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扶晞也没好到哪去,他倒活得好好的,性命无虞,但他的生活已经一眼看到顶,余生也就这样了。
元丰帝怔怔地看着岑扶光,有些干燥的嘴唇几次开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岑扶光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只是话都说到这了,他心中到底有几分愤愤之意,到底又说了句,“我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然就更要留下后路了。”
这话也不假。
他所获得的父爱,确实比不过岑扶羲,连后来者岑扶晞也比不了。
“老二……”
元丰帝的声音低沉沙哑,眼中忽而涌现的泪意几乎快要落下,“你也恨我了,是不是?”
虽然从前老二也是混不吝,经常把自己气得跳脚,但也几乎都是就事论事,不会翻旧账,不会说真正的诛心之语。
而分开的这两年,也让这段父子关系进入到了一个真正尴尬的节点,生疏是必然的,父亲二字在他心中减轻了不少份量也是真的。
不然他不会说这些话。
这个字让岑扶光瞳孔一颤,随即恍然,肯定也问过大哥。
大哥的答案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皇心虚,即使不承认,他自己也清楚有些行为确实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对,不然他也不会连着两个儿子都问这个问题。
岑扶光心内划过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摇头,“不恨。”
他回答得太快太淡定,显然说服不了元丰帝,他上前两步,抬手想要碰碰他的头,却发现这个儿子早就不需要父亲的抚摸了,他也够不到他的头顶了。
手臂在空中停顿半刻,又颓然放下。
“真的不恨。”
岑扶光没有躲避他的动作,也没有主动迎合他的动作,一直站在原地,“都说子肖父,虽然如今的我不认为日后我会长成你现在的样子。”
“但血缘关系在这摆着,真的说不准,万一我老了以后就抽风了呢?就脑子进水了呢?”
“未免以后打脸,话还是别说太满。”
“真的不恨。”
元丰帝:……
这个不孝子是在说朕抽风,说朕脑子进水了,是吧?
还是当面明晃晃的说出来的,是吧?
他牙一咬,心中千言万语跌宕起伏的情绪就这么给面前这个不孝子给破坏了,结实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胳膊上。
“啪。”
“反正朕不同意,两孩子必须姓岑,随你怎么说朕都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就大哥会拿捏你是吧?
我也会。
岑扶光歪了歪头,好整以暇问他,“大哥在闽越发现了一年三熟的地方,你猜我收获了什么?”
你还能收获什么?
你除了追着媳妇跑,有了两个孩子,你还能有什么收获?
元丰帝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难得粗俗,“有屁就放。”
他是知道岑扶光在海边折腾了一通的,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子海外的势力上,他察觉到了,但始终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
至于老二折腾的海贸一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知道海贸挣钱,也知道这是了解世界的机会,但海上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如今大齐正是万事待兴的时候,哪哪都需要人,哪哪都需要钱,没有试错和承担远航船队消失于风暴的能力。
而且海上的贼寇还没去剿呢。
海贸是一定会开的,但不是现在。
岑扶光干脆利落道:“这次远航,我得了三十倍的回报。”
他没说具体投入了多少钱,只说巨大的回答。
元丰帝:“多少?!”
“三十倍?”
“你没诓我?”
岑扶光:“我诓你做什么,银子就在库房摆着呢,你一查就知道。”
“而且我们已经清楚别国最想要的是什么,第二次出海全是针对性的东西,只要没在海上出现意外,顺利返航,五十倍是必须的。”
元丰帝:!
五十倍!!!
他的双眼顿时亮得惊人,手还在哆嗦呢,就已经紧紧抓住了岑扶光的手,抓得那叫一个紧,力气大到岑扶光都觉得有些疼了。
“朕要入股!”
“第三次出海前,务必要告诉朕!”
岑扶光:“想入股?”
元丰帝:“嗯嗯!”
岑扶光:“来,孩子们姓什么?”
“你的回答决定了你能不能入股,以及,分成能拿多少。”
元丰帝:……
才被老大拿捏,老二又来了。
这哪是儿子,这分明是两个白眼狼不孝子,成天想着怎么拿捏老父亲!
