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姰的视线,从他的嘴唇重新回到他的眼睛,同样明知故问:“你把我叫进来是想做什么?”
裴清让眼神清明,仍是刚才在会议室那副冷淡严谨的做派:“你想做什么,我就想做什么。”
心口似有细小电流窸窸窣窣划过,心尖止不住地发颤。
林姰直白问道:“我想做什么都行?”
裴清让低声:“嗯,无条件配合。”
那暗含纵容、低而轻的嗓音,简直蛊惑人心。
林姰扯着他领带的手微微用力,无声告诉他自己想要做什么。
裴清让的手指从她脸侧下滑,落到她的唇角,指腹轻轻触碰:“口红花掉,有办法补吗?”
他的呼吸很近,热息落在脸颊,避无可避的距离,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清寒香气。
心脏被吊得七上八下,林姰难得脑袋不够用,只是下意识告诉他:“口红在我外套口袋……”
下个瞬间,身体迎来猝不及防的失重——
她直接被他抱起,放到门口柜子上,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这样视线刚好可以平齐。
心跳无可救药加速,甚至隐隐有失控的趋势,跳得心口发麻发疼。
因为预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裴清让单手扯松领带,抬高她的脸,修长手指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柜子里,人靠过来。
近乎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他低头含住她的唇,带着决不允许人后退的强势,字音消弭在相贴的唇缝之间——
“那我就不客气了。”
唇与唇厮磨,脸颊与脸颊相贴。
不同于第一次的蜻蜓点水,也不像是上次生涩、有一下没一下的碰触,他独有的气息强势占据所有感官,那种空山雪松林的味道是冷冽的,偏偏覆下来的嘴唇温热、湿润、柔软到让人心脏发颤。
裴清让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垫在她的脑后,防止她碰到身后的墙
壁,也轻而易举勾着她的后脑勺靠近自己,嘴唇被轻轻吮吸着,她攥着的黑色领带起了慌乱的褶皱,手指却慢慢失去了力气。
心跳如擂鼓,砰砰砰的声音仿佛敲击在自己的耳膜,目眩神迷。
当相贴的脸颊分开,裴清让的手指摩挲着她脸侧的弧度,一瞬的痒意酥麻如同电流,林姰睫毛颤抖。
呼吸缱绻交织,他低声提醒:“还要开会。”
林姰被他身上孤傲也温柔的气息所迷惑,又抬高脸颊去啄吻他的嘴唇,呼吸和声音都潮湿:“昨晚不是还在国外,怎么突然回来了?”
外套口袋的手机不懂事,突然开始疯狂震动,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响起。
裴清让的颈窝有很干净清冽的香气,只不过被衬衫阻隔,林姰额头抵在哪里,心头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任何脾气:“你帮我看。”
裴清让从她的大衣口袋拿出手机。
林姰很懒:“锁屏密码跟你一样。”
何止是锁屏密码,手机甚至还是同款。
林姰是真的坦荡,也是真的没有秘密。
裴清让解锁:“是个叫何川的人。”
林姰:“他说什么?”
裴清让点开,微低头,刚好在她耳边念出那条信息:“姐姐,你还不回来吗?”
他将手机锁屏放回林姰的口袋,像是重复,也像是故意这样叫人:“姐姐?”
清晰的咬字和温热呼吸一起落在林姰耳边,近乎蛊惑,可这蛊惑里还有种“你最好解释一下”的危险。
实习生叫她姐姐,她理解为职场的尊称,其实心里还有点不喜欢,因为腻歪——叫林姰姐或许会好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裴清让嘴里说出来,就显出让人无法招架的勾人,甚至耳朵尖儿都被撩得发麻。
林姰平复呼吸,那张弧线柔和的脸、脸颊微微泛红,但已经挂上平日里惯常的冷漠:“先出去了,回家见。”
在她的手握上门把手之后,裴清让握住她的手腕,沉声跟她确认:“你要现在出去?”
林姰眼眸明亮:“嗯,怎么了吗?”
“让你那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裴清让点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递给她,“看到你口红被我亲花的样子?”
林姰拿过他的手机,仔仔细细照了照,她的嘴唇颜色变深,绝不是因为口红的原因。
还好她带了口红,可以掩饰,但还是无可奈何问了句:“是不是有点明显?”
“谁让你那么用力,”裴清让垂眼的时候,深深的双眼皮褶皱配上长长的睫毛简直绝杀,眸光流转,眼底熠熠生光,“我嘴唇都被你亲疼了。”
“人家是豌豆公主,有颗豌豆就睡不着。”
林姰害羞,也想笑,最后踮起脚尖在裴清让唇上啄了一记,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你是什么公主?接吻太用力都不行,我以后轻点儿。”
下班时间,合作事项细节商讨完毕,一行人走出会议室。
等电梯时,林姰点开裴清让的对话框:【下班一起走?】
回信到来之前,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身边传来同事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赵然揪住林姰的袖口:“快抬头!”
