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口,指腹别去连接尖端与唇舌的唾津,掌心撑住床沿,支起身。
跪坐,摘掉眼镜,几下解开手表带,将二者扔到枕边,继而扯下领带,脱去衬衣,“啪”得松掉皮带的金属扣,接下去是塑料纽扣,紧紧束缚鼓起。
徐志怀见苏青瑶躺在身下,垂着眼,细眉微蹙,软绵绵的手不断地挠着枕面,倏忽萌生胁迫她的心思。
他弯腰,握住她的一只手腕,拉倒跟前。苏青瑶困惑地看向他,直至他牵着她的手,再度触到胯下。肉粉的指甲拨到藏在绀青色西裤裆部两道规整的缝纫线后的圆扣,苏青瑶的脸一下红透了。
“你要做就做!”她细声细气地惊叫,手肘夹着被角,挡在胸前,一面慌乱地朝床外挪,一面扬起空余的手,“啪啪”几下,打在胳膊。“不许,不许搞这搞——”话未说完,她一不留神,人朝后仰,险些摔下床榻。
徐志怀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后背,扶回床铺边缘,自己也与她坐到了同一边。
眼对着眼,他似笑非笑地问:“好好的,怎么还打人?”
“谁叫你……谁叫你……”她说不出口,拧眉。
徐志怀轻笑,抬手,掌心覆在她的眉间,因为手大,连带盖住了她的眼眸。
苏青瑶脸热烘烘的,改口嗔怪道:“你爱看自己一个人看,我不要看。”
“那就不看。”徐志怀说着,放下手。
他侧身,再度握住她的手腕,引入被褥下,摸到纽扣,从上到下,一、二、三……孩子也能摸清楚的数字,她眼帘低垂,睫毛微微颤抖着,一粒粒解开,指节擦过里面的布料,火燎般的灼烧感。她想抽手走人,却没能拧过他,被拉着,往深处探去。炽热愈发靠近。苏青瑶心一横,随了他的意愿。于是那东西弹出来,打在手背,顶端仿佛在滴水。这下真要跑了,她猛然收回手,捂着胸口,免去了羞愤欲死的下场。
徐志怀早料到了她的反应,无声地笑了下。
他翻身压倒她。
她小小地惊呼。
已经很湿了,他轻巧地吻着她的脖子,挺腰,顶到最里。苏青瑶深深吸气,感觉小腹阵阵抽搐,仿佛一个灌满热水的陶壶,被用硬木塞堵住了壶口,然后颠来倒去地摇晃,晃得水流溢出,顺着木塞一滴滴往外淌。
“志怀……”她扭捏地唤他。“有点难受。”
“哪里疼?”他停下。
“肚,肚子。”
徐志怀听闻,掌心盖在肚脐,问:“这里?”苏青瑶晃晃脑袋。他上移,挪到胃部,又问。她依旧摇头,眸子水盈盈的。徐志怀猜出她的意思,掌心捂住小腹,慢慢地退出来,留前半段在浅口处厮磨。很快,她松弛下来,又逐渐地转入沉迷,似是一个赌徒,虽金盆洗手多年,但只要重返赌场,勿需太久,就又会被套牢了。
她喘息,夹住他的腰。徐志怀狠撞几下,退出来,继而弓起背,伏在她身上,以深深浅浅的频率来回探查。腰动得快而有力,她也被撞得左摇右晃,一下仰起脸央求要接吻,等他吻住了,她又不受控地转过头,倒向左侧;一下又深深低下头,小猫要跟主人碰头那样,顶着他的肩膀。
意乱情迷到这个地步,谁都有被冲垮的感觉。
徐志怀单手撑在她耳畔,另一只手忍不住扶牢了她乱动的脸,去咬她微红的脸蛋、圆润的下巴和细嫩的脖颈。面对眼中可爱到一个地步的事物,总会萌生施虐的冲动。他在浅处徘徊,会用力地吻,突然走到深处,则是轻轻地咬。
两个地方同时进攻,苏青瑶眼前闪动出零星的白点。她吸一吸鼻子,忽而轻声抽泣起来,后脊的那根弦陡然拉紧了,甬道如正在吞咽的喉咙,本就深深含着一块硬物,结果小舌一动,将它往更里的地方一送。
收缩的感觉,立刻传到他那头,徐志怀闷哼,停在原处。
他见她眼光失神,小臂揽着后颈,扶起她,坐到自己怀中。她两条胳膊虚虚地环住他,脸在靠在肩上,随他而起落。面对面拥抱,肌肤紧贴,彼此不留一丝空隙。深而慢的十余下,徐志怀仍嫌不够,便让她背对自己。跪是跪不稳了,他扯过乱得分不清边角的被褥,垫在她肚脐,从后头进去。
快感一浪一浪的拍过,到现在,是要溺死人了。苏青瑶脸靠着枕头,脚趾蜷缩,小腿细微地抽动。他往前进,喉间发出低微的“嗯”音,一下重过一下。她的脸也就一下下地往枕头里埋。
苏青瑶毫不怀疑会在高潮的那一刻将自己闷死。毕竟极致的快感有着近似死亡的眩晕。好比哈姆雷特演到最后的宴会,群贤毕至,毒酒、阴谋、背叛与复仇,戏剧抵达了最高处。雨声急促如鼓点,恍惚间,有人亮出长且坚硬的佩剑,伴随粗重的喘息,刺中她的后腰,贯穿了小腹。
苏青瑶先是头皮一麻,随后这令人失神的酥麻感迅速传遍全身。她彻底软了,双目涣散地侧身倒去,匍匐在床榻——在一处微缩的舞台。
于是大幕闭合。
许久,帘后传来一声,“啵”!
