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草木傀人、顽石傀人和鹤鸟傀人伺候,这些女子身上倒是干净清爽。
洛洛试着搭话,发现她们根本无法与人交流。
要么疯,要么傻。
她问圣女巫谢:“哪一位是现在那位神主的娘?”
巫谢定定望了她一会儿。
大龄少女的瞳仁极黑极大,盯着人不动时,有点发瘆。
“她已经死了。”巫谢幽幽道。
洛洛:“哦。”
巫谢又道:“神主撕开她的肚皮爬出来,她就死了。”
洛洛:“……哦。”
离开后宫,一路无话。
两个人邂逅的长廊,隔着宽广无边的道场,巫谢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走。
想来是忌惮那一位。
洛洛行出几步,忽然回头:“圣女长老。”
巫谢双手叠在下腹处,眼皮微动,等她说话。
洛洛道:“历代神主也像后宫这些女子一样,身边只有傀人跟着吗?”
巫谢双眸微微一睁,险些泄出精光。
不等她回答,洛洛已转过身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她边走边摆手:“圣女长老,明天让傀人往寝殿里送两只叫花烧鸡,记得不要用荷叶包。能慢慢烧上一夜就最好了。”
巫谢看着她的背影,沉稳道:“好,我知道。”
转过身,眸光微微地闪。
她有些不确定,这个看起来笨笨的,说话总是慢一拍的洛洛,究竟是不是意识到了那件事。
神主自出生起,便可以算是无父无母。
一个无父无母的婴儿,交由没有神智也不会说话的傀人带大,有养而无教,“祂”会长成什么样呢?
洛洛登上黑阶,拍门。
她惊诧地想:“神主,好惨!”
从出生就被关在牢笼里面,像野兽一样养大,用欲浮生催情,生下血脉,然后去死。
种马都没这么倒霉。
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她怕是很难离开这里了。
她更用力地拍门。
“嘎嗡——”
顶天立地的厚重雕花黑石殿门总算缓缓分开。
血腥味道扑了出来。
洛洛抬眼一看,就见倒霉神主单手撑着门,一脸虚弱,表情却嚣张。
他探出一只手,陡然把她拽了进去。
殿门轰一声在身后阖上。
“你怎么了?”洛洛关切地问。
她意识到她和这位神主的命运似乎已经绑在一块儿了。
血腥味道来自他身上,他穿着黑袍,看不出来。
“没事。”他摆手,“抠了下封印。”
洛洛:“……”
您这位神主说话可真是接地气儿。
那些封印深深嵌入他的血肉,压制他、禁锢他。他想弄掉它们的心情洛洛能理解,但是……抠?
她悄悄叹了口气,向他禀告今日的进展:“如果你想找的那个人是你娘,那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反应。
她抬眸瞥他,见他坐在窗榻下,目光悠悠望着远处。
“不是。”他懒声道,“你的出格,倒是让我有种感觉。我要找的,应该是个过分正经的人。”
他得小心藏好爪牙生怕吓跑她的那种正经人。
洛洛悲愤:“哦。”
她哪里就不正经了?明明是他跑她床上,还恶人先告状!
他坐在窗榻,继续撕扯锁骨下方的封印。
血腥味刚呛出来,身边忽有一道轻甜的风刮起。
他眯眸转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爬下床榻,赤着脚,闭着眼,傻乎乎站在他面前。
她的小脸十分严肃:“我有烤鸡,明天你有空一起吃吗?”
他:“……”
脑海里隐约晃过昨夜的画面。
她也是这么赤着脚扑进他怀里,又抱又哭,迷迷糊糊给他哄去了她的床榻上。
他眼下的红色刻痕微微抽搐。
他哈地笑出声。
还敢说不是她勾引他?昨日不过是睡迷糊了,上她鬼当。
今日么……
洛洛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不禁开始难过。
她知道他不在了,但她做梦也想和他一起吃烤鸡。
“啧。”
“哭,又哭。”他暴怒,“就不让人睡觉是吧。”
拍桌起身,将她往怀里一捞,机智地把她拎到他睡的窗榻。
摁倒,指她鼻子。
“睡!”
