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拉着谢无虞过来,大大方方见礼,“二皇姐与二姐夫今日可好?”
谢无虞拱手,“无虞见过二皇姐,二皇姐夫。”
态度不卑不亢,无波无澜。
崔卿忙起身回礼。
明明家世差不多,可崔卿比起谢无虞就是差了点东西。
明瑾越看越觉得不得劲。
明明这人是她先看中的,却被明南捷足先登。
陆非愚是,谢无虞也是。
明南生下来就是为了抢她东西的吧?
嫉恨的酸水不断翻滚,她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大方的模样,笑着送上自己早就备好的礼物。
是一尊漂亮的白玉观音。
明瑾说:“观音送子,我祝三妹和三妹夫早生贵女。”
明南一个眼神,碧青便上前准备接过盒子,然而就在马上要接到的时候,对方的侍女忽然松手,盒子脱手摔向地面。
玉石脆弱,摔一下必定破损碎裂。
大好的日子碎玉,怎么看怎么晦气,难免给人心里留下疙瘩,还会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这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碧青面色剧变,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是她没接住才会摔了观音,届时所有错都会算在她身上!
“啊——”
在座众人瞧着忍不住惊呼出声,心都提了起来。
碧青慌忙地伸手去接,却有人先她一步。
谢无虞广袖一甩一卷,众人还没看清,装着观音的盒子就稳稳落在了他的怀中。
这一手利落又洒脱。
明南极快地挑了下眉,赞赏地看谢无虞一眼。
谢无虞收到她的鼓励,弯唇轻轻一笑,把盒子重新递给碧青,意有所指道:“白玉常见,碎了便碎了,观音贵重,若是碎了,便是送礼的人也难逃一个不敬不诚之罪,日后小心些。”
碧青冷汗都吓出来了,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紧紧抱在怀里,“是,奴婢谨记王夫教诲。”
明瑾深深地看着他,袖中双手不由得攥紧。
第322章 纨绔皇女只想摆烂18
虚惊一场,皇帝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她瞥了明瑾身边的侍女一眼,又看了看碧青,没有发作,反而夸了谢无虞一句:“荣王夫好身手,可是练过?”
谢无虞立刻转身道:“回陛下,臣幼时和长姐学过些拳脚功夫。”
说着他羞涩一笑,“不过臣愚笨,只学了点皮毛,强身健体可以,若真和人打,是万万不行的。”
皇帝想起他姐姐,眼里露出几分赞赏之意,“哎,你能学点皮毛就已经很好了,你姐姐天生将才,一般人可比不得。”
谢无虞拱手笑道:“若长姐听到陛下这句,怕是要高兴的睡不着了。”
“可惜她如今远在边关,轻易回不来。”
皇帝有些遗憾,看着眼前人更多了几分怜爱之情。
谢无虞的长姐谢无双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在宫中长大,说是她的半个女儿也不为过。
那小丫头,小小年纪一柄银枪舞的猎猎生风,放下豪言说将来要为她开疆拓土,护大云万世太平。
后来她十六上战场,十七退敌千里,十八封将,十九收复前朝割让出去的领土,同年封太平侯,赫赫有名。
而今她已二十五,皇帝本有意召她回来,为她择一好儿郎成婚。
奈何边境小国又蠢蠢欲动,怕战事再起,只能让她继续留在边境。
亲弟弟成婚,她这个做姐姐的都没法出席。
皇帝心里愧疚,大手一挥道:“罢了,传朕旨意,把今年新进贡的美酒送去边境,犒赏大军,再把朕昨日画的画赏给太平侯。”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东南小国进贡了一种皓月锦,清凉如水,莹润如玉,光泽细腻明亮,十分珍稀,千金难得,宫内分完还剩两匹,就赏给无虞和无忧吧。”
谢无忧立刻起身与谢无虞一起行礼。
“谢母皇。”
明南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明瑾的方向,就见她垂着头,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崔卿在一边局促地坐着,大气都不敢出。
明南差点没笑出来,赶紧别过脸憋了回去。
这才哪到哪儿啊,明瑾,你憋屈的日子还长着呢。
因为他们还要回门,皇帝没留他们用膳,稍坐一会儿就让他们去辅国公府了。
出宫的时候明瑾走得飞快,把崔卿远远甩在身后。
皇太女见状挑了挑眉,“她这是和谁置气呢?”
