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
[一位高冷网友:欸,你吃苹果吗?我买多了。]
[一位高冷网友拍了拍你的脑袋说你真聪明]
[再吃亿点点拍了拍一位高冷网友智慧-1]
[再吃亿点点:。。,我不吃]
[一位高冷网友:吃完会变聪明。]
[再吃亿点点:真的吗?]
[一位高冷网友:当然]
于是安晞兮第二天满怀期待地去上课,收到一颗包装盒上写了“变聪明”三个大字的红苹果,不能说是非常感动了。
这会儿,安晞兮在聊天框上输入了一句“在干什么”,但是纠结了会儿还是删了,总感觉这四个字连在一起有些暧昧。
傍晚时分,她抱着双腿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有些困了,正要睡过去,忽然门口传来扭动钥匙的声音。
安晞兮立马从沙发上跳了下去,走到门口玄关处,看到走进来的妈妈,笑着打招呼。
宋明珊面容疲倦,摆了摆手说:“你回你屋学习吧,我没时间做饭了,等会叫个外卖随便吃点。”
“我爸呢?”
宋明珊的语气忽然有些生气:“谁知道他去哪里了,你别在这儿干站着了,一大一小净知道享乐,没点上进心。”
安晞兮被莫名数落,心里有些不高兴,慢吞吞地走到房间门口,转过身刚想说话,便听见妈妈和爸爸打电话的声音。
“你在外面天天应酬不着家就算了,怎么回来过节也是这样?”
“怎么的,你回来见的朋友是朋友,我们娘俩就不是你家人了?你到底还心里有没有这个家?”
“什么?我做饭难吃?所以不想回来?呵,那你就永远别回来。”
语气越来越重,听在安晞兮的耳里格外刺耳。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赶快回去睡觉吧。”挂断电话,宋明珊看到安晞兮还杵着,催她,语气也不免带了怒火,“不想睡觉就多看点书,别总是看电视,前段时间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听说你退步了不少。”
安晞兮抬头:“怎么给班主任打电话了?”
“关心你的学习情况啊。”
这会儿安晞兮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憋了很久的怨终于在此刻爆发:“那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今天吃的什么饭?”
学习学习总是学习,退步要说她,进步也从来不夸她,初中时被同学孤立了还要骂她,反正总是她不好。
本该是她最亲最亲的妈妈啊,却总是说一些打压她的话,给她施加压力,从来不关心她的心情。
宋明珊下意识问:“什么饭?”
安晞兮咬着唇,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哭腔,因为感冒了,沙哑盖了过去:“自己做的清汤挂面,锅里还有,想吃自己盛。”
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身往大门口走,没再看宋明珊,扔下一句“我同学来找我玩”,便飞速逃离这个新家,把妈妈的反应留在大门内。
她不敢看。
这是她第一次对妈妈发脾气。
她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办,她刚刚没控制住,等会妈妈骂我怎么办。
下一秒,安晞兮觉得自己这样挺懦弱的,虽然她本来就是这样唯唯诺诺的性格,初中同学都不待见她。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夜晚的城市中心繁灯闪烁,来来往往都是路人,却没有增添一丝暖意。
安晞兮刚走出小区,迎面就被一阵寒风刮得一激灵,这才发觉自己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就出来了。摸了摸口袋,还好,有手机,但是,没有零钱包。
在这个数据信息发达的时代,作为高中生的安晞兮,平常还是使用现金居多,手机账户自然是没有什么钱的。
但是这样想着,安晞兮的脚还是不听使唤地来到了离家里小区最近的一条小吃街。
两手空空,肚子扁扁,鼻子酸酸,空气飘香。
此时的安晞兮不禁想吟诵一首杜甫的悲情诗,但是想了半天,只想起一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在心里黯然叹气。
又过了几秒钟,忽然想起,这似乎也不是杜甫的诗,便就更加悲情了。
蛋糕了,脑子也空空的,怪不得她语文作文能考30分。
经过一家卖糖糕的店,安晞兮坚定了下心继续往前走,可是旁边又传来炸鸡的香气,于是驻足,再也挪不动脚步。
再往前,是一家糖葫芦的小车车。
三重攻击,莫过于此。
安晞兮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拿起手机正准备向脸面低头,问罪魁祸首之老爸要点零花钱,忽然看到微信最顶的一条红消息。
[一位高冷网友:在干什么?]
