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官人升了官儿,哪家夫君给自家夫人买了新的头面首饰……等等诸多能炫耀的东西,都会被聚集在这里的夫人们拿出来炫耀一番,顺便再拉踩对家。
总之我一定要过得比你好,以及我过不好谁都别想好过。
乔蘅不出意外又成了热门话题。
她向来是各家小娘子酸言酸语的对象,但大家不敢议论燕指挥使,在她身上也找不着没规矩的错处,便可劲儿把话题放在了他们没圆房的话题上。
然后便是嘲笑她云云。
乔蘅下了马车,进了皇宫步入太和殿,看见的就是一些夫人小姐瞥过来的打量目光,以及老到掉牙的讨论声。
她都快习惯了,春风含笑地与先前认识的一些夫人小姐打招呼。
反倒是马上要去御前值守的燕嘉允一而再再而三地朝她看过来,不知听见了什么,似乎有些烦躁,欲言又止的模样。
乔蘅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疑惑地朝他看去,但在两厢对视之前燕嘉允主动错开了视线,道:“我去值守,有事派宫人去唤我。”
乔蘅只当他又忽然抽风,没做多想,坐下来与周围几个认识的夫人攀谈起来。
隔壁黄裙夫人是尚书家的主母夫人,有些羡慕地看着乔蘅头上的金镶宝石梅花簪,道:“你鬓上这一套可是京都珍宝馆的镇馆之宝,要好几百两银子,我都没舍得买,没想到这回居然看到你戴在头上了,珠钗配美人,当真是漂亮呐!”
乔蘅有些茫然,她完全不知这簪子这么贵,戴这个完全是因为燕嘉允嘱咐了戚叔进宫赴宴要给她置办行头,于是戚叔做主给她丢了一堆首饰过来,她听取燕嘉允的建议戴了一支看起来比较低调的。
没想到这看起来低调的都如今昂贵,那其他的岂不是……
早知道就不听燕嘉允的建议了,一通瞎说,乔蘅朝着尚书夫人温婉笑笑,不动声色地聊扯起别的话题。
各家夫人移开注意力,这才没继续聊她鬓上这些价值千金的首饰。
乔蘅没继续参与他们的话题,通过重重人影朝前看去,御前空无一人,皇上还没来,燕嘉允要随身值守,那看来他不在殿中。
她忽觉有些无聊,捻起桌上的糕点吃,独自打发着时间。
燕嘉允如果坐在这里,定然要有意思得多,乔蘅心不在焉起来,思及上次宫宴他还说她像一只家养的猫,仪态规矩,步步清雅,当时乔蘅没吱声。
可惜他这回不在这里,不然她肯定会算后账反驳他,说他像只狗。猫猫狗狗就在家里就互相不理睬,就像他们在府里一天到晚说不了一句话一样。
乔蘅漫无目的地想了许多,但就是不想承认,她其实在想他。
新年宫宴很快就开始了,菜式千篇一律,乔蘅的新鲜感少了许多,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弹唱。
宫宴还没结束,乔蘅就不想再坐下去了,听着周遭的攀比声,她站起身,拢了拢斗篷,想去殿外透透气。
结果乔蘅刚走到殿门口,迎面碰上一个身穿黄蟒服的人,想要再躲避已经晚了,封璋看见了她,阴沉双眸愤怒地几欲喷火:
“乔蘅!这回是你自己撞到孤手里的!”
被耍弄的感觉生平罕有,更逞论被耍了之后又被打了一巴掌,乔蘅轻皱眉头,侧身想避开,却猝不及防被他一掌握住了脖颈。
窒息的感觉涌上来,让人呼吸困难,乔蘅面色涨红,掐住他的手咳了起来,哑声:“你、你放开我!”
“乔蘅,这回怎么没人在你身边啊!燕嘉允呢?让他来救你啊!”
