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少女立刻逃避支吾道:“不、不用着急,你慢慢修补,过两日给我也不打紧……对、对了,我忽然想起来,长老罚我的一百遍宫规还没抄完,我、我先回去了。”
蹩脚的借口说完,便提着裙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慌乱的背影,像只被露水打湿翅膀的花蝴蝶,乘着一阵风飞走了。
谢妄呆呆立在那儿,眼神从茫然到平静,再到黯然。
他方才……是吓着她了吗?还是,她只是刻意想要逃避自己?
居然连珠子都不要了。
“呼……哈!”虞绵绵没出息地跑回来,就猛地扑在榻上大口呼吸。
她脸颊爆红,胸口的跳动依然噗通不休,回想着刚才快要贴上来的冷薄嘴唇,一颗心紧张地差点要蹦出来。
她不敢置信,画皮妖竟然想亲自己!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难不成他是喜欢自己?可是,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他可是天生冷漠没有感情的大反派!
从头到尾除了她这朵烂桃花,就没有别的感情线!
等等,烂桃花好像也是桃花……
混乱的脑袋几乎要冒烟,绵绵夹着被子滚来滚去,心里一个劲儿地想要否定,说服自己这只是错觉。
画皮妖可能脑子坏了,或者是因为自己先前救了他让他产生了误解,总之,他不可能会喜欢上她……
只是下一秒,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这些日子里两人相处时温馨暧昧的画面,就像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那股朦胧的情愫,止不住地让她心旌动摇。
事实上,他们不止亲过,抱过,甚至还一同出生入死,就连那什么难以启齿的神交都已经修过了,认真说起来,这不就是现实生活中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吗?
她忽然涨红了脸,有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感觉,可理智告诉她,这不是现实,她也不是什么受上天眷顾的女主,一个反派魔物,一个作精女配,想想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她现在被系统控制,想要修成正果,好难的呀。
虞绵绵愤而锤床,整个人苦恼又混乱,恨不能立刻生出一对翅膀,从这个对她满是恶意的世界里飞出去。
只是,这个不可能的愿望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了吧?
无声叹气,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她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梦里……梦里还是那个燃着沉香的房间,雾气氤氲,而后散开,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一如白日里把刚把煮好的那碗馄饨放下,依旧是馅料饱满,肉香扑鼻。
“做好了,赶紧吃吧。”少年一袭湖青色的衣衫,衣摆荡过来的时候掀起一阵小小的旋风。
他腰身挺拔,面容冷峻,无暇的脸孔像洞窟里雕刻的邪像,冰冷惑人,没有温度,唯有看向她的时候才多了几分变化。
也许是因为之前逃避觉得愧疚,梦里的少女便格外殷勤地喂给他:“还是你多吃一点,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瘦,再瘦下去,就要变成竹竿儿啦!”
梦里的人没有灵魂,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冷白的面容低垂,乖乖张嘴咬住勺子,慢慢吞吞地一口一个,别提有多温驯。
只是在某一个瞬间,他却突然顿在了那儿,瞳孔缩成极细的点,呼吸也近乎屏住,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顿了好一会儿。
仿佛这具虚幻的影子突然卡了壳儿,让人生出难以捕捉的错位感。
良久之后,他才目光黯淡地看向窗外:“又是两轮月亮。”
“什么两轮月亮,外面明明只有一个月亮啊。”少女不明所以往外看了眼,见他闷闷地不动,便将勺子往人唇边推了推,“快吃啊,你怎么不吃了?”
