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轻声说道:
“嗯,谢谢哥哥。”
周潜在心底无声笑了起来:费了这么大劲救他一命,他才是该说谢谢的人。
两人是真的很疲惫。
周潜是因为失血加伤重,再加治疗过程中身体会强迫进入休眠状态来进行修复,而怀榆纯粹是累到了。
以至于日上三竿,外头响起了响亮的汽车鸣笛声,她这才迷茫的从床上坐起,双眼呆滞的如同僵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为什么又有汽笛声……”
顺着这个问题在记忆中向上回溯,两三天前,那两名防御军的话似乎又回响在耳畔——
“他的遗物和积分,三天后我们会……”
怀榆瞬间惊跳起来,此刻在屋里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周潜还活着,又为什么还活着?他用的什么方法?”
还有这满身的伤疤……
周潜也在迷茫中睁开眼睛。
刚醒就听到怀榆的碎碎叨叨。
他默默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明白过来,此刻微微扯了扯嘴角,而后又迅速在剧痛中收回。
只尽量维持着嘴唇不太张的姿态说道:
“没事,如果有人问起,我会说明白的。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了。”
对于具体说什么,他短时间内还找不到完全没有漏洞的说辞。
好在假如来人的话,应该也没有级别对他问东问西,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想。
周潜默默放松下来,对怀榆抬了抬下巴——嘶!为什么两侧脖颈也那么痛?!
“出去吧,简单跟他们说我没死就行了,话越少越好。”
他难得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吩咐,怀榆下意识就听了话,而后直接小跑出去。
房门大开,门外洒落的光线完全倾泻,周潜忍不住眯了眯眼,又看了看自己搭在浴桶边上的胳膊,不由沉默了。
手掌,手背,手腕,上臂,肘部……
全部都是交错的疤痕。
而且道道划得皮肉翻卷,下手极深。
这就是怀榆说的【一点点儿】?
而此刻,怀榆仍旧穿着她那一身如腌菜团子般的衣服,头发蓬乱,脸色惨白发青,整个人都带着深深的疲倦和沧桑。
以至于两名防御军本来正严肃的站在那里,见到她时都忍不住目露怜惜:
“你也不用太伤感了……”
不过只说了这一句,他们就站在那里正色说道:“这些是周队长的遗物,请问他是否已经埋……”
“哦,”怀榆赶紧打断他们的话:“没死呢。”
防御军:?!!!
而怀榆见他们不吭声,赶紧补充道:
“又活了。他又活了。”
“但你们等等,我想办法把他拖出来还给你们。”
防御军:???什么什么拖出来?还给他们?怎么还?
没等他们继续发问,怀榆怕不知道怎么回答,转身又踩着拖鞋飞奔进了小屋。
现在问题来了,该怎么把周潜拖出去呢?
“我自己走?”周潜试探性的双手撑着浴桶边缘,而后看着怀榆。
然而怀榆讲话却很不留情:“可是你现在只有一只腿,还没练熟吧?”
周潜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已经截肢了。
本来截肢是很容易令他消沉的一段痛苦,可不知为什么,感受过那生不如死的神经剧痛,还有怀榆为了让他活命做出的种种努力后,这仿佛又不值得什么了。
此刻只好咬牙道:“我试试吧……”
“别急别急别急!”
