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真君:“住口。”
圣女长老:“让她说。”
顾梦勇敢地说道:“为了夺回李大哥,洛洛一错再错,这一次甚至不惜下药伤害李大哥的身体,闯下这等大祸!既然已是百般勉强而不成,那这桩婚约留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李照夜他,他根本不爱洛洛!”
掷地有声。
嗡……嗡……
洛洛听见自己在耳鸣。
她慢吞吞地想,对,顾梦说得对,一点儿没有错,这个世间,已经没有爱洛洛的李照夜了。
麻木了很久的心脏突然被攥了一把,揪心地疼。
眼前光影忽一变。
几位化神修士只来得及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见神主带着一身恐怖气息,停在了顾梦面前。
“吵。”他面无表情,一对深黑的眼珠直勾勾盯了她一眼。
他抬手,噗一下捏住顾梦两片唇。
一触即放。
“唔嗯!”顾梦闷叫一声,捂着嘴摔到了陈玄一身上,耳朵和脖颈霎时红到滚烫。
她想哭,却张不开嘴。
两片嘴皮烙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血肉糊成一团。
她惊惧抬眸,对上那一双冷到非人的眼睛,骇到所有的气音都憋了回去,再不敢多看他一眼,多发一点声音。
娇躯簌簌颤抖,如秋风中的叶。
李大哥并没有站出来
为她主持正义。
没等众人回神,这位行事诡异的神主又带着一身封印瞬移回到洛洛面前。
“你更吵。”他凶洛洛。
一模一样的手势。
“哎——别——”清虚真君下意识竖掌提步,“尊上留情!”
无条件偏宠小徒弟嘛,多年来焊死在他身上的习惯,一时半会儿真改不了。
洛洛在发呆,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神主的恶劣行径让她又想起了李照夜。
李照夜从来也不是什么“清冷正直心肠好”的人,他骨子里蔫坏,夏天嫌树上知了吵,他会不厌其烦把它们一只只捉下来,捏坏腹部鼓膜,没声儿了再放回去。
他还得意洋洋说他不杀生,贼善良。
洛洛能怎么办,她只能默默承受他带来的清静。
李照夜,李照夜。
洛洛深陷在过去,似乎没有意识到,当下的自己,也是一只吵到了神主的蝉。
一只冰冷的、牵引着重重封印的手探向她。
咚一声。
他并没有捏她的嘴,而是指尖戳着她额侧,倾身凑近,眼底两道刺目的红痕几乎晃到她脸上。
他很不耐烦,非常不耐烦,周身散出的戾气把拂过来的山风尽数绞散。
“不、要、哭、了、听、见、吗?”
他说一个字,戳她一下。看着凶神恶煞,却没有真的伤害她。
洛洛没力气解释,点点头:“哦。”
她这么老实,他却并不满意,盯着她,一脸找茬。
泠雪真君忍无可忍,探手过来,暗中释放一式道意,周遭不可视的水汽尽数凝结成冰,不动声色阻滞神主的动作。
就在这毫微之间,冰冷柔韧的手掌牵住洛洛,将她拉向她身侧。
洛洛微讶:“宗主师伯……”
泠雪真君手掌微微收紧,握一握,示意她不必害怕。
只一霎,身后另一只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大手落上她的肩,将她摁在原地。
眼见一前一后两道可怕的气息就要轰然对撞。
“师伯,师伯。”洛洛弯起唇角,“你说得对,当断则断,我不会再纠缠了,我跟他们走。”
泠雪真君脸色极其难看:“不,李照夜没有负心,他只是一时忘了你,他早晚会想起来。”
握在洛洛手腕上的五指更紧。
两个人都在说着对方曾经说过的话。
泠雪真君薄唇紧抿,用坚定的目光告诉她:不需要你为宗门牺牲,你既是太玄宗弟子,宗门必定护你到底。
她甚至很不礼貌地示意洛洛去看那两位神宫圣女长老。
那二位故意让自己外貌老态龙钟,多少有几分防着被神主看上的意思。
被神主看上可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洛洛摇摇头,探出手,轻轻拨泠雪真君的手。
“洛洛!”
