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枕着声势渐低的雨声入睡,一夜好眠。
第24章 ……
翌日再醒时, 走到廊外一瞧,果然,昨儿还是精心繁茂的小花园, 如今已经七零八落, 残花沾上了尘土, 也不必怜惜哀叹,花开花落自有时。
且花残了,绿叶又添新浓,何尝不是另一种美呢?
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混合着泥土花叶芬芳的好闻气息, 心情很美的江瑶镜洗漱完毕就去找祖父蹭早膳。
祖孙两用过早膳后,江瑶镜毫不预兆地开口, “程星回在闽越有新人了,说是妾,实际上是停妻再娶。”
江鏖:?
“噗——”
一口茶水喷出, 震惊地看着平静的孙女, 叠声急问,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现在就去拆了程家,狗胆包天了他们!”
江鏖可不是光说不做的主, 话没说完呢,他已经窜到了门口, 江瑶镜淡定喊他,“回来, 我还没给你说经过呢, 你急什么?”
江鏖脚步一停, 回身, 大刀阔斧的坐在江瑶镜对面,虎目圆睁, “从头到尾老实交代,一丝一毫都不准隐瞒!”
这是把自己当犯人审了?
江瑶镜这次没有瞒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包括江骁的回信。
中间江鏖几度暴走,几次质问,为什么不告诉老夫?为什么宁愿江骁那个小崽子去查都不找我?咋的,你和祖父生分了?是不是程家说老夫坏话了?
质问着质问着重点都跑偏了。
江瑶镜不理他,只道:“我拦着你,是因为我已经打算和离,等他一回来就办,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了。”
“你现在去程家闹,除了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没好处了?”江鏖瞪眼,“老夫气顺了!”
“你是气顺了,然后呢?”
“就不说程家父母,也不说那些看热闹上赶着拱火的,就说程家的亲戚,咱家的友人,怕是会一波一波上门劝解调和,说不得陛下都会关注。”
“您确定,这一个多月,您要这样度过?”
江鏖:……
跨出去的右腿收了回来。
“那就等拿到和离书就把程家砸了!”
砸吧砸吧,江瑶镜已经懒得管了,只蹙眉道:“我就是觉得那小妾奇怪,江骁居然查不出她的底细,我心里总挂念着。”
“一个小妾有什么难查?那程星回又不是什么旷世神将,这么早就有人下注拉拢他了?”江鏖话说得很是难听。
他现在一肚子火,可话难听,也是实话。
虽然程星回作战时常有出彩表现,也被上峰作为储备将领在培养,能称得上一句天才,但正常天才和神,那是完全不同的领域。
他也确实没有优异到能让人如此遮掩的去拉拢。
那就只能是冲着定川侯府来的。
“这事怕是文臣那边。”江瑶镜声音很轻。
虽然最初是秦王送来的消息,但江瑶镜相信,秦王不是特意去盯着程星回的。
既然不是特意,那就是偶然碰到了就顺手收集了情报送回京城,又被秦王看在了眼里。
可自己这边,祖父这边,甚至江骁都没察觉到动静。
那就是故意防着武将这边的人。
那就剩下两波人。
文臣,世家。
可祖父从前一直在西南那边征战,那边的世家可没有被除族,只杀了几个顽抗的,依旧锦衣玉食,那边的仇恨不至于隔了这么远还要来下手。
那就只剩文臣了。
“您跟谁有仇?”
江瑶镜问得直白,江鏖答得更直白,“你应该问我跟谁没仇。”
江瑶镜:……
您不是纯臣么,什么时候走上孤臣的路子了?
“那这事就只能慢慢查了。”看他脸色还有些凝重,江瑶镜笑道:“反正我已经决定和离,等我离开程家,它若还有别的招数,咱们有了防备,肯定会察觉到的。”
“不说这事了。”江瑶镜问他,“您这几天在书房干嘛呢,别告诉我,您这年纪了,突然起了勤学的心思?”
