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生活日常(将月去)

崔如英找了一个看着面善的，“小哥，可知安定侯府怎么走。”
小斯看了看崔如英，“后头那条街的第二家。”
崔如英：“谢谢小哥！”
崔如英回去跟许娘子道：“娘，不远，在后街，第二家就是。”
许娘子想，不管为啥，带着女儿来还是好，方便省事儿，这么小啥事儿都给办妥了。
虽然在后街，可一条街宽，也不像在城南一家挨着一家的，走过去也花了一刻钟。
许娘子有些紧张，崔如英让许娘子弯腰，“娘，你低点。”
许娘子不明所以，弯着腰问：“咋啦？”
崔如英给她理了理衣襟，“好啦。”
许娘子点点崔如英的鼻子，“走吧，咱们进去。”
崔如英：“我去问！”
家家都有门房小厮，崔如英认识门匾的字，可又不该认识，就脆声问门房小厮道：“小哥，我们是城南崔家的，这可是安定侯府？”
出门在外，尤其是到大户人家，先得自报家门。
小厮道：“是，小娘子找谁呀。”
崔如英道：“我们找府上三娘子，三娘子要临盆，正给小公子找奶娘，我娘想来试试看。”
说小公子总不会错。
小厮道：“劳请等一会儿，我进去通传。”
许娘子看着崔如英，侯府门庭比伯府还要大气，也不知此番能不能成事，等了一好一会儿，小厮过来跟两人道：“我们三娘子请二位进去。”
安定侯府的庭院宽阔，早春晨起，小厮丫鬟打扫庭院，也能见几缕春色。
跟这小厮往前走，许娘子本来害怕崔如英东张西望，胡乱看，但是她目不斜视，比谁都规矩。
也不知走了多久，可算到了一处院子外，看着院子比整个崔家都大。
站在门口等通传，没多一会儿，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丫鬟出来的，“我们三娘子请二位进去。
许娘子哎了一声，虽然不能多看，可眼睛还是能看见许多东西。
一个丫鬟穿的都齐整，侯府比伯爵府更大更富贵。
进了屋，许娘子把头低下，学着以前看见的样子行了个礼，“见过三娘子。”
崔如英扫了一眼，就把头低了下去。
安定侯府的陆三娘子还有一个月就临盆了，她坐在太师椅上，人看着并不胖，带着点母性的光辉，肚子圆滚滚的。
头发挽成一个团髻，上面桂红的抹胸，下面是初桃粉的百迭裙，因为肚子大，还穿了枣红色长褙子，上面刺绣多，但是崔如英只看了一眼，也没看清是什么花纹。
崔如英道：“见过三娘子。”
陆三娘子见状笑了笑，这小姑娘倒是讨喜。
陆三娘子已经寻到一个奶娘了，第二个看了几个也不合适，然后娘家表嫂问了一嘴，说有一个人合适，她就想看看。
崔家上下也都打听清楚了，这许娘子曾经在永康伯府当过一年多奶娘，说性子老实憨厚，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看样子是老实，不太爱说话。像刚生产过的，看衣裳干净，打扮得也齐整。许娘子看着紧张，手握在一起，不住地扭，看指甲也干干净净。
还有这小姑娘……瞧着讨喜。
陆三娘子问道：“小姑娘，你是？”
崔如英道：“回三娘子，这是我娘，我是她女儿。我娘过来，路太远了，我帮着拿些东西。”
陆三娘子觉得这孩子好玩，她是头胎，所以慎重，选个奶娘也得精挑细选。这么个孩子，比大人说话可信。
都说童言无忌，陆三娘子没问许娘子，反而问起了崔如英，“你今年多大了？”
崔如英答道：“我今年七岁了。”
陆三娘子：“家里几口人？”
“家中一共八口，爹娘两人，一位兄长，一位姐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陆三娘子道：“你可知你娘今日过来为了什么？”
崔如英道：“当然知道了，我家里人多，爹娘又舍不得苛待我们任何一个，所以就需要银子。我娘来侯府喂小公子，多的银子妹妹能吃饱，其他人也能吃好一点。”
