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珩的手在空中顿住片刻,眸色微变,随后仍旧上前狠狠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回到木架血尸旁。
“我不杀他,是想留他一命听你发落。”
陆昭珩抬起她的手腕,蔺风便将一把小巧秀气的匕首递了过来。
“你来,亲手割下他的头颅去喂狗。”
陆昭珩姿态亲昵的在背后将她笼罩,教着她如何下刀才能保证血不会溅到她脸上。
姜醉眠指尖颤抖的不像话,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攥进那匕首,她望了眼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两手猛地一松,匕首便“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陆昭珩眉眼压低:“怎么,下不去手?”
姜醉眠心慌不已,眼尾映着淡淡红晕,见陆昭珩俯身将匕首拾了起来,然后手起刀落,熟练迅速的将那暗卫的头颅完成割了下来。
血果然没有溅到他脸上,连那双骨节如玉的手都没有染上分毫。
那颗头颅还瞪大了双眼,嘴巴大张,想求饶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就已做了恶犬的口中食。
姜醉眠道:“他方才明明是想招了的,为何不听他开口?”
陆昭珩将匕首轻轻一甩,刀尖便深深刻进了木架上。
“既然给他机会的时候他不愿说,那便永远也别说了。”
那处黑暗角落又传来恶犬撕咬啃噬的声音,姜醉眠虽然看不见,可脑中却能想象到是怎样一副血腥可怖的画面。
她腹中又开始绞痛难忍,却听见面前人低沉鬼魅般的嗓音沉声道:“对待仇人也该如此才行,知道么?”
两人从暗室中出来后,姜醉眠脸色实在差的难看,便回到屋中歇息。
陆昭珩不知又去忙于何事,两日未见身影,姜醉眠却没了再探听的心思。
她今日午膳也没用下多少,耳边总是能听见那几只恶犬垂涎啃咬的声音,恶心的直想吐。
厉云川带了几盒膳食来看她,见她小脸煞白,关切问道:“阿眠,你这是生病了吗?为何气色如此差?”
看着面前精致的糕点,姜醉眠却吃不进去,勉强对厉云川笑了笑,说道:“没事,可能是伤口疼痛,没什么食欲吧。”
厉云川道:“我听闻你遇刺客追杀凶险异常,伤势严重么?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姜醉眠指了指自己左边小腿间:“伤在腿上,就不便给你看了,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无碍了。”
厉云川知道她是医者,肯定对伤势心中有数,便放下心来,说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放松了警惕,我这两日一直在探查左大人的死因,还真叫我查出些端倪,还记得你同我说过那几个工匠中毒之事吗?”
“难道真是左正所为?”姜醉眠问道。
厉云川讶异:“你已经猜到了?”
“只是猜到可能与他有关。”
厉云川道:“不错,左正任鸿胪寺卿的这几年,竟然私藏白银数十万两,他贪下朝廷拨给寺内银款不说,竟然还欲偷偷勾结辽人,通过鸿胪寺接待来往使臣之便,往辽国暗自输送我大宴机密,实在罪该万死!”
姜醉眠听言,问道:“他勾结辽人之事可有实证?”
“七殿下已命人在他京中府邸彻查,除了那万两白银,还有同辽人私下来往的密函,一共十一封,皆已向皇上呈阅。”
“又是密函。”姜醉眠轻声喃喃。
当年父亲被判通敌叛国之时,朝廷也是命人在国公府大肆搜刮,最终找到了给父亲定罪的那十封密函。
如今,竟又是相同手段。
姜醉眠道:“你可知左正在朝中素来与谁交好?太子?丞相府?还是将军府?”
