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的守卫看呆了,主动撞过来,小声道,“老大,这样貌,怎么都不会是个偷儿吧?”
守卫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以貌取人,肤浅!
他把进宫令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许多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重新还回去,“巫使今日出宫了,巴伦,你带这位小姐到巫使住的地方。”
巴伦欣然接受,并且殷勤的凑到阿瑟身边,想要帮她拿行李。
“这位——”
“阿瑟。”
“好嘞,阿瑟小姐,您把行李给我就是了,我力气大,提十个都没问题。”为了展示自己的男性魅力,巴伦特意秀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可惜,他不会知道,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
阿瑟谢过他后,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把行李递给他。
王宫很大,弯弯绕绕根本分不清方向,加上下雪的天气,路面湿漉漉的容易滑倒,两人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到安娜住的地方。
阿瑟停下脚步,鼻子通红。她皱了皱眉,把手上拿的东西放到地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滚烫一片。
巴伦趁机把行李背到自己身上,关心道,“您不舒服吗?”
不远处的宫殿里,奥德里奇突然不说话了,一个翻身从屋内轻巧的落在了外面的时钟顶端,像片落叶一样悄无声息。
艾布特紧随其后,不满道,“怎么了?你不会又看到阿瑟小姐出现在王宫附近吧。要我说,这根本就不可能。与其整天幻想阿瑟小姐出现,你还不如期待一下殿下追回到帕罗镇去呢。”
奥德里奇:“嘘。”
艾布特皱眉,刚想说话,就被他兴奋的打断了。
“艾布特艾布特,你看那儿,真的是阿瑟小姐,这次绝对不是我的幻觉!”
“肯定是你的幻觉,奥德——我艹,真是阿瑟小姐!”艾布特震惊的冒了句脏话。
奥德里奇反而冷静下来了,“艾布特,你立刻把殿下引到这边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找殿下,千万别透露阿瑟小姐也在。”
不然,以殿下那别扭又要面子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过来见阿瑟小姐的。
艾布特瞪圆双眼,“奥德里奇,你这是要以下犯上?”
奥德里奇:“不,我只是一个为了殿下终身幸福而努力奋斗的无闻者。”
奥德里奇(手举CP大旗):不要采访我,我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罢了。
巴伦把阿瑟送到巫使大人住的地方后就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阿瑟把行李放在墙角,等到太阳落山也没人回来。她趴在桌面上,抵挡不住额头处传来的阵阵滚烫,一个没注意就昏睡过去了。
“阿瑟,阿瑟?”
“乖,先把药喝了。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好……好熟悉的声音……
阿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人影重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额头上突然被人轻巧的点了下,她听见有人笑声清脆,仿佛春天刚钻出土的草芽,充满生机,“诶呀,可别烧成个小傻子,小傻子可帮不了我。”
又被人灌下一碗药,被子四角按得严严实实的,不漏一丝风进去。阿瑟睡着睡着,浑身冒火,双脚燥热的踢着被子,恨不得整个人钻到冰窟窿里去。
“你再敢动试试!”
不敢动,不敢动。
阿瑟下意识的僵住了所有动作,任由大汗布满额头,就这样过了一夜。
阿瑟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被子掀开,然后才去摸额头,烧已经退了。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醒了?醒了就过来帮忙,我的手都快断了。”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匆匆忙忙的穿上厚外套,两只手捂住耳朵,小跑着出了房间。
华丽小楼外的空地上架着两只黑漆漆的坩埚,里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下头火烧得正旺。女人穿着简单的红色束袖裙服,一头银灰色长发绑成辫子甩在脑后。她的瞳孔是同样漂亮的银色,看人的时候仿佛注视着虚空。
安娜双手拿着小刀,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动作麻利的切着药材。她嘴里咬着一个小勺子,时不时就去蘸点魔药尝尝。
“咸了。”
你以为这是在做菜吗?!我还酸甜苦辣样样都有呢!
