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李照夜,是神主。
神主的五官确实有点像李照夜,甚至更为精致一些,若不是眼底刻着两道邪异红痕的话,他比李照夜更像个小白脸。
情火仍在洛洛身体里肆虐,心却瞬间凉下去。
他不是李照夜。他当然不是。
他怎么会是李照夜呢,李照夜已经死了,死在海滩,经脉尽断关节尽碎,死得魂飞魄散,再不会回来。
洛洛轻轻扯了扯唇角。
刚一笑,她又被神主凶了。
“再哭一下试试!”他的气息更加暴躁,眼底刻痕赤红如血。
洛洛抿住唇,用手掌撑着榻栏,借力坐直身体,抬眸望向这位阴晴不定的主。
她摇头向他解释:“我没哭。”
他微眯一双深黑狭长的眼睛,盯她。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是真有一点吓人的,洛洛能感觉到他压制着暴戾杀心,就好像深渊般的身体里藏了
一只随时可能失控的野兽。
她怀疑这个家伙分不清好歹——她明明在笑,他硬要说她哭。
洛洛能屈能伸,不让笑那就不笑了。
她身上仍然很热,骨头里好像有蚁爬,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她直视他,单刀直入地问:“尊上带我回来,不睡吗?”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
片刻,微微勾唇:“别想好事。”
洛洛:“哦。”
“我说要睡你,”他按着膝,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为了迷惑外面那些老妖婆。我真正要做的,是挣脱封印,杀光所有的人。”
洛洛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位神主,他是真的有神智,没人性。
他忽地凑近。
两道诡异红痕让他的脸精致得好像一张假面,他在极近的地方盯着她,陡然发出死亡之问:“你——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吗?”
他语带笑意,语气温存得令人后背发凉。
他离她太近了,身上的气息肆无忌惮地侵犯她,独特,嚣张,像极了李照夜。
她屏住呼吸,抿唇摇摇头。
“真不想?”他侧眸瞥她,抬手指了指她额侧,“我会杀光所有人,包括你。动动脑子想一想,你该找谁,把我的秘密告诉他。”
洛洛仍然摇头:“我不知道。”
她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杀了另一个。
他沉下脸:“必须说一个人。”
洛洛问:“死人可以吗?”
如果被杀掉之后可以和李照夜重逢,她应该会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和他说好多好多话,也许会说到这位神主的秘密。
他:“……”
他盯着她,一脸见鬼。
“行,你可以住脑了。”他命令她,“不准再想这件事。”
洛洛:“哦。”
大概是欲浮生的缘故,她的心不自觉泛着懒,偶尔轻轻悸动,就好像身处某个旧的日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李照夜说话。
李照夜从前也这么不讲理。
她因为回忆起那个血色黄昏而痛苦颤抖的时候,他总会强硬地命令她不准想。
她不住脑,他就拔剑揍到她住脑。
神主敲了敲膝盖,唤她回神。
“说说。”他笑吟吟问,“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怕,畅所欲言。”
他双目微弯,深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点诱导的、期待的光。
洛洛老实道:“为了天下苍生,镇压上古妖魔的人。”
她真不是故意的,但脑子里不自觉就蹦出了几个大不敬的字眼。
禽兽。倒霉种马。
神主的气息消失了一瞬。
他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微笑:“是吗?”
洛洛点头:“嗯!”
“很好。”
他退开一些,深黑的眼珠子定在她脸上,气定神闲抛出个惊雷:“你怕是不知道,我能听见你脑子里的声音。”
洛洛愕然。
她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脸上并没有出现他准备欣赏的惊慌。
“不可能。”洛洛根本不信。
她明明没哭,他非说她哭,这能是读心?
不信,根本不信。
她又憨又坚决的小表情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他无声轻啧:“往后在我面前,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都给我收好!再敢肖想本尊咬你脖子掐你腰,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去!”
洛洛的惊恐来得慢了一拍。
反应过来时,脑袋好像接连不断被雷劈中,轰隆隆响个不停,话都说不顺溜:“我我你……”
他得意地笑:“你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秘密。这就是我挑中你的原因。”
洛洛:“……”
她本以为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击到她。
是她天真了。
他抱起胳膊,眯着笑,慢悠悠欣赏她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准再有非份之想。更不准,”他顿了下,“把我当作别的什么人。再有一次,你会死。”
洛洛:“……”
她正想解释自己肖想的不是他,而是她亡夫。
“就算我不想睡你,你也是我的人。”他的语气恶劣又嚣张,“替我做事,不会亏待你。”
洛洛:“哦。”
他忽一笑:“如果你有足够的价值,我不介意帮你复仇。”
“哦……哦?!”洛洛差点跳了起来,身体往前一扑,险些扑到他身上。
她揪着华贵精美的绣被,一双眼睛亮到发光。
“尊上有什么事,我定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无以为报!”
她一鼓脑把陈玄一在幻梦中的台词背了出来。
“行了行了。”他很不耐烦地偏开脸。
差点被她眼睛里的光芒闪瞎。
他微微沉吟:“我要找一个人。”
洛洛点头:“嗯!男的女的,多大岁数,什么样子?”
