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就能早些歇息了。”
这一次,时绾眠主动退开,她不再说些什么,而是转身走向自己的榻上。
她知晓每当温淮知沉浸于书中时,会很容易废寝忘食。
但她也知道,不让温淮知看完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冬月飘雪,他也能做出来忍着寒风阅书一事,仅仅只是为了不扰乱他人。
过往她虽不喜温淮知阅书过于疯狂到不爱惜身体的地步,但她也不会去阻止,而是想办法让他能看得更快一些。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阅书这一块,她和温淮知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当然,也会有二人同步的时候。
不过每当这时,向来专注于书中的温淮知,总是能分出神来给她煮一碗温粥.…..
想着想着,屏风后的烛光,已悄然熄灭。
温淮知躺在榻上,思绪飘向远方。
他对书籍近乎痴迷,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快乐来源。
起初,祖母和温梅会支持他,可后来发现他沉迷于卷书的程度有些过分,便开始劝他节制。
他知道,这是亲人的关怀。
可时绾眠不一样,她非但不会劝阻自己,甚至时常加入进来,与他一起沉迷其中.…..
两人有时就像两个小疯子般。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根发芽。
温淮知还沉浸在回忆中,便感觉屏风轻轻移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知何时,时绾眠已经换了个方向躺下,屏风恰好被挪动到一个可以让她看到温淮知床榻的位置。
“温淮知,你睡了吗?” 夜色深沉,时绾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低声问道。
温淮知沉思片刻,正想回应,又听到女子继续发话。
“我可以过去同你一起睡嘛?”她的尾音似是带有些撒娇之意。
“..….”
温淮知刚刚微动的薄唇此刻紧闭起来,而后他缓慢地闭上眼,没有回应。
“你同意了?那我过去啦。”少女轻笑着,作势就要起身,朝他走去。
温淮知也不知时绾眠是从何处听得他同意的,此刻他再也忍不住,缓缓出声劝阻少女的动作:“殿下,于礼不合。”
听少女停顿住脚步,温淮知还以为劝说成功,悬吊着的一颗心正准备落下时,少女又突然发问。
“那我回去和离之后,是不是就合了?”
听她这么问出口时,温淮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有些不自在的捏紧了些薄被。
二人那日争吵不休,闹的不可开交的话题,此刻却被少女轻描淡写地提了出来。
那一日,自己竟会说出那一番不可理喻的话语。
若是她在那一日应下,在失了理智后,或许自己真要昧着良心,做出棒打鸳鸯一事。
可此时此刻,温淮知已是十分冷静。
面对时绾眠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他无奈地答道:“在下突然想到家中还有一物…...”
“唉?不提了不提了。”时绾眠打消念头,快速往自己榻上躺了回去。
她可真是担心温小郎君待会直接走了,然后三更半夜地走几个时辰回都城,这世间就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也不知为何,看到少女变化如此之快,还有她那难得一见略显滑稽的动作,温淮知突然失声轻笑了出来。
入夜,不知过了多久,温淮知缓缓睁开眼睛,朝时绾眠的床榻望去,然而,夜色浓重,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心有灵犀,他刚悄悄看一眼,少女便出声。
“温淮知,你在看我,对不对?”
“..….”
温淮知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那种紧张感,甚至比殿试时还要强烈。
然而,他依旧没有回应。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嘛?”时绾眠问道。
他还是不说话。
“因为我也在看着你…...”时绾眠喃喃道。
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温淮知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上双眸,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般,耳朵微微泛红了起来。
时绾眠其实也看不到温淮知,她只是突然之间想这么试探而已,见温淮知不说话,也不知他到底是害羞没说,还是真的睡着了。
不过..….
时绾眠已经闻不到熏香的味道,知晓此香已燃尽。
“温淮知,生辰快乐。”少女似是怕吵醒他般,用极其小的声音说道。
听到时绾眠说的话后,温淮知内心一颤。
今日居然是他生辰么..….
