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行自己倒是没这个自觉,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立刻假模假式地进了哀嚎的模式,门没关紧,卫轶捂住她的嘴巴,皱眉道:“别叫。”
云行收声,眨眼挑眉,轻轻亲了下他的手心。
虽说生灵是生灵, omega是omega ,但卫轶到底还是拧不过云行,她将卫轶压到床上,手掰下来按在旁边,咬住他脸颊的肉磨磨牙,语气幽幽怨怨,先去抓道德制高点:“我昏迷四天,你不关心我就算了,竟然还要打我,你怎么这样,我好伤心好难过。”
卫轶躲她:“关心过你了。”
“你那是寻找犯罪机会。”
卫轶:“你都不……”
云行指责:“我之前守了你半个多月诶,你对我怎么这么没有耐心。”
卫轶不说话了,他闭眼歪头,沉默抗议。
于是云行也不说话,压着他就开始闭目养起神,两人这么安静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卫轶受不了,推推她的头:“走开,重死了。”
云行翻身,与他并排躺着,卫轶轻哼一声,见云行真又闭上眼睛,还是侧过身来抱住她的腰:“那里有什么东西,把你弄成这样?”
云行:“一枚晶核,还有一封这学校首任校长的信。”
云行遗憾:“不好意思, 都被我吃干净了。”
卫轶手臂收紧,在她腰上一勒,云行又很给面子地哼哼两声以示自己有被他伤到掉血,卫轶自己不言语,勒了她一会儿,过了段时间才说:“鬼话连篇,让人很难相信,但你又确实很奇怪。”
云行诚恳道:“我一般不撒谎的,那信件加密传输的,里头的信息直接传达到我脑子,应该是附加了什么天赋能力,晶核也一样被我吸收掉了,所以目前没有切实证据给你看。”
卫轶下巴靠在她肩上,下巴尖尖的,有点硬,张嘴说话的时候挺硌人,他磨牙:“头呢,头破血流的,怎么回事?”
云行闻言立刻卖惨:“吸收完晶核头就好晕,那是一头栽下去撞到的,本来都想直接睡了,但我还坚持出来找你,没想到你对我的耐心只有这么一点,好可恶,想想就又伤心。”
卫轶懒得再反驳她,觉得再听她讲下去对自己血压属实不利,于是立刻要给这段话画上句号,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估了你的真心,行不行?”
云行见好就收,偏过头,嘴巴在他脸颊上吸了一口,被卫轶又推着脸转回身去。
卫轶不同她闹了,语气严肃起来:“我之前为你做过检查,当时就感觉不太对劲,但我那时候还以为是谢敬玄的能力影响。这几天你一直昏迷,我发现你的情况与当时一样,几乎没有多少变化。”
这样一说,云行也想起来了,她问:“寄生虫?”
“对,你的状态一直都这么奇怪吗,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头绪?”
云行其实知道这回事,但以前也确实没在意过这个,一大个系统盘在她脑子里,再结合晶核展现出的记忆以及云陆在信里说的那些话,她对自己身体里能量的流向自然有比卫轶更靠谱的猜测。
于是她话题又一偏:“……寄生虫,你还挺会起名字。”
“什么?”
卫轶放开她,手肘撑起上半身,对她的态度有点不满,抬手在她肩膀上捶了好几下:“你认真一点。”
云行嗯嗯两声,按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回到自己身上,对他后颈揉了揉:“有的,我有点猜测,但是没证实,我们可能不久后又要因为这个问题离开依宁这边。”
“不过即使离开也还要再过一会儿。”云行边说边规划起来,问他:“你喜欢这里吗,要不要干脆在这里选个地方长期住下,买……嗯,三层的房子?一定要三层吗,太大可能来不及装修诶。”
卫轶被她这些跳跃的话题搞得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询问或回答,他被按下来就老实趴到她身上,最后想了想,两个问题给出一个万能回复:“都可以的。 ”
云行满意,她笑嘻嘻又来抱他,突然给了个很具体的地址:“城中心,学校东面第三条街从左往右数第二个家怎么样?”
