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远抬手给她后背掖了掖被子,又把枕头让了一半给她。
林知睿伸手圈住余明远腰,脸贴在他胸口。
余明远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后背,“不想睡就回床上去。”
“哦……”
她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
她才爬上她哥的床,不想马上就被赶下去,于是放开他的腰,转而抱住他手臂,头枕在他肩膀上。
“林知睿?”
“就抱一则手呀,哪能噶小气啦!”林知睿忍不住开上海腔,脑门顶在他肩头胡乱地蹭,耍赖道,“就要抱就要抱,除非你把我手砍下来!”
“要不你把我手砍下来拿回床上去抱?”
“那我要你下半身。”
“林知睿!”
“你别吼,你要把妈妈他们吵醒吗?”
在余明远爆发前,林知睿识相地放开他。
但她依然挨得他很近,下巴抵在他肩头,抬眸就能看见他模糊的侧脸轮廓。
他们是这样的近。
她真想亲亲他,摸摸他,爱爱他。
“哥,”她轻声说,声音里难掩苦涩,“我是真的失眠,你就让我和你一起睡吧,我保证不碰你,用我最最珍贵的身体和爱情保证。”
“别动不动把这些放嘴上。”余明远说。
“好,我不说,”林知睿央求,“那你也别赶我好吗?”
余明远没说话,但也没赶她回床上。
黑暗中,两人沉默着,耳边唯有彼此的呼吸。
“林知睿……”
余明远叫她时,她已经昏昏欲睡,反应慢两拍地应了声。
等了很久,没等到身边的人再说话,她睁开眼睛,发现他正看着她。
房间里很暗,可林知睿却能看清他的眼睛。
余明远眼里的东西令她心里莫名发慌。
她颤颤巍巍开口叫他,“哥……”
“林知睿,”他幽幽地问,“谁家的哥哥成年了还会和妹妹睡觉?”
“很多吧……”
“谁?告诉我他们是谁?”
“世上这么多人,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不和妹妹睡觉的哥哥,也有和妹妹睡觉的哥哥,”林小声总结,“我们就是会一起睡觉的兄妹呀。”
“会一起睡觉的兄妹,”余明远复述妹妹的话,然后低头,目光深深地望着她,“怎么睡?”
“啊?”林知睿被他问懵了。
“你想和我怎么睡,林知睿?”不等林知睿回答,他又说,“你知道成年男女睡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刚才林知睿还不明白余明远的意思,那么他现在这句话“成年男女睡一起”的意图就很明确了。
林知睿彻底睡不着了,她口干舌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她不知道她哥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她没有深究,也没法静下心去思考。
她脑子里只剩下他的那——
你想和我怎么睡?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余明远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拇指指腹揉搓她微张的唇角,“睡觉是动词。”
睡觉是动词,还是大动干戈的那种动词。
他们打着地铺,雪白的被子铺在床边。
余明远把人抱坐在怀里,之前在温泉池里被他抓住的一双脚此刻被架在他手臂上,绷直的脚背随着某种节奏甩动。
林知睿双手勾着余明远脖子,只为不让自己在剧烈的颠簸中摔下去。
她断断续续啜泣,叫他。
“哥……哥……”
余明远又深又重的呼吸打在她耳边,他咬着她车欠车欠的耳垂,低声问:“是这么睡吗,嗯?”
“妈妈、妈妈他们会发现。”
林知睿的整个重量都在他身上。
他从下至上,每一下都到了底。
自由落体使得他们更深。
他全身月几肉紧绷,咬着牙说:“发现什么,发现我在睡你吗?”
林知睿说不出话来,她要被淹没了。
全是水,她身上的,还有他身上的。
到处都泥泞一片。
要不是林韵和邹诚就睡在隔壁房间,她知道他绝对不会只是这样。
余明远把她放倒,压下来时,没有急着进去。
他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
“你尝过自己吗睿睿?”
“尝……什么?”
林知睿的脑子一片混乱,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余韵中出来。
余明远不说话,他埋首而下。
他在品尝她。
像贫穷的孩子第一次剥开用金纸包裹着的榛仁夹心巧克力。
先伸 出舌尖,将沾了少许巧克力酱的糖纸舔干净,再吃掉外面一层巧克力,接着是中间入口即化的威化。
榛仁留到最后,舍不得一口吃掉,于是含在嘴里,包裹在舌间,用力吸吮出甜蜜的滋味。
最后才意犹未尽地嚼碎,混合着甜津津的唾液一同吞下。
林知睿像搁浅的鱼,仰着脖子,无助地呼吸。
腹部的痉挛持续了很久,她试图坐起来时,发现全身无处不在酸痛。
“哥,”她哼哼两声,“我动不了了。”
他再次压下,在她的抽气中,缓慢地推进,颇为替她着想道:“没关系,我来动就好。”
这一躺一动就是一晚上。
林知睿平着躺,趴着躺,侧着躺。
她哥则配合她调换契合的姿势——
大操大动。
林知睿是被林韵叫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林韵,从迷茫到清醒,她突然想到什么,惊恐地往身边看。
好在她身边没有人。
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往床下看,除了她的拖鞋什么也没有。
她下意识问:“我哥呢?”
