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人多,但领头只是金丹,吠吠却已是元婴,在境界上有压制,再加上他在气头上,并未留手,很快,这一队左家人便被结果了。
吠吠还是不解气,想到自己不在时自己妻女受的罪,他又回头将玉瓶交给茶茶道:“茶茶,你好好照看阿卿,爹去给你们报仇!”
但他还没走,便被嫩芽狠狠拍了。
茶茶道:“左家有元婴的,爹你不要冲动。”
吠吠闻言,刹那耷拉下脑袋,像是受到打击的可怜狗狗,难过地说:“是我太弱了,不然我再闭关升到……”
他话没说完就又被嫩芽抽脸了,这回脸上竟出现了红印子,可见阿卿的用力。
谢白鹭看着都觉得疼,但也理解阿卿的心情。闭关一次她们母女人就差点没了,再闭关那还了得?
茶茶连忙道:“爹,娘亲曾说过,君子报仇,百年不晚,咱们不要冲动,将来有他们受的。”
吠吠连连点头:“阿卿说得对,幸好有阿卿陪在我身边,不然我这狗脑子都想不明白。”
谢白鹭:“……”不是,倒也没有必要骂自己狗脑子。
凌凇被抢了猎物,又见吠吠磨叽,便嗤笑道:“废物。”
吠吠转头看向凌凇,神情真挚:“我确实太废物了,阿卿早说过我。你一定能保护好心爱的人,不让她受到伤害吧!”
凌凇没出声,双眸望向谢白鹭的方向。
谢白鹭差点翻个白眼,看她做什么,她这算什么心爱的人?顶多就是秘境的余韵而已。
她其实也能看得出来,影响早已不如刚出秘境之时。
茶茶小声说:“他和主人的女儿已经死了,爹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啦,他会伤心的!”
吠吠瞬间露出忏悔痛苦的模样,他感同身受地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呜呜呜那你该多伤心啊,要是我的女儿死了,救不活了,我愿意陪她一起去。”
数双眼睛都望向凌凇,好像在质问他对“女儿”的感情怎么还不如一个刚见到女儿的妖。
凌凇再一次确定,这多出来的也是脏东西。
可他但凡生出一点要动手的意思,谢白鹭便会警觉起来,他只觉心中愈发烦躁。
最初他见到谢白鹭,确实是欣喜的,重新接近她,本是为了创造真实的相处记忆。
结果,不相干的妖越来越多,谢白鹭反倒愈发时时刻刻戒备他了。
而且,这狗妖说的话也让他非常不悦。
凌凇望向谢白鹭道:“你随我来。”
谢白鹭不知他想说什么,多半是吠吠一家的去留,给了茶茶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了上去。
两人在远离那一群妖的地方落下地面,没了几个妖在场,凌凇觉得周围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是他叫来谢白鹭,此刻也是他望向她,久久不语。
他没有摘下面具,却道:“你可是还在意当初我追杀你一事?”
谢白鹭眉头微蹙,他这是摊牌了,连表面上的伪装也不做了?可他怎么问出这种话的呀,谁会不在意这种性命相关的事啊,又不是健忘!
