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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孤女,苟命日常(我若为书)


崎岖到没有路的山路,于媚雪走的磕磕巴巴,咬牙坚持着不喊苦也不喊累,好在这样的路骡驴走的也不快,她拄着根外甥女贴心塞来的拐杖,倒是没有落后大家。
就这样走啊走,天空飘落的盐粒子变成了小雪花,小雪花变成鹅毛雪片,大家身上都披上了一层银白,赶在最后一丝光亮落幕之前,终于,李瑶光看到了山脚的村庄。
还没有被银白彻底覆盖的村庄瞧着规模不小,屋舍不少,阡陌交通,屋顶炊烟袅袅,偶有犬吠,看似风平浪静岁月静好,完全没有被胡兵洗掠过的的模样,李瑶光这才放心的带着家人下山。
他们也没敢太深入,行至山脚村尾他们便齐齐停下。
大靖有保甲制度,他们一行那沈小将军自己不知她有无身份证明,可就自家,除了自己,姨父他们是没有带户籍的,因为没分家,他们的户籍都跟着镇威候府一起走了,更抓马的是他们还全都没有路引!
这样的情况出现,此地的百姓保甲定然谨慎,饶是他们表明真实身份也得有人信呀。
想到此李瑶光脑壳都大,却还是得想法子接触。
把自己的籍牌跟铜鱼符拿出来,户籍贴倒是长了个心眼子没取,让家人们边上等候,自己个拿着籍牌铜鱼符敲响了村尾一户人家的院门。
草舍棚顶的泥土屋子里,一穿芦花棉麻短葛的老妇人,正窝在灶头前,拿着把木头长羹搅合着土陶罐里的杂粮粟豆粥。
听到自家院门传来动静,老妇人心下疑惑,嘀咕了句这个点谁人上门?却还是探头朝着屋里喊了声,“大郎啊,外头有人敲俺们家的门,你且去瞧瞧去。”
不想声落屋里半天没动静,老妇人骂骂咧咧的丢下手里的木长羹,把灶下的火往外退了些,只留余烬在灶洞内,双手擦拭着腰上早已看不清颜色的破围裙起身,开了屋门,裹挟着热气就出门来。
“来了来了,别敲了,别敲了……”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看到门内出现的老妇人,李瑶光脸上挂笑,团手一揖:“大娘好,打扰大娘了。”
老妇人看着对自己个客气拱手的李瑶光,再看看李瑶光身后不远处的一行人全是陌生面孔,老妇人面露警惕,“你们是?”
李瑶光忙把自己早准备好的铜鱼符跟籍牌捧于手上开口求助。
“大娘,我等是从京都出来探亲的,不想路遇土匪劫路,不幸与家中仆役失散,好不易侥幸从匪徒手底逃命却误入山林,走了两天两夜才得幸到此,小子这才厚脸皮的前来问大娘您打探一二,不知这最近哪里有医馆大夫?不瞒大娘,家中至亲受伤,急需救治。”
听李瑶光这么一说,老妇人瞟了眼她手中铜鱼符与籍牌,忙又看向她身后,见骡背的人面色果然不好,倒是信了七分,只是联保制度促使她不敢掉以轻心。
“怎么就你的籍牌户贴?小后生你身后这些人的呢?怎地不见?”
李瑶光一脸为难,小脸苦巴巴的:“不瞒大娘,当日遇匪只顾逃命,莫说是户籍路引,便是行礼家当也都丢了个七七八八,当时匪徒见我年纪小没有逼问,要不然我身上这籍牌铜鱼怕是也保不住。”
“哦,原是这样啊……”
“是呢,是呢,大娘您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更不会为难您,我们晓得规矩的,定不入您屋,不扰村中安宁,您行行好,告知我们最近的城镇在哪可好?我们急需找大夫救命啊大娘。”

第93章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老妇人也不是个坏的,见李瑶光如此说,身后一行又小的小弱的弱,看情况也不似作假,特别是看到骡子上小小哥儿在她看去时,小家伙朝着她团团作揖眼里充满恳求,老妇人心下一软便道。
“嗨,瞧着也是可怜人,罢了,不是要寻大夫么,小娃算你们运气好,也不用找什么城镇了,俺们村里就有好大夫,喏,你往村口的位置看,那处青砖大瓦的房舍就是许大夫家。”
“哦,竟是这般好运!”,李瑶光面上一喜,团团给老妇人作揖道谢,“谢谢大娘,谢谢大娘。”
谢过便要转身去牵着驴骡往村里去,老妇人想到李瑶光一行始终是陌生人,自己再心软也不能没有一点防备,万一他们入村后作乱呢,到时候自己可不得担责任。
这么一想,老妇人忙就喊停。
刚走回回家人身边告知喜信的李瑶光不解回头,“大娘还有和吩咐?”