厉云川回想一番,说道:“好像都没有,左正素来伪装得洁身自好,从不参与朝堂纷争暗斗,如今朝中太子和慎王的党羽最多,他倒是没有和哪一方关系过密。”
“如此说来,左正私通辽人,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与朝中纷争无关了?”姜醉眠问道。
厉云川说道:“许是如此吧,那数万两雪花银可以证实他确是贪图富贵之人。”
姜醉眠心中暗想,太子竟然能够将自己从其中摘得干干净净,他与左正的往来都是暗中进行的,说不定私通辽人的其实是太子,而左正只不过是太子与辽人密切来往的一个枢纽罢了。
思及此,姜醉眠后背逐渐浮上一层寒意。
左正之死都可以被太子嫁祸给辽人,若她叔父叔母之死也是太子所为,然后嫁祸给陆昭珩,也并非无可能。
姜醉眠左思右想,厉云川走后,她叫来门外侍候的吏员,询问陆昭珩在哪。
那吏员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姜醉眠干脆让他退下,自己出门寻人去了。
吏员亦步亦趋的跟在姜醉眠身后,模样焦急万分:“姜神医,您还是回屋歇息吧,殿下近日真的忙于政务,实在没空见您啊。”
“那我也亲耳听到他说了才算。”
吏员还是不肯离去,在身后一路劝说。
“姜神医,殿下可是吩咐了,在您腿伤好利索之前不准您出房门的,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别让殿下怪罪下来啊,小的可没命违抗殿下的命令啊!”
“姜神医,姜神医!”
姜醉眠充耳不闻,她急切想找到陆昭珩求证一件事情,等不得了,必须现在立刻就要见到他。
穿过几间无人的官署,在距离正使馆最近的一座院落外,姜醉眠看见了蔺风的身影。
她知道陆昭珩必定在此官署里面,便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谁知蔺风竟然将她拦了下来:“姜姑娘,殿下正在里面处理政务,不便相见。”
姜醉眠道:“我只问一句话便走。”
“有什么话您可以告知我,我随后帮您转达。”
姜醉眠绕开蔺风便去推门:“不可,此事我要亲自问他才行。”
蔺风并不敢真的去阻拦,屋门便猝然被她从外面推开了。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姜醉眠浑身血液都瞬间逆流,一口重气狠狠压在了胸口,叫她险些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只见端坐在案桌边的人领口半敞,怀中拥着个妖娆香软的美人儿,美人儿手中正捏着颗饱满多汁的紫葡萄,细致剥了皮,准备往男人薄唇中送。
谁说他是在忙于政务?
姜醉眠愤恨咬牙,他分明是迷醉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才对!
第34章 再吻
忽然被外人惊扰,美人儿惊讶娇呼一声,将香肩上无意滑落的薄纱拉拢回去,遮住满屋快要藏不住的荡漾春色。
姜醉眠不是不知趣的人,见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当即就想转身退回去。
谁知身后的蔺风动作比她还快,得了陆昭珩的眼神后,直接将屋门在她身后牢牢关上了。
姜醉眠这才正眼去看案桌后交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男人高大威猛,女人娇柔妩媚,看着倒是极为般配。
只是那美人儿转过脸来,姜醉眠才看清楚了她的长相。
竟然会是醉红馆的仙梦。
姜醉眠顿时在心中嗤笑一声,没想到这个狗东西如此饥渴难耐,连在驿馆内处理公务的时候不顾及名节,竟然会把姑娘从京城接到驿馆里来。
就不怕被外面那群官员们看见了,到时候联合起来在朝中参他贪恋美色懈怠渎职之罪。
仙梦也瞧见了来人,眸中原本的娇媚之色立即掩去了几分,重新换上副审视的目光,充满了疑问和不解。
主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召见她,近期京城中发生了不少事,她好不容易才脱开身来驿馆中亲自向主子禀报事宜,幸好她刚刚汇报完了,否则机密便要被这姑娘给听去了。
仙梦悄悄抬头瞄了眼,主子的表情甚是愉悦,像是毫不在意,而且还让蔺风放她进来了。
陆昭珩隔着薄纱,将手虚拢在了仙梦后腰处,沉着嗓音开了口:“找我何事?”