是两个小时前问的,那时候她还在家,没注意到这条信息。
安晞兮盯着看了会儿,还没来得及回,对面又追加了一句。
[一位高冷网友:吃饭了吗]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当在心情低谷的时候,很容易被一两句很日常的话打动。
她吸吸鼻子,正准备打字过去的时候,对方忽然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很熟悉的懒散腔调,却有一种久违的暖意,通过网络电磁波传过来,低沉磁性,让人听了,心弦一颤。
安晞兮霎时就红了眼眶。
“安晞兮,这么久了,你都不舍得给我发一条信息?”
“我、我不敢。”
安晞兮小声地回。
她怕她问了,他不回,那她会难过好久的,连新年都过不好了。
“那你都不解释一下吗?”对面原本张扬的腔调软下来,“你不知道……”
似乎是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问出来。
“你不知道,我很在意吗?”
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显然安晞兮和他并没有在一个频道上,她回答说:“我知道你在意,所以我特意没跟你说。”
“……”对面沉默了许久。
安晞兮找了个墙角蹲下来,盯着拖鞋上的小兔子盯了好久。
“今天心情不好吗?”
“没有呀。”
“哦,我刚才听错了,感觉你声音感觉好像是哭了一样,所以问问。”
“……”有没有可能,你没听错。
“我听赵景说,你现在住在市中心吗?”
“嗯,在我家楼上可以看见古城公园的那个摩天轮。”
“你家附近好吃的应该挺多的吧。”
“很多。”好想吃,可惜没钱买。
后面又很尬地唠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而后找了个公园的长凳坐下来,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心情也好了很多。
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安晞兮心情忧郁,想念奶奶做的番茄鸡蛋面了。刚才原本是想跟妈妈说她想先回老家,但是走得急给忘了。
这时候,手机又响起沈稚禾的微信通话,安晞兮接下来,只听到他说:“抬头看,有烟花。”
安晞兮下意识抬头,果真看到了烟花,不是节日的那种大型烟花,只有零星几个,红绿紫交织,很短暂,几秒就没了,当真是转瞬即逝。
可是——
安晞兮往前望去,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少年身影。
沈稚禾穿着灰色棉衣和黑色牛仔,站在摩天轮前的娃娃机旁。五彩缤纷的光映照出他冷白的脸,手里拿着比烟花色彩还要丰富的什锦糖葫芦,向她而走来。
很多年以后,安晞兮仍清晰地记得这个场景,就像是她整个青春里,唯一不会掉色的老相片。她给这张相片,加了塑封,定格永远。
安晞兮揉了揉眼睛, 有点不敢相信刚刚还在通电话的人,转眼就到了眼前。
而面前的人显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拿着袋装的糖葫芦就直敲她脑门, 让她清醒了不少。
果然, 她就知道, 稚哥根本就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而下一秒,“凶器”就剥开纸皮儿,呈到了眼前。
“……”
一时之间,安晞兮不知道沈稚禾到底还有没有在生气。
但是他气归他气,糖葫芦还是甜的没有得罪任何人,所以她很识时务地接了下来,并附上一个甜甜的笑:“好久不见呀, 稚哥, 近来可好?”
“……”沈稚禾沉默了几秒钟, 扯起唇角, “安晞兮,你就这么容易被吃的收买吗?”