卫轶疑惑地“啊?”了一声,于是云行补充:“我看那家封窗封门了,应该是没人住的,请这里这位老太太帮帮忙联系一下?”
卫轶想说里面没人那想住直接去住不就好了,但见云行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便把话咽回去,点头附和了一下。
“啊,对了。”卫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翻起来,“那位好像有东西要交给你,我去找她。”
云行哦一声,懒得起来,就躺着目送他出去。他们现在住在二楼,卫轶开门后有“噔噔噔”踩楼梯的声音。
那房子长久没有人居住,是云陆最开始来这里被分配的住所,一般而言这种无人居住但又值得纪念的伟人居所都该有点神异在身上,但这房子其实各处都没什么奇怪。
荒废原因很简单,最开始的几代城主——或者说“校长”为了纪念老师将那里封锁了起来,终于到几代后没人了解这件事了才放开,重回市场的房子被迁徙至此的人家看上,然而多代迁徙的人很难对某个固定居所投入进太多的心力,这里维护不够,年久失修,小小的修修补补几次便发现作用不大,便索性将这里封起门窗又搬了迁——反正西城地广人稀,再努努力捡个空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苗老太太也不知道这房子有什么主人存在,九十多岁的人印象里那里就一直是间荒废鬼屋,周围人几度想拆掉它,充分交换意见后又很遗憾没达成共识,这才得以幸运的留存至今。
“其实有更好的选择。”苗舟对依宁区的情况了如指掌,她伸出手指细数道,“如果要以学校为中心选择,西面第二街有三间,北面不远有一间,南面、东面也都有,建筑情况也要比这个更好一些,甚至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直住在我这里,我总归没有后代,这地方以后不知道会归属到谁手里。”
云行对这边“盘踞”式的房屋使用权有点适应不来,她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那边更好,故人居所,我再将那里整理出来就是了。”
“故人?”苗舟疑惑。
云行发现这个世界的人有一项很重要的美德,那就是不劝人,云行点头,苗舟见她坚持也就没再多说,只说到时候帮她多找些家居建材之类,云行欣然谢过,苗舟才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是个塑料盒子,有点像书库中那些档案盒,但相比起来还要再大不少。
或许是人老了,大风大浪见得多,也有可能是因为“寻找先知”不过是历代城主的一项支线任务,苗舟只尽可能完成自己的职责,不知为何总对这个“先知”没什么太大的感慨,反倒是对云行的实力和这几天里对学生们的耐心熟稔更欣赏一点。
“可惜了。”她说,“你来的再早些,我还能将这个依宁城一并给你。”
云行无所谓,左右她也不是想当官的,路边的野狗只需要有个地方当窝,才不需要成为统帅一个村的野狗之王。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您有继任了?”
“也是不久之前的事呢,所以我才说你该来得再早些。”老太太遗憾地坐到她身边,年纪大的人总爱讲古,苗舟也不例外,她这辈子其实运气不错,唯有徒弟运差的要死,“我比你们都大些的时候——三十几岁,碰见一个天赋和心性都好的孩子,可惜命不长,活到二十就就死了,后来陆陆续续又碰见几个,生命里也总有意外事故突然冒出来。”
“你们是……啊,鱼亚和敬玄找来的?”
云行点头,老太太摇头。
“我当时都七十多啦,碰到鱼亚,我也是想要她做我的继承人的,她很好,本事没少学,故事没少听,聪明又招人喜欢,小妮子没碰上意外,可惜跟一个omega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云行心说难怪鱼亚劝起她来头头是道,合着自己真去搞过逐梦大家族,于是也跟着摇头:“大情种爱累了,现在满世界云游去了。”
老太太闻言摆出个遗憾的表情,却还是笑呵呵继续介绍道:“最后还有一个,就是现在的学生了,几年前遇到,我如今算是半隐退,依宁的事都已经交给她管理,你瞧,城中是不是也井井有条。她最近还不太熟悉这些,有些忙乱,不过你要常住在这里,肯定是有机会见面的。”
云行正摆弄手里的盒子,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找到打开的地方,苗舟在旁边抬起手指直言道:“烧吧。”
“嗯?”云行又摆弄几下,“这么直接的吗?”
