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林姰在听到他说喜欢的此时此刻,心脏如同被他捏在手里、跳动不由自己,而他在耳边轻轻说出的这句话不是电影台词,是他在和自己表白。
她靠在他肩上,懒得起身:“所以男主还是告诉女主,他喜欢她了吗?”
裴清让淡淡“嗯”了一声。
林姰又问:“所以结局是好的?”
裴清让轻点头。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提醒他明天的航班信息,无形中仿佛一只沙漏,已经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倒计时。
耳边,林姰咕哝:“我怎么记得是悲剧,男女主没有在一起来着……”
她当时无意刷到推荐这部剧的营销号,标题是:【年度最感人BE暗恋!谁看谁哭死!】
当时林姰不信这个邪,她对暗恋题材没有半分兴趣,就只是想要挑战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哭,现在看到结局,她没有掉半滴眼泪。
所以是她记错了吗?还是营销号为了吸引眼球故意乱写?
她不在意也不感兴趣,比起营销号,她当然更相信裴清让。
裴清让说是好的,那就一定是好的了。
翌日清早。
林姰起床的时候裴清让已经准备出门。
目光触及他手边的行李箱,她忍不住蹙眉:“又要出差吗?”
裴清让应声,衬衫西裤衬得身形修长锋利至极,本来他肩背就挺,看着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林姰嘴角下撇,清亮瞳孔深处,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眷恋:“这次要去多久?”
裴清让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发顶揉了揉:“不好说。”
林姰隐约知道一点,苍梧现在在自研3纳米芯片的关键时期,却在这个关口面临被资本主义国家封锁,芯片设计、代工、封发的产业链上涉及无数个国家,但凡有那么几个国家“断供”,这条产业链也就断了。
外人眼里裴清让位高权重、目下无尘,可是那样大的压力压在肩上、并非常人能扛,她帮不上忙,更不可能随着自己喜好把这个人金屋藏娇。
她忍不住轻叹口气:“走吧,不要耽误飞机。”
裴清让站在那里没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似乎有细碎情绪掩映在长睫之下,看不分明也不可捉摸。
“林姰。”
“怎么了?”
林姰长发散在肩侧胸前,一身舒服的卫衣卫裤,柔软没有棱角。
裴清让轻声嘱咐:“晚饭和鲜花会有人定时来送。”
林姰眼尾轻轻弯起:“会不会有点浪费?”
裴清让:“你喜欢就不算浪费。”
林姰想说她不是喜欢花,她喜欢的是送花的人。
等裴清让回来她也要问一问他喜欢什么,不能总让他单方面对她好。
顺便再问一句——林姰呢?林姰你喜不喜欢?
她不知道裴清让是怎么把喜欢藏在心里十多年的,怎么能克制得了呢?她连一个星期都藏不住。
喜欢就像是胸腔振翅的蝴蝶,在她每次跟他接吻、跟他讲话的时刻,迫不及待要飞向他。
他揉她脑袋的手下滑,落在她的脸颊,指尖带着无限眷恋一般,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人视若珍宝。
“止疼药在客厅抽屉的第二格,不要再忘记。”
被他触碰的脸颊在无可救药发烫,林姰声音也软下来:“我只有生理期才会吃止疼药,平时用不到的。”
而且距离下次生理期还要近一个月,那个时候裴清让肯定已经回来,他都已经承诺过了,下次生理期肚子疼的时候,他会陪着自己。
但是他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放轻语气说话的时候超级温柔、完全是轻声细语的那一挂,林姰很吃这套,点头如小鸡捉米,顺便问他:“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大概是带过妹妹的关系,裴清让其实有点“爹系”,他习惯照顾人,所以总是想得更多,但是心思细腻却又不冒犯、很有边界感。
林姰忍不住感叹,这个人真是哪儿哪儿都挑不出毛病,自己高中那会儿眼睛只知道死盯着成绩和课本,这么大一帅哥给自己当过同桌,竟然都不为所动。
“之前手术的时候,医生让你定期体检。”
林姰自己都忘了,当初出院医生让她半年就去复查,没想到裴清让还帮她记着。
但是医院那种地方,被人陪过一次,就不想再形单影只,她皱着眉小声问:“我就不能等你回来跟我一起吗?我不喜欢自己去医院……”
坦荡无畏的瞳孔里,难得流露出小心翼翼的渴求。
裴清让嗓音发涩,片刻后,低低应了句:“那我快一点。”
林姰点头:“这才对嘛。”
熹微晨光勾勒出她脸颊的柔软弧度,她眼尾弯着、嘴角翘着,明眸皓齿。
裴清让:“书房抽屉里留了一张卡,替我给你买蛋糕。”
林姰睫毛扑闪,就是出个差而已,他怎么好像把她当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了。
她威胁他:“你最好快点回来,不然我就拿那张卡去看男模。”
裴清让垂着长长的睫毛,无声勾起嘴角:“也可以,只要你高兴,但不要被骗。”
如果换做平时,裴清让应该会捏她的脸、又或者敲她的额头,让她清醒,为什么今天的裴清让对她听之任之、纵容和温柔完全没有度。
裴清让最后说:“这次可能会很忙,也可能会很久,不能及时回你信息。”
所以,这次事情是真的有些严重了吧?