怀榆三连阻挡,转身又从墙边上推过来一辆野外伤员车,底下的万向轮做的又圆又大,十分灵巧。她只是稍稍用力,就丝滑的停在了浴桶边。
而怀榆指着那张床说道:“你要是感觉要倒下,就往这张床上倒啊!只要倒上来了,我再慢慢儿帮你调整位置,再拉你出去。”
周潜:……
但不管他有多大毅力,刚从生死线上游走下来,两天没沾水米的周潜也确实是有心无力。
更别提他胳膊上的伤痕,只要一用力就感觉疤痕快要被撕裂开了。
此刻在桶里徒劳的扑腾半天,到底也没能适应只有一条腿做支点的生活。
反而是怀榆撸起了袖子:“这屋子没有青砖铺地,水都落不到外头去。不然我可以把桶推倒,然后你从里头爬出来……”
她颇有些遗憾:
“之前把你拖进去就是这么弄的。”
周潜沉默了。
他想想那个场景,此刻手臂一个发力,伤口处瞬间产生了一阵刺痛。
但是好消息是,人一下子隔着浴桶扑到了旁边的平车上。
“……”
过了会儿,怀榆走过来默默的抬着他的腿,又把他挪到了车上。
而后嘱咐道:“你抓紧啊……算了,你手上有伤不好抓,我还是给你绑起来吧。”
两侧的束缚带被拉起,然后又重新紧扣在周潜身上,她这才推起车子:
“走了。”
而在蔷薇走廊极限距离外,默默等着的两名防御军却越发心里没底了。
他们此刻手里还捧着要交接的遗物和积分,且还自有一套流程呢。
可如今不知怎么了,手里的东西越来越抱不住,心里的忐忑却越来越多了。
而就在这度秒如年的煎熬中,从小屋里磕磕绊绊连抬带拽的怀榆终于出现了!
但更可怕的是,她从身后又拽出一辆平车来,上头隐约躺着个浑身惨不忍睹的、只有一条腿的男人!
怎么没埋?
哦刚说了没死……但怎么没死?
呸呸呸他们的意思是!为什么没死但身上会显得那么可怕,仿佛遭受了非人的酷刑啊!
两人瞬间站直了身子,脚步下意识想要抬出,可看着那道极限距离的划痕,此刻又急又懊恼,只伸长脖子探望着,内心一片焦灼。
平车来到了野外,周潜赤裸的上身被束缚带捆着摩擦到伤痕,又一次让他忍受着剧痛。
而他看着外头湛蓝的天空,一时间没有在意身上的模样,反而发起了呆。
——当他被榕树的气根狠狠捆住甩起,然后硬生生绞断腿骨时,透过森林的缝隙,也能看出看到这样灿烂的天空。
原本还以为这辈子都没可能再见了,可如今……
他深吸一口气,由衷感叹道:
活着真好啊!
平车咕咕噜噜压着青草和碎石砖块,一路朝着防御军走去。
而两名防御军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身躯也越发紧绷,直到怀榆终于跨过的那条线,他们迫不及待的就扑到了推车面前!
另一人慌乱的将手里的东西又放回车上,而后忍不住看向怀榆:“这是怎么回事?周队长身上……”
怀榆能说什么?
“我不知道啊。”
她顶着一张狼狈又憔悴的小脸说着无辜的话,整个人茫然无辜的仿佛刚醒的小鹿。
而周潜躺在平车上默默看着这一幕,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会觉得她真的很柔弱,甚至到现在还这么觉得。
这个模样就太有欺骗性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能活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两名防御军眼圈儿有点儿泛红,这会儿只是迫不及待的看着他:“周队长,周队长……你醒着吗?”
“嗯。”
周潜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而后艰难说道:“这里面的事比较复杂,怀榆也讲不出个一二三来。带我回营地,我来讲清楚吧。”
这怎么能去营地呢?
两名防御军着急了:“我立刻送您去花城医院。”
“等去了医院,我们俩再做汇报也不迟,您现在看起来真的——”
他想说看起来真的很糟糕,仿佛刚从牢狱里经受酷刑被接出来,只剩那么恹恹一口气了。
周潜顿了顿,随后才虚弱点头:“也好。”
两人赶紧推着他就想往车上送,然而见到车子又傻眼了——因为这个平车,塞不进他们的车厢里。
好在车座子是能拆卸的,两人赶紧又一阵折腾,又急又慌的将座椅全部拆除,最后才成功把平车放进去。
怀榆默默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关上车门时,对方朝一旁默默看着的怀榆认真道了谢:“不管怎样,多谢您。不过之前说好的物品交接……”
怀榆点点头,此刻又看了看车子:“他能活过来我都觉得谢天谢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只是身体方面有什么进展的话,麻烦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我真的很担心周潜哥哥。”
周潜躺在车里听到这话,忍不住又绷着脸艰难的笑了出来。
“嘶……”
这也没有镜子,他的脸到底被划了多少下呀!
