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不代表不存在,每一种关系都有不同的相处方式。
姚樊想,吃妹妹剩饭的哥哥奇怪但也合理。
两人吃完饭,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
姚樊问:“其实刚才吃饭时你一直憋着,想问我为什么叫姚樊吧?”
“不,”林知睿摇了摇头,“上回吃饭就憋着了。”
姚樊笑起来,笑完一本正经地说:“猜猜?猜对了有奖励。”
林知睿果然认真思考起来,末了,试探着问:“你爸姓姚,你妈姓樊?”
“我靠!”姚樊朝她竖起大拇指,“猜得真准!”
林知睿笑出声。
姚樊打开手机,点了两下,林知睿的手机跟着响了,姚樊发了个链接过来。
她点开,是某个摄影展的介绍。
“就在旁边的巴黎春天,”姚樊自然地说,“看完我们去外滩喝下午茶,正好可以看黄浦江日落。”
姚樊的安排很完美,这个摄影展也是林知睿一直想去看的。
她刚要点头,手机上跳出余明远的名字。
接通电话,不等林知睿说话,电话那头的余明远先问道:“在外面吗?”
“对啊,在外面,”林知睿问,“怎么啦?”
余明远告诉林知睿,他的医生同学告诉他,林韵最近一次的检查,指标又偏高了。
“可是妈妈现在吃的药有副作用,吃了晚上入睡困难,加大剂量,我怕影响她睡眠。”
“嗯,我知道,”余明远说,“我在北京这里,有人介绍了仁安堂的一位中医,我把林姨最近一段时间的检查报告给他看了,他开了个方子,能缓解林姨的失眠。”
“真的吗?太好了。”
“但我这边不方便直接配了药拿回来,”余明远说,“我问了医院,上海的龙华也可以按方抓药。”
“好呀,你把方子发过来,我现在就去。”
“我在龙华的上预约了互联网医院,还在等医生接诊,等接诊了,可以直接抄方开药,可以邮寄也可以自己去拿。”
林知睿和余明远打电话时低着头,没看路,没注意停车场到了。
即将走过头时,姚樊抬手,指尖轻轻搭在她后背,林知睿的脚步顺着他的力道调转回来。
姚樊的手只触碰了一瞬就拿开了,但林知睿停住了脚步。
她举着手机,茫然地看着姚樊。
发现妹妹不说话,余明远在电话里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
“我直接去拿吧,”在挂电话前,林知睿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晚上。”
挂了电话,林知睿抱歉地看向姚樊。
不等她开口,姚樊主动说:“我送你去?”
“不用了……”
姚樊晃了下手机,“你哥给我发消息了,让我把你送过去。”
林知睿惊讶道:“我哥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
姚樊勾唇很淡地笑了笑,“可能看见我朋友圈了吧。”
刚才他发到朋友圈的那张照片,林知睿没出镜,只是正好拍到了她半个手背。
照片上的手,手指细长,皮肤细腻,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
已经有眼尖的在评论里揶揄他在苍蝇小馆约会,独树一帜。
不过半只手,余明远就认出自己妹妹,看来两人确实很亲。
车停在医院门口。
林知睿婉拒了姚樊的陪同。
两人道别后,她下车走进医院。
刚到医院没多久,余明远就发来了消息。
他在线配好了药,她可以直接去拿。
周末的医院大厅里全是人,林知睿站在人流中一时无措。
远在北京的余明远好似预料到了她的状况,发来了医院上下载的流程图。
林知睿按照流程图的指示在自助机上刷了二维码取号,然后去拿药的窗口排队。
拿药窗口外排了好几个队伍,林知睿找到自己的队伍排好,跟着队伍慢慢挪动。
百无聊赖间她又想起了刚才的事。
姚樊的手刚碰到自己后背时,她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拿开手,后背上的触感才变得真实,然后一点点放大,直至蔓延全身。
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从身体到心里都在抵触这样的触碰。
江奕那件事对她的影响还在延续。
心理医生曾经告诉她,她越是在乎就越过不去,只有她慢慢放下,才能恢复正常。
但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和异性正常接触……
日子徐徐而过。
林韵的病情一直悬在林知睿心头。
好在她家林总虽然倔,但在邹诚和余明远的耳提面命下,老老实实去医院随访做检查,一顿不拉地吃药,气色日渐好起来。
林知睿才稍稍放下了心。
林知睿回国没多久,除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没怎么和过去的朋友联系,如今联系最对的朋友就是姚樊了。
姚樊爱玩,也会玩,他带林知睿去的新奇有趣的地方,是土生土长的林知睿都不知道的。
无论是吃还是玩,两人都很投契,但两个人始终没有再进一步。
某次姚樊试图挨近林知睿耳边说话,而她很明显表现出反感后,他就再没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两人的关系在朋友阶段止步不前。
姚樊曾隐晦地表达过自己不急,完全尊重她的意思。
林知睿觉得和姚樊在一起很舒服,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吃饭看展分享生活的搭子。
即使未来两人当不成恋人,做朋友也不错。
这天两人约了一起去看开心麻花的话剧。
林知睿先结束工作,打车来公司找姚樊。
看到大楼旁边有家咖啡店,她进去拍了张墙上的菜单发给姚樊。
会议室门打开,陆续出来几个人。
姚樊整理东西时,手机亮了下。
他低头看消息,身边的同事看到他对着手机的表情,“呦”了声,暧昧道:“下了班约会去?”