明南唇角微勾,“天气热了,上火吧。”
皇太女和明南的马车一前一后在辅国公府门前停下。
辅国公一早就带着一家子人在门口迎接,见她们来了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
“后面那五车都是礼品么?荣王好大的手笔啊!”
“是吧?看来荣王对咱们二公子是真上心。”
“这谁看了不羡慕啊?不知道都送了些什么。”
辅国公听着,给了身边的二女儿谢无华一个眼神。
谢无华会意,转头看向后面叽叽喳喳的人群,低声道:“贵人面前岂可大声喧哗?失了礼数,平白惹人笑话。”
众人闻言立刻闭上了嘴,低下头。
车夫打开车门,皇太女与谢无忧依次出来,明南和谢无虞紧随其后。
明南先下来,等谢无虞出来的时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柔软温热,刚握上来就让谢无虞一愣。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挣扎了一下,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
明南看他一眼,低声说:“怕什么,我是你的妻主,扶你一把不是很正常么?”
“那是在寻常人家,你看哪个高门大户的妻主会反过来牵夫郎的手?”
“我啊。”
明南理直气壮道:“别人如何与你我何干?难道他们不做,我们就不能做了么?”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
而且在人前拉拉扯扯更丢脸,还不如就这么牵着。
谢无虞说服自己,随明南去了。
辅国公府的人见状果然有些惊讶。
皇太女打趣道:“三妹和妹夫感情是真好,羡煞旁人。”
谢无忧笑着点点头,眼里却略带两分担忧。
谢无虞看见了,没法解释,只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冲他点点头。
明南倒是落落大方,坦坦荡荡道:“是啊,二郎一表人才,又善解人意,我喜欢得紧,让大家见笑了。”
她这么说,其他人反倒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夸他们般配,说谢无虞性子骄纵,让她多担待。
听得谢无虞耳朵都红了。
赶紧求助地看向自己母亲。
辅国公笑呵呵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太女殿下和王主移步正厅。”
正厅两侧的落地瓷瓶里插着新鲜的花卉,每个小茶几上都摆着各色点心水果。
众人依次落座,立刻有侍女前来奉茶。
皇太女和谢无忧是老夫老妻了,大家对他们没什么兴趣,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谢无虞。
辅国公不动声色地打量谢无虞和明南,见两人神色坦荡,眉眼清朗,不见一丝愁态,想来关系还不错,欣慰地点点头。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
“王主,无虞这孩子从小疏于管教,性格骄纵任性,还有些死心眼,认定了的人和事,就不会改。”
谢无虞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母亲——”
辅国公瞪他一眼,让他闭嘴。
谢无虞不爽地靠了回去。
辅国公继续道:“不过他也就是看着脾气倔,其实心地善良又敏感多情,若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王主多多担待。”
明南了然地笑笑,看了谢无虞一眼,握住他的手放在茶几上,认真道:“国公放心,各花入各眼,我偏偏就喜欢无虞的性子,他既嫁给了我,我自不会亏待他。”
“有王主这句话,臣就放心了,臣见无虞面色红润,想来也是在王府过得不错。”
谢无虞看了眼明南的手,点点头,“王主待我极好,事事以我为先,母亲不必担心。”
“王主待你好你也不能恃宠而骄,你身为王夫,要为王主分忧,不能一味耍小性子,知道么?”
“恃宠而骄”四个字再次触动了谢无虞的神经。
他猛地抽回手,不自在地说:“什么恃宠而骄,母亲你也太敢想了。”
明南和辅国公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辅国公隔空点了点他,“你看看你这样子,还不骄呢?”