许娘子紧张地看着陆三娘子，见陆三娘子笑了笑。

许娘子紧张地看着陆三娘子，见陆三娘子笑了笑。
陆三娘子为肚子里的孩子找奶娘，这孩子幼时，必然是乳母带大，奶水足不足是一回事，还得看奶娘品性如何，能不能教养好孩子。
倒不是说把教养孩子的重任给她们，可是耳濡目染，奶娘也至关重要，有个好奶娘能省不少事儿呢。
这世人多重男轻女，若是许娘子带着她儿子来，陆三娘子不会信。可见许娘子的女儿聪慧乖巧，规规矩矩还不怯场，可见这家的确把孩子养的好。
不过做奶娘还是得看奶水，其他的都是次要。
陆三娘子道：“一会儿请大夫看看，没什么事就定下来，月钱每月三两，你只需照顾好孩子。
我临盆还得一个多月，十日后你就住进来吧，孩子生下来前可以常回家中，不过不能离府超过两个时辰，出门前要跟我身边的李嬷嬷说一声。”
许娘子连哎了几声，“都听三娘子的！”
崔如英笑了笑，也高兴。
陆三娘子也笑了，摸着肚子冲崔如英招了招手，“你愿不愿意跟你娘一起住进来，常过来陪我说说话？”
崔如英愣了愣，她还琢磨怎么顺利住进侯府呢，没想到陆三娘子主动问她。
许娘子开口道：“三娘子，小孩子没个规矩……”
她怕陆三娘子喜欢三丫，一来二去的，就成了侯府的丫鬟。
侯府是富贵不假，可是当丫鬟给人为奴为婢，那许娘子宁可过贫苦日子。
崔如英道：“三娘子，我当然愿意呀，我娘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我还不放心呢。跟我娘过来，我还能帮着分担一二。”
陆三娘子不禁道：“你倒是孝顺。”
她嫁进来一年多，这才有孕，除了期许，也希望孩子能灵透些。
陆三娘子唤道：“李嬷嬷。”
一直站在陆三娘子身后的嬷嬷从袖子里拿了个荷包出来，陆三娘子拿过来，塞给崔如英，“行了，你在这儿等会儿，让你娘去看看大夫吧。”
许娘子被侍女带去了，崔如英冲着陆三娘子笑了笑，“三娘子你就放心吧，我娘生我时也去做奶娘了，我喝剩的一点点奶都能长这么高。”
陆三娘子被逗得一笑，她觉得这家孩子养得应该都不错，或许崔如英是最爱说话，可别的孩子应该也懂事本分，品性不会差了。
过了约两刻钟，崔如英和陆三娘子说话嘴巴都快干了，许娘子才回来，这看也并非乱看，要请大夫看看身体如何，有没有病症，生产时是否亏了气血。
再请有经验的嬷嬷看奶水足不足，身上有没有病症。
崔大山舍得花银子，这几样许娘子都过关了。
这个月份生产的妇人是不少，可是家里舍不得花钱，还让人出来做奶娘，那就异想天开了。
今日就没别的事儿了，陆三娘子道：“许娘子，你十日后住进来吧，李嬷嬷，拿我的牌子去马房，让人送许娘子母女俩回去。”
崔如英刚刚的确说了，两人走着过来的，从城南到城北，看了一路风景呢。
许娘子受宠若惊，“哪里还要这样麻烦……”
陆三娘子：“天还冷，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如今有孕，家里看重，这点主哪能做不了。别说让崔如英过来说话，就算她高兴多叫几个许家人，家里也没人说什么。
崔如英：“多谢三娘子！”
许娘子也道：“谢谢三娘子。”
李嬷嬷给安排好了马车，这是崔如英第一次坐马车，也是许娘子第一次坐。
从前在伯爵府做奶娘，可没这待遇，青葱顶的马车，能遮风挡雨，一辆车就得一百多两银子呢。
坐上车许娘子不禁感叹，“陆三娘子可真是个好人。”
崔如英没说话，看了看马车，然后又状似刚想起什么来似的把荷包拿出来，“娘，你总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孝顺你，看，这不就等到了。”
许娘子看着女儿，心里有些动容，一方面觉得这是陆三娘子给女儿的，她嘴笨，单她自己去肯定没赏钱。另一方面又觉得这钱让崔如英拿着，甩吧甩吧就得弄丢了。