“好吧, 那还给你。”安晞兮恋恋不舍地瞅了一眼刚拿到的糖葫芦,伸手还给他。
沈稚禾被安晞兮能屈能伸的样子再次气到,抵了抵后牙龈:“买多了, 扔了吧。”
“哦, 既然这样那还是给我吧, 扔了怪浪费的。”
“……你。”沈稚禾从来不知道, 以前看着乖顺地跟个小绵羊似的小姑娘, 这么会点炸药, 不声不响没几句话把人气得无言。
半晌,他叹了口气, 语气软了下来:“你就没有其他话要与我说吗?”
“……”这回轮到安晞兮沉默了。
刚刚那句话沈稚禾意有所指,想装傻都不知道怎么装。
于是在这极限的十几秒内,安晞兮的大脑飞速旋转,终于,想到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抬起头看向沈稚禾的眼睛,再配合认真笃定的语气说:
“稚哥,我觉得你比祁淮学长帅。”
“真的?”
“对呀,我对着这串糖葫芦发誓,真的不能再真了,你不仅比他帅,你的气量有船那么大,”安晞兮一边吹彩虹屁,一边比划起来,“还特别大方又仗义,学习上天赋极高,举一反三,生活上人拽话不多,特有范儿,简直酷的不能再酷了,没有人比请我吃糖葫芦的稚哥更帅了!”
安晞兮耗尽毕生的词汇积累,眼睛都不带眨的说着昧良心的话。
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再帅也不能比怪盗基德还帅吧,不过转念又一想,算了,毕竟三次元与二次元不能做比。
“也罢。”沈稚禾手往裤兜一插,淡淡说,“想来你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我也不能限制你的交友圈。”
“嗯嗯。”安晞兮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不过稚哥你怎么忽然来市区了?应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当然不是,我只不过顺耳听见赵景和程涵聊天时说的了,顺路来的。”
“奥,那现在有点晚了,你有住的地方吗?”
“没有,所以我现在要回家了。”沈稚禾看了下时间,“刚好还能赶上末班车。”
安晞兮:“诶,好不容易来一趟,怪可惜的。”
“没事,不是过完年就要开学了吗?重点班假期很短的。”
“……”听到假期短,让安晞兮原本就不大好的心情雪上加霜。想见面,但并不想以这种方式。
沈稚禾察觉到安晞兮一瞬间的沮丧,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抬手,在她做出退半步动作的同时,轻轻地揉了下,就像是,哄小猫似的揉法。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问的话,恐怕又会让你回忆一遍不开心的心情,生活嘛,总会有烦恼,我也没有权利让你不要难过,我更希望的是你不要压抑自己难过的情绪。”
“——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跟我说。”
这是安晞兮第一次听见这么长一段安慰人的话,还是从说话习惯很简短的沈稚禾口里听见。
安晞兮怔了下,心里的情绪像是闸口开了,能够肆意地涌出来,没那么憋闷了。
这一刻,安晞兮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沈稚禾与祁淮,都是那样好的人,却无法再做朋友。
时过境迁,哪怕当初的误会也好,别扭也罢,都已经渐渐地被遗忘在脑海的最深处,伤口也被抚平了。可是,当再次遇见那个人,再次想起这些事,再次触碰到那段回忆的当口,心里的伤口会再次隐隐作痛。
痛苦的事,每回忆一遍,就是让自己再痛苦一遍。
“谢谢你,稚哥。”安晞兮由衷地说,“我也希望稚哥你,可以忘掉不开心的事,重新开心起来。”
沈稚禾眉稍微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了?”
