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落在她心口的那只手收得更紧了。
方别霜的唇跟着脸一起变得滚烫了。
她刻意停留得久了一点,直到怀中少年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了,才缓缓将唇从他的额纹上移开了些。
她仍不看他的眼睛,只微抖着手指摩挲他的脸际,轻声问:“还疼么,不疼了吧。”
衔烛轻喘两声,还是有些委屈,抿唇不语。
虽不说话,揪她衣襟的手指却几度收放,无形中暴露了自己对她的极度渴望。
眼睫抖颤个不停。
“不哭了,我没有骗你。是我自己心里有点……”方别霜尝试解释,结果越解释越别扭。
她干脆不说了。
她知道衔烛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能明确感受到的、作不得假的喜欢。显然她表达得根本不够。
镜灵兔子说,爱意能为他解欲。平心而论,他现在要的并不多,只是要她把他当小蛇来喜欢而已,这点喜欢,根本称不上什么爱意。
甚至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自己主动说出了她喜欢小蛇这句话的基础之上的。
实在怪不得他不安。
既是她自己说的、自己承诺的要帮他,她该少点顾忌,多依着他一些。
方别霜想通了,说服了自己。
她忍了羞耻,不管他到底是个什么了,闭上眼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又一口。
连亲了两口。
唇软而力绵。
骤然得了奢望已久的亲吻,衔烛抑制不住,哼喘着仰起脸,拿鼻尖轻蹭起了她的下颌。
他双目半阖,迷离朦胧地仰视她。
搂她后腰的手臂束紧了。
他小心地、期待地央道:“主人,主人……你要喜欢衔烛。”
方别霜没有急着理他。
她制住自己乱飘的气息,唇下移着,落在了他纤薄的眼皮上。
少年长睫如蝴蝶振翅,又颤又抖。
身子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方别霜也不敢动。
她要羞耻死了。
双唇刚离开他的眼睑,手就紧扣了他的后颈,将他的脑袋埋回了自己的怀里。
不敢多看他一眼。
她半捂起了自己滚热的脸,却藏不了自己声线里的抖意。声音一小再小了:“喜欢的,喜欢的。别再怀疑了吧……”
她抱得很紧。
紧到衔烛快要呼吸不了了。
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却在这种紧缚中变得恬静宁和起来。
她激烈的心跳声就在他耳畔。真实的,鲜活的。
衔烛又羞又欢喜,又满足又感动。
他依赖地窝在她怀中,乖乖地点头,红着脸道:“我也喜欢主人。”
方别霜把自己整张脸都捂住了。
结界内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并不一样,方别霜感到这是极其漫长的一夜。
漫长得不合理。
直到曦光晒得眼皮发热了,她才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暖风和煦,草地上露水清凉。
她的胸前横了一节粗白的手臂。
方别霜一僵,转眸一看,发现自己脑下还垫了截胳膊。
肩膀上搭着少年修长白净的手指,后背处贴着一片柔软的冰凉。
略一抬头,碰到了身后人的下巴。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即刻一收握,将她抱紧了。一个冰冰凉凉的脑袋碰上了她的颈侧。
衔烛的声音轻轻震了过来,语气同他的举止一样黏糊:“主人。”
听着清润平稳,很正常。
但这亲昵的情形实在很不正常。
他是个男的。
方别霜脸皮一热,挣了起来:“你起开,你不能这么抱着我。”
衔烛脑袋歪在她肩膀上。
他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怎么睡过一夜,主人又变得这么凶。”
方别霜尴尬难忍。她抬颈望望他身前,是两条修长人腿。那条大白蛇尾不见了。
她心思微定,有些心虚地瞥向他:“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衔烛眸光微动,又看了她很久。
他垂眸,脸颊轻蹭着她的肩膀,仍保持着撒娇的语气:“主人昨晚自己要这样抱着我睡的,你好像不记得了。”
方别霜记得这个。
