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怒火中烧,周见南急忙拉住她:“不可冲动,他是在用激将法引你出去,你若是出城,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晏无双也道:“他深不可测,修为要远远高于咱们,事到如今,还是等陆无咎回来一起商量,再做打算。”
“我知道。”
连翘攥紧栏杆,她不会出城门。
“执迷不悟。”
大国师摇摇羽扇,眼中流露出一丝可惜,缓步回了辇车。
大国师先是调虎离山,又煽动人心,定然不会就此罢手。
连翘回去后便在想大国师会用什么手段,她想了很多,没想到他竟然用瑶姬威胁她,说是倘若她若不“回头是岸”,打开城门出来,就要把瑶姬枭首示众。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实际却是威胁,交换人质。
晏无双气愤不已:“不行,你千万不能出去,一旦出去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连翘何尝不知,但瑶姬毕竟是因为她才被误抓。
纠结之时,又有一封信送到了,连翘还没展开,从里面忽然掉出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她吓了一跳,晏无双胆子大,仔细看了看,道:“没事,只是障眼法,是个小石子。”
手指虽不是真的,但是连翘再不出去,很快就要变成真的了。
因为这次的信里写道,每隔一炷香就会砍下瑶姬一个部位。
此信阅后即焚,连翘指尖被火燎了一下,如坠冰窟。
这大国师手段果然残忍,冷血至极。
她出去,被俘的就是她,恐怕还要被拿来当作钳制陆无咎的筹码。
她不出,瑶姬将会被碎成一块一块送到她面前,无辜之人因她而死,她恐怕这辈子都于心难安。
周见南忍不住大骂起来:“他们说殿下是邪魔歪道,我看他们的手段可是要比殿下残忍多了!”
晏无双也急得不行。
一炷香烧得很快,香灰一截一截地掉,连翘终于坐不住了,提剑而起。
“你要去送死?”晏无双张开双臂堵住门口,“不行!你若是去了,下场只会比瑶姬更惨。”
“我有分寸。”连翘已经决定了,“我打算出去试试看能不能把瑶姬救回来,若是不行,至少也能拖延一段时间,说不定陆无咎这段时间刚好能解开七杀阵赶回来。”
“有大国师坐镇,你怎么可能轻易救出瑶姬?陆无咎又哪会这么巧赶回来?”晏无双止不住地忧心。
连翘倒是很坦然:“无双你从前不是最恨世家子弟,怨恨他们高高在上,自视高人一等?倘若我为了自己而随意牺牲旁人又和你怨恨的那些人有何不同,和大国师为了一己私欲囚禁神族有何不同?我爹平常总念叨一句诗,叫作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我从前总觉得他啰嗦,现在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倘若连草木之心都没有,见识过的乾坤再大又能如何?谁的命都不比旁人值钱。”
晏无双一时说不出话来,连翘转而又笑眯眯:“放心好了,打不过我就跑,你忘了我逃跑最厉害了。”
晏无双没再说什么,周见南一向也最是心软,最终三人决定一起前去。
彼时,瑶姬的一只手臂被摁在了地上,一柄刀即将砍下去。
瑶姬几乎快昏死过去,就在她绝望闭眼时,那高高扬起的刀忽然被打飞。
紧接着一柄软剑裹着她飞速带着她撤离。
瑶姬远远地看到了来人,喜极而泣,然而就在她即将被救走时,忽然一道更凌厉的鞭子勾住她的脚踝,生生又将她拖回去。
两道灵力缠斗在一起,短短一会儿已经过了百招,最终,软剑被鞭子甩飞,连翘也摔了出去,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周见南和晏无双冲上去帮忙,然而大国师只是微微一抬手,他们便受到重重一击,摔到了连翘旁边。
大国师缓步上前,慢悠悠地晃着扇子,忽然看向连翘手中的剑:“青合?”
说罢,他微微一抬眼,那剑便飞到了他手中。
大国师缓缓抚过剑身,目光眷恋:“这剑还是我当年所造,兜兜转转,落到了你手里,也算是有缘。”
“你终于肯承认了!”连翘盯着他,“你就是当年的那位神宫大祭司对不对?”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大国师不以为意。
“你就不怕旁人知道?”
