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拿口型怼回去:我不知道啊。
白燕行是孤身前来,经历了昨日之事,他看上去还算平和,但瑶持心总感觉他的气场有一种很微妙的变化。
周遭的敌意不加掩饰,他心知肚明但也视若无睹,直到她出现,目光才往上轻轻一抬,像是等了她很久。
小师弟们都没什么好脸色。
白燕行只把手里的琼枝略略前伸,示意道,“姑娘此前未曾带走的刀,我特来送还。”
众目睽睽,倒也不怕他伺机报复。
瑶持心依言走下台阶,勉强好声好气地接了:“多谢。”
而就在这时,耳畔传来白燕行的声音。
他在同她传音:
——“小心你的父亲。”
瑶持心刚刚握住刀柄,闻言极为诧异且怀疑地一皱眉,猛地看向面前的白燕行。
青年的五官眉眼波澜不惊,太平静了,既没有刻意投诚的示好,也不像耐人寻味的挑唆,似乎他就说这么一句,而你爱信不信。
奚临远远地注意到她的异样,在灵台上问:“师姐,怎么了?”
白燕行视线同她的一触及放,继而垂目礼节性地一颔首,转身告辞离去。
瑶持心一直侧头目送着对方行远,收回眼光重新瞧着手中的琼枝,心下莫名泛起一阵古怪。
他今日来显然不单单是给自己送刀的,他是为了带话。
小心你的父亲。
白燕行为什么这么说?
她的父亲……那就是瑶光明了。
没头没尾的,为何要她小心自己的爹。
他不是更应该小心他的爹吗?
瑶持心若有所思地折回秘境,路过奚临身边时,方才回应他。
师弟微一沉吟,在灵台上道:“会不会是这几日的事,他对你心生怨恨,所以有意挑拨离间?”
“我也这么想。”
她把琼枝一收,虽觉狐疑,却没往心里去,“算了,不管他了。”
第97章 仙市(廿五)你就放过他吧,我见他耳……
“正好他把法器送还,省了我今日再跑一趟梅花坞。”
瑶持心忽然拉起他,分外神秘道,“跟我来,有件东西要给你。”
奚临刚问了句“什么”,人已经被她拽着往仙市长街上去了。
“别问那么多,跟着来就是。”
他俩拉拉扯扯地先后出了自家秘境,靠在一旁的林朔这时才从墙边的阴影底下慢悠悠地踱步而出,视线莫可名状地落在远处的两道背影上。
快到仙市闭市的日子,这几天的街市不如刚来时热闹,有些行将散场的冷清。
在偏僻小角落的一间店铺内,风情万种的女老板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打呵欠,但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她对自己中意的男人一向是过目不忘,当即认出那是奚临,先前的不欢而散早抛却到九霄云外,举起团扇要打招呼。
谁想对方跑得比兔子还快,不等她开口就没影儿了。
女掌柜悻悻地收回手,冲自己面门扇了扇,酸溜溜道:
“哼,还当真是拿兽角去哄小姑娘的。”
瑶持心带着他七拐八拐,不知到了什么摊子跟前,那老板是中年人形貌,一眼难辨其修为境界。
她张口道:“我来取三日前订做的红线。”
奚临犹在边上不明所以,师姐已经兴致勃勃地转过身,“上次人家送的草编蝴蝶呢?我们一人一只的那个。”
瑶持心看他果然从怀里掏了出来,蝴蝶的叶子还水灵,可见是有时常用灵气养护,不由意味深长地冲他一笑。
笑得奚临一阵莫名其妙。
“原来你真有好好收着啊?”
他觉得理所应当:“不然呢,我总不能扔掉吧。”
继而又奇怪:“你要这个作甚么?”
瑶持心没急着回答,用红线往他的草编蝴蝶上打了个结,而后又取出自己的,两两系上。
再然后她将线头的这一端绑在自己的无名指,另一端绑着他的。
做完这一切,红线幽微地一亮,旋即湮没于无形。
“好了。”
她在那边扬起五指晃了晃,“看。”
奚临于是也摊开掌心,瞥向自己的手指,十分有求知欲地问:“这是什么?”
“红线牵。”他家师姐回答得相当自豪,“蝴蝶算是媒介,用来拴有情人的小玩意。”
奚临不解其意地偏头观察了片晌,没瞧出什么名堂。
“有什么用途吗?”
瑶持心狡黠地眯起眼,“嘿嘿,不懂了吧,这个东西呢,是这么玩的。”
她竖起手掌,把无名指往前轻轻勾了勾,奚临还未回过神,只觉身体骤然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道牵引,竟无法控制地撞到她怀里,差点没站稳!
大师姐顺势抱住他,顺毛一样在他背脊上撸了两把。
奚临:“……”
“好玩吧。”她笑得一点面子也不给,还很得意,“这叫‘投怀送抱’,只要是十丈……或许是二十丈之内,勾勾手指,对方便会立刻扑过来。”
“它甚至能突破修为限制,就意味着,哪怕你是绝顶之上的大能,和我牵了红线,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奔向我。”
奚临:“……”
他很想知道研制此物的炼器师是出于什么心态。
“你也可以哦,要不要试试?”