白日里的阳光太好,一不留神就睡过了头,这会子早就过了江瑶镜平时入睡的点,她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睡不着?”
江瑶镜翻身的动作一顿,然后迅速回身,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岑扶光,话还没出口,惊喜的笑容已经浮现在了脸上。
“你怎么会过来?”
说着话的同时人已经翻身下了床来,几步蹦到岑扶光的面前,仰头看着他,再问,“你怎么会来的?”
在船上的时候就说好了,刚回来的时候会很忙,大约会在宫里或者王府住几日。
这会子他的突然出现,对江瑶镜来说确实是一个惊喜。
“想你就来了。”
她眼中雀跃的星光让原本疲惫的岑扶光也上扬了唇角,俯身低头和她的视线平时,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声音缱绻低沉,“而且我猜,你也一样在想我?”
虽是询问,语气确实笃定。
他的话语落,江瑶镜双颊都覆粉晕,虽羞赧,还是点了头。
“恩,我也在想你。”
她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劲腰,仰头看着他,披散在背后的青丝从他伸手搂住纤腰的手背上划过,如云似羽,轻柔又酥麻。
岑扶光喉结一紧,视线刚停在她不点而红的朱唇上,却见朱唇一启,吐出一句话。
“我们现在就接着要二胎吧。”
岑扶光:“……啊?”
他一脸茫然,不知道话题为何会跳到此处。
可江瑶镜是认真的。
白天走了困夜里睡不着,她也不是只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还是在动的。
这动着动着就想起了一件要紧事。
孩子们的姓氏。
皇上至今还不知道两个孩子姓江,上的也是江家的族谱。
江瑶镜:“团团圆圆马上就两岁了,太医也说了,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可以再生下一胎了,我们接着生吧?”
“不是。”岑扶光一脸莫名,“你怎么突然想到现在就接着要孩子了?”
“孩子们的姓氏啊!”
江瑶镜瞪大眼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岑扶光,“只要怀上孩子,就算看到我肚子的份上,皇上也不会如何生气的。”
就算有气,也得等自己生了再撒。
怀胎十月,足够他心情平静了。
岑扶光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唇边的笑意更甚,“不是说这件事我来扛,你如今这般说辞,是要帮我分担的意思?”
“昂。”
江瑶镜干脆点头。
最开始确实是想让他一个人扛,自己隐在背后来着。
但现在不同了。
“我喜欢你,自然不会让你一人独面风雨,而且还是因我之过。”
曾经岑扶光讨厌死了她的坦率,说不喜欢就真的不喜欢。
但现在岑扶光却爱死了她的坦率。
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狠狠亲了一口此刻他爱死了的小嘴,亲完后才美滋滋道:“不用,我已经和父皇说过了。”
“他已经知道并且,差不多算默认了吧。”
江瑶镜:“……啊?”
这下子换江瑶镜傻眼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才回京的第一天,岑扶光就直接上了,而且他在船上根本就没和自己商量过这件事!
而且皇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默认呢?
皇孙姓江诶!
“什么情况,你到底怎么说得?”
她一边急切询问一边退出他的怀抱,上下打量他,还上手到处摸,生怕他完好衣衫之下,会有自己不知道的伤痕出现。
“皇上没打你吧?”
“没有。”
岑扶光由着她在自己身上摸,“本来也没想今天就说的,话赶话,就直接说出去了。”
亲手摸过一回,确定眼前人完好无损,江瑶镜心下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满心好奇,“那你怎么说服皇上的?”
“没有说服。”
“利诱。”
岑扶光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我告诉他海贸挣了多少钱了。”
江瑶镜:……
她先是不可思议瞪大眼看着岑扶光,得到他肯定的点头之后,她的表情也开始一言难尽起来,艰难低声,“皇上他,这么贪财的?”