老妇人忙笑道:“呵呵,也没甚大事,就是怕你们找不见地方,还是俺走一遭送你们过去罢。”
李瑶光:“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顺手的事。”,怕李瑶光拒绝,老妇人赶紧朝着屋里方向大喊了声,吩咐家里人看着锅灶,一脚迈出门槛,招呼着李瑶光他们就往村里去。
路上,老妇人还忍不住拉着李瑶光说话,了解情况。
“孩子说来也是你们运道好,这大雪的天,最近的镇子离着咱这远着呢,坐车都得走半日,不过俺们村里的许大夫可是神医,十里八乡都数得上号的人物,老厉害了,你瞧,那就是村口,往回过来些的青砖大瓦房院子就是俺们许大夫的家。”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地方,众人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村口进来的一溜土坯茅舍后,一处占地面积不算小的青砖瓦房映入眼帘,比之当下屋舍,看着还怪气派的。
程塑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这处院子门口,看到门当,程塑心下疑惑,“咦?这许大夫府上莫不是还有读书入仕之人?”,要不然这门当可不是寻常百姓配用的。
老妇人是不知什么入仕不入仕,但却晓得读书人,听得程塑疑问,她哈哈一笑,可是得意。
“那可不是,俺们许大夫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身负秀才功名呢,是俺们十里八乡头一份!”
照这么说,“那为何许大夫不继续功名科考,反而是成了大夫呢?”
大夫在大靖的地位虽高,却也高不过读书人啊!
这个老妇人倒是被问住了,“这个事吧俺们也不太懂,不过俺们许大夫平日被问的时候,说的最多是就是那什么,不为娘相就是那什么娘的……”
程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老妇人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个话,后生,你怕不也是读书人吧?说话跟俺们许大夫一样文绉绉的。”
“在下惭愧,粗浅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罢了,不比许大夫高洁,考取了功名后还能沉得下心钻研医术,造福一方百姓,此等心性,程某望尘莫及。”
程塑内心羞愧,毕竟他那书读的也是操蛋的很,至今连个童生都考不下来,有何颜面以读书人自居。
才这么自愧的说着话,突的,一道陌生的声音插入其中。
“唉,此言差矣,既能说得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之话,想来兄台心中自有沟壑,又何必妄自菲薄。”
这是谁在说话?
程塑、老妇人不禁面面相窥,就在众人疑惑之时,面前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从里头快步走出位年约三十许左右,长相文雅,身着蓝色棉袍的书生来。
原来也是巧合,在李瑶光一行抵达许大夫门口,说着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许大夫也正好从屋里出来,正在查看自家院落房舍的情况,以防雪大压塌屋顶,不想才巡视到大门边,就听到外头这番动静。
身在深山中,周边又无说得上话的友人,当初止步仕途说不遗憾更不可能,难得遇到个读书人,还这般理解自己,许大夫只觉遇到知己,不慎欢喜。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这话不假,高兴之下,许大夫忘形,人都还在门内,就忍不住激动的高声插话。
许大夫一出来,先是给带路的老妇人问了声安,“吴大娘好。”
随即看向李瑶光一行,目光落在程塑身上,朝着他拱了拱手,朗笑着行了个书生礼。
“哈哈哈,有朋自有方来不亦乐乎,兄台贵姓?”
