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半,一辆低调的豪车停在蓝家门口,等那对背影郎才女貌的夫妻进去后才慢悠悠开走。
两人往里走,蓝嘉看了眼牵着她的易允,“你还记得我的住处吗?”
男人嗯了声。
“那你先过去休息吧。”
蓝嘉想把他打发了,然后去花厅找自己的家人,要是易允跟着,气氛肯定僵硬,毕竟阿爹阿姐他们对易允的印象实在不好。
还知道心疼他没有睡好。
易允勾唇,“要不要我陪你?”
蓝嘉摇头。
男人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过去了。”
蓝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扭头去了花厅。
除夕当天,阿爹他们都在,这会在花厅喝茶聊天。前两天给商序南办完头七,骨灰运回北城,葬在陵园——当初商家家破人亡,独留一子,无人收尸,还是蓝堂海带着助理过去,解决了合作伙伴的后事。
父女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传来蓝嘉清脆欢快的声音:“阿爹阿姐阿糖,我回来啦!”
屋里人一怔,扭头齐齐望去。蓝嘉已经掀起帘子,穿着优雅稠丽地走进来,她盘着发,白皙的天鹅颈侧落下细细的碎发,妆容漂亮,看着气色不错。
身体越来越弱,蓝嘉的化妆技术也越来越高超。她现在必须依赖精致的妆容遮掩苍白的气色,才能让身体底子看起来不那么差劲。
“阿嘉回来了。”蓝堂海慈爱地招手,“快一个月没见了,让阿爹好好看看。”
易允大摇大摆进了蓝嘉的卧室,一推门,肥硕的影子一蹿而过。男人皱眉看去,只见一盆垂丝茉莉边趴着一只胖乎乎的狸花猫,正警惕地盯着他。
他知道这是蓝嘉的猫,也就没多管。
男人换了条睡裤,赤着上身,掀开蓝嘉的被子,心安理得躺进去。
蓝嘉在花厅和家里人聊天,主动说了最近的状况,而且全部往好的说。
主要目的是不想他们担心,避免上次买凶暗杀的事件再发生。
阶级壁垒是天堑,上次她参加弘兴商会的年会,玩耍的那会认识了好多老板的女儿,也间接了解到在这个处处透露着繁华奢侈的大都市,有着比她想象中还要多如牛毛的资本家,能入会的无一例外都是家大业大,资产惊人。
蓝家做着仁义的生意,阿爹更是推崇先富带动后富,宁可少赚点也绝不搞吸血那套。所以蓝家在东珠的口碑很好,是真正意义上的良心企业家。
夸张点,他们家只是过江之鲫中微不足道的一条。随着时代发展,日后保不齐也会被盯上,走上商家的老路。
所以现在不能再折腾了,不然只会衰败得更快。
除夕年夜饭是重头戏,厨师为了晚饭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蓝嘉早上吃饱了,中午不太饿,喝了小半碗炖的萝卜排骨汤,又吃了一点点菜就饱了。
她陪家人们说了话,又喝了药,这才回自己的住处。
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半,蓝嘉推开卧室门,轻轻关上进屋。
易允还在休息,闭着眼睛,薄唇挺鼻,少了两分凶狠的戾气,看起来更温和。樱粉蓬松的被子随意搭在肌肉结实的腰上,腹部侧面的线条硬朗清晰。
蓝嘉走过去,拽着被子往上拖,板板正正给他盖好,这才转身走到书架前,挑了本中篇小说《窄门》,然后走到窗前的藤椅躺下,借着日光悠闲地看书。
寂静的卧室偶尔响起微不可闻的翻书声,易允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外面出了点阳光,暖洋洋地穿过窗外高大的玉兰树,在室内栗色的地板上投下枝丫的影子。
易允靠在床头,屈起一条腿,手臂随意搭着,望向不远处看书的姑娘,“在看什么?”