不等谢白鹭回答,凌凇又道:“我如今并不会再杀你。”
谢白鹭不禁心中讽笑,这种话她也就是听听。当初发现他对她太过在意之时,他的第一反应可是杀了她以绝后患啊。如今他不过是在秘境作用下才暂时改了对她的做法,她要是真信了,将来倒霉的只会是她。
但这会儿谢白鹭可不想跟凌凇硬碰硬,她慢慢走上前,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仰头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笑道:“谢道友,说什么呢?如今我们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她很适应这种表面上的友好,并不想跟他有更多的内在纠葛。
凌凇垂眸望着谢白鹭,双眸微眯,似在探究她说这话的意图。
谢白鹭又是一笑:“不是要葬了她么?先做完这事吧。”
当凌凇发觉谢白鹭没死,她的死亡只是一个局的时候,当初看到她尸体的那种痛苦便逐渐减弱了。事到如今,他也并不后悔早先那么多次尝试杀她,若非那些过去,他们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此刻他表明了心意,她并未正面回答,可见她依然是在意的,但她也并无深究的意思。
她想要维持如今这他称她尚道友,她叫他谢道友的局面。
凌凇不太满意,但这也总比她随时想要逃开好。
以往他没有这么多耐心,但那数年相处的记忆抚平了他的焦躁。
谢白鹭自认为这次谈话目的达成想走时,凌凇忽然出声道:“那狗妖很是碍眼,不杀可以,让他滚。”
谢白鹭承认自己偶尔也是有些逆反心理在的,凌凇这么想让吠吠离开,可见是吠吠的话戳得他不舒服了。
她忽而有了个想法,故意叹道:“他可能是想让他妻子能化形之后再离开,如此更安全吧。这妖都比我们人修会谈情说爱。”
既然此时此刻凌凇喜欢她,那肯定会有想跟她谈情说爱的想法吧,这是人类的求偶本能。可偏偏他除了一个送东西是她当初引导出来的以外,其他的表现都不行,那不是该多跟会谈的人学一学么?
她适 时地让自己的神情上多了几分羡慕。
这样的羡慕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便敛了神色道:“等他的妻子化形了再赶走他们吧,就当做件好事了。”
凌凇的眼神足以表明他对“做好事”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他并没有反对。
谢白鹭转身往回走,心中渐渐升起期待。
倘若凌凇领会了她的意图,真的开始从吠吠和阿卿身上学会如何谈情说话,并因此真正的,而并非因为秘境的影响而喜欢她,那多有趣啊。
在凌凇和谢白鹭回来之后,几个妖的目光都或隐晦或直白地往他们身上打量。
这一行人继续前进。
前行路上并没有人说话,而在疾行了一日后,众人停下休息。
吠吠将玉瓶取出,那嫩芽已经又长出了些,打他的脸都更有劲了。茶茶也待在玉瓶身旁,满脸的濡慕之情。
他们这一家三口,此刻并不完整,却很温馨。
而另一边也是同样的一家三口。
真心抱着真意撒娇道:“真意,你能变回原形吗?我好想靠一下。”
真意抗拒摇头:“不要。上次你把我的毛都舔湿了,很难受。”
真心摇晃着真意:“那我这次注意点嘛,我都好久没舔了!”
真意还是拒绝:“不行。”
她想了想道:“不然你找真慧。”
真慧立即白过来一眼:“滚蛋。”
真心也摇头:“我才不要,真慧的原形可太硬了,剌舌头。”
真慧面色难看:“谁让你乱舔的!”
真心哈哈笑道:“真慧你别生气,那我下次不再说你难舔了。”
真慧翻了个白眼,怒道:“谁管你说什么!”
而谢白鹭这边,勉强也算是一家三口。要么把储物袋中的“女儿”算上,要么把小白算上。
但这边就是十分冷清了。
凌凇在打坐疗伤,他的伤这几个月就是在“好一点了”“又差了”“再好一点了”“又差回去了”之间反复横跳。
谢白鹭也在打坐恢复灵力。
小白趴在谢白鹭肩头,一声不吭。
等谢白鹭结束打坐,凌凇尚未结束,她忽然想起一事,走向真心三人。
本在打闹的三人顿时停下,看向谢白鹭。
谢白鹭道:“你们知道木华真人之事吗?”
真心眼睛一亮:“知道知道,我全都知道!”
谢白鹭道:“那你可知木华真人的道侣叫什么?”
真心一愣,怔愣摇头。对哦,他所听到的故事里,那位只是作为宣扬木华真人情意的背景,从来不曾出现过他的名字。
谢白鹭道:“他叫巫渤,跟木华真人一样曾是虞家的人。”
至于巫渤在得知木华真人为他殉情之前的那些误会,就不必多说了。
她先前已答应要将他的名字与木华真人永远绑定,但这事当初只有她和凌凇知道,先前她还在烦恼该怎么流传出去,才能不让凌凇知道她还活着,便一直没有着手。
现在好了,凌凇已经知道她还活着了,那她就再无所顾忌。
真心对于木华真人的事很感兴趣,闻言连忙追问。但谢白鹭对于在秘境中经历的事多少是当初的事并没有准确的判断,因而也不敢多说,只精准地道出巫渤的名字。
她道:“一对至死相爱的道侣,却是一方名声远扬,一方不曾拥有姓名,这多少有些遗憾了,你说可是?”