姚樊笑着敷衍了句“没有”。
“还说没有,”同事下巴努了努他手机,“我都看见女朋友问你吃什么了。”
“真的不是……”
姚樊正和同事说话,没反应过来,手比大脑更快地点开了刚收到的一条语音消息。
一道女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
“火腿三明治没有了也,要不要点其他的?”
会议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聊事情。
同事拍了拍姚樊肩膀,“还说不是女朋友?”
另一位女同事揶揄道:“姚总,女朋友声音很好听嘛。”
“又换人了?声音听着不像上回那个……”
姚樊没理同事们的调侃,他抬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偷偷看向会议桌最前方的人。
姚樊见对方只是低头和身边的助理说话,并没有在意自己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收回视线,直接点开语音,用轻快的语调回复对方——
“那就和你点一样的吧。”
姚樊收拾完东西,和同事边聊边离开会议室,没看到一道目光沉沉地落在他后背。
话剧七点半开始,时间有点尴尬,他们打算看完了再去吃饭。
于是林知睿在咖啡店里买了点吃的,两人路上垫一口。
看完话剧,林知睿和姚樊吃完饭才回家。
回到家发现客厅里亮着灯,但没看见人。
今天吃的串串,在车上时她就口渴了。
她往厨房走去,快走到时,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邹诚和余明远在厨房。
两人的声音刻意压低着,听不清谈话内容。
听到动静,厨房里的两人停下谈话,同时朝门外看过来。
林知睿先开口:“我来倒水。”
然后又说:“啊,我忘了包里有一瓶,别浪费了。”
说完就离开了。
回房间后林知睿洗了个澡。
洗完没来得及吹干头发,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原本身上随意穿了件宽松T恤,准备开门前,想了想,又去换了套长袖长裤的睡衣。
林知睿看着门外西装笔挺的人。
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几乎挡住了走廊里的灯光,逆光中棱角更加分明,光是站着就很有压迫感。
“找我有事?”
余明远瞥了眼她散乱在肩头的湿发,皱了皱眉,“怎么不吹头发?”
“很快就干了。”
林知睿转身回房间,余明远跟着走进来。
这处老洋房是林知睿外公留下来的,没有重新翻修,维持着老房子原本的面貌。
复古却不过时,处处展示中西合璧的精美。
林知睿的房间采光最好,即便是秋冬,白日里阳光穿透窗台,落在窗前的乌木书桌上,在做作业的她侧脸和发丝边缘镀上层淡金色柔和的光晕。
余明远走到书桌前,站在林知睿身后,语气里带着点责备,“怎么开着窗,等着感冒吗?”
在林知睿去拿挂在椅背上的干毛巾时,余明远先一步拿在手里,俯身替她擦头发。
余明远过去给她擦过不止一次头发,可谓经验丰富。
他先将她一头长发从后背和肩膀上拢在一起,全部抓在手里,再用毛巾包裹住。
他动作轻柔细致,头皮被轻微扯动间,让她感到一阵酥酥痒痒。
她记起某一个梦。
梦里他扯着她头发,动作不重,只扯得她微微偏头看他。
而他则用绝对压制着她的姿态,俯身看她。
目光深重,声音低沉,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哥哥草得舒不舒服?”
第18章 花心吗
林知睿心里一荡, 两个字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
余明远没听清,问道:“什么舒服?”
要死,没想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林知睿瞬间坐直身体, 揉了揉发红的脸。
“没、没什么。”
林知睿的头发密实, 顺滑如丝绸。
余明远生怕弄断一根,小心翼翼地擦拭。
林知睿努力平复心绪,闭上眼睛, 享受着哥哥的服务,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听身后的人问。
“今天和姚樊出去了?”
“嗯,去看了话剧。”
“我记得你们上周也去看过。”
“上周?上周没去看话剧, 去玩了密室, ”林知睿说,“上上周去看了话剧,观众可以参与的沉浸式话剧,体验感超棒, 五星推荐。”
“还有吗?”
“什么还有?”
“还和他一起去过哪里,玩了什么?就你们们两个人吗?”余明远补充道,“别多心,不想说可以不说, 我只是随便问问。”
余明远的语气稀松平常, 只是关心一下妹妹和朋友相处的境况。
但那只是他自己那么以为。
因为林知睿就不会问她哥,你和谁去过哪些地方,是单独去还是另有他人?
就算再亲密的兄妹都不会这么问。
只有一种关系才问——
“姚樊哥说……”
林知睿仰头, 努力去看身后的人。
余明远垂眸, 目光隐匿在眼睫下。
“他说什么?”