岑扶光再度肯定点头。
“只进不出的貔貅,说得就是他。”
江瑶镜:……
她咽了咽了口水,一副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不该说出口的样子,整张脸都拧巴成了一团。
岑扶光好笑地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温声道:“别想了,反正事情解决了就行。”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
他低垂的眼帘盖住了眸中所有的神思。
父皇大约察觉到了大哥的意图,也抓到了大哥海外屯兵的苗头,但他没找到具体的地方,或许也有不想认真找之意。
今日见到父皇,本来以为会是彻底的‘争锋相对’,毕竟大哥突然让自己上位,对自己来说是猝不及防,对父皇而言依旧是如此,甚至,还是一种‘逼迫’。
以为他会生气的。
但今日相见,他的生气是有的,但同时也有种诡异的轻松之感,是这两年里,本以为大权在握其实被人耍得团团转,所以丧失了为君的信心?
这种丧失,是一时的,还是长久的?
或许大哥才是最了解父皇的,他总能做出父皇绝对能接受的选择,哪怕是‘逼迫’,他比父皇自己,还要了解他。
不愿她被这些事情为难,这些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岑扶光丢到了一边,他弯身把她拦腰抱起,还未梳洗,就不上-她的香榻了,脚步一转,大步走向了贵妃榻,紧紧搂着她在榻上坐下。
“我后面几日真的会很忙。”
“要去抄家追债,要去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是真的过不来了。”
江瑶镜搂住他的脖子,“那我的惊喜怎么办?你不是说你单忙聘礼之事就忙不过来了吗?”
“大部分都交给父皇了。”
除了自己特地寻找定制的那几样,余下的常规聘礼,都交给元丰帝了。
“他是我爹,光靠内务司出聘礼怎么够?”
“我必须要从他私库里薅些好东西出来!”
江瑶镜:……
刚才还说皇上是貔貅,是只进不出的主,现在又恶狠狠表示一定要从皇上的私库里掏东西。
几乎可以想见这父子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怎样的‘相爱相杀’了。
江瑶镜实在无法评价这对有些奇葩的父子两,也不想参与他两之间的斗争,只问他,“孩子们呢,在母后那边可好?”
半下午的时候宫里的太监就出来传了话,皇后娘娘留两位小殿下在宫里住几日,江瑶镜虽有些担心,但也只有一点。
那是孩子们的亲祖母,又盼了那么久,肯定会好好待他们的。
只怕两个孩子骤然换了地方,会哭闹。
“好着呢。”
岑扶光木着一张脸,“母后可劲纵着,要什么给什么,我劝了一句,不止父皇母后大哥给我冷脸,就连两个小东西有人撑腰都给我甩脸子了。”
“回来一定揍他们!”
“啵。”
江瑶镜忍笑在他脸上印了一个亲亲,“他们还小,得罪了秦王殿下,我给他们赔礼了。”
岑扶光不吭声,只是默默侧了脸。
江瑶镜了然,在他另外半边脸上又印了一个亲亲。
见他故作的不忿从脸上消失,她笑着窝进了他的怀里,“孩子们在母后那里,你有正事,祖父也有事还不让我插手。”
“怎么办呢,我接下来的日子会不会很无聊?”
其实江瑶镜只是随口的抱怨,没话找话,她这才回家,曾经的爱好都可以捡起来,光从花园子,她就能栽花,剪花,做花签,花染,甚至花酒等等,她可以寻无数乐子打发时间。
她最擅长的就是自娱自乐了。
谁料岑扶光突然来了句,“不,你不会无聊,你也会很忙。”
江瑶镜:“恩?”
“我早就寻了一堆擅长保养颜色的深宫嬷嬷,明日就会登门。”
岑扶光低头,笑望着她,“累这几个月,然后在大婚那天,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
江瑶镜从不吝啬对自身保养和对脸上的呵护,如今能得深宫嬷嬷的亲自保养,她自然扫榻相迎,这那里是累,这分明是享受!
她欢呼一声,直接啃上了岑扶光的嘴巴。
“你最好了,这是我大婚前收到的最大惊喜!”
