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官署院门时,她故意脚步一转,调转了个方向,想要趁机溜到没人的屋中睡一晚。
可蔺风持刀在她侧边一挡:“不是此路。”
姜醉眠嘴角抽了抽,使劲剜了他一眼:“我迷路了不成吗?”
蔺风伸手为她指了个方向,说道:“无妨,我认得。”
姜醉眠只得按照他所指的路,磨磨蹭蹭走得极慢,中途几次想故意走错,又被指回了正确的道上。
最后回到了屋门口,她迟迟不愿推门进去,可那尊门神在身后盯着,仿佛她再不进去便会提腿把她丢进去了。
姜醉眠抬手欲敲门,谁知屋门却正好从里面被人推了开来。
“阿眠?”
从里面出来之人竟然是厉云川。
“天色已晚,你怎么来了此处?”厉云川手在唇侧挡了下,低声说道,“这里是七殿下的住所,你莫不是走错了地方,我对馆内异常熟悉,你说你住在那处署院,我送你回去便是。”
姜醉眠眼眸都微微瞪圆了些,喉咙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扼住了般,难以启齿。
“我,我,住在……”
她努力回想今夜路过的几处署院,可惜暮色已沉,根本没看清楚匾额。
厉云川从屋中出来,欲将屋门轻轻掩上。
“就知道你是忘记了,馆内小道错综复杂,你定然是迷路了吧?”他笑着说道,“你只需跟我描述一下那署院的构造即可,我应该便能猜得出来了。”
姜醉眠手指在袖口下绕了绕,越听他这么说便越是开不了口。
哪里是迷路了,她是就住在这屋内。
谁料刚被掩上的屋门却又被人从内打开,一道漆黑身影背着烛火而立,沉寂得像座高山,投出的如墨浓影将立在门缝之间的纤细娇小笼罩其中。
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空隙。
姜醉眠挑眸,望向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的高大身影,一股极其强势的迫人气息扑面而来,压得她呼吸都猛然一窒。
那身影却阴恻恻地笑了:“怎么还不进来。”
此话一出,门外两人皆愣怔住了。
姜醉眠不敢去看厉云川,默默用眼刀一寸寸割着面前那张可恨至极的脸。
偏偏那张俊脸还轻轻勾着唇,满是兴味的垂眸瞧她,暧昧旖旎的眸色将她牢牢掌控在内。
不准任何人觊觎分毫。
厉云川率先开了口,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姜醉眠:“阿眠,你,你们……”
姜醉眠胸中陡然生出一股勇气,一只手捂住厉云川的嘴,拉住他的手臂就将他强行从屋门口拽到了不远处的鎏金云柱后。
蔺风见状,脸色顿时大变,提步便要跟上去,却被陆昭珩阻拦住了。
“主子!”蔺风神色焦急,生怕那两人发生些什么似的。
陆昭珩只是低声道:“随她去。”
他倒是要看看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要干出什么更能惹怒他的事来。
姜醉眠见蔺风那个跟屁虫没过来,便赶紧对厉云川道:“云川,我知道你一时很难理解,我也没什么想要辩驳的,我只希望一点,你万不要因为我和陆昭珩闹僵,好吗?”
她不想再牵连任何人进来了,光是青彤一个已经够让她愧疚担忧了,若再连累了厉云川,那才是更加罪大恶极。
厉云川定睛望着她,只觉她和自己往日所见的那副聪颖伶俐模样又有所不同,像是多了份凛然和决绝。
“阿眠,你是故意接近陆昭珩的,对不对?”
“是。”
“可否告诉我你到底与他有何恩怨?”