他哭得无助可怜,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安抚他。最后还将他抱上岸来,哄拍他睡了。不过好像他还未睡去,她就抵不住困意先睡着了。
昨晚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救他。现在他既然好了,当然得一切另谈。
她心念飞转,想着该如何开这个口。
“好了,就不要我了么。”衔烛已恢复了神智,自然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他伏在她胸口,听着她的心跳,平静道:“你以为,我还能有昨晚那么好甩开么。”
方别霜微怔。
衔烛重新将她揽到了怀里,抚着她僵直的脊背,淡淡道:“怎么办呢,小阿霜。你把唯一一个能甩开我的时机浪费掉了。”
昨晚他会主动放她走,或是哭着求她不要离开。因为他不清醒。
今后不会的。
他不会再有那么狼狈、虚弱、不清醒的时候了。
他不会给她任何一点甩开他的机会。
可以确定他好透了。
但她一时间又没办法把他跟那个不久前还在向她放荡求欢的蛇妖联系在一起了。
不行,不行。不能想这个。方别霜强行控制自己忘记昨天那一幕幕,尽力保持淡定。
天都亮了,一切都该翻篇了。
他既已恢复正常,当然跟昨晚那个一心要勾引她的蛇妖没关系了。想必螣馗其实也不能接受自己有那么个狼狈耻辱的时候吧。
方别霜准备开口了。
但又一个难题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该怎么称呼他呢。
今时不同昨晚,她当然不能再叫他“乖乖”了。衔烛也不能。这两个都是她用来呼唤小蛇的。
以他的脾性,她若再将他当作小蛇看待,他一定会发怒。
方别霜自认对这位螣馗大人是有些了解的。他不好惹。
“大人,”她瞥着肩旁草叶上凝着的一粒露珠,尽量恭谨道,“我们都起来,把事情一一说清楚吧。”
空气沉默了好一阵。
衔烛捻着她的发丝,眼底那抹欣然一淡再淡,消散不见了。
“你果真不想要我了。”他口吻平淡,一冷再冷,“是根本就一点也不喜欢我,还是说,你如今想为了别的东西,把对我的这点喜欢,全部抛舍干净?”
方别霜暗自吃惊,不明白他这个“果真”是怎么从她那么简单一句话里得出来的。
但既然他都猜出来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大人……”
“你不是很爱唤我乖乖么。”衔烛冷声冷语地打断她,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继续冷声冷语道,“这称呼是很恶心,很让我讨厌。但你不要以为改个让我更讨厌的称呼,就能甩开我了。”
方别霜一时语塞。
她有点搞不明白他了。
她以前不就一直这么叫他?“大人”难道不比“乖乖”好听?
而且用乖乖二字来称呼他这么大个男人,确实很怪啊。
怪死了。
她真不能再跟他这么躺下去了。且不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天都亮了,她必须尽快回家。
“以您的高洁之姿,您怎能做我,我的宠物。这对您太冒犯了。”方别霜不再纠结那些细枝末节,与他开门见山道,“您既已脱离危险,我便放心了,也算是了了我们之间的这场阴差阳错。我得回家,您也该回去修自己的道了。”
“为什么不能做。你不是很喜欢我。”衔烛捧了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
少年神情肃冷,目光审视:“不喜欢,也能对我又亲又抱?”
这双昨夜还因情欲而盈满泪花的魅人红瞳,此刻澄净认真,映着她的窘态。
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方别霜被他盯得头发直竖。
脸迅速涨红了。
她根本不想回忆起昨晚那一幕幕。
他表情再严肃,她也忘不了他那副淫靡浪荡的样子。怎么他非要提,还非要拿这双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他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些?
难道不为昨晚那个狼狈求欢的自己感到羞耻吗?
作为被求欢的对象,她都要尴尬到不行了。她为着他考虑,才尽量不去想昨夜那些事、不提什么亲什么抱啊的。
他怎么还非要追问到底了!
她对他又亲又抱不还是为了救他!
方别霜忍不了了,明知伤人也要说明白,皱着眉道:“您都清醒了,难道还分不清什么是对宠物、对物件的喜欢,什么又是男女情爱?!”