林姰不明所以,按照赵然说的做,电梯里一众西装精英让“苍梧生男模”这句话一下子具象化。
她简直要怀疑苍梧校招社招的标准不是学历能力而是颜值,尤其是最后面那位低头看手机的帅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实在是有些太顶。
最前面的苍梧项目负责人颔首:“裴总,谢总,陈总。”
裴清让不笑的时候是真的冷,随便一站就是个毫无争议的冰山帅哥。
一时之间没人先往前走一步,还是他身边的助理帮忙按住开门按钮:“大家上来吧。”
下午来开会的人不少,大家宁可人挨着人挤在一起,也不敢碰到裴清让分毫。
林姰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讨厌到高中时避开就餐高峰期去食堂吃饭,所以此时她径直走到裴清让身边和他并肩,她的肩膀挨着他的上臂,谁也没有避嫌地往旁边走半步。
何川微侧着身问林姰:“姐姐,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车,你搭我的车走吧?”
林姰:“不用。”
何川:“那你怎么回家?”
当然是跟我老公一起,只是话到嘴边,自动加工为:“搭我高中同学的车。”
何川:“高中同学在苍梧上班?”
林姰脸不红心不跳:“是。”
她结婚的事没有对外说,说了就要去人力资源部门登记信息,她不敢想象配偶一栏填上“裴清让”三个字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之后又会有多少麻烦,而且她无论如何不会生孩子,就算隐婚一辈子也没关系。
电梯到一楼,赵然、粥粥跟林姰道别,何川笑着挥手:“姐姐,明天见。”
林姰走出电梯:“明天见。”
所有人离开后,黑色钢铁巨兽缓缓开到面前。
冷淡英俊的西装帅哥按下车窗,问她:“高中同学,搭车吗?”
林姰眉眼弯弯:“搭。”
车门带上的瞬间,花香拂过鼻端,林姰看到后座的漂亮花束,心情大好。
她问:“谁的花?”
裴清让:“我的。”
林姰:“你买的?”
裴清让“嗯”了声。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高冷拽哥竟然有买花的习惯,经常早上晨跑回来又或者下班回家时,怀里会有一捧花。
林姰不免想到某年的妇女节,妈妈单位给女职工每人送了一束鲜花,那天崔女士是很高兴的,捧着花进门。
她赶紧去找花瓶,爸爸的冷嘲热讽从身后传来:“有那钱不如买点油盐酱醋,多大年纪了还买花。”
她一直以为,所有男人都是爸爸这样的,或者总会有一部分像爸爸的特质。
可是裴清让,跟爸爸一点、一点都不像。
林姰歪头:“送我的吗?”
裴清让发动车子,散漫开口,语气并不认真:“送老婆的。”
林姰越看越喜欢,眼角眉梢折出欣喜的弧度:“那就是我的了。”
“你不是高中同学吗,”裴清让淡淡道,“高中同学之间送花,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林姰抿了抿唇,语气轻轻地说:“我觉得我们结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以后……”
离婚了、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被人知道,不管对他还是对她,都更好一些。
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被她挂在嘴边的“离婚”两个字,竟然开始说不出口。
“明白。”裴清让双眼平静,声音没有情绪。
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林姰心脏蓦地下沉。
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说她微微停顿、欲言又止,是要说什么。
所以他也这样认为,对吗?
一时之间车里没有人说话。
裴清让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扯松领带,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冬天天黑得早,车窗上映出他苍白漠然的侧脸。
他没说,刚才在电梯里,在听到男生叫她姐姐的瞬间,他很想牵她的手。
告诉他,她是他的。
可她不是,他也没有资格这样做。
裴清让可以是林姰的,但林姰永远都只是林姰自己的。
到家的时候,狗狗一如既往等在门口。
看到裴清让的时候,这只机警聪明的德牧难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开心心扑到他身上,尾巴摇啊摇,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林姰的心都要融化掉。
面前一人一狗对视着,裴清让笑着揉了揉狗狗的脑袋:“听说你想我了,嗯?”
