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的身影马上就消失在了屏风背后。
岑扶光没有试图去追,他站在原地已经被气笑了,单手叉着腰,舌尖顶了顶上颚,眼中危险晦暗同存。
现在跑得快,晚上就哭得凶。
不过真到了夜里,岑扶光的打算直接落空了。
不仅没让她哭出去,还被赶出去和孩子们一起睡了。
因为连续好几日一直沉浸在美人乡的江瑶镜终于恍然大悟,明天就要到京城了。
虽然说即使到了京城的码头,也只下船后走上那么一小段路就会换上马车,但万一有人来暗搓搓窥探呢?
毕竟那么多人想嫁给他,肯定会有人来‘打探敌情’的。
她还不知道经过步军统领被处理和有意和秦王府联姻的人都被太子爷敲打之后,至少这两年,已经没人敢打秦王的主意了。
她只知道,就算没人来,她也要精致完美得走完那一小段路。
为了找出合适的战袍,江瑶镜带着江团圆一起翻箱倒柜,中途岑扶光进来试图加入,被她一杆子支到了孩子那边,再继续靠近,巴掌直接抬了起来。
岑扶光一脸憋屈出去了。
江瑶镜这会子是真没空管他了,美字占据了她所有心神,明天务必要惊艳所有角落里藏着的魑魅魍魉。
江团圆也被她感染了,已经收拾好的首饰盒子被她几乎全部翻了出来,八仙桌上床上梳妆台上散落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首饰头面。
主仆两不停比划换衣,务必要搭配出最美的一套来!
然而——
昨夜岑扶光的打算落空了,今天江瑶镜的打算,也一样落空了。
因为太子亲自来码头接人了。
太子光明正大出现,御林军和东宫守卫在码头围了一圈又一圈,除非站在高处眺望,不然谁也看不清江瑶镜今天穿的啥。
忙了大半夜,今晨又特地起了个大早起来梳妆的江瑶镜:……
今天出门时收获了他惊艳的目光,也不算白费了。
她的沉默让一旁的岑扶光脸上的笑意更甚,正要启唇打趣她几句,轻松的视线却在看清太子的那一刻骤然深沉。
他在江瑶镜的惊呼声中,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
五月初的京城,早晚寒冷依旧,白日里倒是温热许多。
岑扶光已经习惯大哥这个季节还穿夹袄了,但今日的他,藏青素袍夹袄依旧,河风依旧吹过他的衣摆,空荡荡的。
但比从前的空荡明显宽大了许多。
岑扶光几步就来到了他面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瘦了太多,面色也苍白许多。
短短一个月不见,怎会如此?
“你回来的路上,犯病了?”
“没有。”
岑扶羲本想斥他怎能从船上跳下来,若有个半分失误,磕在码头的石沿上可怎生是好?即使武力高强,也不该行此危险事。
不顾看着弟弟真心实意的关心,他心下软了软,凑近他低语,“装给他看的,他以为我要死了。”
兄弟两的默契已经无需言明这个他,是指谁。
岑扶光眼睛一咪。
所以父皇是以为大哥要去了,才同意他把自己送上太子之位的?
他的眉眼再度骤然一沉,几乎控制不住自身的怒气。
明知道身体不好,还要故意作践自己,你到底有没有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只是不等他骂出声,岑扶羲就眼睛一亮,有些灰白的面色都有了些许鲜活,直接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蹲下身,张开双臂,喜笑颜开的,声音甜了不止一个度。
“团团圆圆,快到大伯这里来——”
有些懵逼的岑扶光扭头回看。
原来是江瑶镜带着两个小崽崽过来了。
他看着两个孩子飞奔过来扑向了岑扶羲,也看到了岑扶羲笑得极其不值钱的样子。
这是当儿子养?
谁家儿子这么快被嫌弃的?