“《窄门》。”
“又是爱情故事?”他还记得上次给蓝嘉读的《阴谋与爱情》。
“嗯,还涉及一些宗教信仰。”蓝嘉以前看过一遍,“有点晦涩。”
她没有宗教信仰,所以在看待这对主人公的感情时理解得不那么深刻。可她偏偏又是学话剧的,剖析解读经典小说、戏剧著作等是必须要做的事。
易允盯着她就不理解了,“按道理来说,你看过这么多经典爱情著作,也演了不少相关话剧,怎么不见你长点这方面的脑子?”
一开始,蓝嘉对他还有点类似的苗头,关系闹僵后清醒又绝情。
如果不是他强行把人绑过来,又逼她发生关系……
只怕蓝嘉会离他越来越远。
易允这话,蓝嘉就不爱听了,从书里抬头,拧眉盯着他,“'长什么脑子?你想说恋爱脑吗?”
“我哪知道?”
易允一副‘我又不是你问我’的样子,语气嗤之以鼻。
“话剧第一课,永远不要陷进演绎的剧本里,那些都是虚幻的,人和角色要剥离。”
蓝嘉在国外呆的时间长,她读研那会,就听说隔壁表演系有个男生因戏而亡。他坚信自己就是戏中的角色,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最后选择戏里的死亡方式,将自己溺死在浴缸。
“不仅要剥离,还很忌讳步上戏中人的后尘。”毕竟有些很不好。
易允啧了声,他说一句,她要喋喋不休一大堆。男人瞥了眼沐浴在阳光里的姑娘,冷不丁问她:“那你呢?”
“什么?”
“你和你演的那个什么明明。”
蓝嘉忽地沉默,捏着书角的手指紧了紧。
她又何尝没有步明明的后尘?
易允看她那样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嗤了声,“小白眼狼。”
他除了强迫她、占有她,还委屈亏待过她吗?她过得可比明明好多了,锦衣玉食,作天作地都行,反正有他善后,谁敢给她甩脸子?
蓝嘉平白无故被骂,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男人呵了声,掀开被子下床,睡裤束在腰胯上,露出新鲜的、有劲的上半身肉//体。
“你把衣服穿上。”
“你看没事。”
蓝嘉:“……”
易允大咧咧杵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饿了。”
他一觉睡到现在还没吃。
中午吃饭的时候,考虑到还在休息,于是没有叫他。蓝嘉仰头看着男人,“在楼下的小厨房。”
“特意给我留的?”
蓝嘉没有接话,“快去吃吧。”
说完,又要看书。
易允把她的书一抽,丢开,“都快成小瞎子了,还整天盯着书看,休息会。”
他把人拉起来,“走,陪我吃饭。”
蓝嘉觉得易允很烦,床上骚扰她,床下也不安生。她被男人拽着手腕去了小厨房,饭菜一直温着。
“中午吃了多少?”易允拉开餐椅,把人摁下好好坐着。
蓝嘉见他端着菜出来,撒谎:“挺多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还差不多。”他给蓝嘉盛了碗饭,筷子塞她手里,一副训人的样子,“让你多吃点就跟要你命一样。”
“我没胃口。”
“吃。”
“我留着肚子吃今晚的年菜?”
易允往椅子上一靠,含笑望着她,“怎么?喜欢?”
“过年嘛,总归是不一样的。”
易允发现蓝嘉对家庭、亲人、团聚等一系列概念有很强的认同感,像以前那些老派迂腐的老人。他对这些就觉得可有可无,人生只不过短短几十年,与其活得平庸麻木,不如去掠夺财富,提升地位,掌控权势。
晚上七点半的团夜饭,一桌勉强坐完,撇开蓝家父女四人,还有钟伯和阿凯。今年还多了一个易允。
易允这人脸皮贼厚,强娶别人的小女儿不说,家里没一个人待见他,但他不受影响,四平八稳地坐在蓝嘉身边。
“待会吃完饭,我们去逛花市!”
“好啊好啊,去维多利亚公园吧,听说那边的年宵市场今年最大最热闹!”
蓝嘉饭桌上光说话,笑得咯吱咯吱,易允都看了她好几眼,又扫了眼她干干净净的碗,下午为了不吃东西,跟他撒谎,还说什么留着肚子吃晚上的年菜,等真要吃的时候,又跑去一个劲说话,不见得在家的时候跟他多聊聊。
男人给她夹菜,“吃饭。”
蓝嘉都没空理他,还在那说话:“阿爹,花市好玩吗?”