她略顿了话音,等着他的反应。
衔烛目无流视,面色不改。
少女语气不善,羞恼极了,胸口正随不稳气息激动地起伏着。
但那张凶巴巴的脸,却正被他扣在掌下,以冰柔指腹慢条斯理地抚弄着。
粉若熟桃,温软可亲。
他平静道:“小阿霜很喜欢小蛇呢,这般句句强调。”
少女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接这样一句话,哑口无言了。
见她无话可说,衔烛眸底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的小蛇不就在你眼前。你以为我方才说的喜欢,是哪个喜欢。”
“您……”
衔烛再次握了她的肩膀。
他垂下羽睫,缓缓俯颈,将脸轻轻靠在了她心口。
他Ɩ声音依然冷冷的:“既然喜欢,为何不养。”
方别霜抓着身下湿漉漉的草叶,难以置信。
什么意思。
他要她继续把他当成宠物小蛇养下去?
挥去结界后,衔烛独自走出了山湖。
见他终于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苦守一夜的老虬龙两眼泪汪汪地跪下了,二话不说自锁心脉、自碎四体筋骨,然后自吐龙丹,将之捧到了他面前:“神君,俺自知有罪,这是俺的龙丹,您伤体未愈,拿去养身吧!”
衔烛面无表情,垂睨着他。
老虬龙疼得眼冒金星,被他这般无声久视,不禁冷汗直下,诚惶诚恐道:“俺知道,俺不该推神君夫人下水!但俺能自罚的都已罚下了,神君若还气闷,您尽管罚就是了,俺一句怨言都不会有的!”
衔烛支腮坐着。
他抬手拧了老虬龙脑袋上新长出来的小角,握在手里闲闲把玩着。
神君夫人。
她连做他的主人都不情不愿的。
神君还不说话,老虬龙战战兢兢,身子抖起来。
气氛太过压抑,小和尚也不敢抬头了。
他极小声地为老虬龙求情道:“神君手下留情,他是关心则乱……”
“你不能欺负她。为了谁都不可以,特别是为了我。”衔烛抬指将老虬龙的龙丹打回了他体内,又于掌中凝出一团魄灵,递向了涕泪俱下的老虬龙,“这是叶惜莲的魄,你要好好养着。我会为她滋养出魂灵的。”
老虬龙接过,左打量右打量,挂着眼泪茫然道:“就这一个快要散尽了的魄,怎么可能滋得出另外三魂六魄?神君您……”
“养着。”
老虬龙立刻闭嘴收起了魄灵。
衔烛无聊地捻着龙角。
慢慢地捻成了粉末。
“翡狸没死透呢。”他语调懒懒的,“竟然没死透呢。怎么办呢。”
骤然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老虬龙止了抖意,抬起了头。
少年依然没什么表情。
但声线中透出的森森寒意已让方圆数里的活物都敛气屏声了。
滔天怒火掩藏其中,随龙角粉末扬洒落地,掷得老虬龙胆颤心惊。
他擦擦汗,掏出乾坤箱往地上一倒,把毫无意识的姚庭川倒了出来。
“俺早将他拖过来了,您请处置!”
衔烛没看一眼。
“你没离开过这里,这期间,没发现他有何异常么。”
老虬龙指指自己:“俺?俺不一直跟着您……”
他正迷糊着,一旁的小和尚赶紧接了话:“是听说过他性情大变,我也去查过!但我法力低微,没能查出异常。翡狸既非寄生,也非夺舍……我现在怀疑,他是用了魔界的换魂术法。”
衔烛将姚庭川的几魂几魄一一抽了出来。
他强忍下将其全部掐碎的冲动,一一看了个遍。
真脏啊。
都是那只猫的气息。
“少了主魂!果然是换魂术法!”小和尚惊声道,“他想和姚庭川魂魄共生,彻底占有他的身体!”
