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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后第六年,我靠发豆芽攒下农场(荆棘之歌)


“确实!送回来的录像大家都看了,吴将军,颇有几年前你拼命那个架势啊!”
吴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睛里却写满了敷衍,然而在座诸人都像是没看到似的,仍旧一个劲儿的夸着。
夸得他心里都烦躁起来。
每次都这样,围上来就开始夸家里孩子,不是想送进戍卫军,就是想趁机多接触……
实在叫人烦不胜烦。
他扯了扯领口,然后脸上也同样扯出笑意来:“我去抽支烟。”
“去吧去吧!”大伙儿友善的笑起来,喧哗声渐渐被他甩在身后。
而独自走上花园的吴越却并没有看到,背后众人脸上的微笑不变,可说出的话却跟刚才的恭维大相径庭——
“说起来,我有一次跟吴将军碰面,他在抽烟——抽的怎么是个平价牌子?后勤没有专门的供给吗?还是说,他就喜欢那个牌子?”
“嘶!那我过年回礼是不是也得换个牌子?”
“你看你们,说个坏话都阴阳怪气,什么破毛病!谁不知道他妈会花钱爱摆阔……”
“说来,他以前好像有个女朋友,谈了好些年了,听人家讲好像也是特别踏实的一个姑娘,最后愣叫他妈给拆散了,嫌人家层次低……”
“嗐!这多正常啊,你没看他跟咱们说话那架势……咱也层次低呀!”
“真的是……”
“你说也是奇怪,当初林将军跟咱们傲,有时候说话还扎心,我都没生气,怎么一瞅他这张臭脸就不顺眼了?”
“林将军对咱们不爱搭理,他对谁也不爱搭理啊!而且他人也干脆,拒绝就拒绝,能有法子就出法子……不比这种优柔寡断的强?”
“啧,你看你们,人家好歹年轻有为呢……”
“哈哈哈哈老常,还是你老实——不过你家住的离他家不远,咱这不是怕你打小报告吗?”
“呸!我稀罕!老子好不容易院子里种的一盆葱都让他妈给薅了!我浇的可是纯净水!”
“别提了!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当初确实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上头才欣赏他,谁知这么几年下来……”
说话的人哼哼哼哧哧,半晌竟找不出什么形容词了。
还是另一位年轻人精准描述:“又高傲又油腻?”
“对对对!”
大伙儿品了品这个词儿,觉得实在太精准不过了。
可不就是又高傲又油腻吗?
关键是大家都是拿命打拼出来的,你跟谁高傲呢?
咱就是异能没有你这么强,也没有催生出一个蔷薇走廊能庇护一座城市五六年……
呸!啥蔷薇啊那么晦气!
人家林将军当初傲,单兵最强,协同作战能力也没得挑,那也不是这种又傲又油的啊!
逮着谁上来聊两句,都觉得好像有求于他似的……呸!
人家带孩子来说两句客气话,就他年轻,就他上纲上线啊!
再说了,后来几年吴越干架都悠着了,一年出几次荒原任务啊?大伙儿心里又不是没数。
大伙儿心里盘算着各种想法,嘴上的絮叨却也没停:
“对了老白,你怎么不吭声啊?亏我们刚才夸你闺女了,咱们羽毛这回表现的可着实不错呀!”
“我吭啥?你们尽管表扬呗,表扬完了我回去再揍她——这死丫头,接个任务出去那么拼命。多大点本事就敢逞强了……”
孩子能立功自然好,可这功如果是拿命拼出来的,哪个当家长的不得气呀?
这话一说,大家都心有戚戚。
倒是还有人嘀咕起来:“我怎么听有传言说你家闺女天天围着吴将军打转了?”
“嘶——这话也传到我耳边了!老白,你回去可得斟酌一下,吴越他妈说了,好些人都爱死缠烂打,他们家眼光高……”
老白也冷笑一声:“人家说了,现在无心婚姻,一心渴望和平——装腔作势!”