第114章 严重失血【二合一】
汽车尽可能平稳且快速的行驶在坎坷的道路上,司机满头大汗,一边开着车,一边不住抬头看后视镜,生怕后排的周潜再出点什么岔子。
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狼狈。
而身侧的防御军也是不住转头,一会儿看平车有没有固定好,一会儿又想看看周潜的状态——他手里还抱着对方的遗物呢!
一套防御军制服,一个小箱子里的个人物品,军功章和……
总之,如今这场景,谁看了谁不慌啊!
好在如今路上没有别的车,因为劳动节的关系,许多闲散人员也全部强制参与劳动去了,路上没有别的障碍。
一路开到花城医院时,刚刚好只用了一小时。
而等到了医院,他们的这份不可思议就成功转移到医护人员身上。
等再通知了领导们……
两名防御军站在门口,看着大家如出一辙的表情,不知为什么竟生出了淡淡的得意。
看吧,这么离奇的事情,是他们最先发现的哦!
而在病房内,周潜的床畔围了一圈人。
医生们殷殷切切的看着他,根本搞不明白那种强烈的神经毒素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清除的?
抽出去的那几管血只恨不得立刻甩出结果来。
而领导们站在那里,其实都已经在队里筹备送别仪式了,如今人又回来了,高兴自然是万分高兴的,可离奇也是真离奇。
“你……”
对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这个音节来。
而周潜躺在床上,仿佛被人千刀万剐的破烂身躯无力的躺在那里,脸色唇色都是惨白的。
唯独意识十分清醒。
“我也不清楚……模糊有意识的时候好像已经被埋下去了,有土在我身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蔷薇走廊好像突然生气,然后直接把我从土里抽出来了……”
“当时可把小榆吓了一跳——蔷薇走廊只是没打她,可她挖土其实也胆战心惊的,是我难为她了。”
大伙儿听了这话都有些唏嘘。
蔷薇走廊的臭脾气,整个花城人尽皆知。
哪怕连催生它的吴越将军企图再接近也没落着什么好。上次参加宴会时,对方脸上身上都还带着疤呢。
如今不想要周潜埋在它身边应该也正常,毕竟人的尸体做花肥,没有被发酵好的话反而会影响植物生长。
这是个合理且无法验证的猜测,他们总不能再找个人去往蔷薇走廊身边埋一埋,然后派人远程盯着吧?
“那你身上的伤……”
“毒素!毒素怎么清除的?”
一旁的医生终于按耐不住!
这群人磨磨唧唧半天竟没有一个人问到点子上,他此刻凑过来焦急的询问着:
“蔷薇走廊难道还有清除毒素的能力吗?”
“这也太强了吧!那寇蛛变异之前可是黑寡妇啊!我们医院对症的蛛毒血清包括蛇毒血清,还有一系列新研发的融合药剂都安排上了,也只能勉强压制住……”
他说着说着,神情都渐渐狂热起来,只恨不得亲临现场,晃着蔷薇走廊的枝叶跪下来求它……
“我不知道。”
周潜虚弱极了。
“我被从土里掀到地上,然后它的叶子和花瓣就像刀锋一样狠狠划了过来,而且四面八方全部都是,我为了护住小榆……”
大伙儿想起他前阵子陪着吴越少将,然后两个人脸上那锋利的一道血痕,此刻竟也不觉得很惊讶呢。
就连医生也没太惊讶。
因为他观察过那些创口,切口极其锋利,他们的手术刀都做不到这样。
而且真的很深,皮肉翻卷的样子格外狰狞,方向也乱七八糟,横的竖的,向下的,向上的……
一般人是切不出来这样深深浅浅不受控制的创口的,也根本没有这样锋利的刀。
恐怕只有生气的蔷薇,才会削出这样无处可逃的痕迹吧。
“那之后呢?”