除了兵书,任何书都看不进去的江鏖,书房完全就是个摆设。
“想太子呢。”
江鏖很是后悔,“早知道当初和太子关系好一点就好了,如今贸贸然想去接触,到底是差强人意。”
“怎么突然想要接触太子了?”江瑶镜不解。
江鏖没说要防秦王一手的事,当初秦王做的那个决定,陛下是下令封口了的,谁也不能私下谈论传-播,一旦被抓住,极刑处之。
就是襄王都不敢说这事。
也幸好陛下封口了,不然以秦王那俘虏无用就杀的领军态度,已经隐隐有人屠的意思了,再让人知晓他还曾经坑杀数万人,名声就真的不能要了。
对秦王,江鏖虽然疏离,但其实心里很欣赏他。
是果断,是心狠,也是替父亲背了罪名。
毕竟那个决定,秦王不做,就要陛下来开口。
“太子如今势弱,但其实陛下一直都念着的,心里很是愧疚。”江鏖把握不住秦王,元丰帝的心思还是能猜到几分。
“赵至卿不靠谱,其他人也没聪明到哪去。”
“太子这条船虽已回港不再远航,但也是最稳,最不会出错的一条船了。”
以陛下对太子的愧疚,剩下的这几年,他对太子,一定是百依百顺的。
江瑶镜不清楚太子和陛下之间的羁绊,但她那日也听到了,太子虽不再处理政事,但依旧着手编纂整理医术成典。
这事看似和朝堂没关系,但和百姓息息相关。
一旦整理好发行出去,对皇室的名声会有巨大的提升。
“不是要医书么?”江瑶镜想了想,“咱们家里也有,正好这一个多月我也没事干,我也抄书去。”
“既然有心和太子交好,那就从现在处处留意,总有机会的。”
“事急则不圆。”
也只能如此了。
江鏖点头。
话说到这,祖孙两都要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谁知管家一脸兴奋地飞奔而来,“老太爷,姑娘,今儿秦王又血撒太和殿了!”
“而且今天一下朝秦王就直奔刘宰相的府邸了!”
江鏖:……
江瑶镜:……
秦王殿下这一天天过的,还挺活力四射?
刘问仙好好在家里求医问药,力求回朝时发顶能冒乌茬,为此他一心钻研医术,两耳不闻窗外事,被下人从房里薅出来时,他手里还攥着医书呢。
当得知秦王带兵强闯时,刘问仙怒了。
欺人太甚!
老夫已经退了无数步,为何还不肯放过老夫?!
痛打落水狗这招可不能用在老夫这个一国宰相身上。
手中医书啪一声丢开,冷着脸整理好穿戴,肃穆着脸,气势惊人得直冲秦王而去,今天不说个子午寅卯出来,老夫必然要去乾清宫哭诉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刘问仙做梦都没想到,秦王这次竟然真的有正当理由,背刺自己的居然是妻女。
他不可置信的回身,死死看着一脸心虚完全不敢和自己对视的妻女。
怎么想的?
嫁妆准备得比当初的太子妃还要奢华,你们要上天啊?
这边江瑶镜在整理自己的小花园,准确来说,是妈妈们在拾掇,她在捡花。
昨夜那场骤雨,今天遍地残花,她把形状完整的捡了回来,全部归入尘土也是可惜,用来做花签花染也是好的。
等江团圆带了一肚子的八卦回来时,廊下已经晒出了一条花廊,而江瑶镜本人,正在亭中品茶,这上贡的碧螺春确实不同,鲜味竟可比拟鸡汤。
“姑娘!”
江团圆飞奔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满脸兴奋,“你可不知道,秦王今天可太威风了,他就守在宰相府,把他家准备的嫁妆一件一件拿出来对,逾制全部摆出来。”
“好家伙,满满当当摆了一前院!”
江团圆去晚了,实在是挤不进去了,但她人甜嘴讨喜,很快就弄清了前情。
“宰相还想拦呢,秦王带过去的兵也不打不抢,就把宰相架着着举在半空,腿一直蹬也下不来,更不过手,让他们家下人自己整理出来检查。”
把一国宰相举至半空蹬腿?
