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燕秋收前要去宣传,听谢晚棠说秋收前就能做好,高兴得不行。
中午头热,人燥得难受,谢晚棠下工前就计划好了中午的菜。
西红柿炒蛋,黄瓜拌虾米,再糊个二合面饼子,清淡又爽口。
中午下工回家,按照早晨分工的,兰兰担任大厨,其他人当小工,在家忙忙碌碌开始做起午饭。
二刚帮着抱完草,被大刚拽到炕上,两个臭皮匠在炕那间一起憋那300字检讨。
“宝根的根怎么写?”
“我也想不起来了,要不用拼音吧!”
“保证的证怎么写?”
“我也不记得了,也用拼音吧!”
“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你一天天都去上的什么学!”
“你上得好那你自己写吧,别找我了。”
“回来!接着写!”
“哎呀真是愁死个人了!大哥你以后能不能别打架了,要是以后你一打架爹就让你写检讨,那不坏了?!”
“知道了!”
吃完饭,谢晚棠和妞妞小刚兰兰都要睡了,兄弟俩还没写完检讨,抓耳挠腮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比罚站一晚痛苦多了。
谢晚棠心里笑,她阴差阳错地提了个不错的惩罚方式呢,惩罚嘛,就是要让人一想就头大,不然哪里有效果,估计大刚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冲动行事了。
不过家里小朋友们的文化水平真得是有点差,别的不说,这识字可是最基本的要求了。
也没办法,这个年代,城里上完初中就上山下乡,村里更不行,上完小学就拉倒了,而且小学也不是板板正正上下来,上午上课,下午老师就领着去劳动挣工分了,要是赶上农忙,学校都得停课帮着大队秋收。
总得来说,教育在这个特殊时期并没有被重视,以至于几年后恢复高考,第一年的高考题难度都很低,因为大家实在是太久没有好好读过书了。
谢晚棠记得镇上有个小书店,等着晚上傅青山回来跟他商量一下,看看书店里有没有什么通俗易懂的故事书,买几本回来给孩子们看看,先不说他们是不是读书的料,以后能不能考大学,好歹多认识点字,总是没错的。
下午下工的时候,谢晚棠和兰兰先去玉秀家的自留地里割了些韭菜,摘了四个粉粉的大西红柿,回去做韭菜炒蛋,再拌个糖柿子。
这个年代调味品也稀缺,傅青山单位发的票也不多,上次去供销社就买了半斤糖,不过也不能因为少就吃得抠抠搜搜不痛快,不如少吃几次,每次都吃好。
兰兰切好两盘柿子,谢晚棠厚厚地洒上一层糖,白色的糖很快融化在西红柿的汁水里,化作透明。
兰兰惊讶地瞪大眼,这可是平常人家半年的份量……
不过这样确实好吃就是,而且后妈在吃上边向来就是这样不抠门的性格,所以兰兰并没有出声。
傅青山回来以后,父女俩在当门里烧火、烀饼子,摘韭菜,谢晚棠也帮不上忙,趁着天还没黑,先去炕间给兰兰做衣裳去了。
开始下地劳动以后,她只能抽晚上下工回来的时间做衣裳,好在家里有人做饭,不然还真忙活不过来。
烀饼子和韭菜炒蛋做起来快,饭上桌的时候,谢晚棠还剩扣子没缝,就先堆在缝纫机上去吃饭。
吃完饭,孩子们帮着收拾桌子,谢晚棠留不得活过夜,下炕穿上线缝扣子,扣子是在供销社配好色买的,草绿色的塑料扣子,配嫩绿格子衬衣颜色刚刚好。
缝完把线头剪干净,谢晚棠喊兰兰。
兰兰原本在外边帮着傅青山压水刷碗,听到谢晚棠叫,傅青山说这边不用她,让她进屋去看看什么事。
兰兰点头,洗手擦干,推门进门,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什么事,谢晚棠笑起来的两个小酒窝先映入眼帘,手上拿着件绿色格子的确良衬衣和裤子放她手上:“穿上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改。”
说完,谢晚棠跟她擦肩而过出去了,还给她把炕间的门关上了。
兰兰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指尖小心地摸了摸滑溜的的确良料子,仍然感觉到不可思议。
做饭的时候,她偶尔往炕间瞅一眼,就看到谢晚棠在缝纫机前做这身,好看的颜色,金贵的布料,兰兰当然喜欢,但从没想过会是她的。
弟弟妹妹们的新衣裳都是土布做的,也很好看,谢晚棠能给她做一身新的土布衣裳,她就很知足了,却没想到,唯独给她做了一身好看的的确良。
以前家里就小姑有一身粉色的确良,她们都只有看得份,别说的确良了,土布都得打补丁呢。
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大刚又去钻研他的菜园了,傅青山坐在压井旁刷碗。
谢晚棠伸了个懒腰,抻了抻酸胀的肩膀,拿了个板凳到傅青山身边坐下,跟他说给孩子们买点故事书看的事,傅青山手上的活没停,闻声看了她一眼:“可以,下次再去镇上,你来挑。”
谢晚棠感觉和傅青山相处还真挺舒服的,傅青山这个人特别爽快,无论是吃的用的,问他什么,都是一句“听你的”,从来没有墨迹过。
怪不得以后能成为大佬呢,果然性格决定成败!
