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珠则垂着脑袋,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她嘴唇紧紧抿着,曾经的孱弱病态虽然不见,但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浓郁的阴影,眼神时刻惶恐着,生怕有什么东西要从身后的影子里钻出来。
可走了没多久,便听耳旁传来一道声音:“谁敢惹你,你杀了她便是……”
她陡然一个激灵,赶紧死死闭上眼睛。
幻听,这是幻听……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纪道长, 你看这上面刻画的阵法,可有解除之法?”演武场外,揽星亭中, 虞绵绵装成敏而好学的仙门弟子试探问道。
本以为纪尘风不会怀疑,谁知对方却狐疑了一瞬:“这个本散人不能确定,不过,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可是禁术。”
他眯起了眼睛, 身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气质瞬间收起, 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洞穿,看得绵绵心里咯噔一下, 差点露馅。
不过好在她惯会装模作样, 僵硬不到一秒立马故作神秘:“其实,不久之前我偷偷去过神宫的藏书阁, 不小心翻到的, 好奇之下才问你, 你说,这么危险的禁术,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岂不是祸乱我修真界?所以, 我才想既然不能销毁,不如就彻底解决了它,也算是功德一件。”
一番义正言辞, 彻底把纪尘风给忽悠住, 他眉梢一挑,很是激动:“没想到虞姑娘跟我竟是同道中人, 说实话,我也正有此意。”
说完, 也颇为神秘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古旧的册子。
只见其上印有玄纹,标志独特,赫然正是神宫之物!
虞绵绵猛吸一口气,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纪道长,这不是……”
“嘘,这是我从那里偷偷拿出来的,切莫让旁人听见。”
纪尘风压低声音,很是狗狗祟祟。
“不瞒你说,这几日我闲来无事,一直在研究这些所禁之术,家师常言,不可因噎废食,有时禁术亦大有用处,好比那杀伐的神兵利器,虽透着森寒,但亦能震慑妖魔,唯在所用之人而已。”
草包少女虞绵绵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道长所言及是,实不相瞒,我剑术极差,半点天赋都没有,想着不如改学符箓阵法,或许还能不那么拉胯……也不会凭空遭其他人的白眼了。”
她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宛若纯洁柔弱的菟丝花,比那动不动就拔剑砍人的南宫叶看着不知顺眼了多少倍。
纪尘风当即便决定帮她:“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如就改投我的门下,我逍遥宗虽然没落,不比神宫,但若论起符箓阵法,怕也无人能相提并论,只可惜如今的修真界以剑道为尊,不肯潜心专于我道,致使门中弟子凋敝,家师抱憾,若姑娘肯入我师门,我们从此便以师兄妹相称,如何?”
凭白得一便宜师兄的虞绵绵:“……”这种好事,傻子才拒绝呢。
于是,之后的几日,她白日里装模作样练剑,傍晚便偷偷摸摸跟人学习符箓阵法,也许是因为系统奖励加成,画起阵法符文脑子竟格外好使,粗粗几日,已是大有进益。
纪尘风也不由夸赞:“谁说师妹愚钝,我看师妹分明是天资过人,一点就通!”他眼睛发亮,一脸的喜色。
难得被夸赞一次的绵绵也跟着甜甜地笑:“师兄哪里的话,这都是师兄教得好哪。”
两个会耍嘴皮子的人在这里互捧,倒也很是乐呵,只是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得飞快,还没注意天就已经黑了。
虞绵绵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起身告辞:“纪师兄,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日再来找你。”
“也好,欲速则不达,虞师妹早些回去休息。”
两人道别,接着起身往外走,谁知刚推开门,便见一道沉默冷然的人影站在外面,乌黑深眸,薄唇紧抿,艳丽的脸孔镀了一层朦胧月色,越发显得清冷惑人,只是看他的脸色,明显有些阴沉。
“谢……阿福?你怎么在这儿?”一看到他,绵绵就有些气短,仿佛做了错事被逮住,舌头打结不说,语气也透着心虚。
纪尘风却是疑惑地把手贴到她耳边:“这不是阿福公子吗?他怎么来了?来找你的?”