之前两人之间隔着十几个小时时差,他都能秒回。
林姰说好,眼下她不能给他添麻烦,也不应该让他担心。
所以即使非常非常不舍、甚至想要裴清让带她一起,她也只是说:“放心吧,我最近应该也要加班,没时间给你发信息。”
脸侧一空,是他的手垂下,清冷凝定的嗓音落在空气中:“那我走了。”
对于裴清让来说,出差是家常便饭,他们假结婚之后,他出差的频率比她这个牛马还要夸张,工作强度也非常人能忍受。
可这是第一次,林姰想要握住他去开门的那只手,或者跟他商量:出差能不能家属?我休个年假跟你一起。
门在面前带上。
林姰刚才想叹的那口气,才重重叹了出来。
而后突然想到,只顾着失落都忘记亲一下。
裴清让一离开,那种心里发空的感觉慢慢袭来,时间从这一秒开始变得难熬。
她垂着脑袋,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下一刻,被带上的门又被人打开。
她怔愣着抬眸:“是忘记带……”
话还没有说完,她猝不及防被人扯到怀里,嘴唇被吻住,难以再发出一个完整音节,裴清让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托在她的脖颈,将她带向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他吻得很深,极尽温柔,极尽缠绵。
林姰在让人脸热的亲吻里,轻轻抱住他的腰,西装布料冷硬,他人近在眼前,却仍有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当相贴的脸颊分开,两人都呼吸不稳,鼻尖相抵、将来吻未吻的距离气息缱绻交错。
“裴清让。”
“嗯。”
“我有话要跟你说,”林姰眼眸清澈、透亮,嘴唇被吮得发红、充血,但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知道吗?”
裴清让长睫低垂,掩过眼底汹涌而至的情绪。
他最后吻上她的唇,轻声说:“林姰,再见。”
与此同时,林姰手里东恒的项目到了测试阶段,测试全部通过后,智能座舱才能装到车上。
林姰的工作量飙升,软件需要单元测试、集成测试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往下走,硬件则需要测试各个端口是否正常,这段时间可谓是bug集中爆发期。
每天上班她都要面对密密麻麻的问题清单表,日清会不知道开了多少个,期间还要不断地和研发人员、测试人员沟通协调,部门之间的推诿扯皮最耗费精力也最浪费时间。
她这边忙得脚不沾地、饭都吃不上,陈万豪那边倒是优哉游哉,他的主要工作任务是抢功,把她完成的工作说成是自己的。
比如林姰总结这段时间测试情况写出的报告,一不小心就被他拿去跟方茂森、辛城汇报,功劳苦劳全部被端走,林姰人都气笑了。
解决完最后一个bug,她就要解决陈万豪了。
林姰开始忙得一天只吃一顿午饭,狗狗托付给时间相对宽裕的祝余,一连几个晚上睡在公司休息室,每天靠着咖啡续命。
可即使忙成这副鬼样子,她还是会在某个瞬间无可救药想起裴清让,想起他的时候,冷漠、坚硬的心脏如同被按下开关,重新开始砰砰跳动,鲜活、柔软、没有盔甲、也可以轻易被伤害。
芯片禁令愈演愈烈,甚至还有人猜测资本主义国家要“围剿”苍梧,外界一片唱衰的声音。
她只是担着东恒一个项目就觉得很头疼了,那裴清让的压力到底是有多大,她想象不出来也不敢轻易打扰,几次拿出手机想发消息,最后还是作罢。
这个害她朝思暮想的混蛋。
难得不加班可以喘口气的晚上,林姰去祝余家接回狗狗。
寒冷冬夜,落地窗外灯火通明,落地窗内温暖如春,可是空空荡荡。
因她长时间加班,插在玻璃瓶里的鲜花已经枯萎,没有人准备好晚饭、在她回家之后温温柔柔说一句:洗手、吃饭。
怎么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他。
送餐的小姐姐按下门铃,笑着喊她:“宝贝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林姰无声弯起嘴角,签收第不知道多少顿没有裴清让的晚餐。
她终于克制不住,点开裴清让的对话框。
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两周之前,他说“我在楼下”。
简简单单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了让人心动的魔力。
她还记得那天,她只是有点想他,并没有想要立刻见到他。
这个人却已经从城东跑到城西,还带着她最喜欢的无花果蛋糕。
她记得他吻过脸颊轻而又轻的那一下,也记得他说“还想要见你一面”。
所以好几个加班加得昏天黑地的中午,她都下意识按亮手机,想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会不会已经等在楼下,如果她走出公司大楼,会不会看到他的黑色越野车。
有多少次期待,就有多少次失望,人真的是很贪婪的动物,一旦尝到一点点甜头,就想据为己有。
林姰给裴清让发去他离开后的第一条消息:【还不回来吗?狗狗都想你了。】
那个瞬间,她蓦地上次他出差回来,她问他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当时他们刚接过吻,他在她的耳边吐字清晰:只敢以小狗的名义说想她。
裴清让喜欢她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等他回来,她要告诉他:我们不要再接不清不楚的吻。
接吻不是因为我喜欢接吻,而是因为我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行。
