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然是没写。
他上学那几年,认没认够300字都不好说,这两年不上学了,以前认识过的也还给了老师。
傅青山:“明晚交给我。”
大刚像霜打了的茄子:“哦。”
还不如罚站一晚呢!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凌迟处死了!
谢晚棠看大刚视死如归的样子,笑着提醒了句:“可以求助二刚。”
毕竟二刚是现在家里唯一正在上学的,应该是孩子里认字最多的。
大刚闻声眼睛亮了下,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家里下饺子下得热,收拾完傅青山把窗都打开透气,大家去院子里纳凉,等屋里的热气散得差不多了,压了井水洗漱完上炕休息。
谢晚棠动作慢,最后一个吹蜡上炕。
吹蜡前,看了一眼炕上整整齐齐排列的干鱼阵:“都好了吧,要吹蜡咯。”
其他人点头,两个小的回应她:“好啦!”
谢晚棠刚要吹,视线落在傅青山穿得严严实实的长袖衬衣上。?
这几天傅青山都是光着膀子睡觉,今天家里格外热,怎么反倒穿上衣裳了?还穿长袖?白天上班傅青山都穿短袖。
而且看他闭眼躺着,显然就要这么睡了。
睡觉穿睡衣也不是这么个穿法吧???
谢晚棠奇怪:“你穿这么多不热?”
傅青山:“……不热。”
谢晚棠……??
夏末白天气温接近30度,晒了一天,这会儿都没降下温来,谢晚棠穿半袖都觉得热,还寻思着做身无袖睡衣晚上穿呢。
傅青山这一身不透气的的确良捂得严严实实还说不热?
傅青山当然热,尤其是被谢晚棠疑惑又好奇的视线直直盯着,就算他闭着眼,都能感觉到谢晚棠对他从头到脚的打量,这无疑让他平添更多燥热。
他只希望谢晚棠赶紧吹掉蜡烛,别再用视线烤他了。
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光线的强弱,谢晚棠没吹蜡,但炕面微动,摩擦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一道阴影忽而从眼前闪过,额上传来温凉的触感,傅青山警惕地睁开眼,入目便是谢晚棠巴掌大的小脸。
距离极近,不过十几公分,谢晚棠脸上皮肤白皙,如刚剥掉壳的鸡蛋清,细腻得看不到毛孔,长睫轻颤,杏眸如水,探究他的神色干净清澈,不带一丝杂念,越发趁得他内心龌龊。
傅青山少有的心虚,避开和谢晚棠视线对视,下意识垂眸,眸光却自然落到谢晚棠粉嫩的唇瓣上,那柔嫩的唇瓣干净清透,泛着润泽的光,让人忍不住萌生出狠狠咬上去的冲动。
“你头上都是汗,确定不热吗?”
额头上温凉的触感消失,谢晚棠抽回手,跪坐在他身边,歪头探究地打量他。
被如此近距离盯着,傅青山更觉口干舌燥,深吸一口气,尽量面色镇定道:“不热。”
谢晚棠突然皱眉:“你不会病了吧?”
说着,又伸手探到他额上摸了摸,又收手摸摸自己的,又伸手摸摸他的……
傅青山被一双柔软的手摸得躁动不安,极力压下急促的呼吸。
他是病了,还病得不轻,一种被谢晚棠靠近就会变态的病。
谢晚棠来回摸了五六遍,确定道:“你发烧了?!”
傅青山皱眉:“没有。”
傅青山很肯定自己没发烧,发烧和燥热他还分得清。
谢晚棠也很肯定:“你额头很烫!肯定是发烧了!”
躺下要睡觉的孩子们一听说爹发烧了,都重新爬起来,担忧地探头看过来。
傅青山:“……”
他不只是额头烫,他全身都烫。
傅青山被这么多双眼睛看得躺不住,叹了口气,单手撑着坐起来,刚要说自己真没事,离他最近的小刚大喊一声:“爹后背都湿了!”
谢晚棠偏头一看,还真是,后背都出一身汗了,还不觉得热,这不是发烧是什么?
谢晚棠奇怪地嘟囔了声:“这大夏天怎么着凉的?”
二刚闻声突然道:“爹是不是后半夜洗澡冻着了?”
谢晚棠……??