江瑶镜光靠想象,就知这画面有多荒诞。
他,他也太促狭了。
江瑶镜不会去想岑扶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带了什么深意,也不会刻意避开他的事情,只要平常心面对即可。
江团圆还在念叨宰相府有多少逾制的东西,江瑶镜忙阻止了,“你可别念叨了,谁家没点逾制的东西,咱家也多着呢。”
别的不说,就说那一仓库的蜀锦,根本就经不住查。
谁家外派的时候不捞点油水?都心照不宣了。
江团圆连忙捂住嘴。
但她实在激动,凑近,期期艾艾道:“姑娘,这几天宰相和秦王怕是会有不少好戏上演,我能在外面多呆呆不?”
“可以啊。”江瑶镜早就知晓她爱凑热闹,而且,她自己也很想知道秦王到底还能闹多少幺蛾子出来,只嘱咐道:“别凑太近,若是被牵连,我固然可以捞你出来,但我不在当场,总要费些时间,那这段时间你吃得苦可就只能你自己受着了。”
“姑娘放心!”小胸脯拍得啪啪响,“见势不对我就撤,绝对是第一个跑的!”
又闲扯了几句,江团圆忽然小脸一红,小小声道:“姑娘,秦王生得可真俊,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男子把粉衣穿得这般,这般……”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就是好看,非常好看,而且还是丝毫女气不沾的好看!”
秦王今日穿粉衣?
江瑶镜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粉绸绣百合花样的袖口,又觉这一定是个巧合,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旁的不提,他那张脸,确实得天独厚,所有色彩都可以轻松驾驭。”
见善今天一直小心伺候,他本以为王爷在宰相府发泄了一通,心情总该回暖,谁知王爷心情好似更差了。
整个人如同出窍的利刃,只看一眼便觉凶气惊人,剑气足以杀人。
好在王爷不是会迁怒下人的性子,虽平日嘴里不饶人,但确实不会轻易打罚下人,现在就一个人坐那生闷气呢。
但一直生闷气也不行呀,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见善心里急的不得了,又瞅了一眼闷葫芦似的囚恶,无用,还是得自己来!
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适合发泄的好去处!
躬身上前,小声开口道:“王爷,近日宗正寺那边,不太稳妥。”
元丰帝没有兄长,只有两个弟弟,都无甚大才能,好在也不是上蹿下跳的性子,岑家得了天下,他们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好好尊养着呢。
但两位王爷不惹事,下面几个小的,可就一言难尽了。
岑扶光抬眼看向见善,黝黑瞳孔中蕴藏的风暴几乎凝固成实质,见善猛地垂头,声音有些颤,他极力控制自己,“有、有强占民田的,有欠了赌坊债被追着上门堵的,还有位强抢民男的……”
强抢民男?
岑扶光都楞了一下。
站起身来,闭目,原地左右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脆响。
长腿跨出。
“走,去看看本王的人肉沙包。”
今日在刘问仙那边,只能算折辱只能是笑话,哪里算什么发泄。
必然是要拳拳到肉刀刀见血才是发泄。
于是第二日,江要镜在家中书楼整理医书呢,江团圆又兴冲冲跑回来,“姑娘,昨儿晚上,秦王把宗正寺犁了一遍,听说宗室年过十五的青壮男丁都被揍了,可惨了,面目全非的那种。”
“今儿一早,宁王和淳王哭着进宫去找皇上了!”
江瑶镜:……
秦王这日子过得,下午折辱宰相,晚上收拾宗室,够忙,也够刺激!
“姑娘。”江团圆不理解, “这秦王好端端的,跑去宗正寺打人做什么?”
“我也不知其中内情。”江瑶镜摇头,岑家才得江山两年, 宗室还在堆积底蕴呢, 便是想要惹是生非, 也不是这两年的事。
忽然想起秦王的头痛症,祖父说过,早就好了,但如今秦王在朝廷之上还是时不时的发疯, 皆因有些事有些话皇上和太子都不方便开口,这时便要秦王上了。
所以, 这次也是如此?
江瑶镜越想越觉得这般才符合逻辑。
虽然岑家江山才两年,但纵观前面的历朝历代,宗室都是极难处理的, 放出去, 恐有藩王之祸, 留在京城,他们无事生产又贵为皇亲, 总能惹出些是非来。
莫不是陛下这次要对宗室改制了?
肯定是这样的。
不然秦王无端折腾宗正寺做什么?