温淮知略略算了算日子,午夜子时一过,确实就是他的生辰之日了。
他本就不曾多加留意,除了自己向来不甚在意此事外,往昔都是由祖母和温梅为他庆生。
今岁忙忙碌碌,加之失去了祖母与温梅,更是难以记住这等琐事了。
可时绾眠却将此事牢记于心。
"明日我们一同用晚膳,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记得穿上那件淡粉色的衣裳,你穿着它,特别好看。平日里你肯定不会穿出去,不过也正合我意,你穿给我看就够了....."
耳畔传来少女极其微弱的低语,甚至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也不知她方才是清醒之时的呢喃,抑或是梦中的呓语。
虽她说得极轻,可温淮知却一字不漏地将其尽数听入耳中。
不知为何,听闻时绾眠那一句祝福后,他心头陡然涌起愧疚之意,总觉得自己待她不够温柔体贴。
相思易,忘却难。
第二日,一切照常如旧。
在一日的行程结束后,时绾眠去汤泉处沐浴,而温淮知则留在房中。
他伫立木柜前良久,竟似失了神智,不自觉地打开柜门,缓缓取出那件淡粉色的衣裳,换上身。
素日里,他从不在镜前久驻,此刻却对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温淮知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地端详自己那所谓的皮囊。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一日时绾眠看到自己这身装扮时,眼神飞快地闪动了一下,就像第一日见到他那般。
温淮知伸出左手,轻柔地抚上自己的脸庞。
若有人此刻撞见这一幕,定会觉得诡异非常。
镜中男子虽面如冠玉,俊美绝伦,可这般如谪仙般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眼中竟流露出异常浓郁的私欲。
不知为何,那日与少女并肩而行的裴将军的面容突然浮现在温淮知的脑海中。
他的手从最初轻抚自己的面庞到逐渐加重力道,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也愈发偏执。
若是自己再好看些,她是否就不会..…
思及此处,温淮知瞳孔骤然放大,他顿了顿,只见镜中的自己竟开始支离破碎、扭曲变形,毫无一片完整。
他如遇恶鬼般连连后退,呼吸也渐趋沉重。
温淮知褪去身上那件令女子赞叹不已的衣裳,换上素日里那件洁白无瑕的素衣,披散的墨发也被他梳理得一丝不苟。
再次望向镜中,才是那个熟悉的自己。
温淮知笑了笑,他可真是荒谬至极,竟在脑海中生出这般不切实际、毫无头绪又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向来以礼仪常纲约束自己,视之为心中必要遵循的规范,可他方才居然有违常理,非但觑觎他人妻子,还拿自己的容貌与之较量..…
他可真是..….下贱至极。
也不知是何缘故,此刻屋外突然雷电闪过,发出一声巨响,很是应景,也正是这声响,让温淮知回过神来。
他若无其事般收起那件衣裳,转而凝望窗外,只见雨势渐大,倾盆而下。
犹豫片刻,温淮知推门而出,恰见小莲不慌不忙地走过。
他微微启唇,轻声唤道:"殿下......"
话至此处,温淮知突然顿住,未再言语。
小莲心下了然,无非是雨势渐猛,温公子担忧公主安危罢了,只是不好明言而已。
虽是如此,小莲心中不免想要提醒温淮知,好生服侍公主便是,切莫存有非分之想,不该逾矩的,万万不可触碰。
闻言,小莲并未隐瞒,直言道:"温公子放心,方才驸马来寻公主,二人已然离去不久,今夜怕是不会归来了。"
却不似小莲预想的那般,温淮知并无难堪之色,亦无愤怒之意,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一番雷雨交加之后,雨势渐小。
公主府内,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待遣退下人后,时绾眠转向身旁尚未卸去战甲的裴洲池:"今日为何回来得如此突然?"