谢无虞脸臊得发烫,瞥到偷笑的谢无忧,立刻道:“你们怎么不说大哥啊?做什么光盯着我?”
“我?”谢无忧轻笑,“我和殿下都老夫老妻了,哪有逗你好玩?”
此言一出,满厅的人都笑了起来。
谢无虞气得抿紧唇,用力握着扶手。
眼见着小河豚要气炸,明南赶紧拍了拍他的背给他放气,“好了,再笑一会儿把人气走了,我还得去追,你们口下留情吧。”
大家没聊多久,辅国公便命人在花厅摆桌,众人移步去用膳。
花厅门窗打开,四下通明,门外花团锦簇,彩蝶飞舞,风光无限好。
厅内微风习习,山珍海味,美酒甜汤,应有尽有,众人围坐,欢声笑语不断。
吃饭的时候大家聊些奇闻轶事,说说谢无虞小时候的故事,所有人都很开心,除了谢无虞。
小河豚好不容易消了气,没一会儿听到自己的糗事又鼓起来。
明南见状便夹他喜欢的菜,小河豚慢慢漏气。
直到话题再转到他身上,小河豚再鼓起来。
如此反复。
好不容易熬到午膳结束。
辅国公安排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皇太女起身,看了明南一眼。
正好明南也要找她,便说:“我方才喝多了酒,头有些晕,去花园里转转透透气,皇姐要一起么?”
皇太女欣然应允,“我正有此意。”
临走前明南拍了拍谢无虞的肩膀,倾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先回房,我去去就来。”
谢无虞没有异议,冲她们拱了拱手,带着观棋往外走,要回自己出嫁前的院子。
结果刚走没几步,就听有人在身后叫他。
他回头一看,是谢无忧。
“大哥。”谢无虞停下等他。
谢无忧缓步走近,看了观棋一眼,观棋会意退后。
“聊聊?”
谢无虞颔首,比了个“请”的手势。
正好前面有座小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上去,在桥中间停下。
两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底下的锦鲤以为是喂食的来了,摇头摆尾地游过来,仰头看着他们。
红的白的金的凑一堆,圆滚滚胖嘟嘟的,一看平时就没少吃,看着煞是喜人。
谢无虞被它们的呆样逗笑了,故意假装往下扔东西,那群锦鲤立刻扑腾过来张开嘴,结果什么都没有。
谢无忧失笑,“你啊,都嫁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心性?”
“谁规定嫁人就得老气横秋?”谢无虞不以为然,收回手,眺望远处的亭台楼阁,“人活着,不就活个自己么?如果自己都变了,活的又是什么?”
谢无忧一怔,静默良久,才叹息一声,侧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说得对,论豁达,哥哥不如你。”
谢无虞摇摇头,“哥哥是长子,又嫁与东宫做太女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辅国公府和东宫,并非你不豁达,只是你的身份提醒着你处处小心。”
他笑了下,“而我,只是个闲散王主的正夫,只要不犯什么大错,没人能把我怎么样,我自然轻松得多。”
谢无忧目光柔软下来,语气亲昵,“荣王对你如何?此处没有外人,你和大哥说实话。”
谢无虞抿了下唇。
谢无忧觑着他的表情,“嗯?不好么?”
他目光微动,故意道:“也是,荣王花名在外,朝三暮四,怎么可能真的对谁好?”
“没有的事——”谢无虞想都没想就替明南辩解道,“她对我很好,库房的钥匙和府里的账本都交给我了。”
“你本就是正夫,这些本就该你来管,傻弟弟,这算什么很好?好,该在其他地方。”
谢无忧凑近,低声问:“在房中事上,她可疼惜你?”
谢无虞没想到大哥一上来就聊这么劲爆私密的事,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红得透透的。
“大哥!”
