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书三个字更是叫吴岁岁恨不能出去吐两口,半晌才道,“谁不知道傅家三爷与柳女史的事儿呢,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内造司的差事也没捞到。也不知道他们家打的什么主意,那头柳女史攀不上,竟又来勾搭我。”
林黛玉尚有些疑惑,只是见岁岁不悦,便没有多问,还跟着吐槽了几句,“下回径直叫人打出去就是了,家大业大,又何必这样钻营。”
难道岁岁先前甘愿替自己嫁给太子留在东宫,是为着在傅玉书那儿伤了心?
许颜是经过男女事的,情知吴岁岁可能已经是动了心吃过亏了,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这算个什么事,包在我身上,待得咱们再回京,我必定让这位傅三爷亲自来给吴师妹你斟茶认错。”
“诶?”吴岁岁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师姐久居江南,也认得他么?”
“虽不认得,但是听其处事,便知其为人。”许颜笑道,“善游者溺,善骑者堕①,他既喜欢勾搭女孩儿讨好处,咱们自是有法子给他个教训。”
吴岁岁不由跟着笑了,“师姐唤我岁岁就好。嗯……可不是因为师姐要替我出气才这样说的,就是一路上都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林黛玉故意嘲笑她道,“岁岁你吃了一路,师姐哪里还有机会同你说话?别说一路上遇到的新鲜吃食,就是咱们带的糕点果子,也被你吃得差不多了。”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江湛见缝插针道,“先看看吃什么,吃过饭早些休息,明儿还赶路呢。”
他不好管师姐的私事,但心中也不是没思量,他与傅家素有些往来,若说傅玉言是拂面春风,傅玉书便是千年玄冰,可偏偏这等人做出温存事来,最动女子心。
林二叔早说过此人看着冷心冷情,却是最会算计不过,且过处无痕,让人寻不到把柄。
但凡柳女史有一两分痴情心,都得输在傅玉书手里。
林黛玉瞧着柜台上简陋的餐牌,“要几碗豆角焖面,再看着上些清爽的菜式。”
小二殷勤道,“姑娘可真会挑,这豆角焖面是咱们店里看家本事了,别说住店的客人喜欢,就是街里街坊也时常想着来吃。”
正说着话,就有个垂髫小儿捧着盆大似的碗,“小二叔,我娘说要三份豆角焖面,用咱们自家的碗就行。”
“好嘞,你先搁下,我一会子给你们家送过去。”小二摸摸他的头,又跟林黛玉等解释,“是街尾卖糕饼的王嫂子家,这么大的碗盛了面就重得很,这小娃娃如果端得动。”
林黛玉便道,“那劳烦小二哥一会子送完面,带些糕饼回来,都算在房费里便是。”
小二喜气洋洋地应了,一拍小孩儿,“去跟你娘说,赶紧包些最好的点心出来。”
面是直接上了一大盆,由得她们自己盛,林黛玉尝过,果然香得不行,比起家中精致的汤面,这样的焖面别有风味。
许颜也觉得胃口大开,吃了半碗,“果然与南边味道不同,还吃出了些蒜味。”
“想来是加了蒜末提香。”林黛玉道,“可惜静雪不在,不然也让她学学这重口味的菜式。”
“您几位慢用。”小二又端了一大盆烩菜上来,另外两盘子炸油糕,“也是咱们这儿的特色,烩菜里放了白菜、豆腐、肉圆等等,无所不有啊!配上这炸油糕,美滋滋!贵人们可仔细些,这盘子炸糕是甜的。”
豆腐和肉圆俱是炸过的,也有大块的五花肉与南瓜,再捞一筷子,又有粉丝海带等。
“果然是无所不有。”江湛叹了一句,“从前在船上也吃过大盆菜,却是以鱼做底的,也是杂七杂八煮一大锅。”
“你还吃过那个?”林黛玉奇道,“船上吃这个不足为奇,可给你上这个,就奇怪得很了。”
江湛笑起来,“我闲来无事乱走,闻着香味了,本是厨下准备自己吃的,后来硬是让我讨了一碗。”
许颜笑着道,“可见和林师妹呆得久了,师弟也跟着好吃起来了。我记着你们还写有兰园食谱呢,这会子有不一样的吃食,写来岂不是更妙?”