近似水沸的声响。
他抽身,拧开床头柜上的珐琅小灯,拾起被挤到角落的衣裤,替她擦净腿心。
而她伸出双臂,要他躺过来。
徐志怀依言,搂住苏青瑶,手心抚开她粘在脸上的发丝,又勾起小指从嘴角撩起一缕。
拉开被褥,躺下,肌肤在被子下摩挲,像沙锤,摇出稀碎的尾音。
事后总是神思混沌。苏青瑶枕着他的手臂,默默听着雨流。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抽烟。但肺炎才好没多久,不能又把自己害进医院,她便拽着被角,翻身,想以吻代替。
苏青瑶伏在他身上,唇贴着唇,舌尖钻入,撞到了牙齿。她退出来,嗔怒地瞪他一眼。徐志怀发笑,掌心压着她的后脑勺,反过来吻她。热腾腾的舌闯入她的口中,上下摆动,搅出津液,又牵着她的舌头渡到自己这边,跟要咬掉她的舌头一样,吞咽着。苏青瑶呼吸吃紧,手指朝上摸索,触到他颤动的喉结,觉得这像他的另一个心脏,在指腹下勃勃跳动。
吻在快要断气时终结,苏青瑶趴在他胸口喘息。
雨声过重,像一个坏掉的收音机,持续不断地发出杂音。那音浪震耳欲聋,包围了房间,刷得粉白的墙壁、垂落的祖母绿珠帘、深褐的窄床,连带赤裸的二人,挤成了它的一部分,滞涩、沉重。
两人谁也没说话。
徐志怀勾起一缕披在她肩头的乌发,见它顺滑地落下,又去勾第二缕、第三缕,发丝绕着指窝反复旋转,看它要怎样才不会滑落。但好像不论怎样纠缠,涂满了茉莉发油的头发都会从指缝溜走。
苏青瑶蜷缩着躺在他怀里,小手搭在他胸口,静了一会儿,而后自然而然地触摸起他的皮肤,顺着肌肉的纹路,一直到肋骨。她摸索着骨头的轮廓,顶多是拨弄弹簧的力道,却令徐志怀生出一种莫名的隐痛。
他停下手,低眉看向她。
毫无预料的。
徐志怀突然说:“我爱你。”
他应当是第一次对醒着的她说这句话。
话音很低,也有些含混,苏青瑶不免疑心自己是幻听。她抬起脸,诧异地看向他。而他已经转开了眼神。苏青瑶想追问,他则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上,有意用密密的吻覆盖适才的那句话。
苏青瑶搂住他的脖子,小臂紧贴在微微发汗的后肩,突然觉得像是抱了一大卷浅蜜色的精纺羊毛,温暖,结实,又确实有点扎手。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乐,在爱浪的颠簸中,窃窃地笑。徐志怀虎口掐着她的下巴,脸掰过来,吻她,舌头吸吮得发麻。他问她在笑什么。苏青瑶就把羊毛大衣的比喻告诉他。徐志怀听后,看着她,也低低地发笑。
笑音带出的吐息恍如湿纱布,蒙住她的口鼻。
苏青瑶呼吸一滞,挪动身子,想翻身趴回他胸前。徐志怀不许,怕她逃走一样,吻过去。苏青瑶脸朝右一侧,躲过,叫薄唇落在耳垂与面颊的交接处。徐志怀贴着肌肤,呵得笑了声,像是拿她没办法。他肩膀一抬,头又要追过去。不曾想,苏青瑶忽而掉过脸,扬起下巴吻他。
舌尖在唇瓣上下一碰,钻入,在他口中绕了两圈,继而勾起舌头,往自己嘴里引。他什么都大她两号,连舌头也是,在她的唇齿间纠缠,像堵住了咽喉。苏青瑶时不时咽嗓子,小舌颤动,一吸一吸,简直要把他的魂魄如美酒那般啜饮。
徐志怀搂腰的手臂稍稍放松。苏青瑶趁机侧身,朝内侧挪了几寸,然后撑着床榻坐起。长发如瀑,飘飘洒洒地在他的眼前拉出一道帘幕,晕黄的灯光混杂着发油的香气,扑打在脸上,过分的茉莉香,亲亲热热地与他的嗅觉嬉戏。
徐志怀侧卧,曲起右臂,垫在脑后。
他左手轻握住一缕垂落的发丝,问:“怎么不烫卷发了?”
