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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袖侧)


沈缇问:“她知错了吗?”
殷莳把她和冯洛仪的对话告诉了沈缇:“已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我看小脸刷白的,应该是想明白了。我罚她抄十篇《心经》,月底交。这中间,不让她过来请安了。”
沈缇自省:“当时,不该减免她请安这个事的。”
殷莳和他想的正相反,她真的非常想把请安这个事彻底免除掉。
宅子这么大,就让大家各自在各自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
男人偏偏要冯洛仪过来给她低头。
他以为这是冯洛仪该做的,也是殷莳该受的。他可能至少以为殷莳会喜欢这样,毕竟正室有正室该得的尊重。
实际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觉得这是个好事。
殷莳无语,端起茶杯啜口茶,回避接这个话茬。
沈缇抬起眼看着她。
他的心此时终于安定下来了。
他下定了决心,鼓起了勇气。
“莳娘,与我……做真夫妻,可好?”

果然,一如沈缇预想的。
他坐得端正了,诚恳与殷莳分析:“我们成亲已近一月时间,母亲是何样的婆婆,我是何样的人,想必莳娘你都已经明白。故我想不通,莳娘有什么理由非得不与我做夫妻。”
“因为,”殷莳放下茶杯,也不再作玩笑模样,严肃道,“会让我对‘君子’二字失望。”
“跻云你别忘了,东林寺首座是我师父。姑姑去东林寺,其实是去找我师父给你我二人批姻缘的。我本来不知道,但是你让我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有操作的空间。只要求我师父给出一句‘不合’,姑母笃信佛祖,必会放弃。”
“但我那时候,真的被跻云打动了。”
“是君子。”她道,“虽然年纪还小,想的还不周到,也有些孩子气。但知错能认,肯改,真的是君子。”
她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青年:“我那时候想着,和君子在一起生活,和他一起,去帮助、守护小冯这个姑娘。”
“这很美好,我是带着这样憧憬和期待来京城的。”
“可现在,你想做什么呢?”她质问,“你想让我做你的妻,去管教你不听话的妾室是吗?”
“跻云抗婚两年,不惜低娶,最终还是要像寻常男子一样,左拥右抱,妻妾满堂?”
“这与当时,我对跻云的期盼,实在相去甚远。”
“甚至觉得,东林寺里我们的约定与盟誓像一场笑话。”
沈缇看着她:“莳娘一直说我那时年轻,既知我年轻,便该知道人会成长,会变化。我那时尚不了解莳娘,才与莳娘约定做假夫妻。不,实际上,那时候只约定了我与你你想要的生活,你为正妻善待冯氏。”
“我们其实从未约定要做假夫妻。不过是莳娘狡猾,新婚之夜趁着你我尚不相熟,以姐姐的身份拿捏了我。”
殷莳撩起眼皮:“我们约定了。”
沈缇顿住。
殷莳缓缓道:“当时,在东林寺我的原话是:我们不做夫妻,只做姐弟、合作者、搭伙过日子的伙伴。还记得吗?”
“记得。”沈缇道,“但当时是为了……”
“是我为了及时抓住这门姻缘,高嫁到京城沈家,所以故意这么说好说服你娶我是吗?”殷莳看着他。
“高嫁也好,低嫁也罢,莳娘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借由我得到,故而想说服我。这句话原本说的就是我之所求,而非莳娘的。莳娘想要的,如今都有,今后亦不会改变。”
“别太自我了,沈缇。”殷莳改口叫了他的名而非字。
“你觉得那些是为了说服你,所以迎合你的需求才说的?你当时觉得不做夫妻好,所以接受了。现在你想与我做夫妻,就改口了?”
“你从来都没想过,所谓‘我想要的’,其实是包含了这句话吗?”
沈缇凝住。
“不、做、夫、妻,并非为了迎合你在那时的需求,而是切切实实地,是我的需求。”殷莳说。
沈缇问:“为什么?”
