人, 伯爵夫人就也没有办法阻止我们了。”
“对对对, 母亲最听父亲的话了!”德纳芙恍然大悟, 旋即又有些退缩,“可父亲也不听我的话啊!”
陆清清问:“伯爵平时对你怎么样?”
德纳芙回忆片刻, “自从父亲生病后,我们只有晚上偶尔见面说话,要是没有前天的晚宴,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陆清清唉声叹气,“伯爵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还要举办舞会呢?”
“鬼才知道!”德纳芙嘟起嘴巴,和母亲一样显露出对舞会的不满, “我不喜欢这些客人,他们根本不懂得欣赏我的艺术, 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猪头!”
陆清清干笑着将话题往回引,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伯爵,寻求他的帮助吧?”
德纳芙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和鸡窝一样的头发,“父亲白天除了安,不会见任何人。”
德纳芙虽然没说,但陆清清看得出,比起伯爵夫人,德纳芙更怕伯爵。她敢在只有伯爵夫人出席的茶会上,当着众人的面作天作地,却不敢违反伯爵白天不见人的规矩。
陆清清又问德纳芙:“你知道伯爵得了什么病吗?”
这回德纳芙的脸上清楚显露出些许惧意,“是会变成怪物的病。”
变成什么怪物,才会把德纳芙这个鬼小孩儿都吓到?
孩子的描述大多带有很强的主观意识和夸张成分,但在副本里,伯爵变成个狼人也不稀奇。陆清清一时估摸不准德纳芙话里的意思,再追问,德纳芙翻来覆去也只有“怪物”二字,说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
陆清清从不缺奇思妙想,心一横,选择剑走偏锋,“你想在舞会上吓到所有人,要到糖果,为什么不以伯爵的怪病作为参考?”
德纳芙:“?”
“伯爵竟然能把你也吓到,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陆清清将满怀赞赏的眼神投向那扇紧闭的大门,“我们现在去找伯爵,请求他让伯爵夫人同意我们继续进行艺术创作,又能提高你的艺术审美和境界,没准还能消除你们父女间的隔阂,岂不是一箭三雕?”
德纳芙傻愣愣地复述:“三雕?”
“再说了,哪有父母不愿意见孩子的,伯爵多半是怕吓到你,他自己也会因此内心受伤。”陆清清分析得头头是道,“你想啊,安和伯爵的关系很好对吧?安亲口说,你是伯爵和伯爵夫人最疼爱的孩子呢!”
德纳芙似乎不太买账,小手紧攥着睡裙,将裙摆拧得皱皱巴巴,“我还是怕父亲生气,到时候更不会同意我们一起创作了,要不等晚上再去找他吧?”
“唉,要是不急,我也不会一大早就来找你。”陆清清面上愁云惨淡,“伯爵夫人说截止今天中午,我要是和你有接触,却没能说服你放弃艺术创作,从今日起便不再邀请我参加每日的活动,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德纳芙也跟着着急,“什么后果?”
陆清清原封不动地照搬:“不参加宴会或是下午茶的客人,还是城堡的客人吗?”
“怎么不是?”德纳芙松子大的脑仁想不明白,“那你就做我的客人好了。”
陆清清不得不换种更加直白的说法:“没用的,我会被赶出城堡,永远无法再指导你的创作。”
德纳芙茫然地眨眨眼,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放心,我有个好办法,就算伯爵生气,也怪不到你头上。”陆清清爱怜地注视着德纳芙,“我愿意为你这颗明日之星放手一搏!”
没过多久,伯爵的房门在这个平静的早晨,被人叩响。
胡乱毫无礼貌可言的敲门声,吓得在近处走动的仆人一蹦三尺高,纷纷拿着手里的东西魂不守舍地快步远离。
陆清清记得在晚宴上,宾客们喊伯爵的名字,此时高喊道:“卡佩伯爵!德纳芙小姐晕倒了!卡佩伯爵您在吗!您最疼爱的女儿要死了!”