话音落下,原本听话驯服的人却忽然缓缓站了起来,偏过脸颊,喉结滚动道:“我不想吃。”
冷然的话音,带着低沉的情绪,仿佛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少女放下手中的瓷勺,委屈而又疑惑地问,“是因为我惹你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微哑的声腔,让人止不住心软,谢妄咬牙,一双冷眸隐忍地看向“她”——
没错,这是梦境,眼前的这个也不是真实的她,只是她不经意闪过的一念,是个幻影,甚至醒来她都有可能不记得。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去哄她。
眼底的黯然最终化为冰冷,他绷着下颌沉默不语,少女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走过来摇晃他的袖子,软绵绵地撒起了娇:“你不要生气了,那珠子真的不是我打碎的,你要是不相信,就去问问君遥哥哥,他知道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让人生气。
谢妄咬牙,一丝戾气蔓延至眼尾:“君遥哥哥,你很喜欢他是不是?他就那么让你心心念念?连梦里都还要念他的名字?”
少女被他吼得一愣,有些茫然的委屈:“你在说什么呀?关君遥哥哥什么事?”
“因为我讨厌他,很讨厌。”
斩钉截铁的厌恶从那双眼睛里溢出,而少女则是不解:“你干嘛无缘无故讨厌人家?这样可不好……”
“你才知道我不好吗?”谢妄上前一步,眼里闪动丝丝恶意,他明知道这里不过是梦境,明知道这样很幼稚,却还是忍不住想发泄怨气,“我本来就是魔物,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人,若不是因为你,我压根就不会……”
“所以,你也讨厌我吗?”
少女呼吸轻颤地问道,她鼻尖发红,澄澈懵懂的眼眸里带着丝丝受伤,没一会儿睫毛就被眼泪打湿了,可她却还固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可我不想被你讨厌,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啊?”
哽咽的话音,听得人心头一紧,忍不住想要对她心软,可谢妄只是咬牙隐忍:“不是我讨厌你,是你讨厌我。”
“我没有……”她开始哭了,泪光点点地去攀他的衣襟,见他仰头不肯理她,还委屈地踮着脚搂他的脖子,茸茸的脑袋蹭他的颈窝,甚至讨好地去亲他的喉.结和下巴。
谢妄僵硬扭头,一把捏住她的脸,声音几乎带着恨意:“虞绾,你在做什么?你对着别的男人也这样吗?”
“呜啊……”少女嘴唇被压得变了形,丝丝银亮粘连在指腹上,看得人眼神越发暗沉。
事实上,他快要被气死了,手上也不自觉用力:“虞绾,说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少女委屈得很,想要亲他却亲不到,最后气喘吁吁趴在他胸口,“呼,你怎么这么笨,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呀。”
少女娇憨的嗓音,宛如天籁,让原本满是戾气的少年魔物瞬间僵住,瞳孔睁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呼吸屏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接着,少女突然一把推开他,脚步蹒跚地摇晃脑袋:“我不要听你的,你只会欺负我……还有,我也不是真正的虞绾……”
摸不着头脑的话,谢妄蹙起了眉头,想要问清楚可随即眼前天旋地转。
等再睁开眼睛,眼前哪还有什么月亮,什么少女,只有冰冷死寂的一间空屋子罢了。
他深深地抚额,虚散的目光落在枕边那颗破碎的琉璃珠上,眼神直直定了两秒,接着毫不犹豫地伸手,捏了个粉碎。
虞绵绵一觉醒来, 脑子里晕晕乎乎,不仅晕而且烦躁。
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丢脸至极的梦,梦里还有画皮妖的身影, 可至于如何丢脸她却忘了。
对此,绵绵很恼表示很愤怒,心想, 都怪他, 动不动就蛊惑自己, 梦里都不安生。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误入歧途啦。
少女别扭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接着又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记住你是来做任务的, 可不是来跟纸片人谈恋爱的!
一番洗脑,心境再次稳的一批, 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始终刻进骨子里。
只是下一刻, 冷不丁看了眼更漏, 呀!怎么都这个时辰了?
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赶紧提鞋下床穿戴整齐, 提着剑往演武场跑去。
本以为会误了点卯,又要被南宫老头痛斥一顿, 谁知到了那儿才发现,南宫老头压根没来,反而是多日不见的纪尘风手持拂尘装模作样地立在那儿。
只见他一身素净道袍, 手拿拂尘, 头戴莲花上清冠,看起来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 可惜一开口,就透出一股浓浓的神棍气息。
“各位各位!南宫长老今日有事耽搁, 暂不能给大家讲课,正好本散人闲来无事,这节课便由我来给大家讲授一些修真界的野史秘闻,也好给诸位增长些见识!啊,当然,诸位不必给我捧场!”