殷莳看着沈缇。
倘若没有冯洛仪,只有她和沈缇,她或许真的会尝试与沈缇沟通,尝试引导他接受她的想法,说不定两个人真的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但若没有冯洛仪,沈缇又怎么可能回怀溪低娶。
没有因哪来的果。
她穿越到这古代,没有完美的解,只有最优解。
现在已经是最优解了。
殷莳没有回答沈缇的这个问题,却道:“不过话说回来……”
“你想要做的‘夫妻’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你只是想要圆房……”殷莳语速缓缓,从容地告诉他,“我并没有问题。告诉丫头们烧水,晚上先洗个澡就是了。
沈缇凝视殷莳。
许久,他道:“若圆房了还不是夫妻,那什么才是夫妻?”
“想圆房,不过你我都在好年华,年轻气血旺生出的男女之欲罢了。”殷莳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笑,“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本存利资、莫远乎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欢娱而已。”
沈缇恨恨:“我就说,这等书岂能给女子读,你总狡辩。”又道:“四书五经半句读不进去,这等杂书倒记得清楚。”
殷莳失笑:“因为读的时候就觉得有道理,一下子就记住了。”
沈缇哼道:“怕不是读了许多遍。”
殷莳道:“看穿不拆穿,才是聪明人。”
殷莳刚刚念的那一句不是从什么正经书上看来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天地阴阳交换大乐赋》。
她道:“我不知道你们男子读的时候是什么心境,只是我读了之后就很明白,男女之欲不过欢娱,是吃饱了肚子之后便要想的事。男人们常打着开枝散叶的名头纳妾,心里到底想要什么,自己明白。只是却不许女子也明白,遮遮掩掩,连这种书也不许我们读。”
“你和我常同床共枕,呼吸可闻,有想法也正常。你想要床笫之欢,我可以给你。”
她神情都很正经,完全不似说笑。
但沈缇知道,他若是说一个“好”字,就被她钉在“享人欲”,以后她再看他,就会一直带着这种似笑非笑的轻蔑。
他知道她一定会有话术来对付他,但他没想到会是君子与人欲。
他道:“任何男子与你同床共枕,都不可能全无欲念。倒也不必拿这个来裹挟我。既知人欲是常欲,又何以鄙视?”
虽然年轻,可进了官场又知了人事的男人不好糊弄了呢。
殷莳嘴角扯扯:“所以到底要不要圆房啊?烧水也需要时间的。”
沈缇虽然极力克制了,但喉头还是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问:“我若说要圆房,你待怎样?”
“我能怎样呢?”殷莳冷笑,“闭上眼张开腿罢了。难道我叫喊,会有人来救我吗?这院子里的人个个都盼着我早点给你生儿子。或者我要跟你拼力气吗?你比我高一头,你有肌肉我没有。徒给你增加乐趣罢了。”
沈缇被气的闭上眼。
“你只要说‘你不愿’即可。”他睁开眼道。
“我不愿啊。”殷莳道,“我说了这么多,反复表达的不就是这三个字吗?”
“你一直没有说,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真夫妻呢?”沈缇没有放弃,追问道。
殷莳轻轻叹息,目光落在榻几上片刻,轻轻道:“此时此地,不容我说。”
若是没有冯洛仪,可以试试。
但已有冯洛仪,沈缇此时对冯洛仪情已淡,对她正上头,她若真说了,他会怎么办呢?
沈缇曾为了冯洛仪而抗婚,那么换成了她,他会不会因为要达成她想要的婚姻而“处理”了冯洛仪?
殷莳也觉得以沈缇的仁厚,或许不至于到最恶劣的境地。
但她不敢赌,若赌输了,她的尝试,就是冯洛仪的灾难。
小姑娘的命运已经够多舛了,别了吧。
沈缇问:“若他时他日,可能说?”