老白疯狂摇头:
“吴将军这等青年才俊,咱们可高攀不上。我女儿就是去请教请教——她还小,她也无心婚姻,一心渴望和平……”
同样的话对标这两个人,但听在大家耳朵里,感觉就天差地别了。
大伙儿全都乐了起来。
“晓得晓得!回头我们白羽也当将军了,看我不给你挑个十全十美的女婿!”
“还是老白你会教孩子,多清醒啊!吴将军那个家吧……”
大家啧啧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这边,按下打火机的吴越夹着烟,正静静的往花园里头走。
这次荒原出任务,各家的年轻人立了大功,几家就联合起来摆个庆功宴,吴越自然是在被邀请的行列。
不过,这群人每天都只会打官腔,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好些人他还因为他妈给赔礼道歉过,对方当时说话不阴不阳,也着实让他心头发闷。
如今来参加宴会,情绪难免就差了一筹。
尤其是隔壁姓白的那姑娘……
说实在的,白羽相貌不差,一头短发精神抖擞,就是不像个姑娘家。
没点女孩子的文弱劲儿。
她经常在自己面前晃悠打转,小心思吴越自然是一清二楚。
可偏偏面对她,吴越心里也不自在——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妈呢,至今还欠着对方家里一大笔贡献分。
那位王阿姨估计也是有心攀附,又故意借了他妈5000分……他的工资是高,可高也高不过这样的负债累积啊!
此刻他抽了口烟,默默盘算着,打算今年再去一趟荒原。
不然没有出荒原的任务奖金,这笔债要等到猴年马月……尤其是还在不断叠加中。
而他妈,为什么又不肯体谅一下他这做儿子的艰辛呢?
正琢磨着,吴越突然猛的转身,警惕道:“谁?!”
只见树后慢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隔壁王阿姨的女儿,也是常围在他身边,打着请教名义来回走动的白羽。
吴越紧蹙眉头,不禁又一阵厌烦。
自打他升职后,准确来说,还没升职前,这样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就已经太多了。
但想想自己刚才还跟对方的父亲寒暄一阵子,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压抑着不耐烦:
“你跟着我做什么?”
对面的女孩瞬间脸色发红,拳头也捏得紧紧的,仿佛十分紧张。
这让他不禁又有些心软。
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秀丽的女孩子,脸上的伤疤如今还隐约有一道。他不是那种只看中皮相的人,尤其对方也是实打实的拼杀过……
这么对待,是否有些残忍了?
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放柔语调:
“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向白羽走过去,对方却如同林间惊惶的小鹿一般迅速后退一步,好半天才攥紧拳头紧张的说道:
“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一阵风的迅速窜进了大厅中,动作格外灵敏。
吴越看着她的背影,也莫名的笑了起来。
但转头想起他妈和王阿姨之间的那笔烂账,不由又头痛起来。
而这边宴会结束后,好不容易忍到下车回到自己家,白羽才刚进屋就迅速窜到楼上卧室,然后抓起枕头疯狂的往床上摔摔打打——
“神经病!”
“恶心人!”
“下头男!”
“自恋狂!”
“油死了!”
“白羽,”做母亲的上来轻轻扣了扣她没关上的房门:“声音小点。都升职了,可不能再这么沉不住气呀。”
白羽气哼哼的把枕头摔到床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才咬牙切齿道:
“怎么沉不住气?我都在宴会上憋了一两个小时了,我可太能沉得住气了!”
她说完又站起来,哼哼转了两圈:
“有时候真讨厌我自己,为成大事太能忍了!当时我就把该把他的猪头抽烂!”
什么东西!
这个状态自打女儿去吴越身边请教之后就经常出现,当妈的已经有些习惯了,此刻仍是柔声细语:
“你想走捷径快速收拢他身边的人,该吃的苦头总得吃吧。”
“再说了,你忍耐的本事也确实不过关,不然跟他谈一段感情,说不定进度还更快些。”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却成功让白羽冷静下来:“妈,你真是的,我异能可不弱呢,就这样还要跟他谈感情?不如让我去荒原上杀个十天十夜好了。”
“呸呸呸!”当妈的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这会儿走过来拿起枕头敲了一下她的头:
“在荒原待10天10夜是很好的事吗?”