磨磨唧唧的男人最没出息了,本事都用在家里跟老婆孩子叨叨了。
刘秀香和郭燕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傅青山穿着板正的半袖衬衣在刷碗,谢晚棠坐在他旁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眉眼弯弯,傅青山宠溺的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脸上,新婚夫妻看起来恩爱无比。
郭燕干宣传的嘴皮子比脑子快,还没过脑子就把内心的惊讶问了出来:“傅部长!你在家居然还刷碗?!”
不怪她惊讶,下沟村的男人,别说有出息的,就是那没媳妇的光棍子在家都不刷碗。
没结婚的时候老娘干,结了婚老婆干,好像男人天生就不该干家务活似的。
傅青山一个大部长,而且平时在外边又冷又硬的,谁能想到在家居然还刷碗???
傅青山闻声抬下眼皮,手上没停,表情语气哪还有刚才的宠溺恩爱,一秒恢复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不行?”
傅青山这种在家能帮媳妇分担一部分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要!
村里的女人又要下地挣工分,又要回来洗衣裳做饭,上要伺候老下要照顾小,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男人呢,干完地里的活就啥也不管了,个个都是潇洒的甩手掌柜。
郭燕很佩服傅青山能放下男人架子,弯下腰来做这些家务事,当即给予肯定:“行!很行!咱们下沟村的男人都应该跟你学习!哦,不,咱们整个大沟镇的男人都应该跟你学习!”
傅青山表情不置可否,没有因为郭燕的表演表现出一丝高兴或者自满情绪,只是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谢晚棠看郭燕使劲朝她使眼色,笑着抿唇起身:“郭队长,刘主任,我们进屋吧。”
进了当门,郭燕压低声音对谢晚棠道:“晚棠,快把你的驭夫小手段交出来。”
谢晚棠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压井旁正在认真刷碗的男人的背影,笑道:“我哪有什么手段啊。”
郭燕啧了声:“别藏着掖着嘛,我也想回去驯驯我家那个,也帮我干点活让我轻快点。”
谢晚棠无奈苦笑:“真没驯,你看我像是能驯得了他的样吗?他就是……自己对家庭有责任心?不跟别的男人攀比?”
其实谢晚棠也不知道傅青山为什么愿意在家里干这些家务活,大概就是男人他自己想承担的,不用驯就会主动去做,那些打心底里不想承担的,驯估计也没用。
再就是,傅青山是党和国家培养出来的优秀军人,谢晚棠想了想部队那严格的内务卫生要求,猜测道:“也可能是部队的功劳吧?”
郭燕听完彻底死心了,不管是对家庭的责任心,还是不攀比,还是部队教育的好,她们的男人都没法再回炉重造了。
刘秀香笑着打趣郭燕:“行了,你跟人家恩爱的新婚小夫妻能比嘛,而且咱晚棠还跟仙女似的好看,我看啊,确实是不用驯,晚棠只要肯笑一笑,别说是刷碗了,青山恨不得把月亮都摘下来送给晚棠呢!”
郭燕啧啧摇头:“也是,老夫老妻了,我想驯人家也不听了。”
被叫恩爱小夫妻,谢晚棠真是心虚极了,话说主任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们恩爱的?
明明是没得感情的合约夫妻。
好在兰兰适时推开炕间的门出来,打断了郭燕和刘秀香的驯夫话题,谢晚棠这才长舒一口气。
谢晚棠上前去看了看肩头和袖窝:“看着是合适的,抬抬胳膊活动一下试试有没有哪里不得劲?”