岑扶光木然站在一侧。
大脏话。
慢了一步过来的江瑶镜不知道两兄弟说了什么。
她只看到两孩子都在亲近大伯, 岑扶光一人站在旁边,既不参与也不靠近,轮廓分明的侧颜有种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却从他紧抿的唇瓣中看出了委屈心痛之意。
她的步伐一顿, 原本注重仪态款款前行的步伐加快了些许, 裙摆微漾。
岑扶光刚才那‘惊天一跳’, 江瑶镜是震惊的,近乎趴在栏杆上看到他安稳落地才长舒一口气,心中怒骂刚起,就同样被太子吸去了所有目光。
太瘦了。
分别不到两月, 太子就瘦了太多。
本就随时可能乘风而去的人,如今这样瘦削的肩背, 恍若不用风吹,落花堆积多些,他就会被压塌了。
不怪岑扶光如此‘激动’。
就连江瑶镜都忘记‘骂’他了, 只一心看着太子。
可她真正来到两兄弟面前, 她的注意力, 却被沉默的岑扶光带走。
无声朝已经被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淹没了的太子福了一礼,江瑶镜莲步一移, 来到了岑扶光的身侧站定。
熟悉的温软触感刚从指腹传来,岑扶光就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 垂眸就看见了一双正安静看着自己的水润杏眸。
江瑶镜下意识习惯性去拉他,想问问他怎么了, 是在因为太子的身体而难受?可等真的拉住了之后, 迟来的害羞才让她恍然, 这是什么场合。
这是大庭广众, 这是众目睽睽。
是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耳聪目明眼睛贼尖的侍卫们。
她的手迅速下坠, 绛紫金芍的轻纱流云袖盖住了两人交握的手,可这纱,如云似雾,轻薄如蝉翼又柔顺贴合如蚕丝。
昨夜有多满意,今日就有多难受。
因为它,什么都遮不住,还若隐若现的,更添几分遐想,更引人注目。
今日的江瑶镜是打定主意要‘惊艳众人’的,衣裙精致贵重,妆容自然也带了盛气凌人的味道,可她那双杏眸生得太水润了,面无表情时还能唬唬人,如今怯中含羞,水雾迷漫,又惶恐又呆愣的。
可可爱爱。
岑扶光心中因太子不顾身体而产生的愤怒不知何时就被消弭了,只一门心思看媳妇。
察觉到她要挣脱自己的手,不仅没松,反而抓得更紧,江瑶镜暗暗使劲想要丢开他的手,结果丢着丢着反而十指紧扣了。
江瑶镜:……
整只耳朵都红彤彤的她抬头。
岑扶光正咧着嘴朝她笑,一口大白牙在日光下晃的眼生疼。
江瑶镜侧过身子瞪着他。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他装瞎,还开口说话了。
“媳妇,怎么啦?”
轻松的尾音明明没有拉长也能让人感受到说话之人的欢喜之意,清清爽爽的甜,叫人听着都不自觉上扬了嘴角。
这又高兴了?
江瑶镜眨了眨眼,依旧不明白他的情绪怎会跳跃得如此快。
虽能感知,但摸不到源头。
岑扶光自然是高兴的。
这是哪里?
这是京城。
他从来都明白,在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情。
她比自己更明白更在意。
他在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在外面的自己和他,只是岑扶光和江瑶镜,而在京城的话,就不止是岑扶光和江瑶镜,还是秦王和侯府贵女。
不是束缚,而是确实什么场合就该做什么事情。
而这京城,注定不似外面轻松。
自己和她,都要慢慢回到彼此熟悉的样子。
当然,底线是在外面,在秦王府,在定川侯府,私下里,绝对不要端着,绝对不要考虑什么礼节规矩,这个底线绝对不能改。
但他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担心之意,居然战胜了她习惯多年的规矩礼仪,明明昨晚她还愤愤的小声嘀咕,谁也别想抓到自己的把柄,谁也别想多嘴多舌……
就算只是下意识习惯性又很快恢复了理智。
但他高兴。
十分高兴。
非常高兴。
因为你在人群之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明知可能会因为而被流言侵扰,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我。
岑扶光晃了晃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翘着的嘴角含了十足的蜜糖,再问,“怎么啦?”
“对啊,阿娘,你怎么啦?”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加了进来。
江瑶镜神情一僵,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但低头就看到了自家白生生胖乎乎的两个崽子。
不知何时他两不黏太子了,来到了自己身边。
团团询问之后,一直垫着小脚探头探脑的圆圆也紧跟着开口,“娘,你的耳朵好红哦,是生病了吗?”
