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八个站后,我预感到杀手未来的犯案地点将离我不到十公里,因为还有三站就是终点站。我如丧考妣地准备下车。
突然,Reborn也站了起来。
“……”不是吧。
Reborn眨着眼睛,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和我说:“真巧呢,林。我们都在并盛町下车。”
该死的。到底是谁给Reborn找了个精准到日本东京并盛町的任务?
我友爱地说:“你先请。”
Reborn没有勉强要我们手拉手以示友好地下车,他很有风度地抬了抬帽子,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我松了口气,然后,一切痛苦在我走出车站时彻底结成了冰。
数十飞机头原地站成两排,看见我走过来,推金山倒玉柱地呼喊:“欢迎回到并盛町!”
飞机头的尽头,云雀恭弥手握浮萍拐看向我,一身气势令人胆寒,路人皆惊,并盛町的街道霜打了一样冷清。
……我时常觉得云雀恭弥这种生物不该生活在法制的现代。
我们又打了一架。
云雀恭弥又输了。
正常啊。我好歹在杀手界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风纪委员长斗殴还惨败?传出去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云雀恭弥进了医院。
但他并不是一无所获。虽然仍然没能彻底打破我的幻境,可这天生的武疯子还是靠着恐怖的身体直觉,在我靠近他制胜一击的时候反手给了我一抽。
抽得生疼,胳膊上因此出现了一些青紫色,大概明天才能消。我穿的是短袖,无法遮掩这伤痕。趁着飞机头们着急忙慌把老大送去就医,我不爽地把云雀恭弥的外套扒了下来作为战利品。
不可思议。居然一扒拉就下来了。我还以为他用别针钉在了肩膀上呢。原来没有吗。
在飞机头们复杂的目光中,我把外套披到了肩上。别的不说,确实温度高一点,略微地温暖了我见到Reborn的冰冷之心。
云雀恭弥,你总算做了件好事。虽然你本人不知道。
一路上,因肩上的红袖章(我没有拆下来)之缘故,行人对我莫不侧目,又赶紧把目光收敛。
可能是怕我大喊一声“风纪委员!”然后冲上去再喊“不许逃课!”吧,哈哈。
踱步回家的路上,山本武与我相向而来。
他背着棒球棍,手里正一上一下地扔着一个棒球,漫不经心地向前走,目光很平常地掠过我,又飞快地转回来。
“阿临?”
我友好地回应:“山本君。去练棒球么?”
他哈哈地摸了摸脑后毛糙的头发:“真的是阿临啊。”
“你身上的是风纪委员的外套吗?哇太可怕了——我刚才还以为是风纪委员会的人,差点以为看错了。”
我淡定地回答:“是风纪委员长的外套。是战利品。”
“——。是云雀恭弥的吗?”
他盯着我肩上的外套说。
“是啊。从他身上扒下来的,”我说道,“毕竟刚刚下电车时总感觉很冷。”
说完,我觉得他看着外套的眼神很是执着,便善解人意地把外套拿下来递给他:“你也冷吗?”
我现在倒是不冷了。
不过,冷不冷的只是个借口。在并盛町这片罪恶的土地上,加冕仿若哥谭之王的风纪委员长是无数人退避三舍而神往的对象。我猜想山本武也有过憧憬——比如说戴着红袖章去耀武扬威什么的?
山本武顿了一下,接过了外套,表情很快转化为了无阴霾的开朗:“啊没有没有,一点也不冷。不过,穿着风纪委员长的外套可能会惹来麻烦噢。”
他自然地把外套收起来,和我并肩前进:“说起来,阿临刚下电车……是去哪里玩了吗?”
贸然打探杀手的行踪和目的其实是大忌。不熟的人询问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我想这或许是普通友人之间的闲聊,便答:“去了东京。”
并盛町其实也算在东京圈内。不过,我说的东京显然是中心地带,繁华时期被称为纸醉金迷之地。山本武笑着道:“真是一趟很远的行程啊!相比之下,我只是打了一下午的棒球,好像有点无聊噢?”
