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的方向是东向西,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可能被砸下山路,也有可能回返,最大的可能是往南边走,但雨很大容易迷路,他们也有可能去了东边。”
商务车坠毁的地点是处于两座山凹的中间,弯度很大,前后都是山体滑坡,他们能走的地方不多。
“懂了吗?”盛京延把那张纸交给那警察,狭长双眸,眼底带着偏执。
斯文英俊的男人,嗓音嘶哑至极。
林彦被触动了,接过那张纸条,放他过去,一再嘱咐他小心注意安全。
男人背影挺拔绷得笔直,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雨丝顺着暖黄的灯光飘落下来,气温低到只有八/九度,路过的人都抱着肩,瑟瑟发抖。
林彦在那入山口又守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看到一辆银色商务车驶进,紧接着下来了几人,为首的男人,脸很熟悉。
想了会,林彦记起他是影帝谈胥。
后面交流,他说她有朋友困在山里,他得去找。
一问,他说的朋友也是那辆商务车里的人,林彦便把上次盛京延留下的图纸给他看,说:“有位先生已经去南边找了,这纸上是他圈出来他们有可能迷路的地点。”
谈胥用手机拍了张照,看着地图若有所思,最后和剧组的人徒步上山寻找。
凌晨两三点,雨淅淅沥沥,一路上全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脚腕和衣服上沾满泥土。
温书和孙蕊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司机跟在后面落了下风。
手机的指南针已经不管用,也快耗尽最后一点电,光线变得微弱。
他们在这林子里已经走了快四五个小时了,可温书清楚,他们不能停下,因为夜里温度太低,他们浑身湿透,没有温暖的衣物,也没有火,一旦停下待在一个地方不动,时间过久,他们可能会失温被冻死。
因此就算找不到方向也得往前走,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能停下。
中年司机已经走不动了,在后面哼哼唧唧,时不时骂一句鬼地方。
“雨没有停的迹象,我们所处的地方不是最高点,如果再发生泥石流,我们跑不了,刘师傅,你走快点。”温书嗓音哑得厉害。
刘建开骂,“他妈的,死就死了,省得遭这种罪!”
“老子不走了,你们走吧,妈的!”
“挣几个钱,来替你这大画家跑腿,把命都搭上,遇见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刘建一屁股坐地上,泥水都溅起来。
孙蕊见不过,扯着嗓子骂他:“当初找司机的时候,是谁说熟悉这一片地,闭着眼都能开到的?你把我们弄到这副地步,我们还没说你,你这么大一个男人倒先罢工,懦夫!”
“你就待这好了,我们不管你,冷死活该!”
“你个小贱人!”刘建捡起泥就想扔她。
温书弯腰捡了块石子砸过去,砸到他手臂,冷冷道:“别动手,我们两个人不怕你。”
“你要留在这就留着,雨天是没什么野兽来,但毒蛇不少,还有小心雷劈。”
“蕊蕊,我们走。”温书抓起孙蕊的手腕就继续往前走。
刘建坐在泥水地里,躺靠着树干,口干舌燥,贪婪地接雨水喝。嘴里骂骂咧咧,“走就走,两个小娘们,我还怕你们不成!”
等他们走远了快见不到影子时,刘建又心里后怕,灰溜溜地起身,踩着快要烂掉的皮鞋继续往前走。
这一夜寒冷无比,困倦疲累至极,梦里都在赶路,温书和孙蕊两人都快没力气了,互相搀扶着,走路走得歪歪扭扭,不记得走了多少个小时,最后走到一片光秃全是泥土的工地。
远远的,看见手电灯光直射,温书第一次停下,站直,安静地看着那边的男人。
孙蕊扯着哑得不能再哑的嗓子吼,“这里,有人,救命!”
刘建在身后不慎栽倒,一个歪偏,左腿撞上工地里的钢筋,麻木得不能动弹,剧痛不已。他喊,“他妈的,救老子!”
