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晏蜷缩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西王母族的符咒并不适用于外面的人，看来两族的基因早已产生了差异。
悉悉簌簌……
她们的闯入终是引来了危险，金蜘蛛爬到秋晏的脸上呼叫，但对方紧闭着双眼，根本没有反应。
“快醒醒秋晏，完了完了，那些东西要过来了！我不管你了，我我我，我还要将余湾的遗愿带出去呢……”
……………………
窗外下起了雨，南疆地域很少下雨，一片云飘过的时间便是雨的寿命。
简陋阴暗的小旅馆里，温度并没有被雨水带走，空调外机嗡嗡作响，使得隔音不好的房间更加烦闷。
余湾坐在床上，来回滑动着手机屏幕，身旁放着几张银行卡，那是她全部的积蓄，数额足够一个人过上几辈子。
她在考虑要留多少给师姐，钱这玩意能解决大部分麻烦，但物及必反，意外横财反而会给师姐带来灾祸。
还有阿嘉，自己的祭司服还有法器都归她吧。
至于秋晏，她迟顿了片刻，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打开了手机相册，里面那个呀呀学语的小娃娃正挥着手臂咯咯笑。
余湾很少拍照，空空的相册里，只躺着几段秋晏的录像。
最后一次见她，是余湾偷摸回去瞧了一眼，秋晏虽然人小，却气势十足地指挥着众人做事，老院子里热闹非凡，所有人都忙于自己的工作。
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等她未来登上顶峰，会不会还记得自己呢？
余湾仰倒在床上，心里倒是没有多少波澜，对于死亡她做足了准备，那是她唯一不畏惧的事情。
当当当——房门被敲响。
余湾起身，利落地收拾好东西，简单背了个包就走了出去。
闹市街头，烤馕的香气扑鼻，沿路都是便宜香甜的瓜果，维民的房屋颇具风情，这两年旅游大热，不少人都将自己的院子改为了民宿。
余湾拐个弯，推开了院子的后门，跨过蓝色的屏障，入眼就是繁茂的葡萄架，三俩客人坐在树荫下喝茶。
一个汉人上前引路，将她带到了三楼的天台。
郝主任早就在那恭候多时，她比前两年老了许多，明明也就五十左右的年纪，鬓角却有了白发。
“坐。” 郝主任礼貌地伸手指指桌对面的椅子。
余湾坐下，看着眼前的女人的不语。
天台的视野很宽阔，抬眼便能看到周遭建筑的轮廓，日头西斜，为这边陲城市增添了几分橘黄。
郝主任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的山脉，许久才开口：“我们成功了，姑母是对的，而你，你杀错了人。”
余湾垂下眼眸，并未辩解。
“你知道我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大祭司之咒的具体位置，但姑母的冤仇必须要报！”她眼中含泪，酝酿片刻便转换情绪：“放心，我会保证你顺利获取真相，并转交到祭司手里，同时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
脚下的街道，传来滴滴嘟嘟的汽笛声，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也是二人最后的约定时刻。
余湾下楼，将头盔戴好，然后骑上摩托，朝着自己的结局奔去。
其实这个交易很公平，所有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师傅的嘱托一日日地变重，压得她愈发喘不过气，可是无处可逃，同门声嘶力竭的控诉，让她不敢去思考去细究，对与错已经说不清道不明。
唯有手里的匕首有它的规则，为什么要越界呢？为什么非要往刀口上撞呢？
脚腕上的疼痛唤回了余湾的思绪，周遭窸窣的声音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她茫然地看向四周，昏暗的山洞里隐隐绰绰，目光所及处全是拇指大的暗紫色爬虫。