“看看你脸上的疤!再接近一点眼珠子都要掏出来!”
“你才出几次任务就这么敢拼?都不想想我跟你爸吗?”
摸了摸脸颊那道伤疤,白羽的脸上也有些后怕,但随即她又得意起来:
“妈你是没看到我弄死那黑寡妇蜘蛛的模样——多酷啊!”
“而且我这么拼一把也不是白拼的,你瞧,升职了,手底下有人了。吴越身边的那群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对我也都有了初步印象,应该还不赖。”
“花城那边的防御军内部,对我应该也挺有好感……”
“嘿嘿……”她忍不住又畅想起来:“有生之年,我也得是个将军!”
转头想起另一个将军,她又厌烦地皱起眉头:“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啊!”
“我都跟他说了,我是去学本事的,我每天还找他打架想尽快提升自己……踏马的这狗登西打架不好好打!整那怜香惜玉的死出!”
“我要不是拼命加练,这回荒原上就要吃大亏了!”
“还有他看我那眼神——哦哟,油死了!切磋的时候被我伤到了,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小丫头手还挺狠】……”
想想那一副包容的语调,白羽越想越气:
“都说了武斗场内只有对手!没有男女!”
“小丫头手还挺狠……”
此刻在花城医院里,也有人默默放下镜子,面容麻木眼神茫然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病房里暂时没人,输血加各种药剂调整的周潜终于从昏睡且虚弱的状态中醒来,第1件事就是找护士要了面镜子。
好家伙!
这一看差点让他表情都崩了,之所以没崩,还是因为伤疤在生长且绷得太紧,一动就被拉扯着,感觉又痛又古怪。
只见镜子中的男人皮肤微黑还是那个微黑状态,可左脸从太阳穴到颧骨那里狠狠一道伤疤,右脸从脸颊到下颌骨,同样也是一道狰狞的伤疤。
之前医生说划得太深了,疤也有些重,他还没体会到,如今看着那粗黑又长的疤痕,实在是有些绷不住了。
难怪他一个糙老爷们儿,医生在他醒来后还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中心话题就是接受自己的容貌,或者攒多多的分儿,以备去帝都进行三五次修复手术……
再把衣领往下扒拉扒拉——从脖颈两侧到锁骨,再到胸前上臂手肘,手掌……
尤其是小臂内侧那一道长长的疤痕,这要是再狠一点不止血,直接就能把他送走!
他放下镜子,不知为何想起了妹妹周宁以前推荐他看的一本国外童话,里头魔法师用的个什么咒语……是叫神锋无影还是四分五裂啊?
出来的是不是就是这么个状态?
此刻他放下镜子,暗暗咬牙——亏得有蔷薇走廊在,他能把事儿瞒住,不然随便用点药还是什么方法,再划拉几刀就能把这么难清的毒素清除……
怀榆以后,怕是再没有一点安生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又头痛起来——
这臭丫头,嘴甜怎么不长心眼儿呢?
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
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他还带人不小心毁了他的房子呢,怎么就敢这么直接的付出!
握紧镜子,周潜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当中——
怀榆她,不会还要来医院探望他吧?

怀榆是真有去看望周潜的计划的。
但看望病人,尤其是还被自己差点片成烤鸭的病人,总得带点什么东西吧?
可她在家翻箱倒柜好一阵子,什么都没摸出来。
毕竟真的很穷。以前家徒四壁,后来遇到唯一一次拆迁,家具都有了,可生活物资嘛……
米面粮油猪油渣?
还是克太郎的团球啊?