那一行人借着手电筒灯光看清这边的三个衣服破烂,浑身都是泥的人,连忙跑过来。
“温书,是你吗?”低低一声,谈胥的嗓音里嘶哑又带着心疼。
漫长一夜,凌晨一点半入山,六点半才走到最近的安置点,盛京延一夜未眠,几乎将南面延绵的山林走了个遍,在邻近溪流的地方找到了一块温书的衣服碎片,此后强撑着一口气,嗓音喊到撕裂,就为找到她。
风冷冽,刮在脸上如刀一般,生疼。
天将明未明,东方的天泛着鱼肚白。
一张英俊立体的脸苍白无比,盛京延握着那块衣服碎片,眼睑底下青黑色的眼圈明显,劳累奔波一夜,下巴有青色的胡茬冒出,手臂被一路上的枝桠刺丛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背指骨往下滴落。
黑发湿透,耷在额角,一缕一缕往下滴水,沿着冷白的皮肤向下,流淌过锋利的喉结,顺着锁骨深凹没入衣领。
他站在搭营地外,看着营内融融火光温暖,牵了电线插头,有灯泡亮着。
获救的人围着篝火,取暖谈笑,氛围温暖无比。
他站在漆黑里,看见他担忧寻找一整晚的姑娘站在人群中,笑意温柔地看着自己身前的男人。
她换了一件宽松的男士衬衣,袖口翻叠往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上空空荡荡的。
那串菩提转珠她没戴。
果然是同那天收下那转珠说的话一样,“你非要给我,我收下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我不稀罕,我玩腻了,就扔掉。”
冷冰冰的嗓音,仿佛过往爱意皆消散。
温书站在谈胥身前,她黑发湿透了,谈胥用干燥的毛巾一点一点帮她揉搓,温柔耐心,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抬头看他,漂亮的杏眼眼底如亮着晚星,温书弯唇浅浅的笑,梨涡清浅。
他们在人群中,好似一对配的不能再相配的恋人。
雨水冰冷砸下,从眉骨向下,落到眼里,盛京延站在黑暗里,目睹这画面,手心脚心冰冷一片。
心脏似被人狠狠揉捏,痛得胸腔都隐约随着心跳动而震颤,他捂嘴低低咳嗽起来,背脊弯着如一张绷紧的弓。
弦仿佛随时会断裂。
转身往回走,退入黑暗深处,眼角的水已经分不清是什么。
手心里的衣服碎片掉在地上,没入泥地,待人践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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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在营地帐篷里, 温书睡得很不踏实,断断续续地做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孤寂瘦削的身影沉入黑暗里,一点一点远去, 无论她伸手怎么用力都抓不住。
雨声愈烈, 他远去, 身影也消失不见。
温书惊醒, 摸了摸手腕上的那串菩提转珠, 绳子还是湿的,她取下来, 放进自己的挎包。
出了帐篷,东边天空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 营帐外一片空地上燃起篝火, 周围断断续续又送来了好些获救的人, 都围在篝火边烤火取暖。
谈胥站在燃着的篝火边,帮救灾人员一起清洗蔬菜。
看见她出来, 他对她轻轻笑了下,“醒了?”
“来喝点热红糖水。”放下削到一半的土豆,拿起身旁的一个保温杯走过来递给她。
伸手接过,温书抬头看他,眉眼里的锐利已经寻不见踪影, 浅褐色的眸子在这黑夜里很亮。
“谢谢。”
“你找了我多久?”她问。
注意到她的头发还是湿的,谈胥转身去找了条干燥没用过的毛巾过来,“不到半个小时。”
“有人留了张纸,圈下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我根据那张图从东面开始找的, 没费什么力, 你别有心理负担。”
“书书,你要照顾好自己,我拍戏才能安心,这次幸亏剧组在这附近拍戏,我才能及时赶过来。”
谈胥用干毛巾轻轻揉她的湿发,动作温柔,嗓音低沉:“要是下次我不在附近,怎么办?”
