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毫无征兆便点明她隐藏至今的真实身份的人,又更加深入地说了下去:“千早应该是榊警视的下属,也就是警察厅刑事局派出的潜入搜查官。无论是榊老先生的葬礼上故意以私生女身份引发骚动,还是这一次榊警视名义上的死亡,都是为了潜入的工作。”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唇边漾起些许笑意:“来到长野应该只是意外吧,安排配属的时候被公安阻挠……那想必是千早第二次通过公考,真是辛苦了。”
有那么几秒,名樱千早惊讶到几乎失了声。
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还没有一丝偏差地完全说中了。
如果换成是别的事,她可能会以为是她的傻哥哥为了让她早日出嫁的私心,故意给她喜欢的人透露口风,可这种与她的生命安全息息相关的重要秘密,只可能是诸伏高明自己推理出了答案。
那可是与她相处共事好几年的降谷零都丝毫没能参透的秘密……
“我哪里出了纰漏?”她也干脆了当地问道。
“并非是千早的破绽。”
“那就是前辈聪慧过人?景光可是在我自白身份后,都选择拒绝相信的。”
诸伏高明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曾经有幸见过一次,那位榊老先生。就在我认识千早不久,他来到我执勤的岗亭,表明了与你的关系,然后让我忘掉他来过的事。”
……诶?还有这种事——
“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他对我说,谢谢你让她变得快乐。”
心脏重重一颤。
“那个时候,榊先生应该是希望我将你留下来的,可是……”
“是我的告白吓到前辈了吗?”名樱千早低着头扯了扯嘴角,“不能对十五岁的我给予回应,但是如果说什么挽留的话,一定会被我误会,当然还有其他因素在里面……我那个时候,对前辈来说,是景光的代餐吗?”
“千早觉得呢?”
她就笑了,并自己给出了否定答案:“前辈才不会为了景光,花一万块去娃娃机挥霍吧。”她侧目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即便那样也没能抓上来。”
“真是狼狈,那件事竟然被千早知晓了吗?”
“是我以前关系最好的小弟通知我的,还问我说要不要偷偷找店员帮忙。”她说,“我说算啦,反正我就要走了,他转头送给别的女孩子怎么办。”
诸伏高明笑笑没有说话。
刚才他的理由并未说完,她便接着自己分析起来:“因为知道我确实是榊家的女儿,所以前辈在公安第一次出现、被告知我是冒名顶替者的时候,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劲。我有什么理由冒充自己呢?当然是因为某些目的要骗过敌人,顺便骗了本应是同一立场的伙伴……前辈真是坏心眼,明明之前暗示我也可以的。”
他却摇了摇头:“那是千早从十年前就已经参与的重要计划,如果千早不希望我涉足,我自然什么也「察觉不到」。”
感情也是在她有明确表示后才有所回应,那当然不会是胆怯,只是不想给她造成任何负担……名樱千早揪起衣角,眼睫垂了下来。
“但是,唯独这次,前辈主动走了过来……时机抓得正好呢,我都害怕自己开车去机场会一路横冲直撞,甚至故意出车祸来逃避那个坏消息。”
她喜欢的人,真的好厉害,又好善解人意。
“那个电话果然是千早的母亲——”
“嗯,是啊,养护中心打来电话说,她快要不行了。我是因为她才做了现在的工作,她不在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轻声叹了口气,“明明是我早就料想到的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却只觉得天要塌了……不过多亏前辈,刚才哭了一下,现在心情已经平静多了。”
“不想再回来也没关系。”诸伏高明突然说道,“榊警视一定会很乐意帮忙,千早可以换一个身份,再换一种生活。”
……真是的。
“真狡猾啊前辈。”这样说着,她却不自觉翘起了嘴角,“竟然说这种话,我怎么会舍得抛下重要的未婚夫,去别处生活呢?再说,前辈明明是老师,竟然建议学生逃避责任?”
“即便说是责任,那也应该是警察官全体的责任,如果继续这份工作让千早感到痛苦,稍作休息未尝不可……抱歉,这只是我的私心,如果给千早增加了压力——”
她轻声打断:“不会的,不会是压力。”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她才听见身旁的人开口:“我会等你。”
而她咬了咬嘴唇,低声回答:“我会考虑。”
作者有话说:
·最初零零脑补中的hiro: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听到有晚餐后零零脑补中的hiro:被榨取(?)得不成人样
·内容提要出自《韩非子》,原意在于建议君主应暗中观察臣下(同时不能被臣下看透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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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父亲曾在十多年前就感谢过自己的未婚夫是种怎样的心情?
可能有一点宿命感,重要的是,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本该与老头子毫无交集的诸伏高明,会出现在那场葬礼上了。
“确实是为了见千早一面。”她曾经的家庭教师这样直白回答道,“毕竟是曾经的学生,我想也许会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看见我引发骚动的时候,有对我失望吗?”