梨花树后,有一大片赤焰红枫林。
阳光穿过燃烧的红叶,红炽炽、星点点,落到身上和脸上。透过白色单衣,好像着火了一样。
李照夜屈膝坐在青石板上处理伤口。
他是个战斗狂,打起架来从来不知道疼痛,很容易把自己搞一身伤。
此刻他扯开了衣襟,大咧咧敞着,露出一片坚硬结实的胸膛,洛洛眼角余光不留神往下滑,甚至能窥见一小截劲瘦的腰。
乱红迷人眼。
她头晕,不敢看太清,只知道他锁骨下有伤,血染到单衣,像白雪地里一串绽开的红梅花。
她愣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关心李照夜的伤势是很矫情的。
有一次师父假模假样凑上前:“哎呀呀,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真是心疼死为师了!”
李照夜只把眼皮一撩,手一伸,掌心向上。
“心疼不能治伤,”他懒声道,“丹药能。来点天品补益丸,就你老人家藏在第四枝烛台铜盏芯里面那七枚。”
师父:“……?!!”
师父暴跳如雷:“小王八蛋你又找到了老子藏的宝贝!你是个寻宝鼹鼠吗你是!”
李照夜一脸无赖:“就说给不给吧。要不然偷宗主韭黄那个事儿……”
师父生无可恋:“给给给!”
李照夜打蛇随棍上:“给给给?三个给,那就是三枚——多谢师尊!师尊慷慨!”
都师尊上了呢。呵呵呵。
师尊咬牙切齿:“……行。”
李照夜呼地松了一口气:“咳,那个,先前我跟小师妹各自都吃过一枚了,所以师父你只欠我一枚,给一枚,两清。”
“……”师父,“??!!”
不是,小王八蛋偷了他两枚丹,他反倒还欠他?!
回忆消散,洛洛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偷眼看一看面前的李照夜。
红得像烛的阳光落他满身,他敞着衣襟坐在青石台,很不耐烦地撕扯伤处,弄得到处都是血。
洛洛很心疼。
李照夜是个非常实在的人,从来不喜欢虚头巴脑的安慰话,要给就给丹药,不然灵石也行。
只是洛洛现在一贫如洗……哦不对,以前也没富过。
她有什么呢?
对,她有两只烤鸡!
于是她摸到他身前,绷起了最严肃的脸,邀请他一起吃烤鸡。
等了半天,他却没反应。
忽地,洛洛后心一阵冰寒——她想起来了,师父说,李照夜是献鸡,她是个小山鸡。
她和他,都是师父为了过年养的鸡。
突然之间,如坠冰窟。
李照夜已经被杀掉了。杀掉了杀掉了杀掉了杀掉了……
她的心口涌起铺天盖地惊惧和痛苦,呼吸里密密全是血腥气息,胸腔颤抖,胃部仿佛被手攥住,又紧又疼。
就在这时,她一下子被人拎了起来,撂倒在青石台。
洛洛:“???”
天旋地转,后背微陷。梦中的青石台竟没那么硬,仿佛铺了一层上好的青纱缎。
有人用手指着她,似乎很凶。
洛洛思绪错乱,下意识抬手拨他的手:“别吃我……”
她才不是小山鸡,李照夜也不是大献鸡。
对方愣了下,冷笑出声:“鬼才吃你!”
轻飘飘的嗓音,带一点漫不经心的沙。像极了李照夜。
洛洛身躯微震。
对啊,不吃她,就要吃李照夜。
她胆子很小,也怕疼,但是如果一定要死一个……她想保护他。
“不,吃我。”梦中思绪凌乱,她拽住他散开的衣襟,含混又着急地说道,“吃我,你吃我!”