江瑶镜:……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死了吧。
就这样死了吧。
活着已经没什么趣味了。
她脸上‘淡淡的死感’让岑扶光差点没憋住笑出声,但弯成月牙的一双眸子已经明白告诉了众人他此刻有多开心。
他上前一步,抬手,把她揽在了怀里。
再抬眼时,什么高兴什么温存通通不见,横眉冷目扫视四周,犀利骇人的目光让每个正张大嘴一脸猥琐看着这边的侍卫们纷纷低头。
看过去一排就狠狠垂头一排,整齐划一,不约而同的,就跟触发了什么神奇的机关似的。
周围的侍卫们:……
出现了,秦王殿下的绝技,用眼睛杀-人。
东宫的侍卫们还好,虽然在场的不是每个都亲眼见过秦王和夫人的黏糊劲,但同僚之间多有交流,就算没跟着去过闽越的其他侍卫,也都听闻过这两人有多恩爱,心里有所准备,他们其实还算淡定。
震惊的是今天非要跟过来,名曰护卫实则来凑热闹的御林军们。
阔别京城两年的秦王回京啦。
还带了媳妇。
还带了如今皇室唯二的两个皇孙。
皇上都还没亲眼看到这两位小殿下呢。
这样的热闹怎能错过!
他们的娘/姊妹/祖母,甚至父亲祖父都在暗搓搓把使劲把自己送到迎接的队伍来,就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
小殿下们自然没问题的。
虽然知道以秦王的本事,和皇上虽未直言但已经默认的态度,两位小殿下的身世不可能出问题的,但真正看到两位小殿下的脸之后,他们知道,日后就算有心之人也不会拿两位小殿下的身世作筏子了。
尤其小郡主,几乎是和秦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看就知道是亲父女。
小世子看起来更肖母些,但眉宇间依旧能看出秦王的影子。
都是亲生的。
这两张脸完全做不了假。
原本,他们的重点是在两个孩子身上,这可是真正的龙子凤孙,不是宗室那边空有名头实则虚到随时都可能坠地的虚凰。
但居然被秦王和马上就要成为秦王府的江家女给吸引了。
秦王诶。
御林军对秦王的凶残可太清楚了,比东宫的侍卫都清楚。
毕竟秦王每次‘血溅’太和殿的时候,冲上去拦的是他们,收拾残局的也是他们,因为拦秦王而负伤的御林军,早就数不胜数。
在他们眼里,秦王就是恐-怖的代名词。
打又打不过,拦也拦不住,又必须顶着怒火冲过去。
遇到秦王就没好事!
本来以为秦王出去了两年,性子应该平和许多,谁知都是错觉。
没看到太子爷都只能直面他的冷脸么?
亲兄弟一见面,秦王居然还是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怎么出去放松了这么久,性子怎么还愈发暴戾了?
不少人已经在心中默默计划,这御林军也不是非当不可,反正是来镀金过渡的,可以撤了,还是换人吧。
继续镀下去,照秦王如今的性子,太和殿的值守怕是更不好做了,说不得命都镀没了。
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小夫妻偷偷摸摸牵手,看到了秦王原本还一副谁都欠他几百万两银子的秦王忽然就呲着大牙笑得及其灿烂,灿烂到有些憨傻,让人不忍直视的同时又忍不住一直偷看。
秦王有媳妇后,是这样子*7.7.z.l的?
早知道他有了媳妇后就会变样,皇上为什么不早点给他娶亲!
早点娶亲就不是江家女了。
那会子的江家女还在程家呢。
因为马上就是秦王妃,还会是太子妃。
江瑶镜先前那场和离的婚姻,众人也早已了解清楚。
怪不得留不住金凤凰。
江家女已经做到她能做的极限,程家居然还一直蹬鼻子上脸。
活该有暴富的命却没有守财的能力。
其他人怎么想的不知道,但在场的御林军,尤其是曾经负伤的御林军纷纷咬碎了一口牙,程家既然留不住金凤凰为何要求娶!
