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说好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的,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她拽着他的袖子,生怕他跑似的,胳膊也贴了上来。
隐秘的脂粉香一下子飘到鼻尖,让人莫名胸口乱了几分。
谢妄扭头甩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只好转动冷白的下颌看着她:“知道了,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绵绵弯着眼睛,接着一本正经说起了正事:“我总觉得这府里不对劲,尤其是那位薛二小姐,身上的疑云太多了,我想,我们该想个办法去监视她。”
“啾啾,嘶咕——”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纯金打造的鸟笼散发奕奕金光,通身雪白的鹦鹉正蔫蔫儿地趴在那里。
那双漆黑的眼珠儿冷冷看着外面,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叫声。
窗内人影攒动,窗外的虞绵绵则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窗台边,露出半个脑袋紧张地往里瞧。
她绒绒的脸颊透出点点红晕,蜜粉色镶金丝的留仙裙包裹着小巧玲珑的身子。半月形的细裥裁得犹如花浪,散在腿边,风流俗气又惹眼,满目的春色都叫她给比下去啦。
只是……
“你确定要这么做?”
披着少年皮囊的魔物冷冷盯着她。
他被少女扯着胳膊,只能憋屈地矮着身子,蹲在杂草丛生的窗台下面,衣摆上沾了不少草屑不说,腿还有些麻。
没一会儿便开始不耐烦了。
少女却是不管他死活,压低了声音警告他:“嘘,小点声,小心别惊动了里面。”
说完,她撸了把袖子,小心翼翼地将窗户偷偷拉开了一条缝儿。
接着聚精会神,屏住呼吸,趁着里面的人不注意,一把将鸟笼里的那团东西抓了出来。
看着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谢妄眼眸微微睁大,心生怀疑:她确定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抓的白毛鹦鹉吃痛,立马“扑棱棱”挥动翅膀,发出啾啾的叫声。
那声音听起来着实有些凄厉,吓得绵绵头皮一紧,赶紧捏住它尖巧的喙。
“别乱动,再动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把你的毛给拔光!”
她压低声音威胁,圆润的眼睛都瞪圆了,好似欺压弱小的一方恶霸。
说完杵了杵蹲在一旁满脸抱怨的人:“喂,该你啦。”
谢妄懒懒地抬眸,抿紧的嘴唇似乎并不怎么乐意。
只是在少女坚持不懈的注视之下,只好凑过来,手心魔气攒动,丝丝缕缕地缠绕,没一会儿就幻化出一只毛色相同的鹦鹉。
红色的喙,优雅夺目的羽冠,连尾巴上翘起的杂毛都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这只鹦鹉的眼睛是红色的。
“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绵绵很是满意地弯起嘴角,可还没等她趁机掉包,身后就传来一道嗫喏的声音:“虞姑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合欢树下,皮肤黝黑的少女略有些紧张地端坐。
她脸庞清秀,眉眼忐忑而又拘谨,一身素色衣裳隐匿在斑驳阴影中,像朵白色的影子,既不鲜亮也不刺目。
开口的时候带着特有的温吞语调:“先前家中姐妹病重需要银两,所以隐瞒了薛公子的病情,这是我从薛府拿走的诊金,本想当面归还,请薛小姐原谅我,可小姐她并不愿意见我……就烦请你们帮我转交吧。”
看着眼前早已磨损看不出颜色的钱袋子,虞绵绵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抬起圆润的水杏眸,很是多愁善感道:“程姑娘,我知道你有苦衷,这诊金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鼓着圆滚滚的腮,两道柳眉颦蹙,像个看不惯人间疾苦的小仙子,别提有多郁闷了。
程妙春却坚定地摇头:“不可,行医者最忌拿违心之财,我不能再错。”
“这我知道,可你又哪里做错了呢?”
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兀自喟叹,而后满脸认真地指点迷津:“程姑娘,你都说了你不是故意隐瞒的,而且若不是你及时封住了薛公子的穴道,他身体里的邪物早就窜出来祸害旁人了!所以,你非但没错,反而是功劳不小哪!”