吃了她就不要再吃李照夜了。
他抬手推她脑门,她正好仰起头,嘴唇落在他掌心。
洛洛被堵住嘴,仍在呢喃:“吃我吃我吃我。”
他瞳孔收缩,见鬼一样低头盯着她。
……痒。
……痒死了。
……什么嘴,这么软。
她的嘴唇并没有合上,微微分开,好像随手一碾就会碎掉的花瓣。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掌心,他的手突然就有了嗅觉,他清楚地知道她嘴里的呼吸是什么味道。
香的,甜的,不知道是用了多少花蜜腌入味。
她仍在碎碎念叨,让他吃了她。
他后背生起了一股极其可怕的预感,生怕她说着说着,突然伸出可怕的舌头,舔他一下。
念头只一晃,身上就仿佛挨了一闪电,天雷勾着地火直往下蹿,激得他双眼一黑,从骨头最深处燃起燎原的暗火。
他气急败坏,飞速从她嘴下抢回自己的手,身体猝不及防往后一摔——要不是能瞬移,他能从榻上掉下去摔个四仰八叉。
神主活活气笑。
“我是有多蠢能中你的美人计?”
他指指点点,“况且你也不……”
视线落到她脸上。
烛火靡靡诡丽,深黑庞大的宫殿之中,团在窗榻的女子美得像一只销魂蚀骨的妖精。
他闭嘴了。
……行,美则美矣,但他根本不中计。
这女子实在居心不良,满脑子黄色废料,惦记着别人,还想勾引他?
真当他荤素不忌?
冷眼看去,见她倒在窗榻下的大软枕上,眉头皱着,嘴里还在说梦话。
一头青丝披散,如云如藻。
眼睫颤颤,花瓣般的唇微启,藏着不容人细想的风光。
她用这样一张嘴,请求他吃了她。
他眯了眯眸,眼底刻痕如血。
悄然凑近,探一只手握住她后颈,将她无情拉向他。
冷而硬挺的鼻尖恶劣蹭过她的眉骨和脸颊,呼吸相闻,他垂眸盯她的红唇、若隐若现的白牙。
他坏声问:“要我吃你?”
洛洛心尖微颤,眼睫也颤。
她又闻到了李照夜的气息,离她这么近,就像那一次在谷底。
若是早知道他们没有以后,那次她一定会吻上去。
只要往前一点点……
她触到了他的唇。
和她想象中一样,他的唇薄而冷,唇线漂亮硬挺,不用睁眼都可以描绘得分明。
洛洛放任自己沉溺于美梦,大胆地轻啄他。
片刻,她听到一声很坏的轻笑。
旋即下唇一痛,被冰冷坚硬的牙齿衔住。他并不温柔——李照夜这个人从来也跟“温柔”二字不沾边。
“嘶。”她吃痛,下意识想抬手,却绵绵无力。
他咬着她的唇,似是压住许多戾气。
半晌没有进一步动作,只用一种令人本能战栗的语气低低笑了下。
他多用了三分力。
叼着花瓣,利齿间吐出含混的字音:“吃了你,确定?”
她恐怕不知道,他是当真会像她脑子里想的那样,撕裂她的皮肉,饮尽她的鲜血,嚼碎她的骨头。
洛洛呼吸轻颤:“吃了我,就不要再吃李照夜。”
他:“……”
他见鬼一样盯着这个乱说梦话的家伙,瞳仁连着刻痕,收束成细细一条线。
李照夜,她脑子里不停念叨的小白脸。
他在太玄宗见过,平平无奇,身上还粘着个吱哇乱叫的怪女人。
什么东西。
他笑了。
“本尊没那么重口。”他捏着她后颈,把她推回软枕上,哑声冷笑,“吃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好吃!”