谢无忧轻笑,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这话虽然不大合适,但母亲不好问,也只能我来问了,好歹你我是兄弟,你与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无虞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良久才垂下眼帘,低声问:“我又不知道旁人如何,不清楚她怜惜与否。”
“这怎么会不知道?”谢无忧一怔,“出门的时候母亲没让小夫郎教你么?”
谢无虞摇摇头,轻声问:“大哥,皇太女在行那事时对你如何?”
谢无忧面上也飞了薄红,清了清嗓子说:“还好,到底是太女殿下,身份地位在那儿,便是在床榻之上,也喜欢掌控。”
“哦~”
谢无虞意味深长道:“她在上面。”
谢无忧下意识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猛地看向他,“你不是不懂么?”
谢无虞抿唇笑了起来。
“好啊,你小子连大哥都骗!”
谢无忧捶了下他的肩膀,有些羞又有些好奇,“难道你们不是?”
谢无虞摇摇头,想起新婚夜那一晚的温柔缱绻,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她说都由着我。”
谢无忧诧异,“真的?”
“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谢无虞睨他一眼。
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谢无忧都有片刻的晃神。
他这弟弟容貌最是出挑,如今褪去了青涩,看着越发艳丽。
本来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见谢无虞这样,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长吁一口气,谢无忧拍了拍谢无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管我嫁给谁,你嫁给谁,我们都是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大哥。”
“至于皇太女和荣王如何,都不能影响我们,所以你别想太多,她对你好,你就好好和她过日子,浪子也未必没有回头的那天。”
谢无忧注视着弟弟年轻俊秀的脸,怜惜道:“虽然这话不中听,却也不得不说,荣王是王主,日后府内肯定不止你一人,你可以喜欢她,但不能陷得太深,不然只会伤到自己。”
谢无虞心猛地一跳,别过脸去,看着底下那群傻呆呆的锦鲤说:“谁喜欢她了,大哥你杞人忧天。”
谢无忧不置可否,当局者迷啊。
“三妹看起来很喜欢谢二郎啊。”皇太女施施然走在鹅卵石小路上。
明南落后半步,抬手拂开挡在眼前的花枝,顺手掐了朵桃花在指尖把玩,“那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夫,怎么会不喜欢?”
皇太女驻足,转头扬眉,神情微妙,“你说的喜欢,和我说的一样么?”
明南微笑,“不都是喜欢,有什么区别?”
皇太女掐了掐眉心,“之前见你宠爱陆家那个夫郎,我一度担心你会把他扶正,没想到你还算聪明,没真的被美色迷惑。”
明南面色冷了下来。
皇太女看在眼中,叹息一声,“如此也好,那陆氏之前与老二不清不楚的,配不上你。”
“长姐知道?”明南眯了眯眼。
皇太女哼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走近,抬手搭在明南的肩膀上,稍稍用力按了按,意有所指道:“之前你还没正式成家,性格顽劣些,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如今你已是娶了正夫的人,日后行事不能再任性妄为。”
“母皇有意让你参政,有些事你也该懂了。”
她眼神幽幽,深不可测。
明南与她对视片刻,倏地一笑,“长姐放心,亲疏远近,我一直很懂。”
“至于参政……”
她耸耸肩,满不在乎道:“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大志向,也不喜欢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我只想尝遍天下美食,看遍世间美景,良人在侧,我已心满意足,不求更多。”
皇太女盯着她看了良久,见她所言不似作伪,欣慰颔首,嘴上却不忘“责备”她,“这么大个人了,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以后这大云江山谁来管,谁来为母皇分忧?”
明南握住她的手,把刚摘的花放到她掌心,意有所指道:“一家里有一个支柱就够了,长姐能文能武,御下有方,母皇还有什么好愁的?”
“而且,母皇也说让我做个富贵闲人就好,我何必操那份心?”
皇太女看着那朵花,终于笑了起来,“好好好,谁让你是最小的,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给皇太女吃了颗定心丸,明南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找了个丫鬟带路,去了谢无虞出嫁前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