“应该还不错,晚点我们一家人去逛逛,等到了跨年夜,再去看烟花秀。”
蓝嘉以往都是和家人去国外度假式过年,今年算是第一次参加东珠的传统节目。
易允见蓝嘉像飞出笼子里的鸟,翅膀都硬了,顿时脸色一沉,尤其是她还拿筷子给他们夹菜,配上贴切的吉祥话。
“你也多吃一点。”蓝嘉感觉身边凉飕飕,扭头一看对上男人冷锐锋利的眼神,想了想,还是给他夹了道有寓意的菜,“发菜蚝豉,‘发财好市’,易生,祝你市道兴旺,财源滚滚。”
易允淡淡地扫了眼,又看向她的嘴。
算了,看在她识趣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蓝嘉见他拿着筷子吃了,又赶紧补上。这下一发不可收拾,易允臭不要脸,心安理得地享受妻子难得的服务。
见此,蓝堂海和蓝毓又皱了皱眉。
饭后,一家人计划着去花市。蓝嘉想跟家人一块,阿姐开车的话,一家四个刚好够坐。
易允把人抓回来,给她留点面子,说话声音低了些:“蓝嘉,你是不是当我死了?”
她是他的妻子,不跟着他,还想往哪跑?
一点自觉都没有,早知道就不该心软放她回家。
易允烦躁地看了眼那些碍事的人,恨不得立即将蓝嘉带回庄园,锁在自己的卧室。
“花市很多人。”
“所以呢?”易允垂眸盯着她,面无表情。
蓝嘉说:“你不会喜欢啊。”
他看着就不像对这些地方感兴趣的样子。
男人的表情一会阴一会晴,捏她脸,“你还知道我喜不喜欢?怎么,观察我啊?”
“……”她拍开易允的手,“无聊。”
易允捞起车钥匙,打开副驾驶车门,把人塞进去,然后绕到驾驶座。
蓝嘉害怕他开车,皱眉,“你别飙车。”
上次在北城飙车超速的事记忆犹新。
他敲了敲方向盘,“行。”
蓝嘉这才系上安全带。
九四年,维多利亚公园的花市最大最热闹,现场还有交通局的人员维持秩序,谨防出现踩踏事件。
易允刚把车停好,蓝嘉已经迫不及待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就溜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鬼在追她,都不知道跟他说一声就走了。男人看着后视镜里欢快的红色背影,喉头发痒,滚了两圈,从车屉里拿出烟。
他嘴里叼了一根,翻出打火机,低头拢烟点火。
跳跃的火光照亮男人英俊邪恣的面容,浓眉挺鼻薄唇,眼神里弥漫着淡漠的情绪。
易允往后一靠,抽着烟,脑袋一偏,目送后视镜里的女孩逐渐消失。
花市里很多好玩的,和国外过圣诞节的氛围完全不一样。蓝嘉和阿糖看什么都新鲜,一会在浇糖人的摊子前逗留,一会拽着阿爹和阿姐去捏泥人。
套圈、猜谜、鲜花、挥春、美食、骑马游街等各种有意思的活动应接不暇。
蓝嘉和家人玩到将近凌晨,人群开始挤向一个地方,跨年这晚,东珠政府会组织大型烟花秀,设点在维港、维多利亚公园等地方。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十二点整时,一簇簇绚烂的烟花不要钱地冲向漆黑的夜幕,五彩斑斓,眼花缭乱。
易允坐在车里抽了一只又一只烟,只觉得天空轰隆隆地炸,吵得心烦。
他看了眼腕表,这都十二点半了,人还没回来,乐不思蜀了是吧?
男人的耐心快要告罄。
蓝嘉今晚玩得很开心,到处逛,还吃了阿糖一些小吃,等她跟着家人回到停车的地方。
易允的车子大咧咧摆在那,车窗降下,男人挽起一截袖子,露出修韧结实的小臂,手肘随意支在车窗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夹着烟。
她走过去,易允还弹了弹烟灰,正要递进嘴里,余光一瞥,恰好对上妻子的眼睛。
“还知道回来?”他的脾气立马上来了,嗓音冷淡:“你下车的时候就没察觉人少了吗?”