封璋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惹得整个大殿静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噤声看了过来,见到是太子,想过来给乔蘅解围的人也怏怏收了脚步。
虽然太子是个草包,但整个大缙就剩这一个皇子了,他是毋庸置疑的继承人,没有人想在他怒头上招惹他。
乔蘅拼命地捶打他的手,可惜他攥得极紧,根本不考虑她的死活,乔蘅挣扎无果,艰难地朝着周围看了一圈,试着找宫人去喊燕嘉允过来。
可惜封璋发疯没给她求助的时间,面目狰狞道:
“你清高什么啊乔蘅!皇家博弈怎么会在乎一个棋子,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燕嘉允根本就不跟你圆房,你这燕少夫人的位子能坐多久!哈哈哈,孤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何必不识好歹?从了孤当个漂亮的侧妃不好吗?承.欢.于孤不比没有圆房更好吗?”
乔蘅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漂亮微勾的眼尾涌出生理泪花,满殿都在朝着这里看,一片寂静,她感到自己身上快被那些目光扎成了筛子。
先前被昭宁公主为难下跪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被流言蜚语袭身的时候也没觉得委屈,偏偏在这个时刻,被责骂没有同房、不被宠爱、有名无实,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堪。
像是裹在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件地剥下来。
乔蘅艰难地掰着颈间他的手掌:“你、放、开、我……”
封璋本就是自卑又高傲的人,被乔蘅这通戏耍戳中了内心的最阴暗处,见她美人垂泪、我见犹怜的眼红可怜模样,内心竟感到一阵阵的颤栗与爽快,暴虐因子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他猛一用力,把乔蘅摔在了大殿门口冰冷的石阶上。
乔蘅重重跌落在地,膝盖磕到石阶,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都透着撕心裂肺的疼。
封璋转身朝她一步步走过来,乔蘅试着爬起来,却根本用不了力气,踉跄着再跌下去。
殿内的人也没见过如此盛怒的太子,一时间无人敢上前阻拦。
乔蘅有些绝望,忽听这时,燕嘉允熟悉的、愤怒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来:
“封璋!你这个畜生!滚!”
他猛一抬脚,不管不顾身后还有皇上看着,当着满殿众人的面,重重把封璋踹倒在地。
内心的愤怒在一瞬间难以遏制。他就来晚了一步,乔蘅就被欺负成这样子!不敢想若他再来晚一点,乔蘅是不是要血溅当场?
封璋跌倒,发出一声猪嚎般的惨叫。
皇上皱眉看着这场闹剧,对身侧宫人道:“去把太子扶起来,这个丢人的东西。赶紧去拦燕指挥使,简直反了天了!”
燕嘉允没理睬皇上,低头看向发丝凌乱、美眸怔怔的乔蘅,无法言喻的心疼涌上心间——她何时这般狼狈过?
他低声道:“疼吗?”
乔蘅抿了下唇,轻轻点了下头:“疼……”
燕嘉允屈膝蹲下,把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她慢慢站起身。
转头看向地上的封璋,浓黑眉目之间压着冷酷的戾气,一字一顿地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殿内所有人听,道:
“我与夫人早已圆.房.合.欢,感情甚笃,她自有夫君保护,就不劳太子殿下关心了。”
他转身看向外头面色阴沉淡漠的皇上,冷冷道:“告辞。”
说罢,他臂膀扶着乔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一套说辞和动作流畅无比,好像排演过似的,众人哗然,激烈地议论开来:
“燕指挥使和乔姑娘竟然已经圆房过了,那看来她少夫人的位置是坐定了。”
“怪不得人家不理睬那些流言蜚语,原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看这样子,燕世子快把这个夫人给放心上喽,其他小娘子可以尽快放弃念想了……”
种种谈论萦绕乔蘅耳边,可唯有她还久久无法过神,脑海里一遍遍回放那句“早已圆房”,满眸震惊地望向燕嘉允。
因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为了给她撑腰,当着众人撒了谎。
被燕嘉允扶着出了太和殿, 乔蘅才回神,道:“我们这样出去,没关系吗?”
燕嘉允语气淡淡道:“难不成你想留在那儿?”
乔蘅摇了摇头,现在众人肯定都在议论她, 她也不想被围观。
燕嘉允道:“你伤在哪里了?”