他笑:“不知道。一定要知道这些么?”
洛洛毫不气馁:“不知道也行,我都能找!”
以前师父总笑话她,说她这个人呀,给点阳光就灿烂。
师父,洛洛心想,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有小小一点希望,我也会牢牢抓住它不放,这样一个人做你的敌人,你会头疼吗?
洛洛大拍胸脯:“尊上只管说。”
“行。”神主微笑,“这个人,是我活着的原因,也是我活着的意义。”
洛洛:“嗯,还有呢?”
他笑:“没有了。”
洛洛:“……”
她猜到会抽象,但没想到竟能如此抽象。
她艰难地思考,大胆提出问题:“这个人,与尊上的神智有关?”
他一副不管别人死活的语气:“不知道。”
洛洛:“……那尊上昨日生出神智之前,有没有什么记忆呢?”
他偏着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膝。
不得不说,这副思考的模样是真的很像李照夜。
“我大概是个鱼?”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非常不着调的话,“走在路上,掉了半个脑袋,大概。”
洛洛:“……”
他又想了想:“飞虫?鸟?掏心掏肺投喂她,她不领情?大概。没了。就这样。”
洛洛:“……”
她悟了。复仇的事,还得靠自己。
夜更深了。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修士们还是会顺应天道,在夜里睡觉。
睡觉既能够补“神”,又能够调和阴阳之息。
神主大约是被洛洛脑袋里密密麻麻的黄色废料吓着了,他决定把巨大的玉榻让给她,他自己躲到窗边长榻去。
他跳下床榻时,没忘记再警告她一遍:“不准对本尊再有任何非份之想!”
都“本尊”了呢。
洛洛:“哦。”
这一日实在是心力交瘁,她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夜里忽然梦见李照夜。
他嚣张得不得了,拎着一只缺了半个脑袋的鱼,杀上太玄宗。
提起那只臭掉的鱼,指住陈玄一的鼻子,骂得贼难听。
洛洛看得想笑,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
“李照夜!”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放纵自己扑向他,像只飞箭一样扎进他的怀里。
“哎,哎哎!”
他还装模作样的,像个正人君子那样抬起双手,望望左,望望右,眉眼和唇角都飞扬。
洛洛偷偷把眼泪全蹭在他身上,她大口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好喜欢。
一整夜他都在她身边,她抱着他,抱久了,他也回抱。
她把脸放在他胸前,时不时轻轻蹭一蹭,絮絮说上几句话。
满足到天明。
直到睁眼的那一霎,好梦破碎,脑袋上挨了一惊雷。
她,果然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只不过这个人不是李照夜。
眼底刻痕一动,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睁开双眼。
洛洛:“……”
来不及装睡,被他逮个正着。
“……哈。”他慢吞吞扯开唇角,“好大胆子,还敢投怀送抱。”
洛洛只恨不能当场逝世。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
想找个理由为自己解释(狡辩)。
目光忽然一顿。
她望见了翻飞的旖旎纱幔,望见了绣着合欢花的锦被,望见了雕刻精美的榻栏。
这里,不是窗边长榻,而是她昨晚入睡的床。
老实人洛洛说了句大实话。
“尊上,是你投怀送抱。”
玉榻上静得可怕。
洛洛倒是不后悔说了大实话,毕竟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本来就不是她投怀送抱,而是神主自己跑到她的床榻来睡觉。
总之错的不是她,就算他杀了她,她也是一条清清白白的鬼。
“你勾引本尊。”他面无表情地恶人先告状。
洛洛:“我没……”
他很凶地打断她:“还敢说没有——你手往哪放?”
洛洛一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整个缠在他身上,挤在他怀里。
就像她在梦里对李照夜做的那样。
她用双臂环着他劲瘦的腰,用脸拱开了他的衣襟,只隔一层薄薄单衣,贴在他身上。
金钩铁划的血色封印透过白色单衣,如沉重的镣铁,深深嵌入他的身体,原本看着挺叫人胆寒心惊,此刻却染上了一片片可疑的水迹,显得有些滑稽。
绝对是眼泪,洛洛生无可恋地想,不能是口水。
他似是气笑了下。
冰冷的气息落向她发顶,胸腔微微一震,有闷而好听的气音。
洛洛强装镇定,迅速后退。
退、退、退不动。
她的身躯被他一双大手紧扣。一只手环过她后腰,抓在她腰侧,另一只手斜过她后背,将她整个身体摁在他怀里,硬若坚铁的手指抓握住她的肩。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是他自己扣着她不放。
洛洛发现自己的腿也动不了,被褥之下状况不明,她只能希望是睡麻了。
……而不是和他紧密纠缠。
她身上暖暖的甜香与他强势凛冽的气息缠混在一处,并着若有似无的欲浮生残香,交织成一股令人意乱情迷的味道。
洛洛连忙抬手去推他,身躯挨得太近,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下手的地方。
手落上去,是他精瘦的胸膛。
瘦,却有肌肉,大概是从前在这间大殿里爬来爬去攒下的。
洛洛顾不得细想那么多,推着他,借力把自己往后拔,就像拔萝卜那样。
拔了几下拔不动,洛洛慢吞吞急眼了。
她很习惯地用对方刚说过的话怼了回去:“你才勾引我——你手往哪放!”