从姜醉眠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二人干柴烈火紧紧依偎,若不是被她惊扰到,怕是能在房中直接燃烧起来。
她原是找陆昭珩想问问南陲村的事,可如今房中还有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仙梦,她便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可以等会再来。”姜醉眠说着,便又想转身退出去。
谁知陆昭珩却道:“现在不说,等会也就不用说了。”
他总是这般专横霸道,姜醉眠暗暗吸了口气,她早就知道的。
仙梦见主子的眼神一直落在姜醉眠身上,玲珑心思转了转,便想明白了什么。
她又伸手剥了颗葡萄,扭着腰递到陆昭珩唇边,撒娇道:“殿下,您就赏脸吃一口吧,奴家的手都酸了呢~”
陆昭珩眸色暗沉,盯着杵在门边的姜醉眠:“你过来剥。”
仙梦听了,将手中剥好的葡萄反手扔到了地上,背过身子嗔怪道:“殿下偏心,奴家剥的您不吃,怎么让这个手笨脚粗的人来服侍您呢。”
陆昭珩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宽慰:“美人儿的手金贵,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要是伤着了可怎么好。”
姜醉眠微微蹙起眉头,听见陆昭珩伪装出来的如此低沉温柔的嗓音,她觉得后背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见她还站在原地不挪步,凤眸又轻飘飘望她一眼。
“还不过来。”
姜醉眠腹诽,你有本事,你心疼美人儿怎么不自己剥给她吃!
她腿伤还没好利索,磨磨蹭蹭挪腾到了案桌旁。
那盘葡萄紫润晶莹,皮薄肉嫩,捏在纤白指尖里水汪汪的,轻轻一按就能将皮肉拧破,从里面淌出香甜诱人的丰盈汁水来。
她忍着胸中怒火,慢条斯理的剥了一颗葡萄,全程都别开脸不愿去看案桌后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仙梦见她当真忍气吞声地剥好了葡萄,还将完美无瑕地果肉放进了食盘中,她便又偷偷去看了眼主子的脸色。
仙梦心中有了数,忽然从陆昭珩怀中站了起来,端着那个食盘就朝着姜醉眠脚边狠狠砸了过去。
“砰”一声响,琉璃食盘被砸的四分五裂,幸而并没有伤到姜醉眠。
仙梦掐着把柔媚如水的嗓音,委屈的控诉道:“你这人什么意思,盘中那么多颗完好的葡萄,你偏偏要拿一颗坏掉的糊弄本姑娘,是不是看本姑娘没脾气啊?!”
姜醉眠眼神茫然:“啊?”
她是专门挑的最紫最大的那一颗,果肉分明香甜四溢,哪里坏了?
仙梦提起裙摆,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走到她面前,不依不饶的拉着她胳膊去看地上那颗圆滚滚的青紫色果肉。
“你还说不是成心的?那果肉上都黑了一片了,你也敢拿给本姑娘吃?是殿下让你给本姑娘剥葡萄的,你就算是心中再有怨气,也不能当着殿下的面就如此怠慢本姑娘啊,你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仙梦一边说着,一边掩面就要抽泣起来。
姜醉眠弯腰,将地上那颗粒大饱满的果肉捡了起来,放在掌心里怎么看,怎么都是一颗好果子。
“这盘葡萄该是驿馆内的人准备的,仙梦姑娘说这果子有坏的,岂不是在说驿馆人照顾不周,怠慢了殿下?”
“你……”
仙梦是没想到她嘴巴这么厉害,一时语塞,干脆直接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不过就嫌弃我是个青楼女子罢了,上次在醉红馆内相见,你对我也是出言不逊,”仙梦泪眼婆娑的望向陆昭珩,“殿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是您专程命人把我接过来的,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个草包郎中如此欺辱我吗?”
若说其他的还好,可说姜醉眠是个草包郎中,她是万万忍不得的。
“仙梦姑娘无病无痛,我又未曾给姑娘诊过脉,姑娘怎知我便是草包?如果姑娘有病,而我没给姑娘治好,到时候姑娘再骂我草包不迟。”
仙梦气结,挽起袖纱便上前拉扯姜醉眠的手臂:“好你个大胆刁民,自古就没有女子做郎中的先例,本姑娘说你是草包你居然还敢诅咒本姑娘有病,我看你才是有病,你才有病呢!”