“膝盖吧。”乔蘅走路不敢用力, 道, “许是磕破了。”
燕嘉允往她腿上扫了一眼,冬日穿得厚实, 他瞧不出什么, 收了目光说:“那走慢一点, 我先送你出宫。”
乔蘅道了声嗯, 顿了顿,没忍住往他脸上看过去。
燕嘉允被她盯了一路, 有点好笑地道,“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没有。”乔蘅微赧,立刻别开脸,声如蚊蚋,“你方才……方才在殿内怎么那样说?你、你明知我们没有……”
燕嘉允没应声,注意力飘在了臂膀处的美人身上。
她的全身重量 都压在他肩膀和手臂上,随着走路一顿一顿, 胸|脯|柔软也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幸亏冬日衣裳厚实,不那么显眼,否则他现在不见得能这般淡然镇定。
好像相比于当成婚那会儿, 乔蘅现在对他多了不少信任, 脸颊枕在他肩膀上, 轻侬软语的说话腔调仿佛情人絮语般飘向他耳中,好听得很。
以至于燕嘉允有些心不在焉, 尽力克制着脑海里源源不断冒出的某些想法。
乔蘅话音落下好一会也没见燕嘉允出声,本以为他在思索,谁知带着满腔羞赧瞥过去一看,他目光久久落在她这个方向,似乎在开小差。
乔蘅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在干嘛呀!怎么不听我说话。”
燕嘉允心思本就不在这上面,被突兀地一推,没想太多顺势松了手。乔蘅蓦地失去重心,惊呼一声便往地上跌去。
他蓦地回神,连忙弯身去拉她,腿脚被她的腿弯绊了一下,两人双双失去重心,往地上倒下去,在乔蘅脑袋磕地之前,燕嘉允用一只手给她垫了一下,另一手撑着地面,双膝分开撑在她身体两侧。
他还没意识到这个姿势的暧昧,脑子里只有乔蘅的腿的伤势,低头忙道:“你没事吧?”
乔蘅被他压在身|下,脸皮都涨红了,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幸亏这里是一条小路没有宫人,不然被误会了都没地方解释。
她避开他的目光,手忙脚乱地推了推上面的人:“你、你起来呀。”
燕嘉允这才意识到他们现在是什么动作,属实不雅,他不自在地想站起来,忽然闻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本来欲要起来的动作顿住,不知哪根筋搭错——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她光滑白皙的脖颈间轻嗅了一下,话比脑子快:
“乔蘅,你好香啊。”
话音落下,空气就是一静。
乔蘅呆住了。
这人,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燕嘉允顿时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话,从地上站起身,拉起乔蘅轻咳一声:“刚刚是有感而发……你不要多想。”
乔蘅胡乱点了下头:“哦。”
对话好像有点尴尬。
燕嘉允感觉耳垂已经开始发烫,绞尽脑汁想圆过去,扶着她继续往前走,故作淡定道:“为何你身上会有好闻的味道?你是涂抹香脂了吗?”
乔蘅看着眼前的地面,尴尬道:“许是妾身给衣裳染了熏香味道。”
空气安静。
好像还是有点尴尬。
燕嘉允扯了扯唇:“以后可以多熏一些。”
乔蘅:“……啊。”
稍稍一顿,她忙不迭补了句:“既然世子喜欢闻,妾身就多熏一些。”
燕嘉允:“……”
气氛在这一刻到了空前绝后的尴尬。
大概是实在太尴尬了,跟她解释清楚反倒能避开一些模糊不清的界限,燕嘉允直接破罐子破摔,对乔蘅说:“若是走不动,我扶着你,你别靠我身上。”
乔蘅一愣,还以为他是嫌弃,讷讷地撤回依附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从小到大甚少被这样冷言拒绝,她只得给自己找台阶下,解释说:
“我不是有意依附着你走的,只是膝盖有些疼,借着你的力气会轻巧一些。”
“我知道。”
顿了顿,燕嘉允耳垂泛红,面上没什么的表情道,“我是个男人,你身上离我太近了,是我有点受不了。”
乔蘅微愣,她离得太近了?哪里近了?
她回忆了下方才依附他的姿态,蓦地意识到什么,心脏砰的一跳,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刚刚跟脑子一热似的乱说话,怪不得他说他有点受不了……
乔蘅慌慌张张地松手,恨不得把上身撤出去八丈远,结巴道:“对、对不住。是、是我没考虑周到……你没事吧?”