“师伯,是我偷的欲浮生啊,”洛洛笑,“我和李照夜早就想偷了,只是宗主师伯看得严,要不然早就得手了。”
趁着泠雪真君一愣,洛洛拨开了她。
“我走啦。”
她实在没力气了,身体向后软倒,顺着摁在肩膀上的那只手掌,跌进一个可怕的怀抱。
她被神主带上那乘十六抬大轿。
坠着金铃的红幔垂落。
十六只鹤鸟傀人重新化出羽翅,托起巨大的神轿,缓缓浮上半空。
两位老态龙钟的圣女长老冲着太玄宗众人微微颔首,提步,踏入风中。
泠雪真君怔忡片刻,转头大怒:“清虚老贼!你敢替她窃药,何不替她应酬神主去!”
清虚正在帮着陈玄一给顾梦撕嘴皮。
泠雪真君口不择言:“神主怎就没瞧上你!你虽是个男的,却也生了一副好面皮!”
清虚真君手一抖,手底下拉出好大一道血口子。顾梦惨嚎出声,一双鹿眼满怀哀怨。
她知道,清虚老贼定是替他小徒弟报复自己!
“嚎什么嚎,”清虚很不耐烦,“洛洛给你的那瓶清创白玉膏,治伤疤,不留痕!”
洛洛本是给李照夜准备的,治他脸上的十字疤,结果那小子嫌弃原本的长相有点小白脸,不肯用,洛洛便一直揣在乾坤袋里。
他用余光瞥了眼云端。
那里已经看不见洛洛的影子了。
洛洛回过神时,已在天上。
十六只鹤鸟傀人很有规律地扇动翅膀,轿辇有细微的颠簸,不像浮在天空,倒像是在水上行船。
她完全忽略了身边那个存在感非常强的家伙。
愣愣出神片刻,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从师父和陈玄一的手心里逃出来了。
麻木多时的心跳渐渐复苏。
她有机会,她还有机会。
有机会揭穿陈玄一的真面目,有机会将他踩在脚下,有机会替李照夜报仇。
虽然心口还是闷闷的,但她不需要再用力地笑了。
“哭了八百年,总算消停让我睡觉。”
一只手放到她的脑袋上,赞许地拍了拍。
洛洛:“……”
她都忘了,逃离虎口,是因为进了狼窝。
她转头望向这位一身邪气的神主。
这家伙非常不客气地几乎占满了整张轿椅,把她挤在角落。
“我睡觉时,不许吵。”
他那对仿佛被劈过的眼珠子懒懒转了下,啪一声阖上眼皮,只留眼下两道红痕。
洛洛念头微动,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逃……
“啪。”
一只刻有数道封印的大手探过来,老实不客气地捏住她手腕。
他装睡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得意的坏笑:“跑不掉。”
问心殿内,气压低沉。
陈玄一怒道:“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干了什么?”清虚真君瞪回去,“我怎知道那玩意儿大老远也能发情?这能怪到我头上?”
陈玄一怒笑:“呵,我说的是这个么?此时此刻,我本该冲击化神了,眼下可好,不进反退,都快要跌回金丹去!”
幻梦里洛洛那一记绝杀实在太狠,他道心震荡,几口老血憋了一晚上。
“哈?说这个,你还有脸说我?”清虚真君像被踩了脚一样蹦老高,“我是知道你兵解肉身,自损神魂,压制心智至少年时,好方便融合年轻的肉身,那我又岂能知道你二十多岁时能蠢成这德性!”
陈玄一哈一声:“我蠢?”
“呵,你不蠢谁蠢?”清虚阴阳怪气,“你说说你,一次两次能被小雏鸡啄眼,哎哟哟,好好一个欲浮生幻梦,我又不是没提醒过你,多香艳一桩美事送到脸上,你竟然接不住——我要是你呀,真能把自己当阉鸡,摘几张荷叶给自己包起来埋土里面烤喽!还好意思瞪着眼睛在我这儿逼逼?逼逼逼逼……”
他嘲讽得欢快,闭着眼,摇着脸,冲着陈玄一的脸狂喷口水。
陈玄一冷眼看着他这副模样,半晌,嗤地一笑。
“清虚啊清虚,”陈玄一似是想通了什么,“你修千机诡道,先骗人再骗天。骗来骗去,怕不是把你自己也给蒙住了!怎么,养那两只小鸡,真养出了感情来?自诩戏子无情,逗弄戏耍小山鸡?”