连翘冲着外面的修士大叫,但他们毫无反应,她这才反应过来,此处已经被大国师设了结界了。
当真是心思缜密,恶毒至极。
“你到底想做什么?”连翘后背直发冷。
大国师没答,反而盯着连翘若有所思:“倒是个纯善的孩子,难怪那孩子会爱慕你。”
然后他又似是不解:“那孩子被我一手抚养长大,我教他的都是帝王权术,尔虞我诈,三令五申告诫他不要给自己留软肋,不要动情,他一开始做得很好,可最后还是对你上了心。他娘也是一样,一样由我养大,我从未教过她欺骗,可她见过外人后,就一心想要杀我。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人真的有本性,无论如何都无法扭转?”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正常人,碰到正常人后当然会扭转,而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连翘呸了他一口。
大国师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你这般没遮没拦,换做在千年之前,是要被割舌的,不过你父亲是我这些年里还算看得上的人物。这条舌头暂且存在你那儿,随我一起走吧。”
连翘从幻境中便深知此人刚愎自用,否则也不会被骊姬一击即中,先前她一直在示弱,此刻骤然全力一击,打开了一道屏障缝隙,朝着城楼奔去。
她估算过,只要动作够快,完全来得及回去。就算回不去,她即便自戕也不会落到他手里。
被硬生生冲出了一道缝隙,大国师的确始料未及,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一道灵力追上去,如吐信的毒舌。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在连翘即将进入城楼时,那道追击的灵力也缠了过来。
千钧一发胜负未分之际,突然一道火光划破天际,紧接着龙吟声响彻云霄,黑色龙尾横扫一片,勾着她的腰险险避开,彻底安然落地。
是陆无咎,他回来了。
陆无咎反而攥得更紧,连翘一不小心撞进他怀里,鼻子撞得泛酸。
一旁的饕餮立马捂住了眼,内心大叫:登徒子啊,登徒子啊!
其他人也纷纷咳了咳,头也不敢抬。
连翘面红耳赤,她用力挣扎,陆无咎终于放开一点,语气平静却潜藏着怒气:“为什么不听话?”
连翘小声辩解:“我有分寸的,你看——这城楼上有脚印,就算刚刚你没回来,我也能平安回来。”
陆无咎无动于衷:“万一呢。”
连翘扯着他袖子:“不会的,我逃跑可厉害了,你都不一定能追上我。”
陆无咎眉头一皱,连翘也顾不得丢人了,直接踮脚碰了下他嘴唇:“好了好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陆无咎神色慢慢缓和下来:“再有下回,即便你救下了人,我也会把她杀了。”
连翘试图争辩,陆无咎用力捏着她下巴:“谁也不值得你以身犯险,哪怕是我,明白么?”
他额间堕神印记忽明忽现。
连翘不得不点头:“知道了。”
陆无咎眼底的戾气这才缓缓消退,抱着她久久未动。
此时,获救的瑶姬听到这话已经脸色煞白,蜷缩在角落,压根不敢看陆无咎的眼神,只敢在连翘走过的时候扯住她衣摆悄悄道谢。
感激涕零,简直比看神还尊敬。
周见南是抱着晏无双的腿硬生生拖回来的,劫后余生,他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
晏无双笑骂他没出息。
他昂首挺胸:“对面可是神族,我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救人已经胜过多少人了。”
晏无双哼笑一声,想起从前周见南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样子,一时间也感慨万千。
雪后清寒,昆吾茫茫一片。
风雪之间,大国师一身白袍高冠立于城下,陆无咎身披玄色大氅站在城楼上。
视线交汇,大国师微微眯着眼:“你这孩子,我从前怎么教你的,连人都不叫了?”
陆无咎面无表情:“我该叫你什么,国师……还是父亲?”