二刚:“我昨晚下去尿尿,看到爹在院里打井水洗澡。”
这个季节温差大,白天有太阳的时候,烤得地面要冒烟,一直到睡觉前,都觉得热烘烘的,可到后半夜空气慢慢凉下来了,就舒服了。
谢晚棠不解:“后半夜都凉快了,你还洗澡干嘛?”
傅青山:“……”
傅青山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平常要么直来直去,实在不想理的事就不说话,可如今被谢晚棠和五个孩子一眨不眨地盯着……
傅青山深吸一口气:“热。”
他也没有说谎,后半夜是凉快,但他的热跟天气无关。
傅青山真的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只能稀里糊涂认下这场发烧:“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谢晚棠却要下炕:“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熬姜汤。”
小时候她着凉感冒,妈妈都是给她熬上一碗浓浓的姜汤,喝了睡一觉保准好个八九不离十,不然就得拖拖拉拉接近一个周。
幸好今天下午支书家大娘还带过来的姜,不然还得现去地里拔呢。
傅青山一把攥住她手腕,皱眉:“不,不用麻烦了。”
谢晚棠知道他独立惯了不愿麻烦人,随口道:“熬个姜汤而已,又不是做饭,不麻烦的!”
说完在傅青山还欲张口前,挣脱傅青山钳子一般的大手下炕去了当门。
兰兰不放心跟着下来,让谢晚棠烧火,她来洗大姜切片。
其他几个孩子看爹病了也躺不住,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下炕穿鞋来帮忙。
大刚去抱草,二刚去压水,小刚和妞妞帮着拉风箱引火。
谢晚棠笑:“六个人熬姜汤,这带着浓浓的爱的姜汤,爹喝了心里肯定暖烘烘的,感冒一下子就好了!”
傅青山在炕上听着:“……”
他已经想象到一身火的自己喝完姜汤流鼻血的样子……
傅青山对着屋顶长叹一声,没想到一件长袖衬衣引来这么多误会,早知道这样,他穿件背心也好过现在这样。
众人拾柴火焰高,全家搭配,干活不累。
没一会儿,姜汤熬好了。
谢晚棠吹着热气小心翼翼地端过来递给他:“趁热喝了效果好。”
“……”
自己凭骚操作挣来的姜汤,跪着也得喝下去=_=
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浓姜汤喝下去,虽然没流鼻血,但全身瞬间激出来一身汗,衬衣黏糊糊地粘在身上,不用谢晚棠说,他也不想穿了,起身要下炕找背心。
谢晚棠体谅他是病号,不让他动,下炕去给他拿,看着谢晚棠递过来的长袖的确良衬衣,傅青山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胳膊犹如千斤重,不想抬手去拿。
可前边才说了穿长袖不热,给自己挖了大坑,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
换上干净的长袖衬衣,终于关灯躺下,傅青山却感觉自己随时处在起火的边缘……
听着身旁的人翻来覆去,估计是生病难受,谢晚棠怕傅青山后半夜再烧得厉害,便撑着精神没睡,躺着一边听着傅青山那边的动静,一边想明天做点什么新鲜吃的。
傅青山躺下后精神紧绷,他现在的状态,可以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来形容,只要谢晚棠的皮肤贴过来,他随时可能被点着。
然而,傅青山等了很久,久到身上躁动的血液逐渐归于平静,谢晚棠也没有如昨晚那样黏上来,明明该长舒一口气的,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感觉有点哪里不得劲,好像有什么叫嚣着想要。
姜汤喝了确实暖身,暖得他一身汗,又热又难受,不过侦察兵出身的他,再恶劣的环境都待过,纵使难受,疲惫的精神放松下来后,也能睡着。
不过退伍时间久了,长期不接受高强度训练,身体耐受力也会下降,后半夜他一直迷迷糊糊睡得不实,感觉身体在湿热泥泞的沼泽地里不断下沉,生存的本能让他下意识要抓住点什么。
天蒙蒙亮,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傅青山准时睁开眼,入目便是谢晚棠浓密的长睫,小森林一样的睫毛下,鼻梁弧度好看,因为侧躺微微嘟起来的粉唇更像是无声的邀请。
被香软的气息浸润着,傅青山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他一改平时平躺睡觉的习惯,竟然和谢晚棠面对面侧躺,左手还紧紧扣着谢晚棠纤细的腰身,把人圈在怀里。
亲昵的姿势,宛如真正的夫妻。
谢晚棠早晨一般睡觉沉,醒的晚,傅青山便鬼使神差地没有马上拿开手臂,安静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过了一会儿,听到身后大刚起来的声音,他才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起身下炕。
父子俩关上炕间的门,出去洗漱。
洗漱完,大刚抱进来草,然后就去拨弄他的菜园了。
杂草比种子生命力强,菜种还没发芽,草芽就长出来了,大刚把它们全部掐灭在摇篮里。
傅青山烧火做饭,他做饭比谢晚棠做的好,但是也只会谢晚棠教的那几样。
谢晚棠睡醒下来,就看到锅里三天如一日的玉米面粥。
就算是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
谢晚棠视线从锅里移开,先打量一圈傅青山,看着好像没什么事:“你感冒好了?”