清虚真君无所谓地摇晃脑袋。
陈玄一语速更快:“说一套,做一套,处处给她留机会,你敢说真就没有半点私心?怕不是那一场沙滩父子生死战,动摇了你坚定的无情道心?你纵容小徒弟‘收拾’我,替你大徒弟报复我,是不是心底还挺爽利?”
清虚真君蓦地睁眼,眸光微寒薄怒,一字一顿:“绝没有!”
陈玄一失笑:“哎,你急了。”
陈玄一继续笑道:“你总说我从前护犊子,你看你,带徒弟的样子学了我十成十——只是真真假假之间,记得别把自己骗糊涂了,当心自毁道心。”
“不用说了。”清虚真君面无表情,“洛洛若是没有死在神主的床上,我会亲手了结。”
“行。”陈玄一闲闲往窗榻一倚,“你我之间确实不必说这些。终归是同路人,你知道要去往何方。大道漫漫,偶尔停下来摘一根
草,赏一枝花,无伤大雅。说不定也是契机,先无情,再有情,而后破情。”
清虚真君眸色微凝。
半晌,他贼兮兮笑了起来:“哎呀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尊就是师尊!徒弟受教啦!”
洛洛径直被送进了神主寝宫。
整个过程无论是圣女长老还是侍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神主攥着她手腕,攥了一路。捏得她骨头疼。
到了神宫,仍攥着她。
大步踏过腿那么高的玄石门槛,洛洛被眼前景象惊呆。
太大了。
纯黑的大殿,不像寻常宫室,倒像是一处巨大且精致华美的洞窟。
整个设计都是奔着坚固耐用。
再往里走,她发现了更多不对劲。
无论是脚下坚硬无比的玄黑地砖,还是那一道道金刚黑玉铸成的殿柱,以及四壁、殿顶,处处都密布着可怕的掌印、抓痕。
一看就知道常有野兽般的东西在这大殿里咚咚咚乱爬,从地上爬到殿顶上。
更可怕的,是深嵌在那一道道痕迹之间的除不掉的血渍。
可以看出这间寝殿里曾经发生过不少凶案。
洛洛眼前一花,被人瞬移带上床榻。
床榻并排躺下十人绰绰有余,被褥倒是簇新,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榻旁高高低低布着精致的火烛。
床幔无风而动,很有几分旖旎味道。
他把她往床榻里一放,身影微晃,消失在床榻上,出现在殿门旁。
两扇雕花黑石巨门轰轰闷响着阖拢。
他转过身,微偏着头,似是要等待殿门阖紧,于是便没有瞬移,而是拖着长长的黑袍与缠身的万重封印,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身材极高挑,遮蔽光线时,压迫感极强。
洛洛心头惊跳之余,脑海里很不合时宜地浮起了曾经在禁书阁里看到过的那个书名。
那是李照夜拎在手上,照着月亮看的禁书——
《宫阙深深:那个禽兽神主,你不要过来!》
寑宫。玉榻。纱帐。暖香。
洛洛像只木偶一样呆呆坐在床榻上,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瘦长高挑的影子投向无风而动的帐幔。
帘影摇晃,周遭突然静得可怕,只闻他清晰而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踏着她的心跳。
怦,怦,怦,怦!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看见了李照夜。
她可能真的是疯了,看一只妖魔像他,看一只神主也像他。
怔神之际,难言的甜香气息从她身体里溢出来,勾勾缠缠,枝枝蔓蔓。
竟是欲浮生。
她用冰冷的杀鱼刀般的心压制了多时的欲浮生,此刻如回光返照一般,从她呼吸里牵出,漫向那道压迫感十足的影。
洛洛听见自己脑海里“轰”一声响。
残烬之间,情火死灰复燃。
欲浮生原是针对神主炼制的秘药,神主本尊自然也能牵动她体内的欲浮生。
早先不觉得这么严重,那是因为地处空阔,风也大,人又多,丝丝缕缕暗香只在鼻端萦绕一瞬就被吹散。
不像此刻,她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无法逃离——从她身上漫向他,又从他那里漫回,肆无忌惮地侵袭她,勾她心跳。
她的呼吸变得暖热,头脑变得昏沉,烛影在帐间摇曳,帘幔翻卷幽幽绰绰,神主步步走近的身影越来越像李照夜。
白纱飘飞又落下,烛色晕染,映出一个李照夜,又一个李照夜,好多李照夜!