兰兰抬了抬胳膊:“都得劲。”
谢晚棠满意:“那就行!很漂亮!”
郭燕看兰兰一身合身的嫩绿好看,伸手一摸,竟还是的确良的料子,惊讶地看向谢晚棠:“你给做的?”
谢晚棠点头。
郭燕不可思议:“你自己天天穿粗布,给兰兰做的确良?你这后妈当得真牛!我服!”
兰兰闻声看向谢晚棠身上的土布衣裳,确实,除了结婚的时候一身红色的确良,谢晚棠的衣裳都是土布的,去镇上买的布料里只有这两块是的确良,还都给了她。
兰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对先前带着弟弟妹妹无声地跟谢晚棠对着干的行为很愧疚。
谢晚棠进门以来的行为处事都很大方,显得他们一上来就小气了。
谢晚棠笑:“我们兰兰才14,正是娇俏的年纪,当然要穿娇俏的颜色了!”
她跟兰兰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美丽当头,舒适靠后,所以她很理解,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的想法,而且都值得被尊重。
后来不用妈妈说就自觉穿上秋裤以后,就长大了,自然就开始懂得追求舒适了。
看着谢晚棠才嫁过来没几天就把几个孩子都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简直是村里后妈的典范,刘秀香满意极了。
上次去镇上开会,镇政府提出每个村选几个五好家庭出来,带动村风民风,她看谢晚棠家就很有代表性,男人居家能干,女人爱护孩子。
谢晚棠看兰兰一个大姑娘在她们一群妇女堆里也没话说,随口一句让她去看着弟弟妹妹别磕着,解脱了兰兰。
谢晚棠和刘秀香郭燕进了炕间,两人拿出来布料给谢晚棠,刘秀香想做身谢晚棠身上穿的这种休闲宽松舒适的,郭燕要出去宣传穿,想做身精神立整的衬衣。
“没问题。”谢晚棠给两人量完尺记下来。
郭燕瞥到谢晚棠堆在樟木箱上的一大摞各色土布,惊讶道:“你买了这么多布?!”
谢晚棠偏头看了一眼:“买的多可以讲价,家里孩子多,一人不得两身换洗着,还得做鞋,天冷了还得续棉袄,这些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郭燕问她买的多少钱一尺,两人一对价钱,谢晚棠一尺布比她便宜5分钱呢!
郭燕叹气:“早知道让你捎着买!还省钱!”
谢晚棠笑:“下次给你们捎。”
郭燕满意:“好!”
刘秀香和郭燕不是空着手来的,刘秀香带了四个她婆婆腌的咸鸭蛋,郭燕拿来了半斤多绿豆:“不多,你别嫌弃,是我去邻村做宣传的时候他们给的,中午头热,熬点绿豆汤喝解暑。”
谢晚棠自然不嫌弃,这可都是新鲜玩意儿:“太好了!明天就给孩子们尝尝鲜!我就做件衣裳你们还给我带这些东西,你们家娃入秋的衣裳我都包着给做了!”
“那感情好!”刘秀香和郭燕都地里、家里、队里三头忙,谢晚棠能帮着分担一些,而且她做衣裳又立整又好看,两人自然是高兴。
家里还一堆事,刘秀香和郭燕坐了会就要走,谢晚棠出去送,一出当门就看到傅青山又坐在压井那儿洗自己的衬衣。
刘秀香和郭燕真是彻底服了,不光刷碗还自己洗衣裳,傅青山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们不知道的!
这样能干的男人,谁不眼馋!
谢晚棠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谢晚棠出去送完刘秀香和郭燕回来,傅青山叫住她,就看到傅青山把她昨天换下来的那身晴蓝衣服也放盆里了,倒上水要洗。
谢晚棠赶紧道:“那个,我自己洗就行。”
只是合约夫妻,傅青山刷碗做饭她都觉得OK,洗他自己的衬衣甚至洗孩子们的衣裳都OK,但给她洗衣服……好像有点不太好意思。
傅青山闻声没说话,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右手。
谢晚棠顺着他的视线,抬起手来看,前天洗衣裳搓的时候中指一二指节中间磨掉了一片皮,已经结痂了,如果再搓的话,痂肯定会磨掉,再露出里边的嫩肉……
谢晚棠突然就想厚脸皮顺着傅青山给的杆爬上去了:“那……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总不能只让傅青山付出,她也要为傅青山做点什么!等她慢慢想想。
这么一想,谢晚棠心里舒坦多了,哼着歌进门继续做衣裳。
傅青山透过炕间的窗,看到烛光中纤细的身影,脑子里全是刚刚谢晚棠那句“报答”,谢晚棠会怎么报答他?