许娘子道：“娘拿着吧。”
崔如英也没犹豫就给许娘子了，她是缺钱用，可是这么多年吃家里的喝家里的，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再说人太小，许娘子也不放心，日后拿钱的机会多，何必为这回赏钱银争来争去弄得谁都不高兴。
崔如英往许娘子怀里一钻，刚洗过头擦过身子，许娘子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她道：“娘，我好饿呀。”
许娘子记起出门之前拿了烤红薯，可这会儿肯定凉了，来时路上崔如英看着城南卖早摊的摊贩儿，看了好几眼，她道：“那等到城南让车夫停一下，娘给你买两个肉包子吃。”
崔如英笑了笑，“娘，咱们俩一起吃，对了，快看看多少钱？”
许娘子把荷包打开，这么多年下来掂着银子也能掂出来多重，二两多，看来陆三娘子今儿高兴。
许娘子小声道：“有二两多银子呢。”
买包子用铜板，一个素包子一文钱，肉包子两文，出门许三许娘子带了钱，倒不是多大的事儿。
母女俩卯时就出门了，走了半个多时辰，又在安定侯府待了半个多时辰，这会儿应该还未过辰时。
坐马车的确要快得多，崔如英时不时掀开车帘子，快到时钻出去对车夫道：“车夫大哥，把我和我娘放在这里就行了，我们还要去买些东西。”
人给送到就行，车夫在路边停了车。
崔如英先跳下去，然后才把许娘子扶了下来，两人下了车，许娘子对着车夫点点头道了声有劳了。
街上依旧热闹，不过有些晚了，那些摊贩都准备收摊了。
许娘子怕女儿吃不上，这答应的事她不想反悔，拉着崔如英快步摊贩那儿赶。只不过还是晚了，卖包子的已经收好摊了，包子一个都不剩。
许娘子看看崔如英，崔如英仰头看看许娘子，“娘，都卖完了。”
许娘子道：“不然咱们吃些别的，要不来碗阳春面？烧饼成不成？”
崔如英道：“娘，要不买些肉回去蒸包子吧，自己做便宜，还能多蒸点。”
若是以往许娘子给崔如英买个烧饼也就打发了，有的吃就行，哪里能挑三拣四。可今儿实在高兴，又得了银子，想想自己坐月子每日喝鸡汤，女儿吃那么小口肉，哪儿能解馋。
便点了点头。
一斤猪肉九文钱，肥瘦相间的五花要十二文，崔如英拉着许娘子往猪肉摊那儿走。
虽说这会儿没卖早饭的了，但是肉还有很多。
崔如英问好摊主价钱，然后看看许娘子，“娘，咱们家这么多人，一斤肉是不是不够吃啊？”
崔大山这些日子省吃俭用的，大郎二丫懂事儿，许娘子摸摸怀里的银子说道：“买两斤猪肉。”
崔如英跟着卖肉的大伯道：“大伯，给我们搭个大骨头呗。”
骨头没什么肉，向来是做添头的
看崔如英爱说话，长得也好看，头几个生意，添根骨头就添根骨头。
摊贩麻溜的称好肉，给许娘子看了看秤，“这可高高的啊。”
拿线把肉穿上，许娘子没来得及伸手，就被崔如英接了过来。骨头用叶子绑上，崔如英一手一个，等许娘子付了钱，母女俩这就往家走了。
崔如英看着肉是真高兴，加上这么多年一点点长大，走路就忍不住又蹦又跳。许娘子看着她不禁笑了笑，不过还是忍不住道：“慢点走慢点走，着什么急呢！”
崔如英当然着急，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得发面蒸包子呢！
回去的一路上还遇见不少熟人，许娘子笑着跟人打招呼。
本来崔家在巷子里还算日子不错的，可孩子越来越多，日子反倒是没别人家好了。见了许娘子，也有人打听她去干什么了，许娘子笑笑没说话。
至于肉，她想，别人家偶尔能闻到炖肉的香味儿，真正在乎肉的，也就崔如英了。崔如英提着肉跑回家，进家门先喊姐，“姐！姐！你快去发面，咱们家中午要包包子！”
崔二丫比崔如英大三岁，这会儿刚给小妹妹洗完尿布，四郎五郎就在地里玩，看见崔如英手里的肉眼睛都直了，不过长这么大一直不敢惹崔如英，所以不敢动。
二丫看见肉也是高兴，问崔如英：“娘呢？”