“沙发到底睡得不舒服,明远很早就醒了,”林韵说,“一大早和你邹叔在山上逛了一圈,刚才回来看到你睡着,他们先去餐厅吃早餐了。”
“他昨晚……睡在沙发上吗?”
“不然呢?”林韵说,“不睡在沙发上睡温泉池里?”
林知睿扒拉两下睡毛糙的头发,冷静地回忆。
她确定昨晚余明远在自己房间里打地铺,也记得自己耍赖跟他睡了。
但两人躺在一起之后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
林知睿不是第一次梦见她哥,也不止一次在梦里和他睡。
动词的睡。
但还是第一次,被梦里的余明远草得受不了了要逃。
好变态啊……
这是林知睿在餐厅看见她哥时的第一念头。
她坐在他对面,看他吃沙拉里的小番茄,就会想起梦里他吃她的那两颗,嘴里含着一颗,另一颗夹在指骨间不断搓揉拧弄。
他端起杯子喝水,喉结滚动,她又觉得他吞咽的不是水,而是她喷出来的东西……
啊,林知睿,你太变态了。
不仅梦到和哥哥滚床单,大白天还要对他进行各种性幻想。
林知睿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必要下载一首清心咒来听,大悲咒也行,助她得以脱离苦海。
不,是欲海。
“做什么呢?”
手上的筷子被轻轻碰了一下,林知睿睁开眼睛,看到余明远质询的目光,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余明远还想和她说什么,被一旁邹诚的问话带走了。
林知睿看着他哥。
看,他连问都是问“做什么”,而不是“干什么”,这人斯文到连“干”这个字都不会说出口。
现实中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妹妹的腿折成一百八十度后压住狠狠地干呢?
“怎么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和邹诚说完话,余明远问妹妹。
林知睿恹恹地说:“确实没睡好。”
“你昨晚不是……”他顿了顿,没往下说。
昨晚林知睿躺在他身边没多久就睡着了,她睡着后,他把人抱回床上,自己则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几乎一晚没睡,凌晨起来,去她房间看了眼。
被子也不好好盖,用腿胡乱夹着。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
他把被子从她腿里抽出来盖好,擦去她额间细密的汗,看她重新睡安稳了才离开。
吃完早餐他们就退房了。
邹诚的车修好了,余明远把车还掉,四个人从金华开回上海。
长假结束的最后一天,路上返程的车多,几个高速出口都堵了。
原本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从导航上看,因为拥堵,计划要开七到八个小时才能到上海。
余明远开了五个小时候,他们到服务区休息,吃了个简餐,然后换邹诚开。
从白天开到日落,天色渐暗,路上车尾灯接连成一串,犹如长龙。
车里开着音乐,邹诚和林韵偶尔聊几句话。
坐了一天的车,林知睿早就撑不住,侧身蜷缩着躺在后座,脑袋枕在余明远腿上,身上盖着他外套。
怕刹车惯性下她滚下去,余明远手扶在她肩头固定。
他看了会儿手机,突然福至心灵地低下头,视线越过手机往下,看到他妹妹正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注视了几秒,余明远放下手机,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压低声音问:“看什么?”
林知睿把“当然是看你”咽回去,伸出手,碰了碰他袖口,“还戴着呢?”
余明远看了眼袖扣,“嗯”了声。
当年这枚万把块的袖扣作为他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送,算得上奢侈,但如今已不太配他的身份了。
不过林知睿不会这么提醒他,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身上属于自己的东西越多越好。
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在私人物品上贴自己的名字,以此告诉别人这是我的。
最好连他的内裤都是她挑选的。
她哥冷白皮,身材好,穿什么样的款式和颜色都好看。
她饶有兴致地问:“我还送过你什么?”
“不多。”
“怎么可能?”林知睿反驳,“我记得送过你钱包,香水,墨镜还有手机。”
光手机就送了好几部,反正每年出新款,都是两人各一部。
余明远在来林家前没这么奢侈,家庭条件不允许是一方面,他自己本身的物欲就低,东西能用顺手就行,不会刻意追求最新款。
林知睿不一样,富贵金银窝里长大,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什么东西差一点,家里人生怕委屈了她。
两个人的生活环境,家庭背景,个人经历和认知有着很大的区别,所以他们对金钱的价值观不一样很正常。
余明远不会谴责林知睿奢靡无度的生活,他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他也没有因为生活在林家而被同化。
可奇怪的是,不追求外在,物欲低,一枚袖扣戴七八年的余明远,却舍不得林知睿去年买的外套今年还在穿。
但凡她开口说一声喜欢,他恨不得全都摆在她眼前。
林知睿的脑袋左右挪了挪,让自己在他腿上躺得更舒服,她半张脸压在他深色西装裤上,斜着眼睛觑他。
“说起来,你都没送过我什么。”
余明远没有细数自己买给她的各种奢侈品包包,没把长长的为她购买的基金列表念给她听,也没告诉她,他买的所有人生意外保险的受益人都是她。
他只是如她所愿地问:“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呢?