一番话说完,原本愧疚难堪的少女表情有些怔怔的:“是、是这样吗?”
“当然!”虞绵绵用力点头,眉眼弯弯,很是娇憨的可爱。
谢妄轻笑一声,有些人长得一副呆萌相,哄人的话却是一套一套。
他从身后的阴影中抬脚走出,冷薄的嘴唇拨动,毫不客气地打断:“好了,先前的事就说到这儿,程姑娘还是说说你发现的可疑之处吧,你在薛府进进出出,总不会一点异常都没发现吧?”
他瞳孔散发幽幽的光晕,视线冷冷扫过来,给人一抹奇怪的悚意。
程妙春打了个激灵,接着避开目光,脑海中忽然想到什么:“其他人我不知道,只是有位姓张的嬷嬷好似有些古怪……”
“吱呀”一声,薛府不起眼的侧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缝儿。
巷子里有风吹过,打着卷儿掀起妇人厚重的裙角。
“哟,张嬷嬷,这是又去观里祈福呢?”
守门的小厮撞见人出来,立马热络地点头哈腰,对面的妇人却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她看起来五十多岁,一副古板严肃的面相。
长满皱纹的眼角吊着,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墨绿色的绸缎软衫特意用熏香熏过,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光滑,干净异常。
而她的臂弯里挎着个明黄色的包袱,不知装了什么。
按照惯例,府里上到管事嬷嬷下到丫鬟婆子,都是每十五日休沐一次,而这一天张嬷嬷是定要出门的。
她是府里的老人,也是大小姐的教习嬷嬷,最有资历也最是忠心,老爷夫人过世十年间,从不忘祭拜。
只是……
“她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怕是有古怪。”
面容娇嫩的少女从枝繁叶茂的合欢树下探出身子,很是小声地嘀咕。
她小脸绷着像只蛰伏的野猫儿,暖轻的风吹过树梢儿,晃动着将斑驳的阳光洒在那张未施粉黛的脸上,衬得玉一般雪白,通透。
谢妄凝眸,视线从她的脸延伸到她的一小片后颈,纳罕她这一路风吹日晒,皮肤竟还这般娇嫩。
果然,是养了一身的富贵肉。
“喂,你看什么呢?”画皮妖忽然冷冷盯着自己,虞绵绵不禁脖子有些发毛。
她不满地瞪视过来,近在咫尺的睫毛绒密卷翘,要成精了。
谢妄呼吸一顿,却面不改色,懒懒蜷着手指戳开她的脸:“你单凭猜测就认定她不对劲儿?未免过于草率。”
“草率?你说谁呢?”虞绵绵被戳得脸肉变形,目光都凶了起来,正要拿嘴去咬他,余光却陡然瞥见什么,“你看,她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
少女屏气凝神,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
谢妄垂眸,目光略有些沉,却没有说什么。
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杂草堆里,一张卷起的黄纸片儿挂在草枝儿上。
那一点浅黄掩映在丛丛的茂盛中,随着草叶儿悠哉摇晃,格外扎眼。
只是因为隔得太远,让人误以为是哪个多情女子遗落的发带……
下一刻,骤风卷过,黄纸片儿晃悠悠地吹翻过来。
只见红色的符文,古怪诡谲的咒语,那分明是——明晃晃的诅咒!
与此同时,暖香阁内传来一声极为压抑的惊呼:“这是什么!”
薛宝珠绷着身体坐在银红撒花的软椅上,眼睁睁看着眼前冒着腥膻气的药碗窜起缕缕黑烟。
黑烟扭曲着翻滚,仿佛一条挣扎的虫子在蠕动,没等它有机会从窗子缝隙里逃走,便被弹出的一道灵流瞬间绞杀吞噬。
冷楚音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气息都冷了几分。
而养在深闺中薛二小姐却仿佛受了极大冲击,她恶心得干呕一声,脸色苍白得像个纸片人。
身后的丫鬟齐齐上来搀扶:“小姐!”
冷楚音皱了皱眉头,顺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提醒她勿要动气。
可情绪失控的薛二小姐却止不住地哆嗦:“果然,是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程妙春,一定是她!你们,赶紧去把那女人给我抓回来!”