他弯着眼睛,嘴角勾着,如果不是衬衫西裤衬得人气势太盛,恍惚间好像看到少年时的他。
狗狗扒着他的西装裤要抱抱,明明已经威风凛凛、牵出去会吓得别人家小狗哆嗦,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还把自己当成刚到这个家时的小狗宝宝。
裴清让就真的弯下腰,抱住撒娇打
滚无所不用其极的狗狗。
林姰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想被他抱一下的,而就是念头冒出来的这一秒,她蓦地意识到,他们接吻,却很少拥抱。
是不是生理性喜欢上头的时候可以接吻、甚至可以做更亲密的事情,但温柔的、治愈的、无关情欲干干净净的拥抱,只会发生在彼此喜欢的人之间。
所以裴清让的拥抱,他最爱的小狗独享。
暖调的光线勾勒出男人温柔的侧脸,眼前一幕过分温情,慢慢契合小时候、林姰幻想过的家的样子——
宽敞明亮的房子,零食无限供应,有可以依靠的人,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生育对女性意味着什么,所以觉得自己还会有个小宝宝,眼下宝宝,是更为可爱的汪星人。
她的心脏柔软,柔软到竖起的所有防备土崩瓦解,性格里悲观的那一部分冷不丁跑出来,让她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此时此刻,忍不住想象幸福远离的那一秒。
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开——
阳台上不再晾晒着他的短袖运动裤,沙发上不会再有他的游戏机,冰箱不会再有字迹锋利的便利贴,花瓶里不会再有时时更换的鲜花,狗狗的小窝会消失不见。
至于裴清让。
她会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只能在新闻发布会又或者手机新闻上看到他,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心脏比谁都柔软的裴清让,她再也不会有资格见到。
“在想什么?”裴清让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林姰嘴角弯了弯,摇头:“没想什么。”
话音未落,她毫无防备,被人揽到宽阔的怀里。
裴清让按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肩窝,呼吸之间是他身上清冽治愈的气息,脑海里不着边际的悲观想象不着痕迹,慢慢消散。
林姰慢半拍,伸手抱住他劲瘦而薄的腰,闷闷问了句:“怎么突然抱我。”
她的声音小,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纯爱是不是会传染,接过吻、摸过腹肌,为什么干干净净的拥抱、会格外让她脸红心跳,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也很重,甚至怀疑,把她拥在怀里的裴清让也能感知到。
而他的声音冷而凝定,像一剂安定:“因为今天只接过吻,都没有好好抱一下。”
晚饭后。
裴清让坐在沙发上,衣服已经换成在家穿的短袖运动裤,黑发蓬松柔软落在眉宇。
笔记本电脑放在长腿上,他再次逐字逐句审了一遍自己签下的光刻机合同,没有任何漏洞。
不止他审核过,这个合同不知道在苍梧所少人手中流转过,无一提出异议。
偏有无法言说的不安,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不知是因为时差没有倒连轴转,还是直觉在给他敲响警钟。
狗狗凑过来,他便合上电脑,语气轻轻问了句:“在家有听她话吗?有好好保护她吗?”
狗狗蹭着他摸它的手作为回应,而后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来。
裴清让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下坠,陷入无边黑暗,混沌不堪,脑海有个声音格外清晰——
“等回国,我们建立自己的芯片实验室。”
“现在很难,以后也很难,但是如果我们不难,我们就要一直受制于人、任人欺负。”
那张斯文儒雅的面孔带笑,在眼前慢慢清晰。
裴清让低声:“老师……”
在他出声的那一秒,鲜活的面孔慢慢褪为黑白,最后变作挂在葬礼上的一张遗照,永远定格他的49岁。
林姰今天洗澡的动作很快,吹头发也有点糊弄。
只不过再快,她出来的时候,裴清让也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呼吸和步子都很轻,胸腔的心脏却如同被什么暖融融包裹着。
男人微仰着头,从下颌到脖颈、喉结的线条一览无余,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孔难得见到青色胡茬,有种倦懒的英俊。
狗狗睡在他的身边,身上盖着它的专用小毯子。
林姰把长发别到耳后,俯身靠近、闭上眼睛就会浮现眼前的漂亮面孔。
近到他们身上一样味道的沐浴露交织在一起,她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像他今天吻她那样,轻轻含住吮吸着。
裴清让睁开眼睛,目光并不清明,人有种浅眠醒来的惺忪,鼻尖将触未触的距离,他怕吵醒身边睡着的狗狗,所以说话几乎是气音:“跟高中同学这样,不合适吧。”
不给名分,又要亲我,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林姰捧起他的下颌,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也压低声音跟他讲悄悄话:“很累吗?”
算了,亲就亲吧,你高兴就好。
“嗯。”
裴清让在家都是最舒服随意的短袖运动裤,完全是少年人的习惯,不然他这个身材穿那种真丝质地的睡衣,肩颈、胸肌、窄腰的线条被若有似无勾勒出来,应该会非常……性感。
但相比较而言,她还是喜欢他眼下干净清澈、甚至还有点少年气的模样,衣服松散,不像正装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他看起来有种可以被肆意伤害的柔软。
林姰毫不吝啬对他美色的感叹,眼眸剔透一片真心:“原来不是豌豆公主,是睡美人。”
裴清让:“你就是这样哄弟弟的?”
林姰:“才没哄过弟弟。”
裴清让嘴角勾着,若有似乎的弧度。
“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林姰手指轻轻触碰他眼睛下方的位置:“好像瘦了,黑眼圈也出来了。”
其中艰辛被一笔带过,裴清让淡声:“有些忙。”
“出差的事情顺利吗?”
“订了一台光刻机。”
“代工芯片用的?”
“对。”
关于芯片禁令,林姰不可能不了解,之前乐游只能用进口芯片,进口厂商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都是常有的事情,因为笃定中国没有能打的芯片,就算涨价,中国企业也会巴巴给他们送钱。
现在苍梧发展速度跟坐了火箭一样,太意气风发也太锋芒毕露,国内市场一下被抢走大半,几乎是虎口夺食,很难不被盯上,棘手的是,芯片这条产业链条太长,又涉及无数个国家,苍梧不具备独立生产芯片的能力。
“苍梧现在的处境很难吗?”
“还好。”
裴清让轻扬眉,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如果哪天我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