绵绵面露难色:“唔……是、是吧?”
少女支支吾吾,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不用想,谢妄的眼神更冷,直接上前:“我道小姐这几日半夜不归去了哪儿,原来是在这里。”
幽幽的瞳孔盯过来,明明眼角翘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虞绵绵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人该不会又小心眼地记恨上她了吧?
果不其然,回去的一路上,谢妄一直都默不作声,不止抿唇不说话,还迈着长腿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虞绵绵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差点走岔气,不由委屈叫唤:“哎呀,你慢点哪,等等我……”
可惜这人好似没听见,长腿一迈,走得更快了,绵绵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只得拔高声音命令:“谢妄,你给我站住!”
血契的力量,毋庸置疑让人停了下来,谢妄脸色绷着,并不好看,鸦羽般的睫毛垂落,暗光涌动,很是压抑。
开口便是冷嗖嗖:“小姐叫我做什么?你不是这几日都躲着我的吗?”
被戳中心思的少女脸蛋一红,可偏偏嘴硬不承认:“我、我哪有躲你,我只是最近忙着修炼,这才没有时间陪你哪。”
她说的是“陪你”,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是施舍。
谢妄直直盯着她,灼灼的眼神,好似要剥开她的心口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见他不信的样子,虞绵绵把自己画的阵法符文拿了出来:“你看,这是我最近钻研的符箓,我这几日跟着纪尘风,学到了不少东西哪,尤其是有关禁术,虽然还不能彻底解决血契,但我相信只要再多一些时间,定能找到办法,所以啊……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虞绾。”他忽然叫她,睫毛下一双深瞳犹如旋涡,一字一句嗓音深沉道,“你就这么想要同我撇清关系吗?”
“什么?我不是这个意……”虞绵绵明显有些慌了,不知道他怎么想到那儿去了,可眼前人显然不想再听她解释了。
“算了,我现在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
说完,便已冷冷转身。
“叮!任务对象谢妄黑化值+5!现黑化值31!”
眼睁睁看着黑化值窜升的虞绵绵傻眼了,不是,这人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她不过是因为纠结冷落了他几天,他怎么就说黑化就黑化了呢?
摸不着头脑的少女很是苦恼,以至于当天晚上再次翻来覆去地做起了恼人的梦。
“你走慢点,等等我——”
朦胧的意识深处,两轮银钩悬挂在天上,少女不知疲惫地往前赶,她饱满的嘴唇红艳艳,呼吸都是急促的。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将那抹冷酷的背影一下子扑倒。
接着嘴巴一瘪,气喘吁吁地抱怨:“不是让你等我的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非要不听我把话说完,我追得你脚都酸啦。”
骄矜地抱怨完,底下的少年魔物却无动于衷,反而冷冷扭头:“麻烦小姐从我身上下去。”
“我不,除非你说你不生我的气。”
少女乌发凌乱散着,金线勾勒的领口松松垮垮,这么天真无辜地骑在他身上,像个不谙世事只会勾引人的女妖精。
谢妄:“你给我下来。”
“我就不,我偏不。”
谢妄的脸黑了,想杀人,可最后只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下来,我就不生你的气。”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梦里的少女很是天真无邪,满脸堆笑地爬起来,又殷殷地揽着他的胳膊,绒绒的脑袋往他怀里蹭蹭,多愁善感道,“我怎么觉得我好久没跟你说过话了呢?”
哼,明明是在梦里,居然还记得这个。
谢妄依旧冷脸:“小姐躲着不见我,如何跟我说话?”