说出后两个字时,他停顿了一下,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厌恶。
大国师大笑:“我是你仲父,抚育你数年,你这么唤我也没错。”
陆无咎讽笑:“仲父?我真后悔当日在无相宗没有直接要了你的命。”
此话一出,修士们纷纷斥骂陆无咎忘恩负义,冷血无情。
陆无咎丝毫不为所动:“国师特意调虎离山,我也不枉此行,这两日我遇到了几位颇有意思之人,想来他们对国师应当有不少话要说。”
他眼神一示意,身后的妖将便抬着两具尸骸向会稽和天虞的大军走去。
这两具尸骸是干尸,面目全非,但衣着还能看出是无相宗的人。
白底金边,三十六峰峰主才能穿。
本就喧嚷的人潮激愤更甚。
姜劭大骂:“魔头,你杀了峰主还不够,竟把尸体也送过来挑衅,究竟意欲何为?”
陆无咎没什么情绪:“这位的确是峰主,不过不是如今的峰主,而是青崖峰的崔峰主。”
姜劭冷笑:“胡言乱语,崔峰主早在三月前的仙剑大会后就被你入魔杀害,烧成了灰,这怎么可能是他!”
陆无咎看向大国师:“这就要问您了,三个月前就该死在我手里的人,不久前还活着,大国师可有何解释?”
大国师眉心微蹙:“三月前我也被你重伤昏迷,我如何能知?”
“哦?”陆无咎微微侧目。
此时,一个人忽然被扶了出来,立于城墙之上,怒斥道:“你当然知道,就是你囚禁的我们——”
来人正是赤霞峰的赤霞子,也是当初被陆无咎入魔杀死的三十六峰峰主之一。
底下的修士们看见赤霞子还活着,纷纷难以置信。
赤霞子似乎没了内丹,但说话中气十足,睥睨着大国师:“三月前血洗无相宗的根本就是你!你早就大殿里设下了阵法,将我们悄无声息地掳走,然后用人偶替代,陆无咎当时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人偶。你囚禁了我们三月,生剖我们内丹,两百多同僚尽数死在了你手里,我和两位师兄奋力出逃。两位师兄不幸遇难,只有我侥幸逃过一劫,但也没了内丹。”
此话一出,围攻昆吾的修士们议论纷纷,瞬间炸开了锅。
在场的一半是姜家的人,姜劭喝止:“诸位莫要慌张,听闻昆吾盛产人偶,这位未必是赤霞子前辈,兴许只是魔头抟土捏出来的一个傀儡。”
风向霎时又一转,赤霞子乃是个火爆脾气:“黄口小儿,竟连你授业恩师也记不得了?当初你跟从我修习体术时一塌糊涂,若不是你父亲来信,我岂会留你,你竟敢疑我?”
姜劭脸色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修士们不少与赤霞子相熟,听这语气已然信了不少。
这时,西天外又突降一群人,原来是连掌门带着两位掌教和一干无相宗的弟子赶到了。
连掌门即将换任,无相宗大半已经由会稽接任,是以这次的围剿他并未得知任何消息。
但是连掌门毕竟执掌无相宗十年之久,威望还是在的,他甫一到场,修士们纷纷拱手致意,大国师也微微颔首。
连翘看到她爹来了紧张得不行,想叫人,又怕如今的立场牵连她爹,于是只攥紧了栏杆,一言不发。
连掌门大约也有这个顾虑,眼神掠过,确保她平安之后随即挪开。
他转向赤霞子:“发生了何事?”
赤霞子将前情一一道来,又对连掌门道:“这两具尸骸分别是青崖峰的崔峰主和白鹿峰的卫峰主,正是三月前同我一起被掳走关押的人,掌门来得正好,他们不信,您应当最是了解。”
连掌门俯身查看,当辨认出那干尸的面容时,眉头紧蹙:“没错,正是这二位。”
两位掌教也纷纷点头:“不错,是他们。”
有连掌门亲口承认,一时间修士们人声嘈杂,开始怀疑当初的真相。
姜劭冷冷道:“就算这两具干尸是两位峰主又如何?说不定,他们被囚也是魔头的手笔。还有,连掌门,谁人不知当初陆无咎从地牢叛逃事存蹊跷,如今连家大小姐已然和魔头蛇鼠一窝,连掌门爱女心切,心恐怕早已偏了吧?”