不安惊颤的话音刚落,被就门口翩翩如谪仙般的男子打断:“此事与程姑娘无关。”
沈君遥目光温润且深邃,身姿挺拔立在在殿内,如山巅松云中鹤,自带一股子仙气儿。
可怜被噩梦折磨得心神不宁的薛二小姐差点要崩溃地哭出来:“沈仙君怎生替她说话?那女人分明就是有问题!”
她嗓音沙哑,苍白唇瓣差点被咬破,语气透着偏执的笃定。
冷楚音抬眸,寡淡的眼神在这位病秧子小姐脸上停留了几秒,哪里觉得有些怪异。
沈君遥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平静解释:“在下并非是替她说话,只是方才我们看过她开的方子,并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药碗里的多出来的那味古怪的药,可能是有人在作怪。”
说着,他将一张画满鬼画符的绢布拿了出来。
只见上面血迹斑斑,不详的符文密密麻麻萦绕黑气,因为埋在地下,还散发出一股极为刺鼻的腥臭味。
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分明是有人在搞鬼!
“这是在哪发现的?”
“正是在小姐的院子里。”
话音落下,薛宝珠病恹恹的小脸陡然浮起怒色。
她眼珠睁得极亮,努力控制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胸口起伏道:“去查清楚,到底是谁要害本小姐!”
话说完,贴身丫鬟倚翠径直站出来:“小姐放心,奴婢已经猜到是谁,这就去把她抓来!”
玄天观流光奕奕,连绵殿宇巍峨耸峙。
神女殿内,挽着飞天发髻手作拈花状的神女雕像栩栩如生,身披五彩,广袖盈风,肩头玄鸟挥翅盘旋,头顶神冠熠熠生辉。
从头到脚都炫目得令人不敢逼视。
感受到头顶的威压,张嬷嬷赶紧低下头,更加虔诚地叩拜。
“民妇张氏,特来敬拜神女……听闻神女应劫而生,受世人香火,解凡人困厄,老身走投无路,特来请神女解祸。”
崭新的衣袍曳在地上,捏着三柱燃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一来请神女保佑薛家,保佑公子早日康复,二来是为府中作祟妖物,那妖物……狡猾至极!用苦肉计蛊惑公子,恬不知耻地霸在我薛府十年之久!”
说罢,屈膝跪行至神像前,把头重重磕下,压下声音狠厉说道:“老身请旨,以禁术除此妖孽!若因此犯下罪孽,还请神女宽宥……”
她敬上香,又双手合十,恭敬地拜了三拜。
看左右跪拜香客皆念念有词,未曾注意到她,这才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而就在人离开的下一秒,跪在蒲团上的少女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把遮掩容貌的白纱扯下来,娇滴滴的小脸憋得通红,不是虞绵绵是谁?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她特地戴了面纱掩人耳目,装成前来上香的香客跪了这大半晌儿,膝盖都要肿了。
都怪谢妄那魔物,说什么跟殿里的神像冲撞,死活都不肯进殿,只能让她这身娇体弱的草包来打听。
哼,什么冲撞,就他这邪魔不侵的大魔,谁还能奈何得了他?
怕不是想要故意折腾自己。
绵绵揉了揉发疼的膝盖,很是不满地往外走去。
殿外地坛,梧桐巨树拔地而起。
其冠华美,状如大伞,可乱扫寒星,笔直树干更是如同接天碧柱,洒下大片斑驳光影。
某个不肯进殿的魔物正顶着一副俊俏艳丽的皮囊歪在那儿,一边把玩着梧桐的叶子,一边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怎么这么慢?”
他冷酷的黑眸幽幽看过来,唇舌碾动着,声音带着懒。
而他周围不远处,早已聚了一堆的女香客,红着脸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眼神还不住地往这儿瞧。
那羞怯激动的眼神,分明是被这厮给蛊惑了!