此言一出,脾气暴躁的南宫叶第一个持剑站出来:“哼,你算什么东西,敢站在上面!你给我滚下来!”
“就是!你个臭道士,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教我们几个?”
几个神宫女弟子气势汹汹,显然不给他面子,纪尘风却只管拿腔拿调:“你看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可是你们神宫请来的客人,好心给你们讲点故事解解闷儿,你们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唉,以后啊,你们若是这个阵法坏了,那个神像歪了,我可再也不来了!就是你们圣主亲自来请我,本散人也不来!”
吊儿郎当说完,几个女弟子反而无措,像是被唬住,憋着一口气不知是要他走还是要他留。
虞绵绵不由叹一口气,毕竟都是一群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只知道修炼,哪和人耍过这样的弯弯绕儿,还是同纪尘风这个神棍,怎么说都是他占上风。
她勉为其难地上前,娇滴滴开口道:“哎呀,纪道长,我们正好练得胳膊酸了,你不妨给我们讲些故事,解解闷吧?”
说完,南宫叶立马横了她一眼,只不过旁边几个外门弟子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毕竟谁也不想天天练剑。
南宫叶臭着脸,猛地收剑:“好,你讲,我倒要看看你能讲出什么花儿来!”
她眼神凌厉如刀,不像是听故事,倒像是要给他上刑。
好在,纪尘风早已习惯她的语气,厚着脸皮道:“嘿嘿,本散人自然不同于那些市井混混,诸位请看。”
他袖间一晃,摇出了一面泛着璀璨神光的琉璃宝镜,里面变幻莫测,似包罗万象。
虞绵绵忙窜到前面,眨着懵懂好奇的杏子眼问:“这是什么宝物?我怎么从未见过?”
纪尘风高深一笑,与她一唱一和:“此乃道生镜,乃我逍遥宗所传至宝,此镜包罗万象,上可窥天机,下可镇妖邪,当然,还能随主人之心境任意变幻,诸位请看——”
话音落下,那道生镜中倏而一荡,原本空无一物的镜中竟乍然出现一座浩瀚仙洲,只见其中玉宇琼楼,高达百丈,海民乘船而渡,仙人驾鹤腾空,缥缈叆叇,宛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众人眼眸睁大,一时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纪尘风则昂着下巴神秘一笑:“诸位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他眉梢挑着,显然有卖弄之意,南宫叶立马飞来一眼刀:“你要说就说,再卖关子,我踢你下去!”
一通威胁,纪尘风果然收敛一些,他端正神色徐徐说道:“此乃蓬莱仙岛,位于东海之滨,隔海而望,又称仙人岛,吾弱冠之年曾有幸随家师登上此岛,与其中海民同住,半载有余,其中人不知饥馑,怡然自得,亦无生老病痛之苦,实乃人间仙境,叫人流连忘返。”
虞绵绵听得津津有味,托着腮软绵绵嘀咕:“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仙岛?我以为只是传说呢。”
南宫叶却是嗤了一声:“哦,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死在那儿才是,怎么还舍得出来了呢?”
一句话差点没把人呛死。
纪尘风立马掩唇咳了声:“南宫姑娘,你这就说错了,仙岛虽好,可毕竟不足一丸之地,而且在那里无忧无虑,呆久了人是会变傻的,本散人岂是那般胸无大志之人?”
南宫叶哼了一声,对他这番说辞显然不屑。
虞绵绵则听得起兴,来神宫这些日子,半点娱乐都没有,可把她憋坏了,听听故事也是好的。
她咧着甜甜的酒窝笑道:“纪道长可真是见识广博,不知你可听说过神女的故事?我们既然来擢选神女的,你不妨就给我们讲讲神女的故事吧?”