这些虫子长着一对坚硬的钳齿，脑袋大，身子多节，腹下两排腿，背上有猩红的斑点，爬行速度极快。
余湾是被它们围堵到此的，之前种种危险暂且不谈，为了送金蜘蛛安全离开，她自当诱饵一路奔逃，终是在多方夹击中摔进这个洞穴。
洞穴很深很大，唯一的出口离地面十多米高，四周的洞壁全是小孔，里面藏匿着大量爬虫。
余湾的跌入，像是给它们的献祭，瞬间就将其包裹，好在她反应迅速，及时跑到处高地，这才救了自己一命。
然而，与各路危险对抗太久，身上伤势太严重，又失去了金蜘蛛的帮助，导致她多次滚落虫堆。
最后一次挣扎，她的右脚被虫子啃食严重，脚踝以下的肌肉全都蛀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
这些虫子不但食人，并且带毒，余湾将它们一一从脚里挑出，留下的伤痕依旧在不断蔓延，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她的右脚便腐烂融化，漏出了森森白骨。
“为什么偏偏是右脚呢？”余湾望着已经无法行动的右腿苦笑。
或许，这是她放弃承诺的惩罚，没了师傅，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到头来余湾依旧是那个死瘸子，这是她摆脱不了的宿命。
人一旦认命，仅有的求生欲也跟着流失。
何必挣扎呢？她本来就准备赴死的。
余湾疲惫且麻木地靠坐在石壁上，脚下的爬虫不依不挠地向着她奔涌而来，它们堆积如山，只需绕过半空中凸起的石块，便能爬到祭品身上享受美味。
虫子的毒素使得她浑浑噩噩，血液跟着凝固，身体已经感受不到那噬骨的疼痛，再没有任何转机了。
余湾无力的垂下脑袋，濒死之际，她喃喃自语：“妈妈……”
妈妈，如果我是个正常人，你是不是就不会抛弃我……
抱抱我吧妈妈，这个世界好冷……
妈妈，我要死了……
毒虫终于爬上进食台，大口大口地啃食着祭品的血肉。
第148章 西王母之城 山城冒险
秋晏狠咬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嗡嗡作响的脑袋终于有了点清明。
金蜘蛛趴在屋顶焦急地催促：“快点快点！来了，它们来了！”
布满尘土的石板地，眨眼间出现许多红紫斑纹的细长小蛇，这玩意也就拇指粗，皮带长短，但一股子腥气，像是某种刺鼻的农药。
而秋晏已经被金蜘蛛简单用蛛丝缠了几下，然后吊了到就近的房顶上。
可惜蛇是会爬墙的，乌泱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不跑留在原地迟早受攻击。
秋晏脑袋还是昏昏沉沉，意识稍微苏醒后，她先启动薄情斩将快接近自己的几只小蛇拦腰截断。
啪唧——原本爬到房顶的小蛇摔在了地上，两节受伤的横截面涌出黑紫色的脓液。
金蜘蛛大叫：“快住手！千万不要伤害这些蛇虫！”
秋晏正疑惑不解，转眼便看见地上扭动的两节蛇身并未死去，反而有东西从它的伤口处冒出，半分钟左右，两条新蛇就诞生了。
“靠北！这是什么怪物！”
“西王母国的图腾圣物——长生蛇，会食人！你好了没有？咱们要赶紧离开这！”
被这么一吓，秋晏确实清醒了许多，金蜘蛛顺势爬进她的袖口，用蛛丝将自己与对方手臂固定，接下来就靠秋晏的判断了。
金蜘蛛的蛛丝极其坚固，并且再生力极强，它的用途可谓上天入地，之前秋晏就羡慕余湾有这神通大宝贝，每每提及都眼馋得流口水，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能体会一番。
左臂一挥，一道金光便发射出去，丝线似有生命，自动校准目标，在最安全稳固的地方粘连打结。
随着身体的晃动，丝线被金蜘蛛回收，秋晏顺利荡到高处。
山城是金字塔式分层排列，房屋一层压一层，越往上建筑物越高，秋晏没敢进入山城的内部，她沿着外部的墙壁逐级攀爬。
西王母族的建筑体系内没有植被意识，整个山城并未给植物留下空间，石料和土坯组成建筑的全部。
比较有意思的是，她们挖空山体来建房的主要原因，是这样可以免去搭建房顶的困扰，并且房屋的纵深能够保持室内温度适宜。