程塑忙也回礼作答,“不敢不敢,在下程塑,见过许兄。”
君子相交,书生意气,自是一番客气,程塑才要道明来意,边上看不惯这么文绉绉的吴大娘就先一步开了口。
“哎呀许大夫,这些都是外乡人,探亲路上遭了匪,一个个受了伤,这是下山求医呢,问到俺老婆子门上来,俺一个心软,这便带着他们来寻你。”
许大夫闻言连连点头,“哦哦原是这样,看程老弟神色怕是有伤,快,快,速速随我进屋诊治。”
一番交谈许大夫把程塑引为知己,也是在这山中村落憋坏了,难得热情,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屋里领,程塑自不会客气,他们冒险出山不就是为了求医的么。
对着许大夫道了声谢,朝着家人点了点头,牵着沈越身下骡子的缰绳,程塑带着人就往里去。
于媚雪朝着许大夫福了福身,也随即牵着宝马跟上,唯有李瑶光落后众人走近吴大娘,从空间抓了把铜子,约莫十来个,一把塞进对方手里。
“吴大娘多亏您带路,我们逃的急,身无长物,这点心意还请您老收下。”
吴大娘低头一看,手里被塞来的竟是铜钱,赶紧推拒,“不要不要,这个俺不能要,你们都遭了匪了,怪不容易的,俺就是带个路,废点唾沫的事,俺不要。”
“大娘不要就是嫌弃我们给的少。”
得这还让人说什么,而且她怎么会嫌弃少,十个铜板都能割一斤大肥肉了。
见李瑶光给的诚心,吴大娘一个寡妇本身日子也难过,也就顺势收下了钱,只不过离开许宅前,她还不住的再看了眼抬脚往里头去的李瑶光,不禁暗自点头。
“这家人看着是落魄,穿着打扮却是不差,人还和善,想来都该不是坏人,回头里长族长他们知晓,也不会怪俺个老婆子引人入村的吧?”
吴大娘自我安慰着,嘎吱嘎吱的踩着积雪踏上了归家的路。

第94章 得知己救治全家
惦记着家里的饭怕儿不上心,吴大娘深一脚浅一脚匆匆回到家中,见自家大郎果真叽叽歪歪抱怨不满,吴大娘忍不住掏出手里的铜板跟儿子献宝。
只她这不成器的儿子见了铜板眼睛就发绿,一把夺她里的铜板兜里一揣,饭也不吃了就往外头去,吴大娘着急问,“大郎你干嘛去,不吃夜饭啦?”
吴大郎头也不回朝着亲娘挥挥手,“娘你别管,我去村里耍一下。”
吴大娘想骂,可惜儿子已经一脚踏出家门转瞬不见了踪影。
明知道儿子得了钱怕是经不住诱惑,又去村里找那些闲汉耍钱,她也无力管教阻止。
可怜她一个外乡人,丈夫去的早,当年逃荒自此,被县老爷安排到此落户,可惜这里是许家族人聚居之地,如他们这等外乡人住的偏僻不说,还经常遭欺,唯一的儿子能与许家族人打成一片也不算坏处。
听着儿子踩雪吱嘎吱嘎远去的声音,吴大娘止不住的叹息,不过这些,跟着进入许宅的李瑶光等人是不知道的。
许大夫别看是读书人,还行医治病,家资却不算太丰,只不过是在这小小的山村中显得出挑些罢了,家中有两老仆伺候,一个在前院伺候车马,一个在后院帮工替许娘子分担做些杂活。
让前院老仆把李瑶光他们一行的骡驴牵去牲口棚照料,程塑被许大夫亲自搀扶着领到前院,进了一间充满药草气味的厅屋,这里是平日许大夫看诊的地方。
“来程老弟,让为兄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程塑自知自己情况,忙就推拒,反而是拱手先请他看看被妻子孩子扶进来的昏迷人。
“许兄,小弟这伤势不急,尚且能忍,只是小弟这侄儿不大好,身负刀伤,山里缺医少药,逃命时又遇冻雨凌虐,虽说小弟与家人看了几本书,粗浅的用随身所带药物给处理了一番,却也杯水车薪,可怜我这侄儿昏迷不醒,还请许兄诊治一二。”
许大夫闻言,不敢耽搁,忙就招呼着于媚雪与李瑶光把人扶到厅堂一侧,与对面诸多药柜遥遥相望的侧间,这里有张矮榻,平日就是给病患看诊所用。
两人赶紧依言跟着许大夫入内把人放下,李瑶光与于媚雪刚一退开,许大夫就已经上前,从塌下抽出矮凳,落座便开始看诊。
一番把脉诊治,时不时还询问下情况,收回把脉的手,神色和缓的许大夫对着遥遥关切的程塑道:“程老弟不必挂心,观令郎脉搏体魄,乃习武之人,身子强健,恢复力也不弱,虽邪风入体亏了身子,热毒却已退,不知程老弟用了何药?眼下看着令郎无甚大碍。”
“是吗?那可太好了!”,程塑得此言高悬的心放下,只是用了何药的问题,程塑不由看向许大夫身边的自家外甥女,“光儿?”