少女哼唧一声:“那我也不是真的躲着你,我肯定是因为有要紧事的啊。”
她眨着浑圆的杏眼认真说道,好似被冷落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谢妄终于扭头看她,单薄的眼皮压下,从她纠结的眉头,到眼睫,到鼻梁,最后落在那张让他痛恨的嘴唇上。
这张嘴,从来没说过让他满意的话。
他幽幽启唇:“小姐之前说,你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咦,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了呢。”眼前人的脸蛋忽然染上了驼红,眸中透着少女春心萌动时独有的娇羞,她先是羞涩一笑,接着忽的凑近他,毫不犹豫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我喜欢你啊,阿福。”
甜甜的嗓音,灿灿的眼眸,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比悦耳的梵音还要动人。
谢妄第一反应便是窒住,他哑然无措,表情震惊,像是不可置信到极点,发出的声音都是飘忽不定的:“你说什么?你喜欢谁?”
他压低的膝盖倾斜,用力捏住她的手腕,可下一刻,少女却忽然宕机似的顿了一下,眸中的欢喜瞬间湮灭,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人。
“不,我是虞绾,我喜欢君遥哥哥……我要嫁给君遥哥哥……”
猝不及防的一句,犹如从云端跌落地底。
谢妄牙都要咬碎,眼底更是闪过一抹痛恨狼狈而又心惊的亮光,恨不能立刻过去掐死她。
他白着脸,冷冷问:“虞绾,你是在耍我吗?”
少女恍若未闻,一个劲儿念叨:“我是虞绾,我喜欢君遥哥哥,我要嫁给君遥哥哥……”
说到最后,居然带起了哭腔,吧嗒一声,滚烫的眼泪落下来。
那双盈盈的眸子里满是无奈的委屈,揪着他衣襟的手不住颤抖:“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呢?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呀。”
柔软的唇瓣沾着冰凉的眼泪齐齐落下,谢妄深吸一口气,一时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一瞬间的呼吸艰难之后,只得轻轻抱着她,拍她的肩膀:“别哭了,我不想看你哭……这是你的梦境,你想喜欢谁便喜欢谁吧。”
“呜……我讨厌你!你一直都不好好听我说话!”
怀里人呜呜咽咽,嘴里说着讨厌的话,身体却柔弱无骨挂在他身上,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他身上抹,还委屈地要亲,要哄。
一番折腾下来的谢妄身心俱疲,心想,她怕不是天生就来折磨他的,做个梦还要这般纠缠不清。
可他怎么就这样无药可救地,栽到她手里了呢?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虞绵绵觉得自己最近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仅频频做梦,还越发诡异清晰,好像梦里发生的事都真实地发生过。
弄得她很是苦恼, 夜里翻来覆去,好几个晚上都没睡饱。
以至于不得不主动去找画皮妖,半是心虚半是忐忑问:“你那个能辟邪的珠子修补好了吗?这几天我脖子空空的, 还挺不习惯的。”
她主动找上门, 眼神却四处乱瞟不敢看他, 谢妄立在门内,整个人笼罩了一层阴影, 眼底也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 声音没有起伏道:“小姐可是没睡好?”
他眼神犹如实质,像是要把她看穿。
虞绵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语气不免有些支吾:“哦, 就是……做了几个噩梦, 怪闹心的。”
噩梦吗?谢妄嘴角冷冷牵了牵,略显疲惫的眼底透着几分冷淡的敷衍:“是吗, 可惜我还没修补好,怕是要让小姐再等些日子了。”
“啊……还没有修好吗?”少女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失落, 却对他一点怀疑都没有,而是叹了口气,“那好吧, 你慢慢修, 我先去找君遥哥哥要几枚清心丸,看看管不管用。”
话说完, 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之后, 那抹笼罩她的幽深暗眸仿佛浸了浓稠的墨,要将她彻底吞掉一样。
“绵绵,你勤奋修炼是好事,可是也不要太过劳累。”灯火幽暗的僻静殿宇内,一袭白衣的沈君遥温声关切。
他本来就清瘦虚弱,来神宫这些时日更是时刻忧心,绵绵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让他分神,便仰着小脸灿灿道:“君遥哥哥不必担心,我只是换了个地方不习惯罢了,倒是你,该好好照顾自己,没有人盯着你,你都没好好吃饭吧?”