至于采光，大多是靠天井，昆仑山脉最不缺石头，用石英和水晶类等的透光性的石料搁置在上面，便能够保证居住环境的光线。
秋晏跑跳许久，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还在底层蹦跶，这山城远比看起来要大。
见长生蛇群没追来，秋晏气喘吁吁地坐下来休息。
“这蛇也是西王母族创造的吗？”
“图腾圣物肯定不是人造物，但西王母族的基因研究，却是从这些蛇开始的。长生蛇用于祭祀和处理尸体，有毒，其毒液可以入药，在巫术方面贡献颇大。不过不用担心，这蛇只能在底层活动，只要爬得高，就不怕它们的伤害。”
秋晏还没松口气，熟悉的鸟叫声再次响起。
朱雀大鸟成群结队地在头顶盘旋，气势汹汹，一个个似炮弹般附身下冲。
秋晏急忙钻进身旁的石门中，但朱雀这次的目标却并不是她，红色大鸟一股脑地冲进最底层，利爪连抓带勾，攥了一大把长生蛇，然后扬长而去。
果真有食物链，怪不得这蛇不敢爬高处。
然而接下来她们又犯了难，外面的路被堵截了，有朱雀在她们不敢冒险，但是走里面的话又太危险。
金蜘蛛说，余湾便是走得内部路，这条路确实很快，可里面的险处实在太多，哪怕是余湾这种能人，都不免受伤，秋晏进去岂不是更加没命。
思索再三，秋晏还是决定走内路，毕竟再危险，金蜘蛛都已经熟悉，只要提前防备，便能省去很大麻烦。
西王母族的山城，并不是浮于表面山体建筑，等踏足内部的生活区，便发觉整个山体都被她们掏空了。
深处的洞穴长廊错综复杂，流水荧光充斥着视野，排污系统，换气装置，照明体系，一应俱全。
甚至是外面不常见的植被，在这里都有它们相应的位置。
“简直像是蚂蚁王国！不过山体被挖成这样，承重肯定不太够吧！”秋晏好奇地要摸手旁的墙壁，被金蜘蛛及时制止。
“不要动！记住，进来以后所有的东西都不要碰触！”
秋晏不明所以，但很快她就清楚为什么了，整个山城都被陌生生物接管，小到霉菌，大到流窜的巨蟒，它们早就形成了完整的食物链，一环扣一环，稍有不慎便会被好几种怪物围攻。
首遭的危险，是必经之路上的腐蚀性粘液。
为了坚固山体内部结构，西王母族创造了一种蠕虫，这虫栖息在土石内部，死后的躯壳坚硬无比，正好可以充当基柱。
当建筑需要翻盖，她们创造的双尾守宫就派上用场，双尾守宫会分泌一种粘液，此粘液刚好可以融化蠕虫的躯壳，以此来清理掉不需要的建筑体。
因为长时间无人看管，双尾守宫的数量有些庞大，它们将底层的空间占为己有，在过道走廊盘踞繁殖，粘液四处流淌，根本无处下脚。
余湾当时是纯靠体能优越，以及她那双黑手套才得以安全通关。
秋晏无法复制前者的行动，望着满是刺激性的粘液，只能另想它法。
“坏就坏在这东西连石头都能腐蚀，就算找到双尾守宫的天敌，但粘液也依旧存在。”
视线里到处都是乱窜的守宫，它们游刃在墙缝孔洞见，尾部的排泄腔时不时喷出深绿色的液体，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秋晏问金蜘蛛：“上面几层也有它们的踪迹吗？”
“嘶～那倒是没看见，主要是这几层空间多。”
“既然如此，说明破解的东西就在山城之内。”
二人搜寻片刻，很快找到办法。
即是人造物，必然不能让它超出人的控制，处理粘液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用水稀释，底层因为水路系统堵塞，所以粘液没法清理。
秋晏和金蜘蛛挖通最近的水道，蹚水顺利通过此地。
再往上走需要爬很长的阶梯，这是山城的救急通道，正常的居民上下楼都是靠符咒瞬移，所以楼梯设在了非常偏僻的角落。
里面的照明生物大都死去，深邃昏暗的楼梯旋转盘旋，看不到尽头地向高处延展。
秋晏没走几层，就听到嘎哒嘎哒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内显得尤为瘆人。
金蜘蛛没犹豫，直接将她吊了起来。
片刻功夫，一群毛茸茸的黑耗子从脚下穿梭而过。
秋晏简直要吐了，这耗子大得惊人，浑身恶臭，肉粉色的尾巴接近小臂长。
金蜘蛛在她脑海里解释：“是被改造过的老鼠，用于处理生活垃圾，本来没威胁，可这里的东西不知是受何影响，全都变得攻击性十足。”