崔如英道：“后头呢，后头呢。”
二丫往门口望了望，很快许娘子就进来了。崔大山中午不回来，二丫问：“娘，中午包吗？”
答应的事儿不好反悔，大不了叫中崔大山中午回来吃。她月子也做完了，又不是不能干活，她道：“中午包吧，等我洗个手。”
崔如英把肉放到厨房，就去地里薅小葱了，她要吃酱肉包，放多多的葱，汤汁浸透包子皮的那种。
她道：“娘你快歇着吧，我跟姐一块儿就行。”
许娘子还不知道女儿啥德性，做活能躲就躲，懒蛋一个。
从小到大没做过，哪里会这个。
崔如英笑嘻嘻道：“我 给姐帮忙，你不是还没出月子吗，快进屋去暖和暖和，都半天没看见六丫了，你不想呀。”
许娘子的确想小女儿，养大这么多孩子，刚生出来软软一团，再想过阵子就要去侯府，虽然能回来，可到底是委屈了。
许娘子嘱咐二丫，“别让你妹妹添乱。”
二丫看着肉，点点头，崔如英已经薅了一大把葱回来了，看许娘子进屋，问二丫，“二姐，你吃过酱肉包吗，我有回出门，看人做过，那肉馅儿可好吃了，又嫩又香，咬一口可香了呢。就放一点点甜酱，那包子做出来里面的汤汁都能把包子皮给浸破了。
看着比娘做的好吃一百倍，二姐，我来弄馅儿，你发面吧。”

崔二丫是想吃，可还在犹豫，娘刚嘱咐了不让三丫胡来。
崔如英道：“怕啥？做的不好吃，挨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就说被我逼的。”
二丫想，妹妹嘴甜爱闹，吃不少吃，还能把爹娘哄得一愣一愣的，让她挨打，长长记性也好。
“行，那我去发面了。”
崔如英美滋滋地看着这两块肉，这会儿肚子已经过了饿的时候，她非得等着吃包子才行。
菜刀用磨刀石磨磨，肉先切成小块才剁的肉馅，光小葱崔如英就切了半盆。
还捞出些就着蒜和姜块花椒泡着热水。
小葱还没长太大，又细又绿，葱白短短的，切到盆中，翠绿色中只带一点白。
能做包子崔如英借口是看过街头卖包子的，但其实不然，追根究底是她以前会做，上一世她是做销售的，什么都卖过，早些年把胃给搞坏了，后头赚了钱，就不愿意亏着自己的嘴。
不管是去外面吃还是自己做，总想办法吃得好点儿。
买的肉瘦多肥少，这样的肉做馅儿就会导致太干，所以要多加葱多加水。
崔如英想吃酱肉包，家里老酱还有一些，肉馅儿一分为二，一半儿拌好葱，另一半用锅和热油炒熟，加上酱油老酱炒出油脂和酱香味。
用甜面酱最好，不过家中没有，崔如英就把酱里加点了糖，调出差不多的味道。
炒酱的时候崔二丫就在旁边的面板子上揉面，四郎五郎扒着门一直往里看，时不时地舔嘴唇。
崔如英往那边看了一眼，一句话没说两个弟弟就跑得飞快。
家里爹娘都不怕，最怕崔如英这个姐姐。
二丫见过三丫打弟弟，所以俩人才怕她，搁她她是不敢的。看这架势，从前连饭都没做过，这要白瞎了两斤肉，娘不揍她才怪。
崔二丫一边揉面，一边看着崔如英炒肉馅儿，她还没见过谁家这么做馅儿的。心里觉得油放多了，又觉得这味儿挺香。
炒好的肉馅儿趁热拌到刚才的生肉馅里去，崔如英这回一边往里面加那葱姜花椒水，一边搅拌，分了几次，一大碗水都水进去了，却不见水的影子。
生熟肉馅连着刚冒出来不久的小葱混为一团，颜色的确是崔如英跟二丫说的酱色。
崔如英动力满满，想着一会儿能吃肉包子，这会累一点也值，有了吃的还缺喝的，她一扭头对上崔二丫的眼睛，“姐，你一会儿把骨头也炖了呗。”
那么一根没肉的骨头，就算再做也不能在骨头上雕朵花儿出来。
面已经发上了，二丫放在了炉子上，这天气有老面不行，还得暖和。
面还得发一会儿，崔二丫又去炖大骨头，一根骨头里面放了不少萝卜白菜。
等着包子快包好的时候，许娘子出来看了看，厨房收拾得极其干净，馅儿都在面里，崔如英对着许娘子讨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