“这个自然好说,三百年前的神女洛音为拯救苍生而死,为无数人敬仰供奉,她的真魂便封印在神宫的这座雕像之中。”悠悠说完,又故意压下声音,“不过我今日讲的,却是你们不曾听过的,当年名震修真界的三大战戏图,乃家师亲手所画,诸位请看——”
“哇,那是什么?”众人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只见那道生镜忽然变幻,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最后竟分裂成三个一模一样的琉璃镜。
只是包罗之景却截然不同。
其中一面赫然是传说中的神女像,只是与神庙中供奉的慈悲眉眼神光夺目不同,画中神女非但没有神圣柔和之感,反而处处透着阴暗和灰败。黢黑的色调爬满她的仙衣,饱含悲悯的眼神空洞中透着恨意。
持剑回首,一股浓浓的杀气便要横出镜外。
第二幅更为诡异,魑魅横行,妖魔作乱,四周无数的哀嚎和惨叫,恐惧和阴暗充斥着整个苍穹,一只鬃毛似铁杵身姿摇撼若巨塔的上古妖兽盘踞半空,巨口一吞,吓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啦!
至于最后的那幅则是一个男孩儿的背影,他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熊熊的火光灼烧他的身体,地面被烧出裂痕,火光将他稚嫩的身躯淹没,这时,他忽然抬头望向天穹,似乎看见了什么。
讥笑一声:“我欲成魔,汝奈我何?”
霎时,烈烈火光仿若有了意识一般,直直地灌进他单薄的身躯,整个世界都被那股刺眼的亮光灼得看不分明。
而不知道为什么,虞绵绵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不由纳罕:“这就是三大战戏图?”
纪尘风点头:“不错,修真界三大战戏图乃家师所作,分别名为神女反目,妖王屠戮,人魔出世。可惜此图真迹已毁,要不然,定要拿来让各位开开眼……”
“哦,你说这是你师父所作,他可曾真的见过?还有,神女反目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说,若敢存心诋毁,我定要你好看!”
南宫叶噌的一声拔了剑,冰冷的话音字字碾过来,仿佛要将他戳成筛子,其他神宫弟子也个个神情愤愤地瞪着他。
这架势,纪尘风哪敢说实话,只得吊儿郎当地把话撅回去:“我怎生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家师仙逝之前偶然所作,拿出来与你们逗趣罢了,你们居然这般不领情!罢了罢了,诸位还是练你们的剑吧,本散人去寻我的酒喝,再逍遥几天便拍拍屁股走人!”
眼看人要走,草包少女虞绵绵立马眼珠子一转,眉眼弯弯地跟人过去套近乎:“纪道长且慢,我有事请教……”
“南宫师姐,你看他!”
这边,几个神宫弟子已经气炸了锅,不由咬牙切齿:“此人甚是可恨,不如我们过去揍他一顿!”
刚刚因私斗被罚过的南宫叶面色阴沉:“算了,与这贱人有什么好说的,擢选在即,还是专心修炼罢。”
下巴一扬,转身收剑起势,一招一式宛若游龙舞,飒沓身姿,引得人不由驻足。
不远处玉白石砖砌成的宫道上,几个衣着华丽披白色飘袖的女使正托举着物什缓缓上前。
她们各个冰肌玉肤,身姿绰约,神情中隐隐透着倨傲神色,只有一个人影是隐忍低沉的。
忽然,一头戴羽冠的女使回头呵斥:“喂,你看什么呢!这可是要用来赶制仙衣的布料,若是耽搁了送去,小心把你从神宫赶出去!”
身后的人影立刻埋头:“我、我知道了。”她声音隐忍,手指的骨节隐隐泛白,仿佛在尽力压抑着什么。
“哼,那还不快点跟上,本来就笨,腿脚还那么慢,告诉你,我们神宫可不养吃干饭的!”
为首的女使说完,步履轻快从她面前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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