少女鼓着腮质问,沈君遥却从始至终微微含笑:“我无碍的。”
他这么说,却忽然咳嗽了一声,一抹绢白不经意从他袖中落了下来,当即让眼尖的少女啊呀一声:“君遥哥哥,你怎么会有女子的绣帕?还被你藏在身上!该不会是……”
“绵绵想多了,这是冷贤弟借我的帕子,当时未曾归还,如今他已然离开,我又如何能随意丢弃?”
想起分别良久之人,男子语气不由带着一丝寥落。
虞绵绵叹了口气,故意说道:“可这就是女子的手帕,你看,这上面还绣着海棠花呢!”
沈君遥更加落寞:“想必贤弟外冷内热,是个爱花之人吧。”
唉,男主这榆木脑袋,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居然都没猜到。
她哼唧一声:“我看不一定,说不定她就是个女人呢?君遥哥哥忘了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亲眼看到他跟神宫的人在一起了?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她伪装身份接近我们,或许,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她刻意说得茶言茶语,生怕被系统判定不符合人设,不过好在,系统没啥动静。
沈君遥却是呆住:“绵绵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也许‘冷公子’就在这神宫之中,只是我们都没有注意罢了。”
刻意压低的嗓音,像洒落的雨滴,在男子眸中猛地激起一串透明的涟漪。
鸾音殿内,珠帘闭合,大殿里安静万分,只有执笔于案前的冷俏身影和几个垂首默然的女侍者。
笔墨挥毫,尽显锋锐,那修长的指,寡淡中透着冷漠与威严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一纸写完,冷冷启唇:“告诉仙门各派,此次神女大选,邀众人一道前来观瞻。”
“是……可长老们那边……”
无声压下的眼风,瞬间让女使不敢多言,提着裙摆匆匆往外走去。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雨丝,烟雨蒙蒙,云色幽微,隐隐青山似笼白雾。
冷楚音负手立于窗边,眼神穿透层层雾霭,寡淡瞳仁无悲无喜,好似空茫没有着落。
可下一刻,她的眼神便定住了。
丛丛娇嫩的花树下,一袭白衣狼狈打湿的人影怔怔站在那儿,他抬手撑起一片灵力凝成屏障,却并不是为自己遮风挡雨,而是小心翼翼伸手,将那丛被人无意践踏凌落在地的海棠花枝捡了起来,目有爱怜地捧在手里。
“他这是在干什么?”冷楚音眉心拧紧,“你们竟让堂堂的沈仙君站在外面淋雨吗?传出去还以为我神宫当真苛待贵客。”
两个女使连忙颔首:“属下这就去请沈仙君进来。”
沉香袅袅,整个鸾音殿内空旷冷清,女使们将煮好的清茶奉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沈某鲁莽,又来搅扰圣主。”面容俊逸且温润的男子端坐一侧,面色却稍有些不自然。
冷楚音神色浅淡:“无妨,我正有事要与你说,前些日子你说神像可能有古怪,我前去探查,确实发现其中结界松动,不过我已命人修补,仙君无需担忧。”
“啊,那便好。”年轻的剑君眼睫垂敛,嘴唇阖动似有话要说。
“沈仙君还有其他的事?”
“在下……在下确实还有一事。”那双温和浅润的眼眸直直望过来,难得起了波澜,吞吐说完,将一抹叠得整齐的帕子呈给她,专注且热切问,“不知圣主可认得此物?”
话音落,冷楚音执茶盏的手猛然一顿,几滴茶水溅落,将袖口洇出一团湿影。
河面水声潺潺,波光粼粼倒映着璀璨日影,四周树木刚刚抽芽,空气里飘出雨后泥土的清香。
人间三月,芳菲正盛,鸟语花香,蝴蝶飞舞。
少女艳丽的裙摆迎风翩翩鼓起,妩媚的小脸堆满笑意,蓝天白云下,一蹦一跳地走向了树荫底下闭目休憩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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