“噗……”林黛玉就幸灾乐祸地去看江湛,“甚妙甚妙!那你就好生写吧,等你完稿了,还得快马送回去刊印呢,这些时日确实是荒废了。”
江湛只得讨饶,“咱们后头要吃的还多着呢,吃一样送回去一篇,马儿岂不是跟着受罪?不如先攒着,等回去了一并送去。”
许颜落井下石,“只是怕后头忘了这滋味,师弟还是尽快写出来才是,送不送的却不是什么要紧事。”
江湛:……
江湛以一敌三,兵败如山倒,只得从中选了一样,“那还是烩菜吧,譬如乘众人之智,则无不任也;用众人之力,则无不胜也②,烩菜取诸多食材滋味,亦不输珍馐。”
许颜与林黛玉皆是点头,偏吴岁岁很没有文化地来了一句,“那你直接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难道不是更通俗易懂?吃个饭,又掉什么书袋子。”
这姑娘在青莲庵里关了许久,对外头的情况还不大清楚。
今上并不是个蠢货,蠢货是没有办法打败义忠亲王登上皇位的。
西宁王府虽尊贵,但很少再参与朝局,有些避世的意思,更在事后娶了犯官之女做王妃,也没有解救亲家的意思。
今上投桃报李,西宁王那两个身份高贵的侧妃都由他所赐。
敬之,远之,便是今上的态度。
他一直有意清洗军队,将军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现下看来,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西宁王退让,史家双侯、先宁荣二公都是有从龙之功的。
吴老尚书的发难一定程度上,让今上从江山稳固的美梦中清醒了许多。
此时此刻,今上正召了心腹夜谈。
柳女史最是闲适,肩上的披肩斜斜坠地,她也不甚在意,手捧一杯热茶,杯沿上殷红的唇印格外香艳,“湛皇孙与林黛玉已经一起离京了。”
太子很是不悦,“他们这是诚心要和孤做对了,孤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柳女史眼波荡漾,轻笑道,“太子殿下又能奈她如何?”
陈首辅最瞧不得这等媚态,出言斥责道,“柳大人,如何能与殿下这样说话?”
他年纪大,官位又高,自恃身份教训这样一两句也无妨。
不想柳女史竟立时翻了脸,起身拢了披肩,暗红上的宝相花织金刺痛了陈首辅的眼,只听得她淡淡道,“那陈大人陪着吧,我这样不会说话的,就不打扰陈大人力挽狂澜了。”
陈首辅家中女眷甚多,不乏出色者,却无谁敢和他这般说话,一时声色皆厉,“小女儿家,竟敢这样放肆?”
柳女史怎么会怕他,冷笑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首辅大人的排场未免也太大了,我是陛下殿中侍奉的女官,陛下尚未开口,你倒矫情上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径直走了。
陈首辅也是众朝臣之首,为官做宰多年,谁曾想被一个女子问到脸上,心中大为不快,好在并不曾失态,起身向今上告罪,“是臣失言。”
今上怎么会责怪他,反而还安抚了他几句,又道,“佩月便是这个性子,有些娇气,你莫要放在心上。”
这哪里是娇气,简直是霸气了,君上与储君皆在,就敢拂袖而去,哪家娇小姐有这样的脾气。
太子本来也没生气,美人调侃罢了,如斯风情,哪个会真的恼,“女人嘛,难免喜欢耍脾气,咱们说咱们的,陈大人坐吧。”
陈首辅便安心坐下了,“林黛玉出自林家,可外祖却是荣国府,荣国府也是有姑娘的。孙女和外孙女,相信老太君一定会有所抉择。荣国府的大姑娘不就在贵妃娘娘宫中做女史么?”