姜醉眠抿了抿唇,捏紧袖口,却一言不发。
杨家三条人命,太过惨痛,她的仇只能自己报。
厉云川见她不语,便知她是不愿诉说,便道:“你放心,我不会逼你什么,只是你以后若有何难处,千万要让我知晓,不论缘由,我定帮你。”
姜醉眠被他的话触动,眼眶忽然有些酸涩起来:“好。”
厉云川冲她笑笑,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又遥遥冲着陆昭珩恭敬行礼,然后提步离开了。
姜醉眠擦了擦眼角,深吸了口气,才慢腾腾从柱子后面挪步出来。
陆昭珩睨她一眼,嗓音冷沉。
“进来。”
屋内烛火昏暗摇曳,蔺风持着冷刀站在姜醉眠身后。
陆昭珩端坐在桌旁,手中随意把玩一盏琉璃杯。
蔺风开口道:“主子,今日那几个工匠的毒已解了,剩下的只需继续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嗯。”陆昭珩淡淡应声。
其实他给了姜醉眠三日时间,却也早已准备好了后手,即使姜醉眠无法解毒,他也命左正和常如等人将备选官署准备妥当了,还让人用两日将原本辽国官署中的装饰物品一应搬到了新官署内。
虽是个折中之策,可也比把希望寄托在她这个半吊子神医身上的好。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解了此毒,倒是小瞧她了。
蔺风又继续禀报道:“并且今日最早醒过来的那个小工,是由姜姑娘亲自照料的,那小工身强体健,已经能下地走了……”
陆昭珩视线落在眼前的纤细身影上,忽然出声打断道:“亲自照料?”
蔺风点头:“是,那小工感激涕零,给姜姑娘磕头,还被姜姑娘扶起来,给他额头上了药……”
姜醉眠闻言,扭头狠狠剜了蔺风一眼。
这人今日不是在殿门外守着么,怎的连殿内发生的事情都知晓的如此细致,真是极其招人厌烦。
陆昭珩挥了下手,示意蔺风先下去。
蔺风不敢瞧姜醉眠的脸色,转身便出了屋门,随后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姜醉眠察觉到陆昭珩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骇人威压,她挺直了脊背,眼睛却在地上胡乱瞄着,心中一时有些猜不准陆昭珩的心思。
“你倒是好手段。”
桌边的人站起身来,缓缓踱步,朝她走过来。
姜醉眠不自觉后退,黑亮的水眸抬起来看他:“你,你是何意……”
逼近过来的黑影将那点幽暗烛光都尽数遮挡,沉寂的眸色像是能将她一眼看穿。
“那工匠不过贱命一条,也值得你如此费心?”
姜醉眠道:“何为贱命?他生于世间自然有他的用处,作为一条命来说,并无高低贵贱之分。”
陆昭珩知她一贯伶牙俐齿,便道:“厉云川是丞相独子,拿捏住了他,自然也就掌住了丞相府。”
他把人逼到了柱前,这才停住了脚步,“你又何时与他那般交好了?”
姜醉眠后背被冷硬的柱身牢牢抵住,已经无路可退,可偏偏面前人仍旧不依不饶,一手伸过来撑住她侧边柱身,将她整个划入了自己的领地。
“阿眠,阿眠。”
低沉的嗓音呢喃两声,随后冷笑道:“你许他这么唤你?”
姜醉眠在心中告诫自己要万分忍耐,别开脸颊不去看他,淡然道:“云川与我是知己好友,他懂我心中所想,我亦敬他出众才华,一个称呼而已,殿下连这也要管吗?”
陆昭珩眸色瞬间压低:“这么说,你们二人是情投意合?用不用我去跟皇上禀报一声,让他老人家发个善心给你二人赐婚?”
他抬手,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抚,捏着她尖细的下巴,强硬的命她转过脸来与自己对视,戏谑的说道:“只是你出身如此不堪,丞相府想来也是看不上你这种乡野草民,给厉云川当个暖房妾室,或许可行。”
姜醉眠眼眸微微瞪圆,许是有些讶异他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偏他说的又都是实情。
她不只是乡野草民,更是逃窜的罪臣之女,哪里能肖想丞相府。
“你,你别欺人太甚。”姜醉眠咬牙怒道。
陆昭珩微抬身子,背后映照过来的烛光便将她气得微红的脸蛋衬得生动娇艳,潋滟的桃花眼此刻满满的,都是他。
没有什么厉云川,什么赵棠,更没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工匠。
“欺了,”陆昭珩捏着她的下巴,像对待爱宠那般肆意晃了两下,“又如何?”