若是江家女早早嫁给了秦王,太和殿说不定就不会再血溅之事发生了!
“没事。”
周围人如何想岑扶光从来不关心,也不在意,他低头对着两个孩子回忆了一句,又轻轻拍了拍依旧在自己怀中装死的小月亮的后背。
“不会有事。”
他并未可以遮掩声音,声色正常,堂而皇之。
“我已经记住他们的脸了,传出去,我也不找证据,挨个收拾就是了。”
“谁家没点腌臜事?”
“别人若想看你我的笑话,那就所有人一起当笑话好了。”
轻描淡写的告诉众人,如果管不住嘴巴,那就一起去‘死’。
周围的侍卫们:……
憨傻个屁。
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残!
江瑶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退出他的怀抱,面色虽还潮红,但神情已经极力正常,蹲下身子,和两个孩子目光平视。
“娘没生病,就是有些热了。”
又伸手为两个孩子整理有些乱的衣襟袖口。
“跟大伯去见祖父祖母,要乖乖的,知道吗?”
“知道。”
昨夜已经说好的事,今天要去见爹爹的爹和娘,记忆出众的两个孩子都没忘记。
团团上前一步抱住江瑶镜的胳膊。
“我一直很乖,娘放心。”
“我也乖我也乖!”
从来又争又抢的圆圆马上抱住了她另一只胳膊。
被两个孩子抱着的江瑶镜,先前的尴尬丢人瞬间丢到一边,只顾着和自家的小崽崽说话。
岑扶光没有试图加入,而是安静站在一旁,守在娘三的身边。他垂眸定定看着,脸上扬着的,是岑扶羲都很少见到的宁静温柔。
不止太子,就连心情波动极大的侍卫们也都再次忍不住看这一家四口。
没什么煽情的动作和言语,但就是想看。
原来,秦王也是可以这么温柔的。
“今天真的是, 丢死人了……”
进了马车车厢后,江瑶镜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捂着脸缩在角落, 一阵呜咽低嚎, 不止脸脖颈, 捂脸而下移水袖露出的一节膀子都快熟了。
整个人红彤彤。
“这有什么?”
阔别两年后回京,江团圆还有点小兴奋,一直半拉着窗帘看着外面,马车逐渐时驶向城内, 熟悉又陌生的长街在眼前出现,她干脆趴在窗沿上看着外侧, 倒也没忘了自家姑娘。
不过她的安慰有点别出一格。
“姑娘你和王爷虽未大婚,但孩子都生了,早就是夫妻了, 不就是众目昭彰下拉了一回手么?”
“完全不必要在意。”
“又不是人前苟合。”
她最后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让还在低嚎的江瑶镜一个咯噔, 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连着咳了好几声,红着脸红着眼看向江团圆。
“人前……什么?”
“苟合。”
江团圆坐回身子, 取下托盘中倒扣的茶杯,给江瑶镜倒了一杯温茶送到她的嘴边。
喂她喝了大半杯, 确定她不喝了后,放下茶杯, 这才凑近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谁干的这些事儿, 但都是真的, 保真。”
“某军营将士的妻子来探亲, 驻地荒林百里,周围并无客栈居所……”
“等等。”
江瑶镜听明白了, 不用她细讲了,只是她还是不解,“军营探亲历来都有规定,统帅自会划定区域,如何,如何那什么?”
江团圆:“求爷爷告奶奶到处要粮草呢,哪还管得了裤-裆那点事,随便找个林子就完事了。”
江瑶镜:……
然后就被人看见了?
她没问,江团圆直接肯定点头,“反正那个林子后面就专门划给来探亲妇人的暂居之地了。”
“不止一个地方哦,好多地方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江瑶镜:……
“那你从来怎么没跟我说过?”
明明团圆很喜欢和自己分享八卦。
江团圆:“这事可不是寻常的小八卦,太炸裂了,而且会脏了你的耳朵,我若是告诉你,我娘得打死我,你没成亲之前我哪敢和你说这些,后面就是忘了。”
“而且这事也是我幼时从我爹那偷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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