荒原上的野草带药性的不算少,但大多都是些清热下火的药性,克太郎每天找不同的植物来嚼,如今已经又攒出深深浅浅一大盆绿色了,
但腌菜坛子只空出那么一个,多出的只好就这么露天放着了,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失了药性。
另外倒还有一盆新的。
那是一盆粉白粉白的团球,是怀榆昨天从蔷薇走廊那里又晃又摇又吹的哄过来的。
有没有药性她不知道,能出什么作用她也不知道。但反正克太郎来者不拒,一大筐花瓣足够它玩一天了。
最后的成品就是这盆粉白的团球了,怀榆晚上试了试——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吃喝的,只是泡了泡手又泡了泡脚,但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毕竟她养了好一阵,皮肤从惨白到苍白,实在也白不下去了。
再想想蔷薇花本身的植物特性……好像也没什么突出的。
因此就把它归做观赏球一类了。
而如今这些东西都牵扯着克太郎的安危,便是有作用,怀榆也不敢这么随意带给周潜,医院里毕竟人多眼杂呢!
带什么好呢?
怀榆想了想,决定她这柔弱又可怜的、在荒原边缘处孤身打拼的小孤女,还是就带些家常的吧!
因此——
“这是什么?”
周潜呆滞的看她从背篓里取出不锈钢饭盒和笋叶包裹的东西,本该生出的担忧都生不出来了。
怀榆没来之前他一直担忧,怕她沉不住气遇到领导被套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又怕她胆大包天,带着那神奇的药过来……
可辗转反侧两三天,小丫头人来是来了,带的东西却格外接地气。
“这是给你带的病号餐呀!”
怀榆瞅了瞅他的脸,毕竟已经看了好几天了,且还是自己下的手,她倒没被吓住。
只是说起话来仍是心虚:“怎么这伤疤医生不给涂药啊?”
周潜冷笑——试图冷笑——伤疤绷得太紧没成功,于是只扯了扯唇角:“托你的福,医生说微量毒素和皮肤融合生出的疤痕,普通药物没有作用。”
就不浪费了。
怀榆鼓起腮帮子——虽然她把周潜划成这个样子也很心虚,但对方到底也是她拉拽着才能死去又活来,如今再这么说她反而就理直气壮了:
“男子汉大丈夫,区区皮相有什么用?”
“哦,”周潜声音平稳:“领导让我给你介绍个对象,条件特别好,人品也非常好,就是脸生的有些丑……”
“不要不要不要!”怀榆三连拒绝,疯狂摇头:“这个这个……我太肤浅了!”
“你看你看!”
周潜抬起胳膊指她:“你就喜欢好看的是吧?那我还没娶媳妇呢,我媳妇肯定也喜欢好看的!这下好了,我成光棍了!”
怀榆:……
她又缩起了头。
片刻后,她又鼓起勇气抬头说道:“虽然但是……救命之恩,你不想以身相许吧?”
声音弱弱的,眼神却直直的,可把周潜给气得,狰狞的脸都扭曲了,伤疤又拉扯的呲牙咧嘴的痛,连声音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丫!头!片!子!”
“你自己几岁心里没数吗?”
“我是想娶媳妇儿,不是想养闺女!”
“哦。”怀榆瞬间扬起灿烂的笑脸,声音也甜滋滋的:“周潜哥哥,我特意给你做的病号餐,你吃一点吧!”
周潜:……
他心绪好生复杂。
这短短几天里,他历经了寻常人难以承受的苦痛。
不管是神经毒素的折磨,还是命悬一线的危机,又或者是劫后余生的惊喜,还是发现自己残疾毁容的事实……
不管哪一种,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要花费许久时间才能接受的。
他揉了揉额头,想了想这几天自己的心路历程——
做好死去的准备,遗嘱和墓地都想好了。
坦然接受死亡,又发现自己成功醒来。
来医院接受治疗,醒来又想起自己截肢了。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情况纠结痛苦,就又开始操心怀榆会不会露馅,还暗暗猜测她究竟是什么能力,又是什么来头……
又担忧的睡不着觉,怕对方露了馅儿引起各方势力觊觎……
然后才发现自己毁容了。
可活都活了,截肢也截肢了,毁容相比之下反而不值一提了。
如此这般等到了怀榆,他还真没来得及生出诸如【伤感】【自暴自弃】【我是个废人】这般乱七八糟的情绪。
如今想想……
他呆滞片刻,发现也没什么好想的,只好手一伸:
“带的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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