她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却也是他永远给不了的。
“我想要一个工作室。”林知睿说。
“工作室?”副驾驶的林韵听到,回过头,看向躺着的女儿,“什么工作室?”
林知睿装死不说话。
“问你话呢。”
林知睿小声道:“没说工作室,你听错了。”
“林知睿我还没聋呢,你刚才不是跟明远说你想要个工作室吗?”林韵一连串问,“什么意思?你要开工作室?那考研呢?不考了?你前不久不还和我说复习得挺好的?你骗我?”
感觉到林知睿在往自己怀里缩,余明远没说话,目光沉浸在车内的昏暗中,拇指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她的耳垂。
邹诚为林知睿说话,说考研和开工作室不冲突,即便睿睿为了开工作室不准备考研,我们也应该支持她。
林韵怎么可能同意她放弃考研,当场就撂了狠话,说她如果不考研,不念书,也就别想着什么工作室了。
回到上海,邹诚把余明远送到他公司楼下,出发去香港时,他把车停在了公司,现在要把车开回去。
原本跟着邹诚他们一起回家淮的林知睿突然也要下车,说要坐余明远的车回去。
兄妹俩上了车,余明远没有马上开车,在车里安静地坐了几分钟,他打开置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
文件袋的资料上是“考研复习大纲”的字样。
“你那几个专业的考研录取分都不低,我从留校交大的同学那里弄了点复习资料。”
林知睿的目光从文件袋移到他脸上。
余明远的眼里划过一点淡淡的笑意,“看来那顿饭白请了。”
林知睿没笑,她有些难过。
十几岁的林知睿迫于年龄小,受监护人监管而无法随心所欲地做一些事,可原来二十几岁的林知睿也没法随心所欲。
她不再受任何人监管,但她逐渐成熟的心智让她懂得了珍惜身边的人,有了在乎的人,有了牵绊的事,就没法再随心所欲。
如果她不知道她妈妈得了胃癌,刚才在车上,她会誓死捍卫自己选择过怎样人生的权利。
可没有如果。
余明远了解林知睿,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所以在车上时,他没有开口为她说话。
余明远没把文件袋给她,放了回去。
一路上,林知睿默不作声。
直到车拐进小区大门,她才像是后知后觉,看着窗外,皱眉道:“干吗带我来你这儿?”
余明远把车停在车位,边熄火边说:“不是还没吃饭吗?”
他们刚才在高速服务站里简单吃了点东西,林知睿此时饿倒是不饿,但是馋了。
余明远工作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单位度过,回家不过是睡个觉,冰箱里没什么食材,所以刚才在路上趁着红灯停着下单了点东西到家。
时间刚刚好,他们刚到家,外卖也正巧到。
余明远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东西道了声谢就钻进了厨房。
一只只鲜虾去壳剥开,取出虾肉,再挑去虾线,放入绞肉机和一点生粉,打成泥状。
要不是时间有点晚了,他更喜欢手工绞打,这样打出来的虾泥更有嚼劲。
馄饨皮薄厚适中,很快一只只饱满的鲜虾馄饨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
晚上怕吃了不消化,余明远只煮了一半,另一半用保鲜袋装起来放进了冷冻室。
余明远的动作迅速,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很快摆上桌。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馄饨,新鲜手工虾肉馄饨,林知睿一吃一个不吱声。
吃完眼巴巴地瞅着余明远,后者只得从自己碗里舀了几只给她。
林知睿:“干吗这么麻烦,买速冻的不一样吃?”
“速冻的在冰箱里,”余明远说,“我多做了些,一会儿你拿回去,水烧开扔进去就行。”
末了,迟疑地问:“这总会吧?”
林知睿白他一眼。
吃完馄饨,林知睿朝她哥翘起大拇指。
“您堪为天下哥哥们的表率。”
余明远不吃她马屁,把自己的碗筷放在她面前,“我做饭,你洗碗,去吧,妹妹们的好榜样。”
林知睿洗好碗,软骨头似地倒在沙发上。
虽然没开车,但坐了一天的车,她也累。
余明远看见后说:“起来。”
林知睿趴在沙发上,整张脸埋在抱枕里,声音发闷,“肩膀疼,腰也疼,你让我躺一会儿嘛。”
“快起来,”余明远走向沙发,“我送你回去。”
她以为他今天会留她住下,不过即使住下两人也是分开睡两个房间,她哥既不会在她床边打地铺,也不会爬上她的床搂着她睡。
“等我再躺……十分钟,不,五分钟,”林知睿有气无力道,“五分钟一到我就起来。”
余明远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
五分钟时间到,林知睿侧过身,拽住他一只手,拉到自己耳边,“哥你再给我捏个五分钟的耳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