“嗯,不开心的是我才对,沾沾稚哥的喜气。”安晞兮眉眼弯弯地接他的话,并且不忘重点,“顺便希望未来的数理化成绩也能像稚哥一样,节节高。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呀,稚哥。”
沈稚禾的神情这才敛起了懒散,一本正经道:“新年快乐,安晞兮。”
冬日的寒冷跟着新年一起过去,开学的时候,天气回暖,街边的草地已经有了发芽的迹象,同学们背着书包,仿佛视死如归似地,奔赴开学伤心地。
安晞兮走到座位上,发现桌上放着一个装着炸鱼块的塑料盒,而沈稚禾不在。
把书包里的书都拿出来一一摆放后,她抽出化学课本,翻到了夹有A4白纸的一页。
——住宿申请书。
开学前几天的时候,妈妈交代她让她住学校,虽然奶奶家住的近,但放学来回路上也浪费时间,不比学校宿舍,三两分钟就到了,甚至中午课间操的时间还能回宿舍一趟洗个衣服。
安晞兮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安静地收下了妈妈已经帮她打印好的申请表,只需要她填写一下交给老师就行。
“刚开学就开始预习功课了?”身后忽然传来沈稚禾的声音。
安晞兮回头,看见他背着书包,遮挡住了大半个窗户的光线,而后坐了下来。
不像安晞兮那般精致,沈稚禾将书包里的书本直接倒出来,一把塞进了桌洞,就算整理完成,然后看一眼同桌,漫不经心地说:“哦对了,那个是我妈妈炸的,让我分给玩的好的同学们。”
“噢。”安晞兮打开透明盖子,炸鱼块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她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好好吃。”
盒子里的鱼块被炸得金黄,线椒与芝麻点缀其间,不仅好吃,色相也好看。
“是吗。”沈稚禾摸摸后脑勺,“我觉得还好。”
安晞兮忽然想起之前,了然道:“怪不得你不太喜欢吃学校食堂的饭呢,妈妈做饭这么好吃,口味叼点也正常。”
“其实我也不怎么吃我家人做的饭,他们除了过年过节的回来,平常都不在家。”沈稚禾说。
“我爸妈也是耶。”
提起父母,安晞兮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个人的对话就此戛然而止。
沈稚禾也不擅长找话题,干脆随机抽取一本课本,开始“复习”知识点起来。
因为心里藏着事,安晞兮这几天的状态看起来有些憔悴,晚上程涵来找她的时候,惊讶道:“晞兮,你脸上长了好几颗痘痘。”
“啊,是吗,我没注意。”
“来来来,我刚买的痘痘贴,贴上很快就好咯。”
出了教学楼,一同走在树林小路的时候,安晞兮问出酝酿了好久的问题:“涵涵,住在学校的宿舍,美吗?”
“哎,一点也不美,宿舍卫生天天都得打扫不说,还要查手机,而且晚上熄灯还特别早,晚上上厕所都得摸黑上,肯定没有住家里好,不过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
“噢没事,就算好奇顺口一问。”
“好吧,那明天见,晚上早点休息哦。”
回家路上经过宿舍楼的墙时,安晞兮多看了一会儿,回忆着程涵所说的,正琢磨着要不要住宿,忽然墙顶冒出来一只手,把她吓了一跳。
差点要叫出声的时候,沈稚禾一气呵成从墙顶跳了下来,对她比了“嘘”。
历史是惊人的相似。
很奇怪的是安晞兮总是能在回家路上偶遇沈稚禾,甚至都不用老生常谈地说一句“这么巧”,而是淡定地打个招呼,“哈喽,稚哥,今天你是从这个墙翻出来的呀。”
然而不凑巧的是,话刚说完,身后忽然传来门卫大叔的吆喝声,眼看手电筒要被照到脸,沈稚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着安晞兮就往另一处的小路躲,一直跑到了废弃小院的角落。
安晞兮喘着气叉腰,忽然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跑呀,我是要回家的合法走读生。”
沈稚禾呼吸平息后说:“刚刚那个情况有点紧急,你回去肯定要撞上门卫大叔,然后就是目击证人了。”
“好吧,”安晞兮想了想表示理解,但是并不喜欢沈稚禾总是翻墙的作风,语气算不上热切,“那你自己玩吧,我现在要回家了,太晚了我爷爷奶奶会担心的。”
“等一下。”在安晞兮转身后的刹那,沈稚禾下意识地再次牵上安晞兮的手。
安晞兮这才意识到,刚刚匆忙之下,他们是牵着手的,这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