傅青山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被感冒”了,嗯了声。
谢晚棠满意:“我就说姜汤有用吧!”
“……”
关于姜汤的话题,他一句都不想接。
傅青山病好了,谢晚棠心情也好:“家里还有白面,明早做西红柿蛋花疙瘩汤吧!”
傅青山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吃什么上,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谢晚棠的神色,确定早晨的事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点头嗯了声。
只要谢晚棠喜欢,别说是一顿白面疙瘩汤,就是天天吃白面,他也能想办法弄来。
谢晚棠:“那你明早起来的时候叫我一起,我教你做。”
傅青山眼前浮现出谢晚棠早晨睡觉的模样:“你跟我说说,我照着做就行。”
早起对21世纪熬夜星人谢晚棠来说是非常非常难的,如果不早起就能吃上美味早餐,那简直是再好不过咯!
鉴于傅青山的学习能力非常强,谢晚棠就直接跟他口述了一遍她之前看妈妈做疙瘩汤的过程。
傅青山听完,点点头:“会了。”
谢晚棠佩服得竖起大拇指,跟聪明的大佬相处真舒服,一点都不用多费口舌。
吃早饭的时候,傅青山说中午他回来做饭。
谢晚棠:“你下午还可以不上班?”
这个年代的公务员这么爽的吗?
傅青山:“吃完午饭再回去,来得及。”
“啊?”谢晚棠没想到是这样,“那你中午来回光路上就得快两个点了!”
午休什么的更不用想了。
傅青山单位免费管饭,他要回来做饭,就是不放心他们娘六个。
不过不让傅青山回来吧,她又没信心能做好6个人的饭。
要是搁在三天前,她肯定盲目自信,一顿小小午饭,包在她身上!
可是事实一次次打脸,她也不得不重新认识自己……
谢晚棠正犹豫着,兰兰抬头道:“我做吧。”
兰兰昨晚展示了不同凡响的刀功,谢晚棠的印象中,刀功跟厨艺一般都是匹配的。
谢晚棠:“那就姐姐做饭,我负责给姐姐烧火打下手!”
兰兰看了眼谢晚棠,抿了抿唇,很快垂眸,嗯了声。
二刚举手:“那我负责抱柴火!”
小刚也很积极:“我负责洗菜!”
妞妞一看活都分完了,着急得不行,谢晚棠笑道:“那妞妞就负责给端水吧!”
妞妞分到活开心:“好!”
午饭安排好,傅青山也放心了,吃完早饭就去镇上上班了。
谢晚棠请了5天假,不能继续歇了,嘱咐好小刚在家照顾妞妞,就和两个大的一起去上工了。
玉秀穿着谢晚棠给她做的新衣裳,跟谢晚棠在一块干活,宛如一对姐妹花。
两人闲聊着,干活的速度不减。
玉秀笑:“俺二哥昨晚回来穿上你做的新衣裳,美得不行了,拿着镜子照来照去,恨不得今天就去上沟村相亲,可惜相亲的日子是早就约好的。”
玉秀说得栩栩如生,谢晚棠都能想象出来那个画面,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早晚都不耽误。”
玉秀点头:“对,俺娘也这么跟俺二哥说的,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瞎猴急!”
“呦,薅个草还得手上缠上布,地主家的小姐真是娇气呢!”