李瑶光忙解释,“回许大夫的话,我们一路逃的急,家当都丢了,沈,家兄受伤,我们忙乱之下,不过是用了从京都济世堂买来的药品,随手做了些清疮处理,别的都没有。”
“哦,原是这样。”,许大夫闻言,摸着鼻下短须点点头,“如此想必是令郎体魄强健之故,容在下开个方子,令郎喝上一段时日调养一番便可。”
“好好,谢谢许兄,谢谢许兄。”
“诶~程老弟不必客气,你我相见,弟还寻上门来,便是缘份,来,老弟,且伸手,让为兄为你诊脉。”
最危险的伤号已经看诊完,且无大碍,心下一松的程塑倒也配合,忙伸出手搭在一旁的案机上,都无需用脉枕,许大夫抬手便搭脉。
李瑶光与于媚雪趁机上来,姨甥二人协作,于媚雪蹲下,温柔小心的挽起丈夫裤腿,李瑶光则是候在一旁,以便许大夫问话时应答。
听得李瑶光的话,知道程塑腿上有旧伤,逃命时还二次伤害,收回手,低头查看患处,许大夫也是倒吸一口气。
“程老弟,你这伤势可不轻啊!”,看着是个白面书生,人倒是怪能忍的。
这般人物自己最是佩服,许大夫说话的声音不禁又缓和了三分,面对女眷们的焦急关切,许大夫弯腰伸手,不嫌弃埋汰的亲自查看过后,对程塑与于媚雪温和道。
“程老弟,弟妹,莫要着急,此伤在下能治,这便与程老弟救治。”
李瑶光于媚雪听后大喜过望,不想就在许大夫发话,让其扶着人往侧屋去方便施诊的时候,程塑却一把止住了姨甥二人伸去的手。
“慢着。”
屋内众人一顿,不解看他,。
媚雪更是焦急,忙问丈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连许大夫都不由回头关切,“怎地,程老弟可还有疑虑?”
程塑拱手,目光落到跟前姨甥二人,与对面被安顿在茶几边吃着许大夫给的山楂丸的儿子身上,对着许大夫恳切道。
“许兄,弟这一路行来,多亏家人操劳周全,如若不然怕早已枉死山林,如今平安,也想请您给他们把个脉看诊一下,别亏了身子。”
听到是此,许大夫洒然一笑,忍不住调侃了程塑一句:“想不到老弟还是这么个温柔体贴的性子,罢了,不过是顺手之事,来,弟妹,在下予你们都把个平安脉。”
说着话,人已经走到诊室,从平日里惯坐的案机上方盒里,取出脉枕与一方素帕子,就要来给于媚雪娘三把脉。
自认无事的于媚雪李瑶光还想拒绝,许大夫已经笑着到了近前。
“哈哈哈弟妹啊,难得程老弟关心体贴,这又有现成大夫,你便如了我老弟的心吧,要不然他治腿都不安生。”
听许大夫打趣的如此劝,边上程塑还连连点头,于媚雪与李瑶光也不好拒绝,且李瑶光也担心柔弱小姨这一路吃苦亏了身子,忙就把小姨按到姨父身边坐下,自己则是去对面抱过小表弟过来等候。
一番把脉,李瑶光把自己留到最后,前头小姨跟小阳阳都没什么,身子骨都挺好,寒气都没受一丝,可见李瑶光与程塑把他们保护的很好。
倒是李瑶光自己,许大夫一摸上她的脉门眼神就变了,立刻惹得全家关切。
“怎么啦许兄,可是我儿有哪里不好?”

第95章 人待我以诚我报他以噩耗
许大夫眼睛闪了闪,露出了然神色,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忍不住还是调侃了一句。
“嗯雌兔脚扑朔,雄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哈哈,老弟有心了,倒是把妻儿家小保护的很好啊。”
程塑闻言一愣,随即拱手尴尬陪笑。
李瑶光心下了然:得,这是知道自己乃是女儿身呀。
她赶紧起身学着小姨的模样,朝着对方福了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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