殷莳摇头:“大概是没有那一日。”
她现在其实连之前想的“等以后同沈缇不妨走走肾,解决一下需要”的想法都淡了。
男人的情凉得太快,得到了便不再珍爱,叫人心寒。
那不若,不叫他得到,才能稳定地保持她的好日子。
她道:“我今天想自己。”
沈缇答应了:“好。”
殷莳道:“别去书房了。小冯已经过来认错,也已经知错。符合你的要求了是不是?既然如此,别说一套做一套,该原谅的原谅。你是她的夫君,她才真是除了你,什么都没有。”
沈缇道:“知道了。”
到此为止吧,殷莳切了话题:“我的陪房王保贵,我今日与他聊了聊,关于我的压箱银子能做点什么。”
她将与王保贵聊的内容告诉了沈缇。
沈缇点头,道:“跟申伯说的差不多。”
但他又道:“旁的也就罢了,印子钱不要碰。”
殷莳道:“明白。”
她都不问为什么,简简单单两个字,反让沈缇知道她是真的明白。不是那等贪图眼前利益,背着丈夫放印子钱,惹出事来,累丈夫被参的妇人。
殷莳问:“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沈缇却道:“没有。你自己的压箱银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跟王保贵异曲同工,都不给建议。
其实最好最正的路当然就是买田置地。王保贵觉得她是女子,所以不给建议,任她自己决定。沈缇则是想,买田置地都是要留给子孙的,她却不肯和他做夫妻生儿育女,想来未必愿意将自己的财产留给他的孩子,或许更愿意活在当下。
所以他也不给建议。
待用完晚饭,他洗漱完,看着殷莳。
殷莳只安静回视他。
终于沈缇道:“我去了。”
殷莳点头,他走了。
长川打着灯笼,出了璟荣院,问:“翰林,今天去书房吗?”
沈缇抬头看看夜色,许久,道:“去姨娘那里。”
长川应了。
沈缇不疾不徐地随着灯笼的光走。
他想着刚才看着她的事后,真的忍不住想,就硬留下,就硬圆房,又怎样呢。
但是答案他早知道。
今天殷莳不过是亲口证实了而已。
院子里有响动,冯洛仪微微动了动眉眼,抬起头。
果然照香一脸喜色进来:“姨娘!翰林来了!”
姨娘还在那里写什么字!还不快收了去!
沈缇进来,看到了笔墨纸砚:“在写什么?”
冯洛仪屈膝行礼,回答:“少夫人宽仁,只罚我抄《心经》十遍。正在抄。”
她没有上前牵他的手。

沈缇看着冯洛仪,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能真的知错了,他想。
他忽然注意到她的左手包裹着手帕,皱眉:“手怎么了?”
冯洛仪道:“琴弦崩了,割到了手。”
沈缇问:“可要请大夫?”
“不用,已经扎好了。不需要惊动大夫。”
沈缇点点头,坐到了榻上。
冯洛仪从照香手里接过茶奉上。
沈缇注意到:“琴呢?”
冯洛仪道:“弹不了,便收了起来。”
沈缇说:“明天给长川,叫他拿去给平陌,送到琴行换弦去。”
“好。”
房中便很安静。
过了片刻,沈缇道:“洛娘,少夫人的惩处,你可服气?”
“少夫人宽厚了。”
“以后这种事情不能再有。”
“是。”
“我知道。”沈缇眉眼冷峻,“我是因为你才娶了她,因此令你觉得可以轻视她。但她是我的正妻,她即是我,我即是她。纵你我有前缘,但只要少夫人不曾苛待你,我也不会容你冒犯她。”
“之前,我总是怜你,故处处优容。却忘记了莳娘何辜,身为正妻却不被尊重。这是我的错。”
“前尘一笔勾销,以后我不会再犯,你也是。”
冯洛仪一直微垂脖颈听着。
待他说完,她倾身:“是,再不会了。”
沈缇问:“少夫人说她想等你抄完佛经,带你到夫人跟前去。你因何拒绝?”