他危险地眯了下眸,眼底刻痕微动,他骂她:“学人精。”
洛洛:“……”
她张了张口,一时竟无法反驳——给他骂到点子上了。
她是个很老实的人,自己没理就心虚。
眼珠定住,目瞪口呆。
见她傻乎乎噎着说不出话,他双眸微弯,莫名愉悦,好似大仇得报。
洛洛有种奇怪的感觉。
看他这副懒洋洋高兴的样子,她觉得他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
他忽地凑近。
洛洛下意识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以为他要越过她,去拿她身后的某一件东西。
李照夜就常常这样。
忽一下,害她的心脏悬到喉咙里乱蹦乱跳。
此刻神主却没有越过她。他把那张精致邪气得像个面具似的脸停在了她的耳侧。
他问:“你身上什么味道。”
这句还正常,他又接了一句,“闻着就想X。”(一种植物)
洛洛:“……”
她偏过头,见他神情冷静,一对眼珠冰凉,不带一丝慾色。
他只是很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就像李照夜用谈论烧鸡的口吻提起那个春药。
洛洛也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欲浮生。你听到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这个药。都是它。”
肯定不是我偷看禁书只看一遍就对那些字眼念念不忘随时随地都能想起来,什么玉啊焚啊春啊欢啊艳啊浮啊兽吟啊我早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一脸无语,抬手点了点她额侧,“让你收敛,不是让你变本加厉。”
洛洛:“……”
不是,明明是他自己跑到她的床榻上还说什么闻着她的味道就想X……住脑,住脑,洛洛你快住脑。
她身体一轻,眼前一花。
他忍无可忍把她拎下床榻,扔出寝殿:“去,给我办事。”
洛洛:“……”
哪个冤种一下床就干活?哦,原来是她。
看着两扇殿门无情在身后阖拢,洛洛争分夺秒问他:“我怎么跟神宫的人打交道?”
她怎么知道有没有什么禁忌,什么能说不能说,什么该说不该说。
“无所谓。你是本尊的人。”他唇角微勾,笑容轻飘飘地嚣张,“怎么跋扈怎么来。”
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
洛洛缓缓眨了下眼睛:“……哦。”
洛洛站在高阔的黑阶往下望。
神宫向来是一处独立于世外的神秘地界,连禁书上都写得十分潦草。
比如那个《宫阙深深:那个禽兽神主,你不要过来》里面,就把神宫描绘成一间镶金砌粉、乱花迷人的靡靡宫廷。
其实完全不然。
洛洛的视线掠过远远处处的黑宫、黑塔、黑楼、黑色道场。戒备森严,处处流转着封印阵法的寒光,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望不到尽头。
很显然,这里是一处囚禁“祂”的牢笼。
看守者都藏在法阵背后。
她顺着黑阶往下走,九十三步,不知道蕴藏了什么玄机。
她回眸望向高处的大殿,他已经把殿门阖上了,独自躲清静。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敲得开。
洛洛只好独自探险。
黑阶之下,是广阔的黑石道场。
十八根巨柱撑起一座太极法印,如金铁般嵌在半空,想是防着“祂”从天上逃走。
阳光透过法印照在身上,压抑、苍冷。
洛洛感觉却还不错。
面对全然陌生的一切,她的脑子不太够用,于是时常忘了难过——她就是这么一个笨笨的人。
眼前忽一花。
一位面容绮丽的少女挡住了洛洛去路,宽大的白裙在风中轻扬,很有几分潇洒飘逸。
白衣少女面无表情:“你要去哪里?”
洛洛正想老实回答,念头一转,记起了自己的跋扈宠妃设定。
她思忖片刻,慢吞吞道:“你也配和我说话?叫你们这里能做主的人出来。”
白衣少女唇角微一抽。
洛洛绞尽脑汁,认真地嚣张:“区区侍女也敢挡道。就凭你,没有资格。”
白衣少女叹息:“我就是圣女巫谢。太玄宗里你我见过的。”
她抬手一抹脸,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样子。
身上宽大飘逸的白裙原来是老人衣。
洛洛:“……”
初出茅庐,折戟沉沙。她果然天生不是嚣张跋扈那块料。
这辈子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都怪神主那个禽兽。
洛洛跟随圣女巫谢来到后宫。
巫谢面无表情:“历代侍奉过神主、尚在人世的,都在此处。”
洛洛问:“你不奇怪神主为什么有了神智吗?”
巫谢:“难道你不是来这里找答案?”
洛洛:“……”
聪明人,真讨厌。
洛洛埋头踏入后宫。
这里看上去就像话本子里描述的人间冷宫。
洛洛没走几步就遇上了疯疯癫癫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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