房间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一声大过一声,感觉快要把肺管子咳穿。
陆清清手上砸门的动作不停,心里隐隐有点担心,伯爵得的不会是什么有传染性的疾病吧?
门后快速接近的脚步声让她错以为伯爵起码还是行动自如的,未曾想半扇门打开,门后是安黑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陆清清扯起嘴角,“伯爵早餐还没吃完呢?”
安额角有条紫黑色的筋包一鼓一鼓的,出于职业素养,他勉强扯起嘴角,笑容生硬难看,“女士,伯爵现在需要静养。德纳芙小姐出了什么事?”
陆清清闻言将怀里抱着的轻飘飘的小人儿往安怀里递,颇为慌张地解释:“她说她最爱的斧头没了,捂着心口坐到地上,然后就晕死过去。”
安看着德纳芙紧闭的双眼,稀疏的睫毛还在颤抖,显然不符合昏迷的表现,“能麻烦您把德纳芙小姐带回房间么?我稍后就到。”
“安,谁在门外?”房间里面传出苍老嘶哑的声音,不像前天晚宴上高站看台,中气十足的伯爵,倒像是命不久矣的迟暮之人。
安回过头说:“是位迷路的客人。”
又是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伯爵否认道:“不,我闻到了,不是客人,带她来见我。”
“是客人,伯爵。”安语声恭谨,近处的陆清清却看得分明,那张脸上神情冷淡,毫无敬畏可言。
房间里沉默半晌,安要再次下逐客令时,伯爵嗓子里发出渗人的吸气声,甚至能够听出喉管中积攒了不少黏液,他含糊不清地咕哝:“不是客人,你骗我,你带她进来,让我看看。”
安声音依旧和缓:“我没有骗您,您闻到的味道来自一块死去的点心。”
伯爵气息不稳,声音颤抖:“安,给我一块,我受够了,给我也找一块。”
“您忘了,您不能前功尽弃。”安说完正视着陆清清,“能请您先带德纳芙小姐回房间吗?”
陆清清用手指暗戳戳地点了几下德纳芙的后背,德纳芙瘫在陆清清胳膊上如梦初醒,颤颤巍巍地半睁开眼,抬手用手背捂着额头,“哦!斧头,我最爱的斧头呢?见不到斧头,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该说不说,安有着极好的涵养,面对德纳芙拙劣做作的演技,面不改色地说:“那柄斧头不是您的玩具。”
“是德纳芙来了吗?”听伯爵的声音,似乎是在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让我看看她,我什么都不做,安,让她进来。”
陆清清刚弯腰把转醒过来的德纳芙放到地上,德纳芙就扑上去环抱住安的一条腿,“斧头不是玩具,斧头是创作的道具,我的斧头呢?”
德纳芙谨记陆清清的教诲,凭她和父亲的关系,如果说思父亲心切太容易被戳穿,不如从消失的斧头入手,更有可信度。于是她对父亲的呼唤充耳不闻,满嘴吵嚷着要找斧头。
安被房间里和房间外,一大一小前后夹击,脑子嗡嗡作响,额角的筋包又开始跳动,“请您先回房间,我马上拿来给您。”
“德纳芙,进来,让我看看你。”
“你知道斧头在哪儿?我的斧头是不是在父亲房间里?”
陆清清但笑不语,垂手站在门外,盈盈注视着焦头烂额的安,脑子里在飞速思考目前的状况。
她本意是想确定夜晚袭击李天丰的凶手,弄清楚与钥匙相关的线索,顺便调查伯爵只在白天发作的怪病,以为有德纳芙相助,在白天硬闯疑似BOSS的伯爵房间并不难,未曾想会撞上安这个门神。
现在她改主意了,看安这幅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模样,曾雨辰猜的或许没有错,安很大可能是这个副本的BOSS。
比起从细枝末节入手,不如——
“您到底想做什么?”安抓住德纳芙的手臂,力道适中地扯着她向门外走,回手关上身后的房门,隔绝了房间里伯爵愈发语无伦次的话。
德纳芙望着关上的房门,没能得逞不禁气急败坏:“你才是到底想做什么!”