阿瑟飞快的跑过去,将整个坩埚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向面前的女人,“解毒剂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加别的东西。”
安娜放下手里的小刀,笑眯眯的掐了把她的小脸,“我们阿瑟这么厉害呀,不用尝都知道已经好了。”
熟悉的掐感,阿瑟无奈,本来就不用尝啊。
安娜将魔药倒进玻璃瓶中,微微泛着蓝光的魔药沿着细长的玻璃瓶口流入其中,将晶莹剔透的瓶子衬得无比美丽。
阿瑟坐在边上,双手撑着下巴,一如小时候那般看着她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
将玻璃瓶交给前来取药的侍从后,安娜这才伸懒腰,扭脖子,面上的疲惫瞬间显现出来,“总算是完成任务了,阿瑟,接下来的魔药就都交给你了。”
“陛下得了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
阿瑟:“但是安娜你不是在帮陛下治病吗?”
安娜赏给她一个清脆的脑崩儿,“没大没小,说过多少次了,叫安娜阿姨。”
“安娜。”
“小屁孩。”
“安娜。”
“喂,皮痒了是不是?”
“安娜阿姨……”
“真乖,听话的小孩有糖吃。”
阿瑟望着琳琅满目的药材,不解道,“我记得以前你和我说过,解毒剂是所有魔药中入门级别的。不需要我,你一个人也能完成。”
安娜笑眯眯道,“阿瑟的记忆力可真好,那么久以前的事都记得啊。”
阿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魔药宝典从易到难,第一页就是解毒剂。”
安娜:“解毒剂肯定难不倒我们阿瑟,不过如果要把解毒剂改成毒·药呢?”
毒·药?
这难道不是把莱尔叫过来烧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吗?
摇摇脑袋,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阿瑟抬头看向安娜,“你要给陛下下毒?”
安娜也不说是不是,“你愿意帮我吗?”
阿瑟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转身咚咚咚的跑回了房间。徒留安娜一人在原地,眨了眨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阿瑟捧着个木盒子递到安娜面前。
银发美人不明所以,接过她手上的盒子,还以为是她千里迢迢从帕罗镇带来的礼物。
——呕!
盒子迅速盖上,安娜黑着一张脸,“什么意思?我招你惹你了,要这么丧心病狂的把狗屎塞到我手里!”
阿瑟皱眉,“不是狗屎,是毒·药。”
安娜嫌弃的立刻把盒子扔到地上,“什么毒·药,分明是狗屎,哪有毒·药长这个样子的?”
阿瑟把盒子捡起来,诚实道,“这是莱尔做的菜,真的可以毒死人的。”
她就是一个很好的差点被毒死的例子。
安娜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双手叉腰,仰天长笑,跟个疯婆子没什么区别,“哈哈哈哈哈,阿瑟,我知道你的厨艺从小就很差,所以你真的不必另外编出个人来顶替。哈哈哈,不过你这也装的太像,太可爱了。”
“我没有骗你。”
安娜只管笑,压根不相信她口中的莱尔真的存在。
小姑娘不高兴了,抱起地上的木盒子跑回小楼,脚步踩得踢踏响。安娜连忙收敛笑意跟上去,贴在紧闭的房门上,好言好语的哄着,这才把小姑娘重新哄出来。
阿瑟坐在长椅上,蔫蔫的抱着她的小玫瑰,目光放空的看着坩埚里不停旋转着的液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怎么样才能把解毒剂改成毒·药。”
安娜乐了,“你这是答应了?”
阿瑟摇头又点头,“因为安娜,所以答应。”
因为是安娜提出的,所以不管是对是错,阿瑟都会帮安娜完成。
安娜狠狠地揉了把她的头发,看着精致华丽的小楼,漫不经心道,“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在帮王后做事,那女人想把她丈夫弄死,然后把她儿子推上位。”
王后的儿子=二殿下=大殿下的弟弟=莱尔的弟弟
阿瑟自动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她默默地掰着手指,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把莱尔的父亲毒死,把他的弟弟推上国王的位置,让莱尔失去竞争王位的资格。
这样一想,森林女巫顿时心虚的不行。
“一……一定要这样做吗?”