她们轻手轻脚地躲过老鼠群，在下一个拐角处，看到了大敞着的玉石门。
墙壁上还写着标语，可惜她们看不懂，周边环境昏沉，只有泛黄的玉石大门上，能够瞥见一些诡异的生物图腾。
“好臭，接下来往哪里走？”秋晏喃喃道。
金蜘蛛爬到她肩膀处查看，奇怪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门？”
既然没见过，那就别招惹了，秋晏拔腿就往上跑，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然而没走几步，秋晏便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没有。”
黑洞洞的走廊内静得诡异，秋晏怀疑是自己幻听了，但心脏却砰砰直跳，她的直觉向来很好，那两扇玉门后肯定藏着什么。
忽然，模糊的喊叫声直直冲进耳朵。
是人，是人的喊声！
“余湾？”秋晏不可置信，山城内早就没了人影，里面的人除了余湾还能有谁？
“嘶～还是小心点为妙，不能保证里面人的是她。”金蜘蛛已经跟余湾解除契约，所以没办法判断余湾的具体位置，只能察觉她是否活着。
没一会儿，又传来几声人叫，这次的更加清晰，确实是人在说话，而且好像是在说汉语。
秋晏咬咬下唇，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进去一探究竟。
金蜘蛛有些害怕，未知的路实在危险，要不是之前答应余湾，说什么它都不会跟来。
一直没用的手电筒被打开，外界的光照亮了这片尘封千年的黑暗。
玉石门后的黑过于浓稠，手电只能照到身旁的位置，脚下的积灰布满凌乱的脚印，不曾流动的空气里，全是污秽的臭味。
秋晏警惕地跨过门槛，本想呼唤几声，但声音卡在喉咙怎么都发不出来。
恐惧感压得她无法动弹，二者站在原地愣是没挪动半步。
回去吧，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形成，黑暗中再次传来呼喊。
“走开————”
秋晏打了个寒战，但她听出这声音正是余湾，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消失的勇气再次回归，秋晏赶紧往声源跑去。
咚咚咚咚——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中回荡，鼻尖的臭味也随之更有层次感。
腥甜辣涩酸，倒不至于扑鼻，但几种味道轮番占领上风，模糊着秋晏的判断。
手电筒扫过的地方一片空荡，偶尔几处堆积物，已经被布匹蒙盖。
“在左边！”金蜘蛛提醒道。
灯光扫过去，只见一道灰黢黢的身影闪过，那边好多被布蒙住的，应该是箱子的物品，三四米高，一摞摞排列成掩体，纵横交错好似一处迷宫。
情况不妙，余湾绝不会在这种地方，秋晏后退两步准备跑路。
“走开——”
手电筒猛得朝头顶照去，几只长满脓包的人脸，正大咧着嘴俯视着自己。
！！！秋晏心中尖叫，扭头便朝门口跑，身后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但却没击中她。
金蜘蛛不可思议地叫骂：“我靠！这玩意……”
秋晏不敢回头，不知对方在惊叹什么，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了。
明明方向没问题，但进来时的玉石门却莫名消失了，原本的位置却被一个地下楼梯所代替。
因为视线受阻，秋晏跑过去时没注意，一个跟头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噗嗤一声，她掉进一滩烂泥中，手电落在一米开外，掌心的触感格外滑腻，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到来四处奔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