既然已经决定表白,林姰把“小狗想你了”删掉,大大方方改成:我想你了。
她直白地说过很多“混账话”,比这过分、比这不正经,在不走心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她看着对话框里还没有发出的这四个字,耳朵在慢慢发烫,指尖迟迟按不下发送键。
而就在信息发出的前一秒,手机响起邮件提示音。
谁啊,下班时间还发邮件。
林姰充满怨言却又怕有什么要紧事,退出聊天窗口点开邮箱。
只一眼,她的目光就顿住了。
有半分钟的时间里,她的脑袋空白一片。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第一句话就是:“林姰,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的视线,麻木而迟钝地扫完整篇邮件的内容,大意是分开之后,裴清让愿意付给她的“薪酬”,能让她后半辈子挥金如土衣食无忧,此外还提到,即使他在国外,离婚诉讼仍然可以正常办理。
邮件落款裴清让。
邮箱正是结婚前,他给自己发体检报告、征信报告、基因检测报告的那个。
这是她假结婚之前最想要的结果。
她想的就是,找一个彼此不喜欢的人,这样分开的时候可以干干净净,如果能预料,这个彼此不喜欢的人愿意在离婚之后、给她家财万贯,她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林姰笑了,笑得鼻腔酸涩、眼眶发热。
难怪他离开的时候,告诉自己止疼药在哪、叮嘱自己按时体检。
她可真是,谢谢他了。
她因为总是受伤,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里形成的保护机制,在这一刻条件反射般严阵以待。
手指打字,没有半分迟疑——
跟你接吻的时候我也挺开心的,反正我也没有喜欢你,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离婚我只要狗狗,我们好聚好散。
祝裴总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落款林姰。
邮件干净利落按下发送,连带心里有块位置,也如同被利刃剥离。
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毯上,所有力气在一瞬间抽离。
有什么湿润、微凉顺着脸颊轮廓滑落。
林姰麻木地抬起手背蹭了下,才发现自己掉眼泪了。
她冷眼看着手背上的水迹。
难怪,难怪裴清让说喜欢一个人会难过,让她当被喜欢的那个。
原来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是这种感觉啊。
原来经年累月的时间里,那个混蛋一直活在这样的感觉里。
她一个人站在裴清让离开那天吻她的位置,泪如雨下。
第55章 是白月光
林姰没有给自己留出难过的时间,又或者说,她二十多岁的人生里,痛苦、无助、难过这些负面情绪太过常见,尤其是“不被爱”这一件,她处理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她冷眼、仿佛是以第三人的视角,漠然看着那个脆弱无助的自己,就像爸爸妈妈曾经做的那样,在心底冷声质问:哭够了没?哭够了可以走了。
眼泪都没擦干,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如非必要,能扔则扔,她不要任何一样东西、让她在某个瞬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混蛋。
只是去书房拿电脑的时候,裴清让带回来的粉色水晶,端端正正摆在那里。
公园的大师算得一点都不准,还说什么结婚之后会有人对她死心塌地,骗傻子呢。
东西都是裴清让的,所以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她不要他的房、车、卡,她只想带走狗狗。
叫的车在前来的路上,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
林姰站在空空荡荡的客厅,被拼命压制的情绪兜头而来。
裴清让明明不在,却好像每一处都有他——
阳台上,他带回好多榴莲给她开,把她哄高兴了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餐桌旁,他买了蛋糕、点了蜡烛,笑着跟她说很高兴认识你,生日快乐;
玄关处,他推门而入,怀里探出狗狗的脑袋,说喜欢的话,就是你的;
厨房里,他抱着她亲吻,告诉她想念一个人,是只敢以小狗的名义说想她;
卧室里,他把她按在怀里,语气轻轻地说,不准欺负我老婆……
林姰垂着眼睛,鼻腔酸涩,眼眶又在发热,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掉半滴眼泪。
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她毅然决然推开门。
门被带上的那刻,全世界都安静了。
林姰开始变得很忙,平日里卡点下班打卡、绝不在公司多待一秒钟的人,现在天天加班到深夜,之前沾了枕头就可以睡着,现在却要把自己累到筋疲力竭才能不失眠。
她把自己的所有时间精力都用在工作上,发泄一般,东恒的用户体验被她做到了极致,赵然见她如此发奋图强,问她是不是要把陈万豪、方茂森、辛城这一条线上的蚂蚱全部干掉。
林姰摇头。
她谁都没有告诉,结束这个项目之后,她就准备辞职了,她只是不能让自己闲下来,闲下来就会想不该想的人。
她不要那么没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