“他说哥哥不会吃妹妹的剩饭。”
余明远没说话,他缓缓抬起手, 指腹轻轻擦去她耳后的一滴水渍。
耳后敏感,酥痒顺着神经末梢迅速传至身上每一处毛孔。
林知睿的身体为之一颤,五指不由收紧,抓住椅子边缘。
“那他有没有说,哥哥可不可以——”余明远顿了顿,在林知睿瞪大的眼睛里俯下身,眉目清晰地倒映在她眼眸中,“给妹妹擦头发?”
两人的呼吸突然交缠,林知睿咽了口口水,眼睫轻颤,吞吞吐吐道,“可、可以……的吧?”
余明远笑了。
可林知睿觉得他并不高兴。
他笑着说:“他没资格定义兄妹之间该怎么相处。”
他这话没什么不对,姚樊是独生子,连兄弟姐妹都没有,堂的表的不可能天天在一块儿,他的这个结论确实缺乏事实依据。
但他也不用这么充满了……敌视?
林知睿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她说:“其实我一直记着你说的那些话。”
“什么话?”
“你说我不够了解姚樊哥,对他的评价不客观,”林知睿认真道,“所以我觉得多接触接触很有必要。”
余明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妹妹,“所以这段时间你们接触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目前我接触下来,觉得之前对他的评价还算客观。”
余明远冷笑一声,“长得帅,说话逗,人也不错?”
这是林知睿第一次见姚樊时对他的评价。
“对呀对呀,”林知睿点头,“再加上一样——很会玩。”
“那你想和他继续发展下去吗?”
他们都很清楚,这个继续发展下去的目标是指什么。
林知睿没想到她哥会问得这么直白,犹犹豫豫地说:“暂时……先做朋友吧?”
林知睿觉得这个“暂时”可能会被无限拉长。
因为她依然无法接受姚樊的触碰。
只要他贴得自己近一点,她心里就会冒出反感,这和姚樊本人没关系,只和他性别有关。
自从撞见江奕的事,她一度失去了和异□□流的能力,后来在心理医生的干预下才转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能正常和异性说话,相处,共同学习工作。
但依然无法接受肢体上的接触。
林知睿抬眸。
余明远站在自己身后,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玻璃窗的反光中看到他隐隐卓卓的身影。
他手里拿着毛巾,擦完一簇头发,就撩起另一簇,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耳朵和脖颈,留下短暂的温热触感。
她只对他的触碰不反感。
可他偏偏是她不能触碰的人。
深夜,从窗外望出去漆黑一片。
唯有室内亮着暖橘的灯光,青柠味的洗发水萦绕鼻尖。
林知睿打了个哈欠,有了困意。
“哥,别擦了,一会儿就干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她才刚动了动,就被余明远压住肩膀又摁了回去,“别动,不知道自己头发多长?”
林知睿的睡衣领子和后背被长发弄湿,深深浅浅的一小片。
她随手撩起肩头散落的一簇半干长发轻喃,“要不我去剪了吧?”
余明远从她手里拿走头发,珍惜地包裹在毛巾里,“舍得吗?”
“不舍得,”林知睿叹气,“可是吹头发好烦哦。”
“记得吗,你小时候也说过这话,”余明远很轻地笑了下,“那时你喜欢一个男明星,知道对方的理想型是短发女生后就吵着要去剪短。”
林知睿努力回忆了一下,她记得这件事,但已经不记得那个男明星是谁了。
“后来你又迷上另一个,还好对方的理想型是长发。”
“我这么……”林知睿迟疑,“花心吗?”
“嗯,”余明远客观评价,“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换一个。”
林知睿从小就是三分钟热度,没什么事能让她坚持很久,哪怕她当初再喜欢。
即使对方长得帅,说话逗,人不错也会玩。
终究也不会长久。
林知睿为了反驳自己的花心人设,试图举几个自己“长情”的例子。
但她绞尽脑汁,最终放弃。
因为她唯一能举的例子,当事人就在身后。
难道她说,我十八岁时想亲你,我现在二十二了依然想亲你,还不够长情?
“刚才回来时我看你和邹叔在厨房,”林知睿岔开话题,“是和妈妈的病情有关吗?”
“不是,别多想,”怕林知睿不信,余明远直接告诉她,“我跟爸在说明天去香港的事。”
林知睿“啊”了一声,“怎么突然去香港啊?”
林知睿的关注点全在余明远明天要走这件事上,没意识到这件事为什么两人要在厨房间压低声音说。
“嗯,过去处理点事情。”
“那假期前能回来吗?”
他们之前说好,国庆假期全家一起出去玩。
林知睿饶有兴致地看攻略找酒店,最后定了一家在金华武义山上的度假村。
打开酒店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缥缈层叠的山峦,还可以泡温泉,吃野味。
为此她推了工作室的假期集体出游。
余明远没回答。
“晚一点也行,反正有七天假期,可以推迟两天出发,只是假期结束从浙江回上海,路上可能会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