只再嘱咐江团圆,“宗正寺的热闹就不要去凑了, 那边都是皇亲,万一被牵连,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捞你。”
江团圆乖乖点头。
而此时的乾清宫, 元丰帝满目尴尬的送走两个涕泪横流的弟弟, 揉着太阳穴, 咬牙,“那个孽障在哪呢?”
张守成下去后, 新的首领大太监是刘尽,他肃着一张脸,眼里却难掩笑意,“就在殿外候着呢。”
刚才两位王爷红着眼出去,始作俑者就在门口,面不改色打招呼,淡定得仿佛昨夜行恶的不是他一样。
刘尽看着那两位僵着身子继续往外走,连背影都写满了憋屈二字。
“让他进来,你们都出去!”
岑扶光进去时,殿内除了元丰帝,再无他人。
看到孽子大摇大摆进来,元丰帝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大步走了过去,手也跟着高举,岑扶光就站在那,不闪不避,等着他的巴掌落下来。
手僵在半空,元丰帝脸色也跟着涨红。
为什么不躲?
你不躲,这个台阶朕要怎么下!
左等右等也没打下来,岑扶光将手里拿着的一叠纸递给元丰帝。
元丰帝顺势收回手接过,“这是什么?”
“自己看。”
岑扶光面无表情给出三个字,就垂下眼帘站在原地不动弹了,即使他极力控制,对自己儿子十分了解的元丰帝依旧察觉出了他平静下的暴躁。
“怎么了?”
手按在他的肩膀,把人上下打量了个遍,“你也受伤了?他们居然敢还手?!”
“没有。”
说什么,说自己把人逗狠了又没法子去哄人?
不去,放任她生气后面还不知前途几何。
去,本人还没搞定呢,江鏖就得先跳出来咬人。
主要是最近和定川侯府走得有些近了,已经有很多人在跟踪窥探,这时候绝不能去找她,任何缘由都不行,这个时候把她牵扯到明面下,不管有没有证据,那些人都会毁了她的。
这情爱的甜蜜还没感受过呢,迎头痛击倒是先一步来了。
“你看吧,看完就会觉得昨夜儿臣打得轻了。”
这殿里没外人,父子两不讲虚礼,岑扶光径直转身走到一旁的乌木黑龙腾海的塌上坐下,也不叫人上新茶,就着冷却的茶汤连饮几杯。
元丰帝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坐在对面,低头看手中纸。
只看完第一张时,脸色就已经变了,再接着往后翻,翻一张,脸黑两分,直到六页纸翻完,脸已经黑得能滴墨。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
手中纸狠狠摔了出去,散落在地上。
这才短短两年,没想到下面那群小的已经张扬至此,欺男霸女抢占良田也就算了,竟也敢插手吏部了,没影的事呢,就敢收银子保证下次考核一定是优,还能升迁换一个好位置?
“这还只是一个晚上的粗略搜寻。”岑扶光声音淡淡,“若是详查,怕是会有更多的惊喜。”
“您想好关于宗室的制度了吗?”
说起来这个,元丰帝就只觉头大,成了天下之主,亲戚自然跟着鸡犬升天,不给封地就在京城荣养,大不了多废些银子。
可偏偏,某个王朝最后就是被宗室拖垮的。
这群宗室,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反正儿子还是从前的建议,于国无大功者,世代降等,五代止,彻底成为平民百姓。”
元丰帝其实是认可这个建议的,唯一犹豫的是,五代后,是否就彻底成了百姓,这样是不是太狠了点?
岑扶光今天没心情陪他踌躇,陡然换了话语,“宗室里的,还有年轻一辈的那几个公子哥儿,我都带*7.7.z.l去军营操-练一番。”
“还有闽越回来的大军,让他们加快速度,赶在端午前回来。”
元丰帝:“为何?”
岑扶光垂眸掩住眸中深思,“新兵还没见过血,都是纸上谈兵,正好那边刚从战场回来,血气尚在,用他们磨练新兵,正好。”
“养伤的不必动,将领和四肢完好轻伤的小兵加快回京。”
战后正是将士养生的好时机,就算身体强壮,急行军回京,真的还能和新兵对打?这个念头刚出,元丰帝的注意力马上就被他的下一句给彻底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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