安娜眯着眼看着她,“我是因为有把柄在那女人手里,所以不得不听她的命令。不过阿瑟你嘛……几年不见,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有心事啊?”
阿瑟低头,目光落在小玫瑰身上,突然抬头,“当初是安娜说的,只要小玫瑰开花,就会出现一个人一直陪着我。”
她的声音轻轻地,语气却执拗的不行,“是真的吗?”
安娜复杂的视线落在那个玻璃罩子里,当初她离开帕罗镇,离开只有十岁的小阿瑟,不顾一切的去追寻她的自由与爱情。
十岁的小孩哭闹的厉害,明明都替她收拾好行李了,却又临时反悔把东西全都藏了起来。
为了离开,她不得不拿出一颗玫瑰花种子,安慰她只要花开了,就能收获一个永远陪伴着她的人。
那只是一颗普通到极点的玫瑰花种子,却成了她脱身的卑鄙工具。
银发女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是真的。骗你这个小屁孩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过。”她看着那朵花,疑惑道,“没土没水,这花还能活?你是不是给它浇了什么魔药?”
“不对,给花灌魔药真的不会死吗?”
阿瑟摇头,当初安娜走得急,就留下这颗种子。她也试过把种子种在土里,天天浇水除草晒太阳,结果过了一年什么动静也没有。
从土里被挖出来的种子跟之前一模一样。
阿瑟想不到办法,就把种子放进了玻璃罩子中密封保存,没想到过了段时间再去瞧,居然冒出了嫩绿的小尖芽。
安娜:“得了,别看这朵花了。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阿瑟把小玫瑰放回房间,然后就跟只小狗似的黏在安娜身边,不远不近,正好两步距离。
从巫使住的小楼到王宫大门,一路上经过的侍女侍从,见到她们两个,先是恭敬行礼,等人走远了,才忍不住压低声音,叽叽喳喳的讨论。
“巫使大人长得可真好看。”
“巫使大人身边的那位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是啊是啊,看脸陌生的很。”
“一个黑一个白,你们别说,看上去还挺搭的。”
守卫长严肃的站在宫门口,一眼都没有分给边上站着的殿下,专心认真的执行自己的工作。
殿下今日可真奇怪?
这么冷的天气站在宫门口,不怕迎面吹来的冷风把脸吹成面瘫吗?
倒不是他在杞人忧天,而是去年冬天,守卫队里真有一个小子硬生生被夜晚的寒风吹僵了整张脸,哭的时候像在演喜剧。
奥德里奇站在他家殿下身后,抬了一晚上水盆的两条胳膊此时此刻有点费,颤巍巍的垂在身侧,抬都抬不起来。
他错了,他不该掺和进殿下和阿瑟小姐之间。
他错了,他不该第一个发现阿瑟小姐来王都。
他错了,他不该对阿瑟小姐的事情那么上心。
这是昨天顶盆时,格林大人监督他背的三句话。
整整一个晚上啊,就这三句话翻来覆去的,他念叨的都快吐了。
要说这其中没有殿下的手笔,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不远处的两个身影慢慢走近,奥德里奇亲眼看着他家殿下冷着张脸,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装作刚从宫外回来,和那道黑色身影来了个完美的擦肩而过。
你早起就是为了这个吗?!
小奥:就这?就这?就这?殿下,你对得起早起陪你站宫门的我吗?
第24章
莱内斯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就跟有人蛊惑了他一般,驱使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到王宫门口,然后站在这片冰天雪地之间,等着那个即将出现在转角处的人。
他看着那个逐渐靠近的影子,灵动的在落满雪花的地上跳动,脚步匆匆跟着前面的影子,像头突然窜入陌生地界的慌张小羊。
他收敛起面上所有的表情,装作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的匆忙模样,从那两人身边走过。
“殿下。”巫使向他行礼,跟在巫使身后的某只小羊也停下,现学着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莱内斯特点头,突然道,“巫使这是要去哪儿?身后这位是?”