裴洲池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缓缓递予时绾眠。
时绾眠眉头轻皱,她缓缓打开信封,看了信中的内容后,突然眉头舒展,失声轻笑。
信中所述,无非是她与温淮知独处一室,同床共枕,三更半夜常有激烈声响。
更有甚者,二人还曾共沐泉池,全然不顾常纪礼法,视将军如无物,红杏出墙,末了还道,若将军不信,可暗中窥察。
甚至信中还精确记载,她偷看温淮知的次数.…..
二百三十五次..….
时绾眠眉头微蹙,轻点信笺。
一旁的裴洲池见她神色不悦,还以为信中内容过于孟浪,惹得她勃然大怒。
"恐怕有些添油加醋,公主莫要动怒。"裴洲池轻声安慰道。
“明明是二百三十六次,少记了一次。”时绾眠撇撇嘴。
话题未曾久留,时绾眠心知沈复已开始离间她与裴洲池,毕竟如今裴洲池战事频频告捷。
"公主此计高明,借美色演了这么一出好戏,竟连沈复他们都被蒙骗了过去。"见时绾眠无甚大碍,裴洲池摆好玉樽,斟下清酒。
时绾眠美目流转,拿起玉樽,轻酌一口,慢悠悠道:"谁说本公主是演的?"
那长月自是不会昏聩,若是演戏,日久必生破绽,更遑论那老谋深算的沈复。
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她并非作伪,而是实打实的真情流露。
裴洲池闻言一怔,神色复杂,须臾间便恢复常态。看来温淮知便是先前给她写信的男子,难怪她如此上心。
意识到这点,裴洲池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道:"真不愧是公主,正事与谈情说爱两不误。"
他心中早有定论,只是不愿承认。
只要时绾眠不当面承认,他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自己一切皆为假象。
他本以为时绾眠只懂利益,如今看来,恐怕是他错了。
若只讲究利益,她大可不必向他坦白,反而会利用他对她的爱慕之情谋划更多,同时,她还可以去追求其他俊朗公子。
这般做法,或许会让裴洲池心中得到些许安慰,可如此得来的情感,终究会如一根尖刺,深深扎入喉间,成为二人永难跨越的鸿沟。
然而,她并未如此行事。
自始至终,她都为裴洲池设想周全,甚至连让他全身而退的理由都已想好。
助她成事,非但不会有所损失,反而还能获得更高的爵位与兵权。
她也曾三番两次地告诉裴洲池,二人已无缘分,哪怕是在温淮知尚未出现之时。
裴洲池看着她,不禁苦笑。
可越是这般通透的时绾眠,裴洲池愈发不愿放手,哪怕只能默默守护在她身旁也好。
"你方才说明日便要回军营?如此也好,虽是仓促了些,但这会让沈复以为我们争执甚大,想必此次他便会开始收拢你。你可先故作犹豫,以显真实。日后他定会收集二次证据,让我们反目成仇,彻底和离。如此一来,你便可打入他的阵营,收集些许消息。"时绾眠沉思道。
听闻和离之言,裴洲池难掩失落,面上苦笑更甚。
时绾眠亦注意到他这番模样,却未想到裴洲池是因和离之事而心生愁绪,只当他是担忧其他。
于是,她再次向他承诺道:"你放心,本公主曾言,此事若败,你不会遭受牵连。若胜,本公主必请哥哥封你为护国大将军。"
护国大将军,何等荣耀?