洛洛迷糊:“烧鸡,很好吃。”
他:“……”
原来她做梦自己是个烧鸡。
他抬手揩了揩自己的下唇。
唇齿间残留着她的味道,一种刻骨的熟悉,就像梦过千百遍。
心跳极重,呼吸极沉,暗火泛滥,骨子发痒。
“食欲。”
他找到了答案。
下半夜,他坐到了窗榻另一头,离她远远的。
他发现她睡得很不安稳。
一直在动,扭来扭去,像个如花似玉的大虫子。(洛洛:我谢谢你的比喻。)
他定睛观察片刻,确定了,她嫌这窗榻太窄太硬。
抬手拍了拍,确实不是人用的。
这还真不是他挑剔,从前这里住的是野兽,一应设施都以坚固耐用防挠为主,薄薄一层幽绿绸缎下面就是玄石榻。
他笑:“自讨苦吃,活该。”
又片刻,他被她动来动去吵得受不住。
一脸暴躁起身,单手把她拎起来。
洛洛软软伏在了他身上。
拎回床榻,往锦绣堆里轻轻一扔,随手往她身上扔个被褥,掉头走人。
没走出几步,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她分明就是自己跑到他的窗榻勾引他,他这么把她拎回来,明日她岂不是死不认账?
薄唇微抿,刻痕轻动,眸光一下一下地闪。
思忖半晌,终究是觉得吃了大亏。
不行,必须让她知道她会梦游这破事。
他眸光一定,大步回身,走到床榻前,俯身,揭开被褥,把她从温柔乡里抱了出来。
拎到窗榻,正要放,又烦恼她动来动去很吵。
思忖间,双手放下,抬起,又放下,又抬起。
洛洛终于成功被他弄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便是半敞的衣襟,劲瘦风流的胸膛。
视线再往上,喉结漂亮,侧脸弧线精致硬挺。
他抱着她,正把她……往窗榻上放。
她震惊又迷茫。
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时,听他自言自语:“自己睡到我榻上,休想不认账。”
他把她放下了。
放在窗榻。
洛洛深深被他的操作震撼。
他得意一笑,偏头,随意地扫了她一眼。
对上她那双清醒震惊的眼睛。
顿时石化。
洛洛惊呆。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位神主是趁她睡着时,偷偷把她抱到他睡的窗榻,然后冤枉她爬他的床?
这么不要脸的事,谁能干得出来?!
哦,李照夜也能。
洛洛一时心情复杂,双手撑着榻缘,用目光谴责这只神主。
他瞪着她:“事实就是你自己爬上我的榻,蓄意勾引,求我吃了你。”
简直了,越说越气——还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事儿更操淡?明明说的是大实话,偏偏听着比什么都假,换他自己也不信。
他心如死灰,把脸一垮:“够了,再敢多说一个字,我杀了你。脑子里也不准想!”
洛洛:“……哦。”
她错了,李照夜没他这么不要脸。
瞧瞧他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功力,少说得有个二百年脸皮。
他使用不正当手段,强行让她闭上了嘴。悻悻盯她一眼,他继续低头摆弄身上的封印去了。
这些封印像镣铐,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他强行拽着往外扯,一下一下滋出血和凶暴的戾气。
洛洛从没见过这样的封印。
盘根错节,一道叠一道,他拽动它们时,她能够清晰感觉脚下的大地都在闷而隐秘地震颤。
她怀疑嵌在他身上的封印能够与整座神山的巨大封印共鸣。
用一座山,镇一个人。
洛洛并不同情,心中暗自嘀咕:谁叫他是个牲口。
圣女巫谢在午后让傀人送来了叫花鸡。
神主:“……”
居然还真有鸡?
他不屑一笑,拖着残影瞬移到西窗下,眯着眼,仰起脸,盯那一方镇有太极法印的苍冷天空。
堂堂神主会吃鸡?笑话。
傀人把叫花鸡放到雕花黄铁案上,抬起坚硬如刀的手掌,“嘭嘭”敲开闷烤了一夜的黄泥外壳。
焖在里面的香浓热气顿时雾腾腾冲了出来。
剥开叶片,只见两只山鸡烤得焦香酥脆,傀人用银筷一拆,真叫外酥里嫩,肉质饱满,骨脆汁香。
再不能有比这更好的叫花鸡了。
洛洛愣在案桌边。
昨日随口给圣女巫谢找点事做,要了这两只鸡。一时竟忘了,她和李照夜,都是师父养的鸡。
哪有人自己吃自己?
洛洛身体微微地颤抖,深吸一口气,正想命令傀人把鸡端走,眼前忽一花。
神主瞬移过来了。
他又瞬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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