冯洛仪抬起脸,叹息:“我和夫人的缘分已经尽了。以后,该是少夫人和夫人。即是婆媳,也是姑侄,正该情同骨肉。夫人慈悲心肠,我若到她跟前去,她必又要怜我。我如今已安稳了,何必过去让夫人难做。”
慈悲心肠遗传。
她这么说,反而令沈缇又怜她。
本来之前也是他纵的。与其责备她,不如多自省。以后不再犯就是。
得他先立身正了,才能约束她。
沈缇点头:“好。”
他唤了一声“洛娘”,对她伸出了手。
冯洛仪看着他伸出的手,还是会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掌中。她毕竟是他的妾。
夜幕低垂,月上树梢。
床帐韵律而动。
沈缇停下。昏暗中,隐约看见冯洛仪闭着眼睛。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殷莳冷笑的模样。
【不过闭上眼,张开腿。】
沈缇低声道:“洛娘,睁开眼……”
冯洛仪在床笫间素来柔顺,由他掌握。闻言睁开了眼。
沈缇仔细看。她们眼睛的形状不一样,目光也不一样。若是她,必不是这样看他。
那会是怎样呢?穷尽想象,无法勾勒。
沈缇抬手盖住了冯洛仪的眼。
冯洛仪捉住那只手,低低呢喃。
殷莳第二日使人把王保贵召进内院。
“我想过了,还是买田。”她说。
沈缇夜里想着殷莳。
殷莳夜里想着她的银子该怎么投资。
想来想去,这个时代生产力水平摆在那里。田地是最基本的生产资料。
殷莳前世创业过,深知创和和经营的不易。正如王保贵所说,其实关门走人的比发达了的多得多。
她身在内宅,根本无法对外面的事做到实时监控指挥。商机这东西说来就来说没就没。王保贵虽稳妥,过去在殷家做的也是管理的职务,没有过独立经营的经验。
殷莳不能把仅有的压箱银子给他去测试他的创业能力。
王保贵盛赞:“是长久之计。”
在这个时代,人若发达了,买田是最正的正路。
王保贵昨晚还跟妻子念叨“若有钱,实该买田”。妻子责备道:“那你怎不跟少夫人好好说。”
殷莳支持了她一两银子的创业成本,她正满心欢喜感激,对丈夫不跟少夫人掏心掏肺感到不满。
“你懂啥。”王保贵道,“该说的都说了,剩下就是拍板的事了。咱得闭嘴。终究得看她。”
只没想到最后,殷莳选了最保守最稳妥的投资方式。
王保贵对殷莳的信心又长了一分。
只他道:“唯独买田这个事,只咱们自己是买不到的。须得请府里帮忙。”
殷莳惊讶:“那么难吗?”
王保贵道:“少夫人成亲这些日子我没闲着,到处跑到处看,我早打听过了。这京畿之地,富贵人家多如牛毛。但凡有良田出售,旁的人还未得知消息便叫消息灵通的人抢着买走了。根本轮不到外乡人。少夫人嫁妆里那块地,也是沈家帮着买的。”
王保贵又问:“上田一亩地如今的价格在十两上下浮动,少夫人想买多少?能出多少银子?可想好了?”
王保贵想起妻子的责备,补充道:“其实,买宅亦可。京城的宅子从来不愁赁不出去,出息回本,甚至比田地还更快。”
殷莳却道:“万一有事,宅子里可长不出粮食来吃。”
王保贵惊讶,笑道:“少夫人实在是……”
殷莳道:“怎么?”
王保贵笑道:“像太爷。”
殷莳莞尔。
她衣食无忧,并不急于赚钱,只不过不想看着大笔银子躺在那里落灰而已。
也考虑过买宅,的确是宅子回本更快,十年左右就行了。
可这是古代。离开了怀溪这等安宁的小地方,到了京城,见识了皇帝的气派,殷莳更真实地感受了“这是古代”这件事。是天灾、人祸都能饿殍遍地的时代。
粮食安全是第一刚需。要是能自己掌握粮食出产,就更能有安全感。
“就买田,宅子暂不考虑。”殷莳道,“买田的事我去跟翰林商量。若真能买到,种地的事你会管理吧,咱们自己弄起来,我不想佃出去。”
佃出去是更省事的做法。自己管就需要雇长工甚至买人口,要付出许多精力。
殷莳总是让王保贵意外。
两个人商量后,殷莳决定从两千两压箱银里拿出一千五百两买地,至多一千八百两为上限。
一千五百两大约能买一百到一百三四十亩地。这样她手里压箱银子还留下五百两。
此外槐树街的宅子和长安门的铺子都收了一个季度的租金一共六十六两。
沈家给她的月银发的是两个月的,四月按整月发的,四月五月加起来一共四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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