姜醉眠忍无可忍,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忽的两手拽住他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张口便低头咬了上去。
陆昭珩虎口处猛得吃痛,见她一心一意咬得专注,欲抬起来瞧她后脑勺的那只手便动作顿住了,改为安抚一般扶稳了她后脑勺,任凭她将手掌咬得快要出血。
她这一生气便要咬人的毛病必得给她改了,上次锁骨处被她咬出来的伤痕过了好些日子才消退,这次又不知要几日。
姜醉眠口中满满弥漫开血腥气息,她感受到头上那道轻轻的抚慰,心中怒意更甚。
真的把她当狗么?!
于是贝齿使力,咬得更深。
那只骨节如玉的手间鲜血渐渐滚下,薄白皮肉被尖锐利齿刺破,血肉沾染到呼吸愈加浓重的口中,被软舌下意识的卷走些许,吞进了腹中。
陆昭珩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在她耳边沉声道:“想咬断么,嗯?”
姜醉眠心道,能咬断倒也好了,只可惜她嘴巴太小,顶多咬他一块肉下来,也是无济于事。
她嘴巴没一会都开始发酸了,牙齿也微微发颤,咬不住了,便缓缓收了力气,准备松口。
可谁知那只扶在她脑后的手却忽然使力,不许她抬起头,也没把手从她口中抽出,就那么保持着被她含着伤处的姿势。
陆昭珩在她耳旁轻声道:“别出声。”
姜醉眠半张着嘴巴,下巴酸麻的难受,却也竖起耳朵来仔细倾听。
没一会,她便听见了屋门外传来几人急切的脚步声。
蔺风开口道:“几位大人,殿下今日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还请明日再来上报。”
左正的声音响起来:“蔺大人,还请您通禀一声吧,不是微臣深夜要来叨扰七殿下,是,是太子殿下来了!”
屋内的姜醉眠听言,立即抬眸望向陆昭珩。
那双凤眸漆黑如墨,正盯着嫣红湿润的唇瓣,长指轻轻覆在柔嫩软肉上,触感好的不可思议,让人不舍移开。
她早晚会是自己的,不必急于一时。
陆昭珩将手从她唇间收回,垂眸看了眼上面混合着晶亮的血水,随后又替她将唇边血迹擦掉。
姜醉眠偏头躲过,自己抬起袖口用力擦了下唇瓣。
“太子怎么来了?”她低声问道:“难不成是知道了驿馆内有人给工匠下毒?”
陆昭珩却道:“怎知下毒之人不是他?”
姜醉眠愣住,她未曾往这个可能上想过。
若真是太子所为,那他所图,是要陷害陆昭珩办砸接待的差事?
陆昭珩退后两步,便听得屋外蔺风敲门。
“主子,刚才几位大人来报,说是太子忽然来了,现下正往正使馆的方向去。”
陆昭珩过去开了屋门,对蔺风道:“把人看好。”
蔺风忙道:“主子,属下随您同去吧,太子此来不知何意,怕是会有危险。”
陆昭珩关上屋门,说道:“有危险更要看好她,人若有何闪失,我拿你是问。”
蔺风只得称是。
陆昭珩孤身穿过层层长廊,在月下走向那座辉煌气派的正使馆。
到了正殿门前,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迎着皎洁月光看下去,左手虎口处的血迹鲜红刺目,那圈小巧的牙印深可见骨,想来是真的下了狠力气咬得。
想到方才被温热湿软的包含住,那种舒透内心的畅快惬意,让他也同样狠狠咬住了后槽牙,才堪堪忍耐住没有肆意掠夺的更多。
他站在无人的殿门口,抬起左手,在虎口处轻轻舔了下。
姜醉眠在屋中呆了片刻,才感觉下巴的酸劲慢慢过去了。
她悄悄走到房屋门口,推开了条门缝往外看了眼。
果不其然,蔺风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想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姜醉眠又关好屋门,折身吹熄了那盏幽暗不明的烛火,随后直接和衣躺在了陆昭珩的床榻上。
已经睡过一夜了,再睡一夜也无妨。
谁知她不过合眼休息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说话声,其中一人像是蔺风。
“太子带了不少侍卫前来,均持配兵器,且方才有暗探来报,说山上恐有异动。”一人向蔺风禀报道。