燕嘉允看她手忙脚乱,想避不知道怎么避开的模样,又觉得好笑,绷紧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他把她的手腕拉过来,轻轻攥住,道:“没事,等会你先上马车回府,我去应付一下老皇帝。”
等下不回去折身赔罪几句,恐怕皇上那关根本过不了。
乔蘅只想尽快揭过这个话题,匆匆点头道:“好。”
很快到了皇宫门口,乔蘅坐上马车,掀开帘子,看到燕嘉允眉目冷峻地转身往回走,背影逐渐没入巍峨朱红宫墙之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忘记问他,他会不会被罚了。
而另一边,养心殿内。
燕嘉允在龙袍脚下垂首跪了足足半个时辰。肩膀宽阔,背脊挺拔,劲瘦窄腰,不见丝毫疲态。
跪了太久,久到宫宴就快结束,龙椅上的皇上才微微掀眸,冷眸睥睨着他,道:
“燕指挥使,你可知错?”
燕嘉允低敛着眸,压着一股冷戾,沉默不言。
皇上也不在意他回不回话,反正他惯来蔑视朝堂纲常,无法无天,没人拿捏得了他。皇上冷冷道:“你这些时日,朕瞧着是愈发嚣张了!连皇权都不放在眼里!”
燕嘉允冷嗤一声,抬头轻蔑道:“皇权?”
他们配么?就知道用皇权压人的暴君和废物。
皇上被惹怒,重重砸下去一方白玉玺,沉声斥道:“放肆!你还记得你是指挥使吗?”
燕嘉允垂下眼,不吭一声。
就是因为他还记得身坐指挥使的位子,才迟迟没有动作,不然老皇帝和封璋早该残了。
皇上实在不想再看见他,闭眼冷漠道:“滚。”
燕嘉允站起身,没有行礼,径直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出了宫殿,看到外头冬日阳晴朗,他的心情却实在算不上好,一路冷沉着脸走到宫门口,却见燕府马车还停在原先的位子。
而车帘微微掀开一角,乔蘅侧着脸阖眼撑在车窗上,似乎等了很久。
燕嘉允诧异地走过去:“乔蘅,你没走?”
乔蘅听到声音,蓦地睁开眼,看到燕嘉允全须全尾地回来才轻轻松口气,莞尔道:“你回来啦。”
燕嘉允掀帘上马车,把车窗帘拉下,吩咐车夫回府,这才侧头道:“不是说让你先回去吗?”
乔蘅道:“妾身看你一直没回来,心想你会不会被找麻烦,有些担心,就在这里等的久了些。”
燕嘉允眉头微皱:“你的腿呢?”
乔蘅一怔,道:“感觉好多了,应当无大碍。”
燕嘉允闻言收了目光,姿态散漫地靠在软背上,阖眼假寐。
乔蘅侧眸看向他,总觉得他身上透露一股疲惫的感觉。
乔蘅试探道:“太子殿下如此荒唐,朝臣就没有反抗声音吗?”
燕嘉允睁开眼,冷笑一声道:“怎么没有?”
“那怎么没听说过……”
燕嘉允扯唇:“因为提出反抗意见的朝臣都被暴君杀了。”
乔蘅瞪大眼睛:“暴君?”
燕嘉允哦了声,浑然不在意道:“就是老皇帝。专政,疑心病强,御下手段就是杀人。”
乔蘅在这一瞬间很想知道燕家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因为这关系到以后她还是不是燕家少夫人,不过在此之前,她更想知道燕嘉允的态度。
她轻声问道:“那他想杀你吗?”
燕嘉允倏地沉默了,他侧眸看了她一眼,撞进她温婉似水的眸子里,又移开视线。半晌,他盯着前面的车厢壁,懒洋洋一笑道:
“这谁知道呢。”
试探无果,乔蘅收了目光,抿唇不再问了。
回到燕府,乔蘅去垂英阁沐浴换衣,看了下膝盖的伤,幸好没磕到骨头,只是擦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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