熟悉的刻薄声自身后响起,谢晚棠闻声回头,就看到傅青宁叉着腰,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神里充满了仇视。
一看就是因为昨天中午的肘子和晚上的饺子都没有蹭吃成功,怀恨在心,不爽着,所以来找事。
玉秀一下子站起来:“嫂子手上缠不缠布关你什么事?你手糙,还不兴人家手嫩了?”
玉秀手皮也薄,不过之前摸谢晚棠的手,谢晚棠一双手那是真的嫩,又白又嫩,有时候被草叶子划一下就破皮。
傅青宁哼了声,瞥了眼谢晚棠:“农村妇女,多干干活就不嫩了,早点适应吧!”
大嫂三嫂刚嫁过来的时候,手也嫩,现在呢,还不是又糙又粗。
谢晚棠撑着膝盖站起来,跟傅青宁平视,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模样,冷声道:“我就是做副手套带着干活,你管着了?”
傅青宁刚要反驳,谢晚棠继续道:“就算我曾经是地主家小姐,现在我过得也是无产阶级贫下中农的苦日子,用自己的双手和劳动挣公分,由得你一张破嘴在这随口瞎逼逼?”
“你你你——”傅青宁被骂得脸通红,“你说谁破嘴!”
谢晚棠根本不理会她的急躁,扫了一眼傅青宁负责薅草的那一片,半上午了还是杂草一片,一看就是光顾着臭哄她了,没心思干活。
“娇不娇气不重要,集体劳动,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把自己分内的活干活,别偷懒磨洋工让别人给你擦腚,你这样的行为就像蚂蟥吸别人的血没有区别。”
谢晚棠声音不低,周围许多妇女都看着,确实,傅青宁少干的,她们就得多干。
傅青宁气得咬牙,指着谢晚棠的鼻子大声道:“要是都像你似的天天吃大肘子吃白面,谁干不动!哪个贫下中农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敢说那都是你劳动得来的?!”
分家的时候要不是谢晚棠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那吃香喝辣的就是她傅青宁!谢晚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花她家的钱!
一听到肘子白面,周围的妇女惊诧之余便开始嘁嘁喳喳,傅青宁看大家都开始议论谢晚棠,心里爽了,得意地扬起下巴,看谢晚棠怎么狡辩!
没想到谢晚棠不但不惊慌,反倒笑了:“哦,原来是嫉妒我吃得比你好,那简单啊,你也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也吃大鱼大肉就是了。”
傅青宁才不示弱,下巴扬得更高:“谁嫉妒你了!我以后要嫁进城里吃商品粮,你这乡下的泥腿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二哥可是镇武装部长,镇上有的是人求着二哥办事,给她从镇上找个吃商品粮的对象,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她就是要进城去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气死谢晚棠!
谢晚棠微笑:“那就提前预祝妹妹心想事成。”
两人一顿battle吸引了周围的注意力,妇女主任刘秀香和宣传队长郭燕过来,只听到个尾巴:“什么心想事成?”
谢晚棠便笑着把傅青宁要嫁进城里吃商品粮的美梦讲了,对两人道:“刘主任经常去镇上开会,郭队长也常出去宣传,遇到城里的好青年,多给我们青宁留意着点。”
刘秀香和郭燕:“……”
郭燕打量面前的大黑妞,这年头城镇户口多难弄,傅青宁可真敢想。
人家吃商品粮的男人图她黑?图她丑?还是图她懒?图她馋?
人真是该有点自知之明。
刘秀香闻声皱眉,作为妇女主任,她有责任教育傅青宁:“做人要脚踏实地才是!”
傅青宁不服:“嫁进城里怎么就不脚踏实地了?你们就是一辈子只能待在这泥地里,所以才嫉妒我!哼!你们等着,我早晚嫁进城里给你们看!”
说完傅青宁重重哼了一声,扭头跑了。
不光刘秀香和郭燕无语,玉秀听了都无语:“城里男人眼都瞎了?打着灯笼找她这样的。”
谢晚棠只当个笑话看,拍拍玉秀肩膀:“不用管她。”
刘秀香和郭燕也摇摇头,不再说傅青宁。
她们是来找谢晚棠问做衣裳的事,因为过些日子就要秋收忙着收花生了,谢晚棠就跟两人约好,今晚吃完晚饭来她家量尺,赶在秋收忙之前给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