“姗姗让我照顾好你,你再这样,我会自责的。”
心底涌过暖流,温书不想让他们担心,抬头对他笑笑,“谈胥,你不用担心。”
“我命很大的,怎么会轻易就死掉。”
“让姗姗也不要担心,都会好的。”杏眸清亮,真诚,眼底光点犹如天上星。
谈胥手一顿,心跳漏了一拍,有心动感滋生。
他伸手还想继续帮她擦头发,温书却已经偏头躲过,她拿起他手上的干毛巾,轻轻开口:“我自己来吧,谢谢你,谈胥。”
停歇的雨忽而又下起来,豆大雨滴落在手背上,噼里啪啦,冲刷着树叶。
篝火被淋灭一部分,温书听到一阵沉闷的咳嗽声,似乎是从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
她转身去看,在那漆黑的雨幕里却什么也没看见,星星被云层遮住,没有月光,泥泞的地上有杂乱不堪的脚印。
“刚刚是有什么人在附近吗?”谈胥走过来,淡淡问。
移开目光,温书嗓音很淡,如这夜里的雨,“没什么,一只野猫罢了。”
和孙蕊在营地里一起待了一上午,帮助附近的官兵安置灾民,分发救灾物资和做饭的活计落到他们身上。
昨晚走那么久的山路,脚磨破了几层皮,都是水泡,擦完药才开始后知后觉地疼。
谈胥便让他们别站着劳累,选了个洗青菜折青菜刮土豆的活给她们。
搬过小马扎坐下,温书一点一点认真地把空心菜折成一截一截,纤长白皙细指灵巧地穿过蔬菜,动作利落漂亮。
谈胥围着围裙在旁边架起的大铁锅面前挥着大铁铲炒菜,手臂裸露,可见流利的肌肉线条,一举一动,荷尔蒙爆棚。
孙蕊在旁边一边刮土豆一边犯花痴,悄悄地小声和温书说:“这么帅,这么man,还会做饭,还是影帝的男人,书书你还不赶紧嫁了啊。”
折菜的手停顿了一下,温书抬头看着谈胥的背影,心里有点酸涩难过。
似是故意,她加大了点说话的声音,“我接受不了欺骗,永远也不。”
“如果不说话,最好在我这当个死人,再也别出现再我面前。”
挥铲的手僵滞了下,谈胥低头,盯着铁锅里的菜半晌,差点菜都炒糊了。
苦笑,用力握着铁铲的手柄,谈胥继续翻炒。
菜香四溢,孙蕊没听懂温书的话,还在自顾自的夸谈胥:“菜味道真香,这可是影帝亲自炒的菜啊,我等会一定得多吃几口。”
“对了,书书,我们西山的画展还没取消,你请谈胥也去呗。”
“毕竟他昨晚救了我们。”
捏着手里空心菜没说话,咔滋一声,菜梗破了,温书没抬眼。
孙蕊问谈胥,“谈先生,你能在这儿待多久呀,我看你昨晚来的同事今早一大早都走了,你们拍摄紧吗?不紧的话,等明天和我们一起去西山南区,参加我们书书的画展啊。”
温和笑笑,谈胥回答:“可以啊。”
“不准你去。”扔了空心菜,溅起水花,温书把理好的一盆菜端起来,放到旁边茶几上,冷冷道:“我想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联系了。”
孙蕊噤声,蹲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垂眸,谈胥关了炉灶的火,身上还围着围裙,手指上沾了些油污,眼底情绪很淡,浅褐色的眸子里隐有痛苦挣扎。
无声,沉默,他解下围裙,站在温书身前,低头看她:“对,我一直有事隐瞒你。”
“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一声一声清晰,谈胥盯着温书的眼睛开口:“谈谷是我弟弟。”
亲耳听到这个回答,心脏还是被刺了一下,温书看着谈胥那双与谈谷如出一辙的琥珀般的眼睛,觉得手脚发冷,她问:“所以你追我是为了报复我吗?”
“报复我曾与你弟弟恋爱两年,却没能和他走到最后?”