“贾女史颇有德行,人也端庄。”今上对表妹宫里的人比较熟悉,说着就看向了太子。
太子没什么印象了,“随便吧,反正是个女的,东宫还装得下。”
今上满意了些,决定明日去同贵妃表妹说一下这件事。
如果他们知道,这会子荣国府里正在母子大战,只怕不会这样轻易地就选中了贾元春给太子。
第64章
林黛玉既答应过昭平公主,自然不会食言,她离京前悄无声息地去过一次荣国府找贾赦详谈,也就是这一次的会面,导致了今日贾赦与贾母之间的争吵。
贾赦直接命人将怒斥他的鸳鸯摁在贾母的正厅之中使了家法。
贾政外出不在,王夫人、邢夫人却是在的,包括三春、王熙凤这些个小辈,也悉数在场,眼睁睁看着鸳鸯被堵了嘴打。
各人都是不同神色,贾宝玉埋头在贾母怀中,吓得不敢吱声。
贾赦脸色铁青,指着讪笑的贾琏骂道,“往后给你老子挣点脸,也认认清楚到底谁是你老子,别跟着女人的裤腰带走,媳妇儿说几句,忙不迭就给人家当哈巴狗去了。”
贾琏真就是被波及的无妄之灾,他从前是会帮着二房做些个事,自从林家进京那次之后,他不但搭上了林家还搭上了湛皇孙,哪里还有功夫管。
为了这个,还听了王熙凤好些个排揎,讥讽他攀上高枝了,六亲不认。
做儿子的不敢和老子顶嘴,贾琏只得拱手继续赔笑,“父亲说得是,都是儿子的不是。”
贾赦冷笑两声,“这会子不是管你爹叫大老爷的时候了。”
王熙凤却是看不下去了,哪管刚才的鸳鸯是什么下场,扬声道,“自打我们二爷听了您的,早早就撒开手了,老爷不必见了和尚骂秃子,大老爷不过是嫌弃我们姑侄罢了。”
贾琏差点被她气死,听几句话算什么,今儿又不是奔着咱们夫妻来的,赶紧地挡在这只胭脂虎前,对着贾赦连连求饶,“她不懂事,父亲还有正事要办,别跟她一般见识。”
外头的美人儿再好,这媳妇儿还是亲的啊。
王熙凤腰杆子虽硬,也不是不是犯怵,只是一时脾气没压住,见贾琏还知道护着她,心下舒坦,等会子不管贾赦如何骂她,她受着便是。
不想贾赦对她却没有骂贾琏那样的赤眉白脸了,反倒缓了口气,“我若要说你,何必拐了弯。你在家中娇养了十几年,与你姑母亲近,也是自然。不过琏儿媳妇,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瞧见琏儿的姑母是如何对他的?我妹妹前两年没上京之前,便是厚礼不断,从那年开始,更是看中琏儿处事灵活,替他牵线搭桥,找前程。你姑母又是如何待你的?你再扪心自问,我儿待你如何?”
王熙凤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贾琏是藏私房钱不假,可银钱也不曾亏待过她,不说那些个好首饰好料子,就说家里花销,从前管家之时,她为难时还要当嫁妆贴银子,现下如果遇上府里有些缺口,都是贾琏拿出来的。
虽每每都要她撒娇服软,贾琏说些个调笑的话,却不曾给过她脸子,几乎是无有不应。
本来她只沾沾自喜,觉得拿捏住了贾琏,如今被贾赦问到面前,方才觉得贾琏对她着实是不错。
贾琏拉过她,小声道,“咱们夫妻一体,我不在意那些个银子,左不过是家里人花用了,可若是没有姑母与姑父提携,我就是想掏都掏不出来。”
王熙凤虽想反驳那些银子大半是大老爷花了,可到底觉得理亏,连带着眼神都软了,既惭且愧,轻轻瞥了一眼贾琏,再不开口。
她少有这等娇弱样子,堪称是楚楚动人,贾琏只觉又可爱又可怜,求饶地看向贾赦。
贾赦还记着林黛玉说过的,王子腾这个亲家是要好生拉拢的,倒不觉得贾琏这样被妇人拿捏可憎了,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带着迎春先下去,琏儿媳妇,往后这个丫头就交给你调教了,你是个爽利能干的,我信你。”
迎春大惊,忙看向贾母,贾母却是无暇顾及她,她只得惴惴不安地跟着兄嫂出去了。
待出了门,贾琏故意看看天,口中道,“今儿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大老爷居然夸了二奶奶,可见二奶奶真真是极好的。”
要不是身后打板子的声音还在,王熙凤险些要笑出声。
贾赦抓起杯子就朝这风流儿子砸过去,碎瓷茶水溅了一地,“让你滚,就赶紧滚,仔细了你的皮。”
贾琏抱头鼠窜。
这会子,在场的除却贾赦夫妻与惜春,皆是二房的人。
贾母搂紧了宝玉,“老大,你到底要做什么?”