“俺忍不了!这没办法了,算这小子倒霉,竟然被只猫换了魂,直接杀了他吧!他一死翡狸就无计可施了!”
“唉你能不能多动点脑子,他一死,翡狸必要重新寄生到别出去,多伤无辜不说,下回我们更难辨认出他了!留着他倒还有可能活捉翡狸!”
老虬龙和小和尚为此吵了起来。
衔烛一言不发,起身走了。
刚从飞雪塔出来的时候,他脑子太不清醒了,一心想带她走。走不了的。
一只羸弱魄灵,除了吓到小阿霜,没有别的作用。
翡狸竟然没死透。
他竟然没死透。甚至昨天,他还想杀她。
不论走不走得了,他再不能离开主人半步了。
回到闺房后,方别霜站在熟悉的屋中,恍惚了好半刻。
此刻将至辰时,人间方明,外间只有丫鬟婆子们窸窸窣窣的扫洒声。
隐约还能听见一点芙雁与守门丫头的说话声。
一切都与平时无异。
好像她昨天经历的那些只是一场梦。
可手里这块湿淋淋的护心鳞是真的。
方别霜擦去鳞片上的水迹,握得更紧了。
她坚持要回来,衔烛便把这个又递还给了她。她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真的无法再安回他的身体了。
没了这个,他今后该怎么办?
他说这东西对他没用了,一定要她收下。她一收下,便没了再撵他走的资格。
方别霜思绪纷乱地走到门边,吩咐芙雁让厨房给她备洗澡水过来。
芙雁奇怪她为何大清早的突然要洗澡,劝她至少等到中午日头大了再洗,但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得和婆子一起把水搬来了。
方别霜褪了衣衫下水洗澡,洗得很有紧迫感。
她怕哪一时哪一刻衔烛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如他所言,他非要赖着她的话,她真没办法甩开他。她之前不是没撵过他。
现在他竟连做她宠物的话都说出口了。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图什么。他竟不觉得给人当宠物很羞辱吗?
洗完头发,方别霜迅速打了香胰搓手臂,结果越急越容易手忙脚乱,搓着搓着,香胰脱手滑桶底去了。
桶内铺了花瓣,水线齐至胸前,她瞧不见香胰掉哪去了,只好弯身探臂摸索。
摸着摸着,手腕一紧。
方别霜的心跟着一凉。
怕什么,来什么。
小银蛇顺了她的手臂破水而出,扭着扭着游移到了她胸前。
尾巴卷着一块巴掌大的梅花形香胰。
白色蛇鳞滑腻腻的,同她抹了香胰的肌肤一样。
她脊背贴紧了桶壁,盯着小蛇剔透的竖瞳。
下一刻水线遽然升高,淹到了她脖子。
浑身冰冷的红眸少年趴在她怀里,将那块香胰放到了她瑟缩着的圆肩上。
“主人在找这个么。”衔烛抚着她柔润的肩头,歪歪头,眨眼望她,“衔烛给你找回来了。”
呼吸幅度稍大一些,躯体都会被这神异的衣料剐蹭得想发抖。
见她不动也不说话,衔烛着力揉捏了下她的肩膀,奇怪问:“主人为什么不理我。”
“脸还红成了这样。”他抬手轻触了下她的面颊,目光懵懂,“主人害羞?”
“当然没有!”方别霜立刻反驳。
脸已红得像颗快要涨破皮的熟桃了。
“我想也是呢。”衔烛闲闲把玩着她被澡沫抹得滑润的肩膀,视线落到了她胸前,“主人怎能因为一条蛇失态。”
他目光如有实质,方别霜收拢手臂不断捂紧,并紧了两腿,声音跟着身体一块儿发颤:“你看什么看?!你出去。”
少年发顶花瓣零落,眉眼湿漉漉的。
她一凶,他偏了偏头,花瓣从他白绸似的发上飘落了。
显得他乖觉极了。
他面露不解,睁着滴溜溜的血瞳望她因羞恼而瞪圆的眼睛:“主人好看啊。衔烛喜欢看。怎么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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