领导也追问道。
“之后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没了意识……后来听小榆说我身上流了很多很多的黑血,她背不动,是一点儿一点儿把我拖进屋子的……衣服都烂掉了……”
“最后又不断的拿水冲洗伤口……”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那颜色古怪,且带着药味儿的药水,此刻拧紧眉头做出思索状:
“好像还加了些蒲公英什么的止血的药草吧……乱七八糟的,她也不懂。”
他说到这里,还适时苦笑一声:
“我当时那个状态纯粹死马当活马医了。草叶子都往上头糊,糊完了又拿水冲……”
“唉。”医生叹起气来:
“这小姑娘一点儿没学过急救知识吗?那会儿科普明明人人都要来听课的……就是她这样折腾,才使得你的伤口跟残留的毒素融合……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你这种案例太独特了。”
“但现在,伤疤全都消不掉了。非要消除的话,需要重新植皮和大量积分。”
一边又嘀咕起来:“这蔷薇走廊也太狠了,你看,把你划得都不成人形了。”
周潜真的好想让人拿个镜子给他看看!
他现在究竟被划成了什么样子?
但说出这番话做出几个表情,脸颊就仿佛要裂开来,此刻只能扯了扯唇角,而后又艰难的闭上眼睛。
领导们叹了口气,随后又劝他看开些:
“伤疤不过是皮肉上吃点亏,能留得命在已经谢天谢地了。”
“说来说去,还得感谢蔷薇走廊的误打误撞。”
“怀榆那姑娘也不错,就是遇到事了不第一时间来营地求助,自己在家瞎鼓捣……唉,耽误了许多事儿。”
“不过也说不准,当时周潜如果真的流了很多血的话,她可能压根儿没时间来叫人,只能不断的想法子处理了……”
正说着呢,护士来送检验报告,看旁边堆了这么多人,不由眉头一皱:
“都围着这儿干什么?!病人需要休息,你看着上面的指标,失血量都到这个地步了……”
医生拿过单子一看,瞬间惊跳起来:
“快快快!!!安排输血!”
周潜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失血的模样,可不看指标,谁能知道他失了那么多?!
整个病房瞬间闹腾起来。
而周潜看着手背上刚扎进去的针管,忍不住眼神又朝下瞟了瞟。
可惜了,角度问题,此刻又穿着病号服,他什么疤痕都没看到。
而此刻,送走了周潜的怀榆什么也顾不上,刚刚生出的担忧在回到屋子的那一刻便荡然无存,然后一头扎到了床上。
睡了个昏天暗地。
再醒来时,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了。
天光从门缝里透进来,隐约又是一个大晴天,而她推开门,第一件事是把太阳能灯提出去晒晒。
回过神来看着大开的房门,还有屋里的一片狼藉,怀榆忍不住沉沉叹了口气。
真的是一片狼藉啊!
仅有的三个水桶空空如也,几个盆子乱七八糟放在地上,里头还有半盆浑浊的药液。
桌子地上一片水迹,到处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黑红色血迹,插瓶的花几天没加水,此刻都已经垂下了头。
剪碎的衣服,擦血的布,被药液浸泡的像抹布的毛巾,散乱扔在一边的剪刀和蛋壳刀,灶台前乱七八糟的柴和树叶……
还有那么大一个浴桶,此刻装了大半桶的棕黄色浑浊液体,整个屋子都是一片浓烈的血腥味儿和药味儿。
怀榆自认自己是个体面人,这屋子打她住进来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此刻站在那里茫然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又痛苦的捂住了额头。
啊啊啊——
想一想都觉得有好多工作啊!
但这是自己住的地方,不收拾也不行。
因此她打起精神来,提着桶就去接水了。
此刻站在树下看着头顶那颗水珠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又要往自己这边儿,于是终于狠了起来,
双手插腰,一脚踹了上去:
“老实点!不然我砍了你重新种。”
她那一脚对比着粗壮的稗树根本不值什么,可生气的态度摆完,那颗水珠便精准的“啪嗒”一声,投放到一旁的水桶里,根本没沾到她一星半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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