姜醉眠受伤的左腿站立不稳,仅靠右腿支撑着大半边身子的重量本就摇摇欲坠,又被仙梦左拉右拽的,腿上的伤口都有点扯痛了。
“你别拉我,放开……”
她猛地向后抽回自己的手臂,身子便也跟着向后疾速倒去。
仙梦见她要摔倒,忙下意识去伸手扶她,可是晚了一步。
一只手自背后轻松绕过来,将她整个身子围在其中,紧紧攥住了她手腕,充当她的左腿支撑住了她大半边身体的重量。
姜醉眠感觉到背后抵上个宽阔有力的胸膛,她几乎是被人用一只手臂便拦腰稳稳接住了,闻到那股熟悉的松竹香,其中竟然还混杂了些女人用的脂粉香,她不禁浑身激灵了下,从他怀中立即挣脱了出来。
阴冷不悦的嗓音响起来:“出去。”
姜醉眠默默捏紧了手指,低头便准备自觉走出去。
可谁知道仙梦竟然比她更快一步,俯身称了声是,然后便提着裙摆逃命似的跑出去了。
什么情况?
怎么美人儿出去了?
仙梦一溜烟关上了房间的门,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门外的蔺风瞧见出来的是她,倒是没什么惊讶神色。
“汇报完了?”
仙梦将半敞的领口整理妥当,面无表情道:“完了,只是差点被那姑娘听到。”
蔺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友善的提醒道:“奉劝你一句,以后离那姑娘远点。”
仙梦万分嫌弃的剜他一眼:“还用得着你说?我方才助了主子一臂之力,只等着主子给我赏赐便是了。”
说完,她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只留下蔺风一脸百思不得其解。
屋子里安静地连掉落一根头发丝都能听得清楚。
姜醉眠不知为何,她怎么成了伺候在侧的美人儿了?
陆昭珩在看案桌上的书卷,神情专注,时不时提笔在上面批阅几笔。
姜醉眠偏头看过去,见都是些鸿胪寺内日常事务,还有些接待使臣的准备事宜,便立即没了兴趣。
左正一死,鸿胪寺卿的位置暂缺,而陆昭珩又主理接待事宜,因此近几日馆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听他差遣,有何事也都直接向他禀报。
只是没想到陆昭珩竟然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般庸懦无能,馆内一切他全都安排妥当,料理得宜,让常如和那几个少卿都无话可说。
姜醉眠又见桌边放着那卷诗本,她见陆昭珩正在提笔写字,便轻轻伸手过去,将那诗本翻开了第一页。
右下角用一行极其小巧隽秀的字迹写着——
“予,行。”
她轻声开口念了出来。
又是这两个字,像是作为名字,被某位姑娘极为用心的写在了扉页。
陆昭珩将狼毫笔放回云架上,两指随意搭在桌面上,微微抬起来轻叩了两下。
姜醉眠回过神来,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便慢慢将那诗本又推回了原本在的位置。
“我只是,随意看看……”
“喜欢?”陆昭珩将那诗本拿起来,翻开扉页看了眼上面的字迹,眸中竟然荡漾开片刻温柔暖意。
“送你了。”他将诗本推到她面前,勾着唇角看她。
姜醉眠有些讶异:“送给我?”
可是这诗本看起来对他很重要的样子,来到驿馆内居然还要专程带过来,且其中纸张自然做旧,一看就是被人经常翻阅导致的。
“好好收着,弄丢了我拿你是问。”
姜醉眠:“……”
既然这么重要就别送给她不行吗?
她忽然开口问道:“予行,是你的字?”
陆昭珩抬手,掀起她无意飘落在自己膝间的一缕嫩绿青纱,两指轻轻捏住,在掌心摩挲。
“嗯。”他低声应了,扯着她的裙角,却没有松开。
姜醉眠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又问道:“你当初在南陲村说自己叫路予行,这话不是骗我?”
陆昭珩指尖轻轻一拉,便将那抹葱郁水绿扯进了自己怀中。
他双膝微开,将人困在自己和案桌之间,欺身而上,怀中人便被逼迫的只能一屁股跌坐在了案桌上。
桌子比软榻高了不少,陆昭珩双手撑在她两侧,尚且需要微微仰了头去看她,冷峻下颌轻轻抬起来,靠的她那样近,近到两人几乎呼吸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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