“原来不是去打棒球,而是已经回来了吗?”
“阿临没来过我家吧?——这是我回家的路。”
我有些吃惊,因为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有一家竹寿司店。山本武提到过父亲是寿司店的店主。不会吧——?
明明刚刚练了棒球应该一身臭汗,结果气势莫名爽朗的少年观察着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越走越近,终于,山本武在竹寿司店面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着问:“这里就是我家。阿临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我摇头道,“冒昧打扰太不好意思了。”
山本武露出遗憾的神情,仍然试图邀请我:“真的不进来喝杯茶吗?老爸做的寿司可是一流,比我带给你的便当里的还要好吃噢。”
我拒绝了他。在日本,初次拜访别人家是一件挺郑重的事情,我既没有提着果篮礼物。又没有和人好好打招呼的心情,不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分别之前,山本武指了指他手里的外套,表示会帮我还给云雀恭弥。
“其实直接扔了也没有关系,”我说,“只要别被发现是在你家的垃圾桶就行。”
本来就是我的战利品,想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我猜想云雀恭弥也认可这一点,毕竟这位风纪委员长是典型的弱肉强食信奉者。
山本武笑着摇了摇头:“那我还是还回去吧。阿临不介意我代表你吧?”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摇了摇头。
山本武脸上的笑容加深,这次,我们彻底告别了。
回家的路上没有再遇到熟人。但因为是周末的缘故,街道上有许多在闲逛的学生。看着女生们攥着零花钱站在精品店的展柜前窃窃私语,我买了一份鲷鱼烧咬掉头,漫不经心地想,也许这就是普通人的青春。
放学之后和好朋友一起逛街,讨论首饰、爱情、运势之类的。
诶诶,说起来我居然一个好朋友都没有。
仇人倒是很多。
这么一想,怎么不算一种好人缘呢?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路上的风纪委员少了很多。
也是,他们的老大都进局…医院了,作为小弟怎么样也应该鞍前马后地伺候,如此巡逻的人数自然不可避免地会减少。
看来会是平静的一天。
“…………”
上述想法在十分钟之后被我收回。
我站在校门口,面前的裸男……好吧,穿着内裤的自由主义者正对我土下座,气势如虹地喊:“拜托了!请让我成为你的共犯吧!月见同学!”
把时间倒推回一分钟前,我一只脚踏进校门,正享受着值班的风纪委员钦佩恭敬畏惧的目光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道极快的破风之声。
我抬起头,只见一颗流星飞快地向此处逼近,不出三秒,流星已大喊着“拼死成为月见同学的共犯!”并坠落到我面前。
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往常怯弱躲避的眼眸里此时填满了火焰和决绝,他大声地向我提出了请求,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只有一条内裤。
“虽然你很有决心,但是我拒绝。”
说罢,我伸手点住了沢田纲吉的眉心,“快点醒醒吧,或者你打算下一步就拼死逃离地球?”
棕发少年的额头亮着一簇火焰,我的手指靠近时感受到的温度高得烧灼炽烈,但它似乎在躲避着我的靠近。在手指清晰地感知到少年眉心的触感时,火焰熄灭了。
沢田纲吉如梦初醒地往后一仰,不负众望地摔倒在地,发出了一声“啊”,半晌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登时发出了长长的崩溃的“诶————?!!!”
你诶什么诶。
该诶的是我吧。
我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长得旺盛的银杏树,在树冠中,Reborn举着咖啡杯,优雅颔首,向我致意。
太荒谬了。我想。但这是个事实——
沢田纲吉,这个懦弱、胆小、能被我一手拧断脖子、横看竖看都没有暗杀价值、器官倒是略有几分潜力的家伙。
居然是Reborn此程前来日本的目标。
我的退休生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谁过来都能喝上两口。
举个例子。山本武在我进了教室之后,问我:“我听说阿临被告白了噢?”