点着蜡用缝纫机看不清,使劲眯着眼看还伤眼睛,谢晚棠把郭燕和刘秀香的衣服裁好就放起来,计划着明天下工回来趁天还没黑快点跑起来。
然后又约莫着大刚的身形,抽了块深灰色的布料出来,给大刚裁了一身。
弯着腰站在炕前裁衣裳久了,肩膀酸得厉害,谢晚棠自己转着脖子揉着肩膀,抬眸就看到窗外傅青山已经洗完了衣服,正在往绳上晾。
傅青山比她高一头多,胳膊也长,她需要踮着脚尖才能够着的晾衣绳,傅青山只要抬抬胳膊,就把衣服一件一件搭了上去。
男人宽肩窄腰长腿的身材,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丝毫不输谢晚棠以前见过的那些专业男模,衬衣原本齐齐整整地扎进长裤的裤腰,因为抬手带出一点,有一种充满生活气息的美感。
看着那窄腰下的长裤,谢晚棠突然感觉,合约夫妻睡在一起确实有诸多不便,这些日子,傅青山都是穿着长裤入睡,所以才会半夜热得起来冲凉冻感冒了吧。
他体谅自己不会做家务主动承担那么多,自己也该多在其他方面替他想一些才是。
谢晚棠突然想到了一个最实用的报答傅青山的好办法!
看傅青山晒完了,谢晚棠走到当门那儿:“傅青山,你进来一下。”
傅青山正在弯腰倒盆里的水,闻声回头,谢晚棠已经回去了,他麻利干完手上的活擦干手进屋。
一进炕间,谢晚棠就把他叫到蜡烛旁,视线直接奔他裤腰以下而去,借着烛光,毫不避讳地打量他下半身。
从没被女人这样直勾勾地看过,傅青山下意识皱眉,片刻后反应过来谢晚棠刚才在外面说的“会报答他”,难道是……
正在犹豫要不要拒绝谢晚棠这样的报答行为,谢晚棠突然弯腰,侧脸贴在他小腹处,双手伸到他身后,碰触到他腚的瞬间,他自腰以下条件反射般紧绷,却压不住疯狂奔涌的血流,叫嚣着冲向一处。
那距离谢晚棠的脸不过10公分,傅青山深吸一口气,抬手放在谢晚棠肩膀:“你,其实不用这样。”
下一秒,谢晚棠脸就离开了他的小腹,微微弯腰,两只手捏着个皮尺围着他松松量了一圈,堪堪就要碰到他那里。
谢晚棠收回尺,又抬手搭在他腰上,弯腰往下一扯到大腿中间,然后站起身,不解地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第29章 小辣椒再会玩,也不如大地瓜!
不过半米的距离,两人面对面站着,连对方呼吸的节律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晚棠微微仰头看他,那水润的杏眸如清澈山泉一般透亮,带着一丝疑惑,在等他的回答。
傅青山都怕谢晚棠听到他心脏砰砰砰的强烈跳动声,下意识攥紧指尖,瞥了眼谢晚棠手里的软尺:“你要干什么?”
谢晚棠闻声笑得肆意,声音甜甜的,两个小酒窝像是吸引人的漩涡:“报答你呀!”
傅青山皱眉,感觉心脏被谢晚棠随口一句话就勾得忽上忽下,落不到实处。
谢晚棠转身,拍拍她身后樟木箱上的一摞布料:“你喜欢什么颜色?”
头脑发热,失去判断,在谢晚棠热情的视线里,傅青山稀里糊涂指了黑色。
谢晚棠点头:“我给你做条短的睡裤吧!还透气。你每天穿这个的确良长裤睡太热了!”
傅青山闻声愣了片刻,才彻底反应过来,刚才谢晚棠弯腰贴着他离他那样近,其实只是为了给他量尺寸,根本不是他想的……
谢晚棠把黑色土布扯出来,突然想起来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我不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