眼底悔意挣扎,谈胥回:“当然不是,我从没想过报复你。”
漆黑碎发遮了点眼睛,长指屈握,谈胥苦笑:“书书,我承认,我最初追你是带了目的,可我现在是真心追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哪怕我曾是谈谷的女朋友,我曾喜欢他?”温书抓着手腕,觉得很可笑。
什么真心,都是假的。
“你觉得我能接受得了么?谈胥,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啊?”心口发闷,温书看着谈胥的眼睛,忽然觉得很陌生。
一直以来,他的喜欢都是演的,果然是影帝,好演技。
神色难掩痛苦,长指蜷曲,谈胥伸手想抱温书,却被她躲过,他语气里有点低落:“我从没想过报复你书书,一开始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如果伤害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只是,我和谈谷的事,”他无奈又悲哀地笑笑,“实在是很复杂。”
“书书,第一眼见你,我被你惊艳到,第二眼再见时,我已经知道你是谈谷疼爱了两年却不得不分手的女朋友,那时我就有了追你逼迫他的想法。”
“我和谈谷是亲兄弟,从小就被人拿来比较,小时候我比他优秀很多,他一直活在我的阴影下,他恨我,所以想摆脱我超过我,在初中的时候就不顾家人反对远赴西欧,学习艺术专研画技,就为在那片领域里做出成就,能在我面前压我一头能比我好,为此他付出了很多,甚至长达十年的时间不回来一次。”
“母亲为他操碎了心,千方百计想让他回来,甚至几次远赴英国去说服他,他都不肯动摇他的决心。他立誓不成名绝不回来。”
执念太深,谈谷画画到几近痴迷的地步,他想成为莫奈那样惊才绝世的画家,而不是梵高,生时籍籍无名,死后才被人称颂。
他从小生活在谈胥的阴影下,人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哥哥,学习,礼数,天赋样样压他一头。
在学校,老师称呼他为谈胥的弟弟,在他面前称赞他哥成绩多么多么好,理科满分,文科作文也被张贴在学校公布栏上成为范文。让他好好向自己的哥哥学习,而不是考出这样的成绩来给他们家丢脸。
在家,他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亲戚父母关心的只有比自己优秀让他望尘莫及的哥哥,嘘寒问暖,谈胥是全家的骄傲,而他只能是他身边的陪衬。
无论做任何事,谈谷原本在同龄人中已足够优秀,可比起谈胥还是差太多,他永远被谈胥压一头,没人看得见他关心他。
至于谈胥高中被星探挖掘,出演电影,年少成名,名声大震时,他毅然决定出国。
自己用攒的零花钱买了机票,复杂繁琐的办签证流程也是他自己跑的,他谁也没有告诉,只是离开那天给他妈发了个短信。
[妈妈,你们有哥哥一个儿子就够了,我走了,再见。]
在英国十年,做过童工,租住过廉价的地下室,没钱上课时在教室外旁听,还被保安赶走,饿得没钱吃饭,在街头替人画画,一英镑一幅……
所有苦难他都经受,他从未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也再没和谈胥联系。
往返剑桥郡与伦敦的那个少年,依靠自己挣钱生活,上学兼职,将画技修炼到炉火纯青地步,考上最优秀的学府,成为别人口中的天才。
他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也就是靠着那执念才撑到如今,所以他不能放弃,也绝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就算一生无名,他年客死异乡,又如何。
“我的父母都很后悔,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们想让他回来,爱子心切为之计长远。”谈胥揉了揉眉心,怅惘道,“我们都想他回来,不需要成名,不用把自己逼到那种境地,我们只想他幸福。”
心口钝痛,垂下眼睫,温书从来没想过谈谷有那样悲惨的过去,那时分手他的坚决让她感到心冷与失望,决绝离开,可原来他也挣扎痛苦。
抬头看向谈胥,嗓音冷淡,温书问:“所以你追求我,只是为了让谈谷有危机感,让他回来?”
“你拍过我们很多亲密合照发在朋友圈,你知道他能看见,你知道他会在意,你也知道他会痛苦。”
“你利用谈谷对我的爱,来弥补你和你父母对谈谷怀有的歉疚感和亏欠感。”
“你想他回来,你想弥补他,你能给他很多钱,让他下半辈子无忧生活。”
温书笑笑,嗓音极冷,“可你想过,这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林间树叶随风摇晃,涛声阵阵,风拂在人脸上,却是冷的。
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蔓延开来,谈胥伸手想抓住些什么,手却僵滞在半空中,无力垂下,他悲哀笑笑:“所以,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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