洛洛:“……”
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美梦,一切朦胧而美妙。
她的思绪不自觉地浮向禁书阁那个月夜,书间缠绵悱恻的字眼随着旖旎烛火在她脑海里肆虐。
什么玉啊焚啊,春啊欢啊,艳啊浮啊兽啊。
哪怕就如书上所言,那个可怕如厉鬼的伴侣咬破她的皮肤,尖牙嵌入血肉,掐痛她,晃她撞她撕碎她……如果是李照夜变成的鬼,好像也不是不行?
洛洛总算切身体会到了欲浮生的滋味,彻底知晓什么叫做情火焚身,理智无存。
她想李照夜,想得要发疯。
这一道像极了他的身影,一步步来到床榻前。
两根玉石般苍白瘦硬的手指撩开纱幔,一袭布满封印的黑袍陷入床榻,他倾身俯下,气息和阴影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将她吞没。
他垂眼看她。
只见她瘫坐在柔软如云堆的被褥中间,十指无力地攥着一朵刺绣在被面的合欢花。
她眸中蕴着雾气,雾色之下有一片波光晃动,似是汪了绯艳春水,欲坠不坠。
帐中有轻微而动听的声音,循声,寻到她的唇。
她的呼吸轻而急,仿佛空气不够用,不得已分开了花瓣般的红唇,小口小口呼出清甜如蜜的气息。那气息很会挑地方,都冲他身上来。
她的衣襟微微敞开,霞色浸润她瓷白的肌肤,漫至锁骨之下。
再往下,看不见。
他身形一顿,定在原处。
洛洛呼吸微颤,慢慢仰头,望向这道探入帐中的身影。
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可怕的注视。
好像被阴影中的猎手盯上。
对方冷酷、强大,骨子里透着股顽劣和嚣张。
封印不住的暴戾气息从他身上漫出,像毁天灭地的魔爪,曳在他身后——正是这些气息不断吞没周围的光线。
黑暗如潮水漫向她,他的气息冰冷又炽烈,诡异又熟悉。
洛洛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忘了眼前这一位究竟是谁。
她恍恍惚惚笑了起来,心想,他就算是死了,化成厉鬼,也要回来找我啊。
她用力撑起自己绵软如絮的身体,仰头探向他,颤颤抬起一只手,拽住他交叠的衣领,借力倾身靠近。
指尖触到他锁骨旁的皮肤,像冰冷坚硬的玉石。
她有些神智不清,探身去吻他的唇。
她模糊看见他眉骨和鼻梁的阴影,看见眼下两道痕。黑白光影间,他的轮廓与记忆中的李照夜重叠,咄咄逼人的嚣张。
她的心间一阵雀跃:李照夜,李照夜!
周遭空气忽然一沉。
“啪!”
一只手掌按住了她的脑门。
洛洛受阻,呆呆发出个鼻音:“嗯?”
他扬手把她往后推,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你想干什么?”
洛洛身上没什么力气,被他一推,手指便从他衣襟上钩开,身体软软跌进被褥,伏在那里轻轻地喘。
她回眸看他,既不解,又委屈。
他嘶一声,瞪她,抬一根手指指她鼻子,凶她:“别碰瓷啊!”
洛洛:“……?”
她一脸迷茫,撑着玉枕起身看他。这个角度下,他和她都没有背着光了。
烛光照入床帐,熠熠勾勒两个人的侧影。
一边似是美人春睡慵懒,斜倚玉枕,柔情缱绻如诗如画。
另一边不解风情、满身暴戾。
他甚至腾出了一只手来,特意把衣领子往上扯了扯,连喉结都遮住,一副生怕给她占去便宜的样子。
纱幔飘开,红灿灿的烛火照清了他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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