“穷的,”苏青瑶拍向他的手背,“怎么,你觉得我卷发好看?”
“都好看,”徐志怀松手,笑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从前你隔三差五找师傅用火钳子烫头,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卷发。”
“那时候想显得成熟些,免得你总说我像小孩。”苏青瑶说罢,莞尔而笑,因为怕被别人说是小孩这种念头本身就很孩子气。
她将长发拨回耳后,俯视着男人,转念想:“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地盘,她不可能会是当孩子的那个,”不禁笑起来。她弯腰,吻他的唇珠,舌尖触到唇缝。徐志怀顺势含住她的下唇,手臂环住细腰。吻着,他手肘朝后,撑着床板坐起。苏青瑶见状,一手扶在肩头,一手横在他的颈后。
两两对坐,亲吻黏腻而热切,很快溢出唇舌,转而印在下巴、脖子、锁骨,开始往胸口去。苏青瑶忽而一羞,身子往前压,想从正面推倒他。徐志怀却抢先一步,搂住她的腰,翻身将她压下。苏青瑶嫌他重,仰起脸,轻咬一下他的唇瓣,两手推推胸口,要自己在上头。徐志怀轻笑,握住她的一只手腕。
亲吻像两方的军备竞赛,做爱也可以是一场战争。
而他们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珐琅灯盏漾开灯泡的暖光,映在粉墙,拉出一块无波的电影幕布。随着唇舌相交的吸吮声,幕布上,翻出两个相叠的剪影,手连着手、唇贴着唇,彼此缠绕,如同一段令人眩晕的蒙太奇剪辑。
可怜的窄床容不下这样的颠簸,一不留神,两人竟卷着被褥,翻到幕布边缘,眼看就要掉出去。幸而徐志怀反应够快,搂紧她的肩,及时充当了肉垫。紧跟着,“咚”得一声,双双滚落,落在长方形的地毯上。毯子的边缘是一圈象牙白,内里是四方的玉纹蓝,花枝从白的边缘向蓝的内圈生长,簇拥着忽而坠落的二人。
苏青瑶从被褥里钻出脑袋,埋怨了声:“都怪你。”徐志怀浅笑,掌心抚过她的肩头,顺着光滑的后背,停在腰窝,然后抬起下巴,又去吻她。
轻柔且细密的吻,像糖一样腐蚀牙齿,令人酥软。
苏青瑶趴在他怀里,感受到男人湿热的鼻息和硌人的下体同时贴上肌肤。她心弦颤动,喉咙里发出两下轻轻的“呜”音,给热吻画上了一个休止符,接着直起身,低头,手摸索到被褥深处,扶稳顶戳腿间的那物,缓缓套进去。
闷哼即刻从她的喉咙,转到他的唇舌。
苏青瑶闻声,头垂得更低。
她拽着被角掩在胸前,唇角紧紧地摇摆。
吸气,呼气。
跟随呼吸,圆圆的肚脐一下进、一下退,往下的小腹,一下收、一下放,连带着濡湿的甬道,亦是跟着节奏,一紧一送,控制着他在最深处的那一点反复摩擦,磨出咕叽咕叽的水声。恰如泉眼从地底涌出,她腿心忽而一湿,泉水润泽了漆黑的森林。
徐志怀被夹得后腰发麻,是一种局部的休克。
他低喘,沉声叫她动一动,指起伏的那种。
苏青瑶听了这话,脸埋进被面,停下来。
“不要,”她细小的声音从褥子里探出头。“好累的。”
徐志怀闻声,无奈地支起上身,左掌掐住她的腰,右手绕到身后,托起臀部。一次吸气的工夫,细碎的摩挲便转变为密而急的拍打。如同欧洲的贵妇人乘坐马车,驶入一条布满石子的乡间小路,止不住地颠簸。
她骨头打颤,生怕会散架似的,慌忙搂住他。额头靠在颈窝,肩膀依偎在胸口,皮贴皮、骨贴骨,肌肉因为愈发用力地顶腰,一下下撞到她的肚子。小腹被两头夹击,阵阵发麻,苏青瑶受不了,攀附着肩膀去吻他,自下而上,把他的舌头勾过来。
拥抱、接吻、欢好。
一切皆是那么紧凑、缠绵,不留一丝缝隙。