真心连连点头:“上前辈说的是!我今后必定要让巫渤和木华真人的名字被所有人一起记住!”
这正是谢白鹭要达成的目的,满意地点头离开。
凌凇还在打坐,谢白鹭便继续修炼,刚提升的小境界总要多稳固下。
如今这身体是她自己的,修为是一切的根本,她比先前还在用危玲的身体时更勤奋。
如此休息了一夜,到了第二天,阿卿已长出了许多的枝丫。
又过了平静赶路的两日,这天傍晚休息时,阿卿能成功化形了。
看到阿卿化成人形的那刻,茶茶便泪流满面地扑了上去。
阿卿的容貌很是温婉,她在还是原形时已明白了她死后发生的事,在化形之后第一时间安抚了哭得不可自抑的茶茶和吠吠,便推开他们,来到谢白鹭跟前诚恳道谢。
谢白鹭发觉阿卿这绿茶妖跟茶茶并不相同,她看起来更像是人类闺阁中的小姐,温婉有礼,但比一般小姐坚韧。
她笑着摇头:“我并未做太多,茶茶他们已经道谢过,阿卿不必再多言谢。”
阿卿起身,面上挂着浅笑:“应该的,我们一家麻烦您许多,只是我们没什么您能看得上眼的东西,只能暂且将这恩情铭记在心,将来万死不辞。”
谢白鹭就喜欢这样知恩图报的一家,两方又说了些客套话,阿卿才离开,回去后就被吠吠和茶茶给抱住了。
阿卿的容貌确实美丽,但也不是美到人挪不开眼,但她身上自有一种温柔包容和坚韧,撼人心弦,难怪能迷住左家那位。
谢白鹭也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互动,嘴角不禁露出姨母笑。
吠吠果真如同他先前所说的,在阿卿化为原形之后便紧紧抱着她,将脑袋在她肩窝里蹭了又蹭,跟小狗标记地盘似的。
谢白鹭甚至看到吠吠差点就撩开衣摆,但被阿卿一巴掌拍下了,吠吠便委委屈屈地望着阿卿。
她没有证据,但她怀疑刚刚吠吠是想撒尿标记。
茶茶从前跟娘亲相依为命,爹在她这里就只是个模糊的符号,但今日她知道了,爹是来跟她抢娘亲的!
她委屈道:“娘亲,我也想抱抱你,爹挡着我了!”
阿卿便推开了一点吠吠的脑袋,温柔地将茶茶抱入怀里。
吠吠不满地看着阿卿:“阿卿,从前你都只抱着我的……呜呜呜你不爱我了吗?”
阿卿温柔地看着吠吠,三十七度的嘴里却说出了冰凉的话语:“再跟你女儿争,就走开。”
吠吠呜咽了一声,果断变回了原形,以中华田园犬的小体型占据了一点来自阿卿的怀抱。这回阿卿揉着吠吠的狗头,他便满足地哼唧起来。
谢白鹭收回视线,便发觉凌凇不知何时似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家三口。
她虽然是有让凌凇好好学学怎么谈情说爱的想法,但是他可别学歪了,吠吠变成原形是小巧可爱,他要是变成血魔的样子,那就是可怕了!
凌凇收回视线时划过谢白鹭,露在外的眼睛微微弯起,似在笑。
谢白鹭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希望他能聪明点!
凌凇的目光却已移开,若有似无地落在了真心三人那边。
真心还是说动了真意变成原形,这会儿他正在给真意梳毛,并轻轻地抚摸着真意的脊背。
谢白鹭看了会儿大惊,喂,大庭广众之下啊,摸哪里去呢!
没一会儿,真心便也变回了原形,缠绕在真意身上,那画面就更加不忍直视了。
真意忽然不满道:“不行,我才不听你的。”
就目前谢白鹭看到的,植物类的妖变回原形时,可不会说话,想来是两人惯有的默契,让真意明白了真心想干什么。
下一刻真意道:“我不会尿在你身上的,你快给我变回去!”