“没有,从本部长那里得知榊家只有一位独生子之后,我就大概猜到了千早的情况。”他回答,“而且那时候千早给我的感觉并无恶意,特别是在面对榊警视的时候。”
“……不,对悠真我还是有些恶意的,特别是他拉着我去上香的时候。”
“真是辛苦了。”
名樱千早摇摇头:“其实我知道,老头子很在意我的事,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给我的教育并非是为了将我培养成优秀的特工,最初将我交给名樱老师,也是希望我能适应并喜欢上普通的日本生活,可惜名樱老师也不会表达感情。”
她笑笑:“而我对母亲的执念、跟父亲赌气的倔强,最终让我坚持到现在……我只是对上香那种形式化的东西,本能地有些抗拒。”
“那榊警视之后的葬礼……”
“负责人应该不会是我,他还有其他亲戚,比如说迹部君国中时的网球部监督。虽然悠真的遗产都留给了我,但我想,他们不会对一栋深山里的大别墅感兴趣。”
“深山里的别墅?”
“是啊,长野深山里的别墅,售价八亿——地势偏远、年代也相当久远,听说悠真买下时完全没有跟原拥有者讨价还价。”说着她撇了撇嘴,“说不定是座货真价实的「金屋」呢。”
“千早要将景光藏去那里吗?”
“诶——前辈怎么知道我从那个词想到了景光?”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的话,景光大概正和我那位闺蜜,在我的房间吃晚餐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件事情:“如果前辈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件衣服,请别介意,那应该是被景光借用了——前辈你要相信我,我对景光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只是拍了点照片留念,前辈一会儿要看吗?”
身旁的人不假思索:“好。”
那就只好希望他看过照片之后,还能直视自己的弟弟了。
“一会儿到机场的停车场,前辈可以帮我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吗?虽然看着可能很严重,但其实没有那么——”
“是吗?”
“……”其实不是。
对方就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她还是不要把造成她受伤的人是谁说出来了,虽然以他的聪明才智,多半最开始就知晓了答案……也好,弟弟的债就让哥哥来偿还嘛,反正时间还长。
她会回来,送母亲离开之后……她立刻就赶回来。
另一边名樱千早的家里,原本属于单身女性的房间里,此刻却聚集着两名单身男性——
自降谷零进入房间起,他已经看似不着痕迹、实则明目张胆地从头到脚观察了诸伏景光五遍,想要以此确认自家挚友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所言那样完好无损,看得诸伏景光本人哭笑不得。
“我真的没有受伤,没有被她虐待或拷问,也没有被迫吃下那种提升身体敏感度的药——当然更没有被迫跟她发生关系,主动也没有。”诸伏景光无奈地澄清道,“实际上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拿走了我的手机,还当着我的面清空了资料。”
降谷零的表情就很复杂:“可是hiro你之前并不愿离开房间……”
“那是因为希望我还活着的事能够尽量保密,以及当时我的着装并不适合出门。”
“着装?”
“……当时我穿着阿斯蒂的长裙。”
降谷零放空了一秒,忽然回想起曾经被迫穿上旗袍的自己:“那个女人,还是一样恶趣味。”
诸伏景光赞同道:“是啊,但也仅仅是恶趣味。”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半晌降谷零才开口问道:“她的伤情况怎么样?”
“有点严重,子弹伤到了神经,有可能再也用不了右手。但她的左手用得也很流畅,无论是拿筷子还是写字,zero以前注意过这点吗?”
“不,她大多数时候用的都是右手,而且她今天似乎非常顺畅地在右侧放倒了风见。”
“那大概是药的效果,”诸伏景光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应该用那只手施力的。”
顺着话题交换过为阿斯蒂诊治的医生的情报后,诸伏景光忽然想起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对了zero,阿斯蒂并没有怀孕,我看到了她手臂上做埋植手术的痕迹,她在做长期避孕。”说到这里,他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还好,zero你不会这么快当爸爸。”
他哥哥也不需要为他好友的孩子负责。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可坐在他对面的人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甚至比他先前的样子还要欲言又止,纠结犹豫了半天才开口:“……Hiro。”
“Zero?你不高兴吗?”
难道他的挚友其实很想要这个孩子?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阿斯蒂的孩子?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露出苦笑:“我没有跟阿斯蒂发生过关系。”
“……?”
那「波本与阿斯蒂如胶似漆」的传言,难道只是阿斯蒂制造出来骗人的?
被挚友极为怀疑的目光刺激着,降谷零的苦笑愈发苦涩:“真的,即便在半睡半醒间被我夜袭,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嗯?Zero你?