陆清清却知道,安这话是在问她,“你看不出来吗?”
安被反问得直愣神,“看出来什么?”
陆清清柔柔一笑:“我在引起你的注意啊。”
安的表情一言难尽。
陆清清又问:“不知道今天伯爵准备了怎样精彩的活动?”
安公事公办地回答:“晚七点在宴会厅有场品酒会,请您务必出席。”
“可惜我的礼服脏了。”陆清清垂头丧气。
安只觉莫名其妙,还是尽职尽责地说:“我会安排女仆为您送去更合心意的礼服。”
“不,我不要普通的礼服。”陆清清负气似的扁扁嘴。
德纳芙没见到父亲,还在担心陆清清会被赶出城堡,闻言诧异地问陆清清:“我们没见到父亲,你还能参加晚上的宴会吗?”
陆清清郑重地点点头:“我还准备了一个下策,不过需要安的帮助。”
德纳芙连忙问:“安该怎么帮你?”
陆清清:“我愿意为了能在接下来的时间继续指导你,不再当客人,而是做安的助手,入职城堡当仆人。”
德纳芙惊讶地张大了嘴,继而感动得接连喊出好几个“天哪”,小手紧紧攥住安的裤腿,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安,你必须帮姐姐留在城堡!不然我就拿斧头去砍所有客房的门!”
安:“……”
“抱歉女士。”安板着脸面容冷峻,眼角皱纹和鼻子下的八字胡却在轻微发颤, “您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而且城堡暂时没有招收新仆人的计划。”
德纳芙瞪他一眼, “你是不是傻?这就是暂时的, 假装的你懂不懂?”
安无言以对。
陆清清目光诚恳, “我不需要你支付我报酬,给我一套仆人装束, 我会做好管家助手的工作。”
安仍然不肯点头, “从没有这样的先例, 况且我并不需要助手。”
德纳芙急火攻心,要不是安的裤子质量够好,恐怕已经糟了她毒手,“你不答应的话,我说到做到, 我还要叫上玛雅和瑞比,跟我一起砍烂所有客房的门!”
安一瞬不瞬地盯着德纳芙那双像是蒙了层薄雾,青灰色的眼睛, “您确定无论如何都想要这位女士留下来?”
德纳芙没有丝毫犹豫,“当然!只有她一眼看出我是颗发光的金子!”
“好吧,您威胁到我了。”话是这样说,安的眼神又变得复杂深邃, 显然德纳芙的威胁并没有奏效, 而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
安看向陆清清, “我会在下午准备酒会工作开始前到客房找您。”
陆清清忙不叠点头,“好的。”
安转身回到伯爵的房间,德纳芙为解决了件大事开心不已,拉着陆清清往回走,“姐姐,我还没和你说我昨天梦到什么呢!”
陆清清心事重重,总觉得安刚才说的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随口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德纳芙忽然哽住,然后将一头打结的头发抓得更乱,一团一团纠缠在一起,想必等下瑞比有得忙活,“起床太久,不记得了,总之我现在有个更棒的点子!”
“先不要说出来。”陆清清打断德纳芙接下来的发言,可以预见等德纳芙说出来后,又要拉着她创作一上午。
今天的宴会是在晚上举行,已知晚上的仆人不会保护德纳芙,陆清清今天不能再利用德纳芙应对点心游戏,忙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沉淀。”
德纳芙纠结得抿着嘴巴,沉默好一会儿才把呼之欲出的表达欲压下,难受得不行,但还是装作成熟稳重的小大人模样点了点头,“对,我先沉淀一上午再说。”
陆清清和她在楼梯口作别,回到客房的走廊上,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李天丰的1304号房里焕然一新,像是重新读档加载出来的,空气中喷洒了清新剂,充斥着柠檬清香。
曾雨辰正和他的尾巴钱川站在1304号房里,看到门外的陆清清朝她招了招手,“早上好,你去哪儿了?万雪和夏予去调查宾客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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