“你派几人盯紧山上,他们不敢在驿馆内动手,想来是要等到主子回京时再行动,”蔺风道,“不行,我得亲去察看一番才最为妥当,你就守在这里,里面的人想来已经睡下了,不要惊扰她。”
那人称了声是,随后便见一道黑影在窗边一闪而过。
姜醉眠瞬间睁开了眼睛,侧耳倾听了下门外的动静。
蔺风已经走了,现下换了个手下在外面守门。
时机来了。
她轻悄悄从榻上下来,蹑手蹑脚走到外侧的窗边,推开窗户,手脚麻利地翻了出去。
等到成功从官署院内逃出来后,姜醉眠回头远远看了眼静夜中安然祥和的院落。她预料的没错,这手下果真没发现她已经跑了。
趁着夜深露重,姜醉眠在曲折回廊中快速穿梭,其实白日她早已将这附近几座官署的道路熟记于心,现下她准备去正使馆悄悄探听一番。
直觉告诉她,那个太子绝非表面看上去的友善和蔼之辈。
可她方才走到正使馆偏殿处,便听见正殿大门被人慢慢从里面推开,她立即顿住脚步,情急之下随意拐进了旁边的一座官署院内,藏在门后竖起了耳朵。
有两道脚步声先后从正殿内出来,恰好走到这处官署门外。
常如的声音率先响起来:“太子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微臣已经办妥了,那几个工匠卧床数日,辽国使臣下榻的官署至今未修缮完成。”
陆昭轶笑了笑,常如便觉自己升官发财的好日子近在眼前了。
谁知陆昭轶却忽然敛了神色,扬手便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
常如唇角都溢出血迹,吓得慌忙跪在了地上:“殿,殿下饶命!微臣不知哪里做得不够好,竟然惹得殿下恼怒了,微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殿下看在微臣尽心尽力的份上,一定要饶了微臣啊!”
陆昭轶甩了甩微痛的手掌,听不出情绪的开口道:“本宫是命你用尽一切手段也要阻挠陆昭珩成事,可方才听左正说,陆昭珩早已命人备好了另外的官署用来接待,这便是你做的好差事?”
常如声音抖得像筛子:“殿下明鉴啊,微臣力薄,可绝对是一心为殿下办事,那个左正仗着自己正卿的身份处处压微臣一头,其人又胆小如鼠难成气候,微臣不过是让他找个刺客暗杀陆昭珩,他都吓得不敢动手,最后那刺客反倒被陆昭珩身边亲信所杀,微臣与他实难共事啊!”
陆昭轶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倘若鸿胪寺卿的位置让你来做,你可能助本宫的大业一臂之力?”
常如听闻此言,眼中闪着贪婪急切的光:“那微臣定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好,如此甚好,”陆昭轶又露出个仁慈的笑来,亲手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常大人,快快请起。”
常如惶恐道:“殿下对微臣有知遇之恩,现又向微臣允诺了正卿之位,辽国使臣进京之时,微臣定然不会让那陆昭珩行事顺利,谁也不能阻碍殿下的大业之道。”
陆昭轶道:“使臣途中耽搁了几日,抵京时日也要往后拖延,这是本宫为你争取的时间,你最好不要让本宫失望。”
两人后面又说了几句,姜醉眠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深知自己绝对不能被两人发现,不然恐会死无葬身之地。
听见常如告退后,姜醉眠便也准备偷偷溜走,但她还没挪动脚步,又听得有人暗中靠近了陆昭轶,她便只得又缩回了门后。
接下来听到的事情,让姜醉眠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来人是陆昭轶身边暗卫,低声禀报道:“主子,南陲村抓回来的那几人已经又全都审讯了一轮,他们都是陆昭珩身边的死士,嘴硬的很,什么都没吐出来。”
陆昭轶略显疲乏的揉捏了两下眉心,随后轻声道:“无用之人,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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