“Hiro,我并不是想——”话说了个开头,降谷零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可能还会越描越黑,“我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唯独我不可以。”
诸伏景光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可能并不只有Zero你,她说自己也没有跟迹部先生或榊警视发生过关系,我认为她当时的话很有可信度。”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诸伏景光才有点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开始相信她与我哥哥是纯爱了。”
“阿斯蒂跟hiro的哥哥——”
“他们已经讨论过婚宴的规格、新房的选址、婚后调职的目的地、以及之后要几个孩子。”诸伏景光疲惫道,“顺便一提,阿斯蒂好像很坚持如果有女儿就起名叫REI,虽然女孩子的名字大概会写作「绮丽」的丽,但或多或少……”
真名为「零」、发音同样为REI的降谷零无奈地接口道:“应该是在暗示我吧……既然她最初就知晓我的身份,那她应该轻易就能猜到,她身边有些事是我在背后操纵。”
可她将这件事隐藏起来,甚至冒着危险帮诸伏景光伪造死亡……
“该不会,她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与我们是相似的立场?”
虽然有其他同伴在组织里卧底是好事,但如果对方是阿斯蒂,他确实不太想接受这个可能。
“Hiro,你能想象到吗,未来某一天我们与她在警视厅或警察厅的大楼里碰面,她一边跟身旁的同事高谈论阔、讲着自己在卧底工作时的丰功伟绩,一边若无其事嘲讽没有发现真相的我们的样子?”
诸伏景光默默别开了头:“比起那个,我更不想被哥哥用听不懂的古语、责备竟然打伤了她这件事。”
所以果然……
“阿斯蒂的身份还要更多地观察求证,不能将她当做同伴,也不能轻易相信她。”降谷零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地郑重道,“首先要知道她出国是做什么,海关那边有动静会立刻发来消息。”
诸伏景光表示非常同意。
机场的停车场,名樱千早解开深色衬衣的纽扣,将肩膀处的衣料褪下。换药用的材料已经在诸伏高明腿上摊开,才刚拆下染血的绷带,他就拧起了眉头。
“这是枪伤?”
名樱千早默认道:“前辈已经明白前因后果了吗?”
“你被命令去杀死榊警视,而景光恰好是负责监视的人。”身后的人已经开始操作,声音却听不出情绪,“看来子弹已经取出了,难道是景光帮忙做的手术?”
“不、是正规的医生、呃、好像也不太正规?总之是值得信任的人。”
“伤势呢?”
“有一点伤到神经,但花点时间应该可以痊愈……前辈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不,只是有些无力感,”诸伏高明回答,“千早自从来到长野,就一直在受伤,而我似乎无法帮上忙。”
“唔,那前辈可以回去之后把帮我景光揍一顿,他肯定不会还手。不过要尽快,我猜他今晚不会离开,他现在是「已死」的状态,未来的安排可能还要公安上层商议,也不知道他们工作效率怎么样。”
诸伏高明却没有接她的话:“我大概能想象到,榊警视新年在医院里与千早吵架时的心情。”
“……前辈。”
“我明白,这是千早自己的选择。”最后一点纱布被固定好,诸伏高明收回手,轻声叹了口气,“我也相信千早的实力,但是……”
名樱千早若无其事地打断道:“只是偶尔运气不好啦,前辈你看我今天不还轻松把风见君放倒了吗?这点伤根本不碍事。”
“千早——”
“而且我刚才考虑过了,我会回来的。”她拢住衣襟回头,虽然眼睛还红肿着,唇角却翘起些微弧度,“因为,我还要保护前辈嘛。”
作者有话说:
·然而hiro等妹回来也没离开(hiro:你家不比别处安全?
·以及直到妹拿出证据真实自爆,两只猫猫都没查到她真是同事的证据(x
·内容提要出自《红楼梦第二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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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欲养而亲不待。☆
临别之前,名樱千早打开手机相册,把最近一周拍摄下的照片全部展示给诸伏高明看。
而原本面色带着些新奇的人,随着页面逐渐上滑,表情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千早,这究竟是……”
“这确实是我的恶趣味,但是景光立刻就接受了,我没有强迫他,我保证。”
诸伏高明的目光却未从照片上移开,他斟酌着词句缓慢说道:“虽然出乎意料,但这样的景光,似乎可以看到些儿时的影子。”
名樱千早眼前一亮:“对吧,我也觉得很可爱!……别那么看着我呀前辈,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对方却缓缓摇头道:“不,如果这是千早的兴趣的话,我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啊,果然他还是很在意她被弟弟射伤的事,竟然直接把弟弟借给她玩了。
“知道啦,那下次我把他打扮好了带给前辈看——我先走了,之后邮件联系。”
“注意安全。”
应过声之后,名樱千早拎着包向电梯小跑而去,没有人看见,她才一背过身,轻松的表情瞬间消失,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最后她还是进入了表演状态,不知该说是下意识的,还是习惯性的——她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淡然,即便心情确实好了一些,压在心上的沉重负担却没那么容易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