虞绵绵气哼哼地走过去,把手里的蒙脸纱扯下,直接怼到他脸上,嘴里不满的哼唧着:“你自己不进去,还嫌我慢,你都不知道,跪这么久腿有多痛……”
“谁让你跪了?”谢妄眉梢敛下,眼神扫过她的膝盖莫名沉了些许,嘴唇隔着薄薄的白纱,不经意蹭到了她的指腹,呼吸也洒了下来,“偷懒站着都不会吗?怎么这么笨?”
“我、我这不是没想到嘛……”
绵绵反应过来,浑圆的眸子里满是懊恼,但很快她便竖起眉头。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说,方才在里面的时候,我可是亲耳听见张嬷嬷说什么禁术,而且,她好像对薛二小姐有些误会,你说,她会不会也中邪了?”
“不会。”谢妄斩钉截铁,幽冷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开,盯向某处,“她身上并无妖气,倒是这观里……我总觉得哪里古怪。”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小姐!人抓到了!”门口的丫鬟神色匆匆地提起裙子迈了进来, 身后压着的正是刚刚从玄天观上完香回来的张嬷嬷。
她半弓着腰,两只胳膊被人用力地钳着,墨绿色的绸缎软衫弄出不少褶子, 一双狭长的老眼吊梢,神情虽紧绷但却并不见慌张。
反而冷冷地质问:“放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敢来抓我?”
没等屋里人说话, 沈君遥袖子底下的纸人公子却已经惊讶地冒出了头:“张嬷嬷, 怎么是她?”
沈君遥不动声色拍了拍,示意他静观其变。
“小姐, 就是她!前两日我就看见这老东西鬼鬼祟祟往我们院子里溜达, 本以为她又要来给我们脸色看,谁知道竟然藏了更毒的心思, 想要用那些邪门招数来诅咒小姐!”
看到那撇着脸跪在地上的妇人, 薛宝珠很是惊疑, 手腕上的佛珠子也颤颤地晃:“怎么会是张嬷嬷?倚翠,你不要胡说八道。”
“小姐, 我没有胡编乱造,你看她手里拿的什么!”
脾气暴躁的小丫鬟猛地把那老仆手里的东西给拽了出来。
摊手一看, 赫然是个扎满银针的小人还有用血水浸泡过的鲜红符纸。
证据确凿,冷楚音沈君遥脸色皆是一凝,薛宝珠更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像是被完全吓住, 唇瓣惨白地抖着, 很是不敢置信:“……张嬷嬷,你是要谋害本小姐吗?”
房间内静得可怕, 鎏金香炉里燃着朦胧的药草香。
红粉纱帐轻晃,飞出一只灰色翅膀的呆蛾子, 蛾子扑扇翅膀落在墨绿色缠枝的花纹上,仿佛被那栩栩如生的鲜亮花色所吸引。
但紧随着一声颤动,便立马飞走了。
张嬷嬷仰头,冷笑起来:“小姐?你算哪门子的小姐?我家小姐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小姐薛灵儿!你一个从外面捡回来的冒牌货,仗着公子的几分怜悯便真把自己当成金枝了?”
“我呸!你好大的脸,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丧气的玩意儿?十年前老爷夫人就因为你倒了大霉!如今连公子也差点被你克死!你就是个灾星!是个妖孽!”
张嬷嬷破口大骂,那刺耳的骂声如同苍老的兀鹫,嘲哳怪叫着啄人的胸口。
把本就孱弱苍白的少女啄得面如土色,浑身止不住地抖。
一旁的小丫鬟听不过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大胆!你敢辱骂二小姐!”
“二小姐?你们把她当小姐?难道你们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们带回府里的吗?大小姐心善,救你们于水火,结果换来你们这几个背主的东西!这才不过几年,你们就全都忘干净了?!”
撕心裂肺地质问完,方才气势汹汹的两个丫鬟便陡然有些心虚。
但很快她们便挺起胸膛:“大小姐的恩情我们自然没忘,只是也不能因此就对二小姐不敬,公子先前百般嘱咐过,让我们万不可怠慢,至于你说的什么灾星妖孽,纯粹是无稽之谈!二小姐身戴佛珠,乃是受上天庇佑之人,若非如此,当年又怎会和公子从邪祟手里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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