岑扶光得意挑眉,一副我很了解你吧的嘚瑟表情,手臂用力,几乎温香软玉揉进了怀里,头也狠狠低下,高兴的开始享受此刻自己应得的回报。
第203章 二宝大闹皇宫,爹娘在悄悄谈情说爱
其实月子里无聊的时候, 江瑶镜就已经体验过一回嬷嬷们的养肤手法了,在她看来,这次应该和上次大差不差, 最多是手法和用料的区别。
但她也没想到区别这么大。
手法还没感受过不清楚, 单看嬷嬷们命人抬进来的数个大药柜, 她不想露怯,面上依旧端着,只还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些,都有用?”
领头的嬷嬷笑着摇头, “哪能呢。”
江瑶镜刚松一口气,又听得嬷嬷道:“等专研此道的太医给您诊了脉, 开了方子,奴婢等人才会根据方子才决定要用哪些香料药材。”
“不过以奴婢曾经的经验来看,大半都是要用到的。”
江瑶镜:……
还得专研此道的太医来诊脉来量身定做?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确实该有此类太医, 后宫的娘娘们对这个的需求可太大了。
她以前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一来她虽也爱美,但她的爱美来自日常生活, 来自书中的些许描述,也并不算痴迷, 也没想过钻研此道,只做日常保养。
二来么, 就是没有母亲操持, 这种本该定亲后由母亲带着慢慢接触的事情, 她是真的不清楚, 因为不仅没有母亲,就连亲近的女性长辈都没有, 江鏖也想不到这上头。
江瑶镜颇为稀奇地看着嬷嬷们不停整理各种物件,除去那几个大药柜,每个嬷嬷都还带了自己专属的箱子,里面放着的是江瑶镜看不懂的各种小工具,只能勉强看出材质,犀角的,象牙的,白玉的等等。
不等她好奇细问,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来了。
行礼问安后,老太医没有马上诊脉,而是问江瑶镜,“不知郡主半年内可有孕育子嗣的打算?”
江瑶镜马上就明白了老太医的意思,是否怀孕和有关药材的运用大胆与否相关联,但太医给的期限是半年……
江瑶镜:“半年内怀孕或者不怀孕,这两者区别大吗?”
老太医肯定点头,“大,算是非常大。”
江瑶镜听完,垂眸沉思。
她是不排斥生孩子的,甚至昨夜都想直接生二胎,但太医给出的期限只是半年,如今距离大婚还有将近三月的时间,算算太医给的期限,新婚两月就过去了。
江瑶镜:“那我大婚三月后再有孕,确实不会对孩子有任何影响吗?”
“不会。”
这两个字太医说得非常笃定。
事实上他今日登门,不止秦王主动问询过,就连皇后都是再三叮嘱后才让他出宫的,这两个字他说得非常有底气,想也知道,若是秦王妃甚至日后的太子妃因为自己今日的开出的药方而出现日后的子嗣问题……
怕是不止秦王皇后,就连太子和皇上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为确保万一,还拉上了几位好友共同确认再确认,那几味药再如何使用也不会长久影响子嗣问题后,终于可以掷地有声的说出这两个字。
不仅自家九族项上人头保证,还拉上了别家一起,绝对不会出事!
江瑶镜:……
太医不是一向都擅长中庸吗?便是十拿九稳的事,落到他们嘴里也是可能也许,怎么这位这么有底气?
她看了一眼他的白胡子,心想年纪这般大了,一生耕耘医道的话,确实可以有底气做担保。
太医都敢放言准话了,江瑶镜也不扭捏,“那就用。”
反正大婚后三两月就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孩子确实重要,但新婚的漂亮和甜蜜也同样重要。
老太医点头,将药枕放在案几之上,“郡主请伸手。”
老太医这边诊脉开出方子后,嬷嬷们也根据药方马上调配了起来,为保自家九族的项上人头,老太医没有马上离开,就背着手看嬷嬷们调配,确定她们心中有数,没有胡乱发挥之后,这才满意点头,晃晃悠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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