跟在我身后进来的沢田纲吉头上开始冒白烟。
我:“没错,我被告白了。”
沢田纲吉慌慌张张地阻止我:“不……!不算告白……只是、只是——”
他嗫嚅着嘴唇,露出被欺负的可怜无助的表情来。
我对破坏我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可没有怜悯之心:“居然否认了吗。明明当时告白的声音很大。‘拼死成为——’”
沢田纲吉扑上来捂住了我的嘴:“啊啊啊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啊——!!!”
他慌里慌张地试图堵住我接下来的话,脸上的红色不断向上升。
我把他的手扒下来看向山本武:“是的。就是被这样的家伙告白了。总有一种被侮辱了的感觉……”
“……”
沢田纲吉滚烫的手指突然颤抖了一下。他脸上的红色不再上升了,少年看着我,抿着嘴,显然,我刚才的话给他造成了打击。
但我不是善解人意的女主角。我只会毫不留情地赋予打击,绝不回头怜悯某人。故此,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沢田纲吉慢慢地松开了手。
“也、也是……共犯什么的。”
“月见同学是很厉害的人吧,”他说,“我——太普通了。”
说实话,我觉得他的自定义下得为时过早了。能被Reborn盯上,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但问题不在于“普通”。而在于做我的共犯,本身就是一件难得遥遥无望的事。
我告诉他:“无论是告白还是共犯的请求我都不会同意,因为目前你还完全不够格。”
“一百年后,等你够格了再来找我吧。”
沢田纲吉的表情定格住了,逐渐转向“吐槽,但好像这时候不应该吐槽”的神情:“一百年后不都已经变成尸体了吗?”
“争取打破长寿记录吧沢田君。拜托了,百岁老人。”
“就算如此现在说这个也为时过早了吧?!”
山本武:“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共犯、罪犯、红豆饭?”
我和沢田纲吉顿了一下,山本武作为沉默的倾听者,此时迅速成为话题中心。
“啊哈哈,总之无论是什么游戏,都让我加入你们吧?——阿临?”
什么,把这当成游戏吗。
我默默看向山本武。
他一脸天然地向我回视。
“……”拿他没办法。
“好的,山本君。那么麻烦你也争气一点,和沢田君一起打破长寿记录。”
我思考:“到时候并盛町或许有望成为长寿之乡,从此声名鹊起,为风纪委员会的扩张作出重大贡献。”
沢田纲吉:所以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长寿大比拼啊!!!
托沢田纲吉的福,我成了校园明星分子。
作为八卦中心之一,我只是趴在桌子上,就能听到有人在议论我,主题主旨是“那个被内裤男表白的女生”。顺带一提,热度稍次的话题是“风纪委员长疑似住院今天是校园自由日”。
所幸,云雀恭弥余威不减,而且他的手下办事效率极高,天台已经维修好了。
下午,所有人哈哈笑着前往排球场的时候,我推开天台铁门,找了一块遮阴的地方躺了下来。
太阳在不远处投下光和热,兢兢业业;我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动着,循环不止;不远处的墙壁里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碰撞声,突然,有人走了出来。
Reborn道:“要来一杯咖啡吗?”
我仍然闭着眼睛:“我恨你们意大利人把浓缩咖啡当水喝。”
第13章 Chapter 13
Reborn端着一口就能喝完的咖啡杯,萌萌地开口:“随时保持丰沛的精力是杀手的不二秘诀噢,林。”
这个时候倒是有点“婴儿”的样子了,说话的语气还挺萌。不过我完全不吃这一套,单刀直入地问:
“他和彭格列有什么关系?”
我有端猜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权利争端的炮灰?还是说……啊。彭格列的门外顾问的日名是姓沢田吧。泽田家光?”
彭格列是里世界的无冕之王。从初代的Giotto到如今的九代Timoteo,时间赋予了彭格列家族难以撼动的根基和底蕴,虽本部坐落于意大利,但它的触手完全能够伸到日本来。
对外,Reborn表现得与彭格列的关系一般。但偶然的一次信息交易中,我知道他欠了Timoteo的人情。如此一来,他受后者的委托前来日本是正常的,唯一让我觉得不正常的是——
“沢田纲吉是泽田家光的儿子?”