瑶持心说完特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跃跃欲试的样子,示意他牵线看看。
奚临并非不愿尝试,但瞧了一眼周围,白日青天,到底是觉得大街上人来人往,自己实在,有点没办法……
“试试嘛。”而师姐还在催。
催到最后她反而先不高兴了,“怎么,你不喜欢啊?不喜欢也可以拆掉的,你要是嫌碍手的话,那我解开好了。”
他欲言又止:“不是……”
旁边做买卖的老板终于笑出声,替他解围:“小哥害羞得紧,大小姐你就放过他吧,我见他耳根都要红透了。”
不等瑶持心走上前,奚临闻言已经把头朝旁别开,她是最喜欢凑这种热闹的,立马转来偏去地要去瞧他的正脸。
奚临给她折腾得快没脾气,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侧目和她对视,唇角牵起的弧度压不下去。
“师姐,你都从哪里打听来这些花里胡哨的法器?”
“红线牵原本在仙门就广为流传啊,他们结道侣的都爱用,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瑶持心难得博学一回,冲他挑挑眉。
知道奚临脸皮薄,她倒不再勉强,只拿五指穿过他指缝浅浅地一扣,算是放过他了,仍转回杂货摊去同那老板叙旧兼挑拣材料。
背后的青年却默不作声地抬起手,盯着无名指静静端详良久。
他将神识稍作外放,肉眼便能捕捉到缠在指间的细线,这一股极淡的灵气连接在两人身上,除了彼此,大概外人无从得见。
是真的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们的红线。
师姐亲手系的。
这个认知一经证实,他心情没来由地有些上扬,昨日犹豫之事倏忽涌进脑海,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对她坦诚的,奚临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师姐……”
“嗯?”
瑶持心刚回头,素日清静雅致的仙市里猝然喧哗声起,似乎在某家店外出了什么争执。
一时间,附近的客人与老板纷纷探头张望。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那店主语气不善,“有也不会借给你们,快走快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站在门外的男子发现惊动了路人,一面自觉没趣,一面又忿忿不平地朝对方瞪眼,小声嘀咕:“一件法器罢了,不借拉倒呗,凶什么凶啊。”
他碰了一鼻子灰,拖着步子边走边碎碎念,“人焱老板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计较上了。”
待走远了,才敢扭头哼一声:“小心眼!”
骂完便跑。
“臭小子——”
店主人自己也气得不轻,嘴上犹自愤慨:“真是晦气!”
“不知道焱老板怎么想的,居然放这样的人进来,从前明明定好的规矩,凡人邪修一概不得入内,一旦开了先河,今后岂不是乱套了?”
他找围观之人评评理:
“诸位且瞧瞧他们主仆几个,哪像正经生意人!”
这通抱怨很快得到友商们的一致认同。
大师姐躲着吃了一回瓜,八卦听得只言片语,好生意犹未尽,便去向小摊老板打探:“什么邪修啊?仙市不是不对邪修开放的吗?”
编红线的老头儿正扒拉着长须:“大小姐有所不知,是日前焱老板收容的一位南岳炼器师,倒也并非真邪修,说是半路出家转投了玄门,把自己的根骨从头到尾洗练过一遍,明路上,姑且算自己人吧。”
奚临一听就猜到他指的是谁。
老板又道,“不过邪祟毕竟是邪祟,且不论正统仙门出身的修士了,纵然是散修,也或多或少和他们有过仇怨,大伙儿对此都有异议。”
“接受不了是一回事,再者,这些走邪门歪道的人,通身一股子邪气散不去,她是声称改邪归正了,谁知道从前干过什么?谁又知道经她之手出卖的货干不干净?”
“邪祟们那些手段五花八门,就算不在外面招惹是非,每年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几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师姐颇为赞同地跟着颔首。
边上的奚临却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然而最终还是一言未语。
“横竖我是不相信他们的鬼话,大小姐也当心着点儿,您是个爱买东西的,可别给自己招麻烦回去,能避着还是避着为好。”
老板好心地给她指点,“瞧见那间小竹屋没有?”
瑶持心顺着所示方向一望。
“那就是了。”
小径深处倚窗而坐的女掌柜像是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不仅不躲不闪,反而含情脉脉地抛了个媚眼过来。
这举止,这姿态,当场叫瑶持心想起昔日去找奚临时遇上的那一个邪修头子。
心头瞬间浮起一股犹如毒蛇盘上四肢的不适。
新仇旧恨并驾齐驱,她很难有好脸色,禁不住暗忖:果然不像什么好人。
大师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还好有你告诉我,指不定我就进去了。”
末了又觉不踏实,忙嘱咐奚临,“你也要小心点哦,可别走岔了,里头没准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万一中招怎么办。”
他一直听着两人的交谈,既沉默又踟蹰,答应得心不在焉,忍不住替那人辩解:“洗炼根骨不是件容易的事,对方选择了投诚仙门,应该也是真心实意,倒也……倒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我想,焱老板见多识广,能得她首肯之人,想来是稳妥的。”
“嗯……”
瑶持心先是一点头,“但那怎么说也曾经是个邪修嘛,我还是不喜欢,能不去自然是不去最好。”
她说完仍旧回身摆弄小摊上的法器,没留意到奚临表情的变化。
他之前刚打定的主意,此刻不禁犹豫起来,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师姐……很讨厌邪修吗?”