连掌门还没开口,连翘把下巴一抬:“我的事和我爹无关,我一向无法无天,我爹也管不了我。现在人证物证具在,姜劭你还在嘴硬,莫不是因为当初抢夺碎片不成,被断了手,含恨在心,故意报复吧!”
修士们一片哗然,尤其是那些刚刚奋力从神宫地牢逃出来的修士一言一语议论起来。
“是啊,陆无咎虽然抓了我们,但只是把我们关起来,连刑罚都没用。”
“赤霞子前辈一向刚正不阿,她全家皆是被妖邪所害,恨极了邪门歪道,绝不可能为陆无咎说话,除非事情真相确如她所说,陆无咎不但不是血洗无相宗的人,反而是救了他们的人!”
“可是,陆无咎不是走火入魔了吗,之前总有传言说他嗜杀……”
“不过是传言罢了,走火入魔之后还能保持清醒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再说,硝烟一起,兵戈相见,难□□血,我们不是也对他喊打喊杀吗?”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陆无咎的灵根太过不正常,当年测灵根时镇山灵石都能被冲爆,压根不是普通修士能做到的,除非……他真的是神裔,是骊姬后代,所以才能在被毁了灵根之后还能原地飞升。”
“可是骊姬乃是千年之前的人,陆无咎是怎么跨越千年,从天虞的皇后腹中出生的?”
“周家还是刑天后裔,能够断头重生呢,听闻神宫上一任的玄霜神君也有蹊跷,这些上古神族远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也许,是某种秘术吧。”
众人窃窃私语一番,渐渐离大国师远了许多,纷纷往连掌门身后站。
姜劭虽然嘴硬,但心里也的确忐忑不安,凑过去问大国师:“国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国师不紧不慢地摇晃手中羽扇:“妖言惑众罢了,我当日舍弃半生修为救他,岂会有害人之心?”
连掌门蹙眉:“事已至此,你还要狡辩?也许当日就是你在替他净化时动了手脚,他才会再度走火入魔。”
“连兄此言差矣,这般污蔑我,未免欺人太甚。”大国师手中的羽扇一停,“是不是我脾气太好,才叫你们肆意编排?”
说罢大国师突然出手,直指连掌门。
连掌门迅速还击,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连掌门乃是无相宗,又是渡劫期的大拿,但对上大国师竟然很快就显露颓势。
这比什么话都更有说服力,修士们见状,纷纷后撤。
连翘急得不行:“他是神,爹爹根本打不过他!”
陆无咎拦住她:“我去,你别动。”
“那你千万小心。”连翘忍住了没动。
很快,无色的琉璃净火直接将大国师包围,连掌门终于腾出手来,趔趄着往后撤了一步。
陆无咎一把将人扶住:“掌门小心。”
连掌门瞥了眼他额间的堕神印记,神色复杂:“你也小心,此人深藏不露,招式诡谲,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好。”陆无咎称是,此时,大国师又操控羽扇进攻。
陆无咎眉心一凛,化作原身同他缠斗在一起。
连过数百招,陆无咎突然发觉不对,大国师此时此刻虽然厉害,但绝不是神族的实力。
他意识到有蹊跷,迅速抽身。
此时,大国师微微一笑,突然直接迎面撞上他手中的长剑。
长剑穿心而过,大国师白衣染血。
晏无双惊呼:“我们赢了?”
连翘紧紧皱着眉:“不对,不可能这么轻易,一定有蹊跷。”
就在此时,只见长剑刺入之处突然溢出许多黑气,丝丝缕缕,铺天盖地,化作一张大网,反而将陆无咎困住。
“是五行生灭阵!”连掌门迅速提醒陆无咎。
但已经来不及了,陆无咎已经被牢牢困在阵中。
连翘见状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了过去,她想破阵,但黑气环绕,十米之内,无人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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