易允要是跟着,大家都别想玩得开心了。
蓝嘉不吱声。
他见了,心里冷笑连连,果然是故意的。
“还杵着干什么?上车。”
蓝嘉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默默系安全带。
易允越想越气,升上车窗,隔绝外面的视线,解了妻子的安全带,把人拖过来。
“你干什么?!”蓝嘉吓一跳。
车室前座和后座是两个宽敞纬度,女孩被迫坐在男人腿上,屁股底下坐到不该坐到,有些无所适从,局促不安,她挣扎着要起来,但易允摁得死死的,不允许。
他的虎口掐着女孩的脸,俊脸黑沉:“干什么?蓝嘉,你有时候真要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她要回家,他把工作往前挪,提前处理完就是为了多点时间陪陪她。结果蓝嘉倒好,一点都不在乎他。
“哑巴了?说话。”
“那——那你自己也可以跟上啊。”反正他不要脸的时候可太多了。
易允气笑,“你还挺理直气壮?”
蓝嘉不想坐,很大一土它,存在感十足。她拧着眉说:“我要起来。”
“急什么?”
他把人往上提抱,并着的腿擦过,女孩紧紧抿着唇,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
易允从车屉里拿出一个红封,塞到妻子怀里,眉眼清冷,嗓音淡淡:“平安顺遂,长喜长乐。”
他还在生气,别指望能有什么好语气。
蓝嘉抱着红包,愣了两秒,“……给我的?”
“犯蠢的话别问,你觉得这里还有第三个人或者鬼吗?”
易允没好气道。
第67章 67流鼻血 蓝嘉主动抱住易允的脖子……
蓝嘉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一句就被骂了, 蹙起眉梢,手中的红包变得烫手。
她还回去,“我不要。”
质地精良的红封表面泛着鎏金暗光, 一看就是定制。
易允脸一垮, 捏着她的下颚,深邃的眸子变得黑黝黝, “为什么不要?”
在东珠,跨年当晚或者大年初一, 长辈给晚辈红包象征吉利和祝福;但夫妻间给得少,一来是平辈,二来则受传统观念影响,认为娶妻或者嫁人了就不需要这些仪式。
如果易允不曾喜欢蓝嘉,就没有后来的强取豪夺, 那蓝嘉在他眼里, 相差快十岁就是一个晚辈。
“没有为什么。”
她总不能说易允说话阴阳怪气不好听?以他的脾气又要跟她起争执, 蓝嘉不想大过年给自己找事。
易允盯着她看了几秒,又捏了捏红封的厚度,“嫌少了?”
他还没有给过别人红包, 不知道具体多少合适。
蓝嘉敷衍地应了声,“你自己留着吧。”
她扒拉男人的手臂, “松开, 快点开车回去,我很困了。”
“里面是一张待填金额的支票, 其他的地方, 我已经签字了。”
这就意味着,蓝嘉可以凭自己高兴向他索取巨额财富。
他挣的都会花在妻子身上。
易允光是想想,心里就升起隐秘的快感。他望着坐在腿上的姑娘, 指腹一寸寸描摹蓝嘉的发丝和侧脸轮廓,视线一点点侵略而过。
蓝嘉被他盯得很不自在,重新塞回来的红包变成烫手山芋。
男人给她揣进外衣口袋,“给你了,就是你的。”
他又拍了拍,笑道:“这是对你的祝福。阿嘉,我希望你平安顺遂,长喜长乐。”
伸手不打笑脸人,蓝嘉说了声谢谢。
兜里的红包犹如千斤重,她不会要,更不会索取什么。
后面找个时间还回去吧。
易允捏了捏她的腰,挑眉:“还要坐多久?”
蓝嘉回过神,赶紧离开,回到副驾驶,重新系上安全带。男人扭头看了眼她那别扭劲,轻笑一声,不再计较之前那点被遗忘的破事。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蓝嘉没那么爱他。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喜欢她,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捆在身边,就要做好这些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