瑶持心手里正拿着一块不知名的矿石,闻声一顿,答得理所当然:“肯定讨厌啊。”
“邪修不都是人人喊打的吗?何况他们从前还欺负过你呢,我怎么可能不讨厌。”
奚临目光闪烁地抿唇,“其实……”
“其实也不是所有邪修都用伤天和的手段修炼,也有例外……”
大师姐是不太懂什么叫作例外,但支摊子的红线老板俨然不以为然:“邪祟之所以叫做邪祟,自是在修行一道上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要不然怎么说是‘邪’呢。”
“哪怕一时不伤天害理,为了修为有所突破,总会不择手段。嗐,小哥到底太年轻,见得少了。”
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什么夺人真元,取人修为,杀婴孩杀女子借以提升功法的,心术不正之辈多了去了。”
最后盖棺定论:“所以啊,别妄图和邪祟讲道理,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席话,把瑶持心说得直咋舌,而一旁的奚临却面色复杂地渐渐往下沉。
折返瑶光秘境的路上,他几乎没有心思听师姐讲了些什么,沿途都在走神。
前面的瑶持心步子轻快且飞扬,不知是在调侃林朔抑或冒出怎样天马行空的想法。
奚临心里装着事,冷不防地出声打断:“师姐。”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在得知那位邪修掌柜身份之前,预先结识了她,但她可能没做过什么有悖天道的事,那你之后……还会和她继续往来吗?”
“不会啊。”她未及多想便是一笑,“我跟那样性格的人合不来的,从一开始就不会与她深交。”
他忙道:“不是那样性格的呢?好比白晚亭。”
“同样的经历,若她是个邪修,你会接受她吗?”
瑶持心颦眉轻轻沉吟片刻,“晚亭的话……我不会明面上撕破脸,大概久而久之地慢慢淡掉联系吧,至少给大家留了体面,以后倘使有缘遇上也不至于太尴尬。”
奚临听到此处,眸中仅剩的一点冀望一闪而灭。
就意味着,她是真的很抵触邪修这个群体。
像早有预料似的,他倒没有太过失落。
不如说是重新冷静而理智地把先前那一时冲动萌生的念头按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还是不想让师姐讨厌自己。
哪怕是一点……
其实这样维持现状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他会永远留在瑶光山的,从前就当作从前,不管有过什么,都当那个自己已经死了。
他如今是瑶光的门徒,往后也会是。
奚临不动声色地决心要将这个秘密深埋到底。
既然已经瞒着了,索性就让过去一直成为过去。
竹屋窗边的女掌柜托着脸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团扇,慢条斯理地瞧着奚临跟在前面的女子身后亦步亦趋。
那眼神清澈得堪比水洗后的天,和对着她时只会皱眉头的神情截然不同。
这男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视线落在瑶持心身上时,又不服气地加快了扇扇的动作。
“居然比我好看,难怪那么惦记。”
继而又鄙视地轻哼,“男人就是肤浅,男人就是爱以貌取人!”
长街上的青年目光好像就没挪开过,一直注视着眼前的人,偶尔会回应两句,侧脸的轮廓深且清晰,线条堪称优美。
她漫不经心地睨眼,看着看着,愈发感到有哪里不对,记忆逐渐与某个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啊。”
女掌柜放下手臂,整个人几乎“噌”地坐直了,把边上的伙计吓了个激灵。
“是他。”
她眼神蓦地一肃。
久远以前某场邪修之争的过往如潮水般顷刻没过思绪。
她那时还是个因无妄之灾被卷进战场的路人,修为平平,好悬没有被两边的刀光剑影波及到,找了个隐蔽之处躲着装尸体。
外面天崩地裂,山呼海啸,动静大得不得了。
闹了几天几夜才得止息。
正当她以为尘埃落定,从藏身的巨石下悄悄冒出头,谁承想,得胜的那方竟还没走,留了一拨人在打扫战场。
而这一眼刚好瞥到一张眉眼清秀的脸。
他在一群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大妖邪当中太突兀了,冷漠散淡,沉静却危险,像清晨山涧的雾。
女掌柜不可置信地回神,喃喃自语:“他以前是‘雍和’的人?”
她越想越匪夷所思,表情都古怪了起来:“真是他吗?”
“怎么他也进仙门了。”
不知不觉还有三日就要闭市了。
瑶持心以往很少待这么长时间,一般只到拍卖结束便启程折返瑶光。
临出发的前一天,她在焱老板的小花厅内与之对账。
订购的各类材料会通过法阵先行传回仙山,她一条一条地核对完毕,落下自己的灵气印记,算是无误成交。
对坐吃茶的焱朝风见她表情一点不带惊讶的,不由奇怪:“持心妹妹,你没发现我给你们免了一半的价么?”
“发现了啊。”
瑶持心受之无愧地把账册推给她,“持心妹妹这回给你造足了声势,砸够了钱,你免一半的单不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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