阿瑟……阿瑟悄悄往安娜背后挪了好几步,一副完全不想和他正面对上的消极模样。
安娜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她和这位大殿下还没交情好到能停下来在半路聊天的吧!
“回殿下,这位是刚从帕罗镇来的阿瑟女巫,在魔药方面具有特别的天赋,现下正帮助我熬制陛下所需要的魔药。”
“帕罗镇。”莱内斯特思考片刻,“是位于暗河森林边缘的那个小镇吗?”
安娜惊讶他竟然知道,“是的。那是个很小的镇子,不过相隔不远就是哈迪城。有机会的话殿下可以去逛逛,哈迪城的夏季烟花秀特别精彩,很值得一看。”
莱内斯特听她这样说,顿时微微笑了,“哈迪城的烟花秀……的确很精彩。”
大雪覆盖了所有暗金色的建筑,纷纷扬扬,恍若成了这世间唯一的颜色。可是这位大殿下的微微一笑,却像是散开了雪中大雾,格外清隽俊朗。就连眉间那几分常存的淡淡忧郁,都在为这份绝色增光添彩。
难怪全王都的贵族小姐们都为这位大殿下要死要活的,单凭这张脸,就可以理解了。
“殿下去过哈迪城?”
莱内斯特应着她的话,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安娜身后的人身上,心底冷哼,这家伙从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长得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他适时结束和安娜的对话,将话题引到阿瑟身上,“阿瑟小姐,请问可以这样称呼吗?”
阿瑟低着头发呆,思绪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被人喊了名字也没有反应过来,仍旧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
“阿瑟,阿瑟?”
“……嗯?怎么了?”
她一回神,正对上两双盯着她看的眼睛。阿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又很快把那一步补回来。
只要她动作够快,就没人能发现她的小动作。
“阿瑟小姐,请问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年轻英俊的王子皱眉,片刻后又舒展开来,语气亲昵的仿佛在进行朋友间的谈话,“女巫应该只是称号吧。”
这人在说什么?
阿瑟迷茫的看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他什么时候在称呼上问过她的意见了?
高兴时叫阿瑟,不高兴时叫主人,阴阳怪气时叫阿瑟主人,很生气时干脆连个称呼都不给她。
完全就是任性仆人的标准模板。
她犹豫片刻,迟缓的点了点头,“都可以。”
安娜打断两人之间可能继续谈下去的苗头,“抱歉,殿下。今日时间有点紧,恐怕不能再聊下去了。”
莱内斯特瞬间让开,“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耽误了巫使大人和阿瑟小姐出宫的时间。不过聊得非常愉快,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行为举止更是挑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不愧是精心培养出来的王位继承人。
安娜一边感叹,一边朝王宫大门走去。
可惜了。
阿瑟依旧像头粘着母羊的小羊,紧紧的跟在安娜身后,连个回头也没有。
莱内斯特目送她们消失在宫门口,脸上原本挂着的温和笑意彻底不见,碧眸深沉,谁也猜不透他到底想些什么。
充当背景板的奥德里奇被殿下这手变脸技术惊到了,但他不敢说话,毕竟上一个教训活生生的告诉他什么叫祸从口出,他可不想再顶一晚上的水盆。
莱内斯特转身,声音在风雪中飘摇,透着彻骨的寒意,“去查清楚这位巫使的来历。”
“是。”
安娜带阿瑟去的是一家魔药店。
王都内的魔药店倒是开的光明正大,不像帕罗镇的那几家,店铺都不敢选在街道正面。
安娜刚走进去,就有伙计热情的迎上来,左一口巫使大人,右一口安娜大人,语气热情谄媚,哄得人眉开眼笑。
阿瑟惊讶的看着这一幕,生活在帕罗镇的时候,她从来不敢向其他人提起自己是个女巫。
王都里,女巫原来是可以表明身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