我皱起眉毛:“他的家庭教育也太失败了。蠢兔子在里世界可没有任何活路。”
“泽田家光本以为他的乖儿子可以一辈子做个普通人。”
“所以现在,是什么值得九代目大费周章,把你劳动来了日本?”
Reborn举着咖啡杯挡住了自己半张脸,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有一种无机质的审度:“你的消息落伍了,林。就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彭格列明面上和暗地里的继承人都死了。”
我吃了一惊:“全都死了?一个不存?”
“严格来说,还剩一个。”
Reborn满怀恶趣味地说:“你已经认识他了。怎么样,还满意吗?——你口中的‘蠢兔子’,未来有一天会坐上彭格列的王座呢。”
我也难怪恶趣味地揣测:“希望他走在红地毯上的时候不会平地摔。”
“……”如果我没有看错,Reborn的嘴脸拉直了一个度,他面无表情地用糯糯的语气说,“作为他的老师,我会教导到他不敢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诶?你?当老师?”
我说:“太可怕了。我宁愿相信你转职去当个厨子。”
他谦虚地表示:“如果你在暗指我的厨艺,那我很遗憾,小姐。我们两个不相上下。”
我想到了旧金山。为了隐蔽行踪,我们曾在那座城市共处一室,然后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三顿干巴面包和咖啡的日子。
不知道Reborn有没有吃吐。反正我是吃吐了。
我表示果然还是算了,他当厨子会被客人砸锅铲的。而后我又问:“你什么时候把他带走?”
在我的设想里,既然要培养继承人,那就应该将他带回本部去进行魔鬼训练。Reborn此行来应该是将人带走的——好吧,管他把人带去哪呢,意大利,英国,地下拳场——哪里都行,远离并盛町就可以。
然而,在我期待的目光中,Reborn说:“为什么要将他带走?将他暴露在里世界,那是赤裸裸的谋杀。”
“……你可以把他好好地藏起来教导。”
“不巧,并盛町很有趣……”Reborn短促地笑了一声,“在这里,沢田纲吉能得到更好的磨练。”
他当然知道我短时间不会搬出并盛町:换言之,并盛町现在算是我的领域。
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毫不避让地与我对视。顶级杀手的目光虽然常因他本人的体型而具有迷惑性,但此时此刻,他正在挑衅我:
我将侵入你的地盘。
你又将作何应对?
太阳随着我们的对话而移动,削减着我跻身的阴影。我摆在身侧的手指感到一点温度时,日光已切到我的身体。
我慢悠悠坐了起来:“很有趣么……”
“咻——!”
“嘭!!”
子弹划破了我的脸颊,一缕头发碎开后掉到了地上,死亡短暂地笼罩我,又飞快地流走了,原本绑在我手臂上的短刃出现在Reborn手中,将他的手指割出一道殷红的血痕。
从我登上天台就开始编织的幻境没有骗过顶级杀手的直觉:这只野兽甚至不靠眼睛来判断,他玄而又玄的第六感比最会玩弄权势的女人还要恐怖。曾经几次我还没有意识到时,他的子弹已打穿了远处窥探之人的喉咙,当我问他怎么发现敌人的时候,他回以我疑惑的眼神。
那时候我就知道不要轻易和他为敌。
现在,我抹了抹脸,擦面而过的子弹带来的热度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真不客气啊。要是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他说:“那么,你也一定会拉着我一起死?”
“倒也还没到那个地步,”我说,“太不划算了。我的命很贵。”
他无意和我争论谁的命更贵这种无聊的问题,哼笑一声把刀扔回给了我。不知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布置,他身后破开一个洞,杀手往后一步踏进去,机关缓缓关闭,他和我眨了眨眼,意思分明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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