苏青瑶似被热水软化,有种想说也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不再满足于仰吻,原先环着肩膀的双臂向上,十指陷入他的短发,抚摸着发根。徐志怀闷哼,托着她的臀缝,用劲顶她几下。小腹深处传来微微的胀痛,苏青瑶搂他搂得更紧,一面与他顶着舌头,一面动起腰。突如其来的主动令内壁加快了收缩,一张一合,咬得徐志怀喉结颤抖。他吮着她的上唇,叼小猫一样的吻法,叫她暂时别动。苏青瑶没能听进去,反而将腿缠紧,腰肢起伏得愈发激烈。
绿萝绕松柏,反倒要将树干绞死。
徐志怀仰头,喉结往上提,身子也稍稍朝后仰。几下促喘过后,徐志怀侧头,眼神斜下落在下过雨的密林,手探入其中,凭借经验,中指一弯,勾住那一颗嫣红的圆珠,在指腹按压搓弄。
剔透如琥珀糖的蜜色灯光内,他的指头是小小的子弹,射来,让她在无止息的颠簸中被击碎了。苏青瑶惊叫,腿心陡然夹住手腕,毛巾似的拧起,拧出一股热流,朝他迎头浇下。徐志怀小腹随之收紧,顿了一顿,继而用双手扶住她的胯骨,托着她起伏。
快感在刺激下积蓄为海潮,一浪高过一浪,扑向海岸漆黑的礁石,击打出无数泡沫。苏青瑶支撑不住,弯下腰,伏在他胸口。四肢百骸顿时化为水流,淌出来,一股接一股地涌出,从她这里流到了他那里,顺着尾骨一路传到后颈。徐志怀低喘两声,紧蹙着眉,冷不然抽出,叫海沫飞溅。
下一秒,海波回转。
他两手擒住她的脚踝,面对面推倒了她。
腿弯曲着翻上,膝盖快要顶到心口,压得苏青瑶近乎无法呼吸。她启唇,正欲抗议,他就以这样的姿势重新进去,一下捣入最里,又一下退到最外。
如此反复,苏青瑶本就碎裂的神志,似被药杵细细研磨,成了粉末。她蜷起脚趾,想在粉屑里归拢出一个形状,于是越收越紧,身体紧到一个地步,小腹抽搐,突然锢住了他。徐志怀头皮发麻,被迫悬停。他强忍快感,抚摸她的脸,叫她放松、放松……苏青瑶听不清,反握住他伸来的右手,脸贴在掌心。有一瞬的疼痛闪过,她的四肢缓缓放软,潮水彻底失控。徐志怀背脊一僵,良久,才渐渐松弛。被海浪掀翻那般,他搂着她躺在地毯。
少顷,浪潮褪去,礁石间泻出海浪拍打出的白沫,多到礁石微微发白。
这次是真倦了。
徐志怀翻身,抱住她,抚摸她赤裸的后背。
苏青瑶吸一吸鼻子,脸偎着他的颈窝,干燥的、有一丝灼烧的香气,是烟草,还有皮革、檀香,一丝金丝枣和蜂蜜混杂的味道。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的决定,毕竟没人能预料未来。时代的变化是如此激烈,几乎每次转弯,都会带来常人无法承受的震荡。但这也是抉择的美妙之处,永远在选择道路,永远在承担代价。
不知多久过去,他说:“雨停了。”
苏青瑶闻言,侧耳仔细辨听,果然只有一两声雨珠从屋檐掉落,断断续续。紧接着,气味从声音背后走出来,身边的一切闻起来都显得格外浓郁,尤其是性爱过后肌肤的气味,沉甸甸地积在床褥,很闷。
她抖开皱得不成样的晨袍,披上,走到窗边,想开窗透透气。
推开,木框缝里的积水门帘似的落下去,不慎蹭过,弄得小臂满是水。苏青瑶愣了下,举起胳膊。不等她四处找毛巾去擦,徐志怀也走过来,用手替她捋了一把。他手横到窗外,甩去水珠,换来的却是她娇嗔的埋怨:“你怎么一点也不讲究。”别别扭扭的表情,惹得他忍不住亲她的脸蛋。
“我去拿毛巾。”亲完,他借着珐琅台灯微弱的黄晕,去到洗手间,拧了条热毛巾回来。
苏青瑶接过,坐回窄床,擦脸、擦手、擦腿,连指窝也擦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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