谢白鹭:“……?”
不是,这画风也太奇怪了吧!她当然还记得真心说过他和真意的相识,就是真意在大一片的野天胡荽中选中了他,在他身上尿尿,他想重现当初的相识也算情有可原……可原个屁啦,既然已经成了妖有了人形,就好好当人啊!
真心真意在打闹,真慧翻了个白眼远远躲开,眼不见为净。
凌凇的目光再次落在谢白鹭身上,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谢白鹭:“……”不要想了!再想就要变花市文学了,她拒绝!
她沉默数秒还是出声道:“妖之间的谈情说爱,还是太超前了哈,我们人修甘拜下风。”
她的声音很轻,但她知道凌凇一定能听到,因为凌凇笑了一声。
她忽然怀疑,凌凇该不会是发觉了她的意图,反过来在调侃她吧?
但这事她没法验证,只能不去多想。
可能是这队伍里明面上有一个元婴,两个金丹,并没有多少不长眼的来挑衅,接下来的这一路都很平静。
休息时那几个妖的画风也不全是那样不忍直视的。
真心会摘漂亮的花做成花环送给真意,真意会欣然收下,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闹真慧,非要等真慧火大把他们的花环给扯烂了才肯罢休。
真心和真意也会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静静地看着前方,这时候的他们看起来十分般配,直到真心突然很煞风景地开口:“真不能再尿一次在我身上吗?”
而吠吠那一家三口,除了狗粮有点多,画风还算正常。
吠吠在阿卿面前已不是什么元婴妖修,他就像一条癞皮狗,什么都要阿卿帮忙,明明不需要吃饭了,看到阿卿和茶茶在吃果子,他也非要躺在阿卿腿上,张开嘴要阿卿喂他,不喂就跟毛毛虫一样扭动身体。
阿卿总是包容他的胡闹,把果子切开喂吠吠嘴里,吠吠每一次都要连她手指一起含住,弄得阿卿脸都红了才故意吧唧嘴放开。
茶茶看着自己爹娘的撒狗粮也是捂着脸做出不敢多看的样子,偏又张开手指从缝里偷看,看得津津有味。
当阿卿起身时,吠吠也会跟连体婴似的贴在阿卿身侧,阿卿去哪里他跟去哪里,脑袋还靠在阿卿肩头,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阿卿若骂他一句,他马上会红着眼哭唧唧,说自己是多么爱她,她不要烦他不要不要他。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谢白鹭看得有些眼热,当初她要是穿越后也能有这样的“舔狗”,那日子该多惬意啊。哄人而已,可比没日没夜地逃命舒服多了。
先前谢白鹭说吠吠他们是为了保证阿卿化形前的安全,才会跟着他们,如今阿卿已经化形,吠吠一家还跟着他们,但凌凇既然没再提,谢白鹭自然不会说起这事。
他们这一支奇怪的队伍,经过了十数天的跋涉,终于在这一日,回到了当初谢白鹭初穿越之地。
当时跟谢白鹭一起躺着的尸体早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被好心人安葬了,还是被动物妖兽叼走吃掉了。
但地面上的鲜血尚在,依然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凌凇准确地站在了当初他第一次见到谢白鹭,提剑准备杀她的位置。
谢白鹭这回不是站在他对面,而是站在了他身旁。
两人都没有出声。
其余妖都在远处待着,吠吠软骨头似的靠在阿卿身上,奇怪道:“茶茶,他们为何要把女儿葬在这里?”
茶茶摇头:“我也不知道,主人没说过。”
阿卿推了推吠吠,让他站直,低声道:“所有人都有各自缅怀的方法,咱们不必多言。”
真心三人只是肃穆地看着谢白鹭和凌凇,这一刻他们终于再一次意识了谢橙死去的事实。
真心红着眼睛道:“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谢橙竟然就这么死了。先前她明明那么多危险的情况下都还能活着。”
真意点点头,哽咽着说:“凡人不是相信投胎转世吗?我希望谢橙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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