“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也愈发的不好,我方才说过,我要住回荣禧堂,然后您大怒,紧接着这个丫头冲出来指责我不孝不悌。”贾赦慢慢将刚才的情形重复了一遍,他这一次是铁了心的,嫡亲的外甥女许下的,他贾恩侯信得过。
贾母一下一下地拍着怀里的贾宝玉,面色其实比贾赦好看很多,她缓缓道,“老大,你无才无德,你父亲的爵位落到你头上,也不过是个一等将军,不是我这个老太婆偏心,实在是你不配住那荣禧堂。”
“老太太的意思是我那员外郎弟弟配了?”
“若不是先帝赐了他官职,他要是能入仕科举,定然不止于此。”
“老太太这样的话,还是收着吧,传出去没得以为咱们府里对先帝的赏赐不满。”贾赦道,“二老爷一张帖子,能给旁人谋来知府的位子,他自己怎么不行?无德暂且不说,无才是真的。”
那头王善保家的带人打完了鸳鸯五十板,在邢夫人鼓励地眼神中,打着胆子上来回禀,“大老爷,五十板子打完了。”
“嗯,打得不错,一会子去大太太那里领赏钱。”贾赦看着鸳鸯虽狼狈,倒还神智清醒知道王善保家的没下狠手,或者说重手也没下。
大太太虽有许多不足,倒也没有害人的狠心肠,比起要拿人性命的“慈善人”,也算是凑合了。
他这样想着,对邢夫人也缓了脸色,“叫她扶你回房休息,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邢夫人原先替他向贾母讨过鸳鸯当小老婆,怕他心软,又怕鸳鸯低头,肯来东院做着小老婆,故而才使了眼色,让王善保家的手下留情,这会儿瞧着鸳鸯可怜巴巴的样儿,也有些姿色,多看了两眼,又询问地看向贾赦。
贾赦无语,这等争权夺利的时候,她心里还都是这些个男女事,又好气又好笑,“鸳鸯既不服管教,打发出去也就是了,交给她哥嫂,只许留身上这套衣裳,这些年的赏赐都不许带出去,大太太看着办吧。”
邢夫人本就担心鸳鸯来了,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这会儿贾赦不但不要她了,还能叫自己发一笔小财,简直是喜不自胜。
鸳鸯是老太太的贴身大丫头,她最贴心的钥匙,好东西只怕也是不少的。
老太太只冷眼看着鸳鸯被拖下去,甚至露了个笑,“不愧是你这些年最擅长的,都是些处置女人的事儿。”
“可不敢这么说,毕竟儿子房里还有男人呢,现下衍圣公与吴老尚书正说男女平等的事儿。”贾赦也跟着笑笑,只是看向王夫人的眼神跟狼似的,“二太太预备何时搬?给我个准话吧。”
王夫人沉着脸,半天不开口。
贾赦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也没想过这件事能一蹴而就,搬也搬的法子,不搬也有不搬的法子,折磨人的琐碎功夫,他可也擅长着呢。
而且荣禧堂之争,不过是明面上的事儿。
贾琏本以为大老爷这威风且得发一会儿,他还想着等王熙凤安置好迎春,跟媳妇儿温存温存,不想椅子都没坐热,小厮就来叫了。
王熙凤就忍不住笑,“二爷快些去,我又跑不了。”
贾琏奇道,“今儿要不是有我,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王熙凤本是要顶回去的,想想还是罢了,甜滋滋地道,“那可不是,全靠二爷了。”
贾琏发狠地在她脸上嘬了一口,“你就招我吧你!”
直到见了贾赦,才使劲把那翘着的嘴角给压下来,说不出的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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