裴洲池微微颔首,未多言语。
"那你便早些歇息,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时绾眠起身欲离,又驻足片刻,对裴洲池道:"血腥味尚重,想来你伤势未复全,养伤期间,酒水当少饮。"
"你如此挂念,你那小郎君若知晓,怕是要醋意大发。"裴洲池半倚紫檀木案,姿态慵懒而不羁,开口戏谑道。
时绾眠本欲反唇相讥,却又想起自己言语恐怕不吉,说不定一语成谶。
难得一次哑口无言,时绾眠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第二日,时绾眠起身时,下人便告知裴洲池一大清晨就动身离去了。
不到片刻,时绾眠也命人备好马车前往尚林寺。
她担心若是时言玉得知消息后,会过来寻自己,这样一来可能就得多耽搁几日。
但以防发生什么变故,她还是决定尽量都夜宿在尚林寺。
到尚林寺附近时,难得遇到一家小酒楼,时绾眠记得这里的民间小菜口味别具一番风味,于是她便停顿于此。
“公主,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把人都给清走。”一名婢女恭敬地朝着时绾眠说道。
“不必。寻一个安静些的雅间即可。”时绾眠说道。
时绾眠步入小酒楼,原本喧嚣的环境骤然寂静,众人望着迎面而来的倩影,不禁屏息凝神。
随行婢女取出一锭金子置于掌柜案前:"安排一间清静雅间。"
众人见此,顿悟此女身份非凡,细看门外,还有车夫及数名将士守候。
掌柜见金子,双眼放光,笑呵呵引二人至楼上雅间。
因是小酒楼,雅间仅有两间,且颇为狭小,隔音效果亦不甚佳。
时绾眠吃到一半时,旁边的雅间突然来了一群人,只不过她的雅间并未把门敞开,所以并不知晓来的是谁,只觉得安静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吵闹。
少女黛眉微皱,但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后,便微微一愣,停下了用膳。
一旁的婢女见状,还以为公主被这些声音打扰,因而心生不悦,于是她立刻上前,小声说道:“奴婢这就去…...”
时绾眠微微摇摇头,示意婢女不用去清人。
她眸光微动,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温淮知,于是她不紧不慢地继续夹着菜的同时,听着隔壁雅间相谈的话。
“哎哟,温朗别谦虚了,您那名头那可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京城。”
“可不是?特别是温公子画像被贴出来后,那可是要让多少女子为之魂牵梦萦呀。”
“而且我听说前不久,践国公还邀温朗作访了呢。”
“呵呵,年轻有为,前途无限,老夫也在此恭贺温郎......”
温淮知一袭青衣,墨发高高束起。
或因昨夜睡眠不佳,此刻面色略显苍白。
幸得先前略有了解,此刻他能谦逊有加,又不失恰到好处地赞颂对方功绩。
果不其然,几位前辈见他如此谦逊有礼,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感,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温淮知目光微转,只见桌上酒水已被换成清香四溢的茶水,幸而这些前辈午时尚有要事,不便饮酒过多。
他方才仅饮了些许,此刻却已觉头脑微晕,身子似有一种轻飘之感。
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温淮知内心苦笑,暗自思量:日后官场应酬,定少不了杯觥交错。看来得抽空习练酒量,以免失态。他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似乎已下定决心。
话题渐渐转向婚嫁之事,一位白须飘飘的老臣意味深长地问道:"温朗如此年少有为,想来尚未娶妻生子吧?"
“是呀,你一个人初来乍到,日后若是有心仪的女子,我等过来人都可替你打点一二。或者我们帮你引荐也可以。”
他们看似随意闲聊,实则暗中试探温淮知。
许多人心思活络,觉得若女儿难以嫁入权贵之家,不妨押注这位新晋俊杰。
毕竟能走到这般地位的,绝非庸碌之辈,日后就算不能青云直上,至少也能谋得一官半职。
这等无权无势却在殿试中脱颖而出的人才,实属凤毛麟角。
此等人物日后往往能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那大名鼎鼎的践国公。
因而他们见到温淮知这块香饽饽,自然要抽空来会一会这位人物。
这其实也是一场互惠互利的博弈,若无权无势之人能得到有地位之人的支持,官场之路势必会平坦许多。
隔壁雅间,时绾眠听到这群老狐狸问这些意味深长的问题,柳眉微挑,美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她倒是好奇温淮知会如何应对这等试探。
毕竟现下二人的关系确实很微妙,她深知在此情此景下,回答未曾婚嫁才是上上之选,如此一来,众人心中仍存希望,必会倾力相助。
向来对答如流的温淮知,此时有些犹豫,他下意识地想说有,可是又想到自己与那人或许已不是那一层关系,只道自己一厢情愿,痴人说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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