苗舟说:“这东西挺重,但我看里面不像有什么机关,外壳总归只是个保护的手段而已,你是接收者,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云行舒服了,觉得真不错,这方面就看出绝对是老师学生一脉相承。于是她也很干脆,一把火烧上来,手上的小盒子冒出黑烟,房间里霎时飘出些难闻的刺激性气味。
云行皱鼻子,心想云陆那时候用的塑料也挺不高级,她伸手扇了扇,控制着火焰的方向让它们尽量不烧到里面的东西。
里头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又是手写的笔记和各种卷成一堆的材料,几张铺展着,云行看出那是地图,拿起来细瞧,发现上面画的东西又与鱼亚和谢敬玄的那些地图相当不一样。
显然是几张世界地图,上面只标着大洲大洋大体的名号,看起来有些手稿的痕迹,不知是用什么手段绘制的,画面十分粗糙,精密程度不像是出自有卫星遥感系统的文明之手。
云陆在每张地图上都贴心记载了时间,用的公元纪年法,云行掰了掰手指,地图一直从她应当大学毕业那年之后的第十年——也就是她三十三岁时开始收录,隔五年或十年添加一张,到第三十年结束。
每一张地图中央大陆的大致轮廓都有不同,前面几张还有分散的样子,只是分布有点怪,但对于一个史前人类而言还算是相当熟悉,地图不断变化,到最后一张南美与非洲几乎已经接壤——似乎是这两个板块,反正看着挺像。云行一张张点过,只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干诶,没记错的话正常情况下地壳每年也就移动几厘米。
云行啧啧,将手中这堆纸张收好:“谢谢你,我会好好看这些东西的。”
苗舟问:“这是什么?”
云行说:“你们第一任校长的生命痕迹。”
云陆的痕迹并不都被收录在这个小盒里, 里面更多是有关云行的消息和简报。
云行将那个破破烂烂的鬼屋简单收拾了一下,加固了墙体,打扫了灰尘,感觉差不多可以住人了就停下,捧着她那堆东西研究。这家伙的笔记搞的像个追星手帐似的,画的花里胡哨,云行看着看着有时候还挺想笑,感觉她也就是生的时代不好,不然到了她那时候肯定是个能给她建超话的真爱大粉,只可惜云陆这时候条件有限,孩子的潜力没能发挥出来,只能这么勉勉强强抠抠索索给她做剪报。
看得出笔记是从云陆到达十九区才开始记录的,有关她的内容开始时总与一项简称为“ ES”的行动相关,几年后提的也不多了,不知道这东西的全称应该是来自什么语言,反正她推测了半天没推测出这是什么意思。
她身后名的争议相当大,处理的手段也主要向两个极端方向延伸,一个声音说要把她完全销毁,云陆在旁边以一些污言秽语作为标注,另一个则建议长久保留她以备不时之需,云陆注释以“说得好,加油,再接再厉”。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后人对自己的评价,云行津津有味,说实话她自己也并不能确认最终这两方哪个赢了,又或者说可能最后两派各退一步达成了什么共识。
她已经重新苏醒过来,按理说这结果应该很好想才对, 然而可惜,她当前面对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这个身体是否是原装——其实她认为是的,只不过她希望能有人给她一点合理的解释。
显然云陆这边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或许是没有权限详细接触她的事,也可能是被人有心无心地封锁了消息,前期她连档案都接触不到,笔记里只有各处搜集来的一些有关她的只言片语。
她合起手里的笔记,从地上翻了一滚,对楼下喊:“卫轶!今晚吃什么?”
卫轶此时正思考楼下的沙发该摆向哪边,用什么样式。
他们入住这里其实不用花太多的心力打扫和收拾,土灵木灵火灵混在一起的家伙简直就是天选建筑工人和超高效开荒保洁。整体已经不太结实的建筑结构被云行修补好,家中的浮尘也都不费力气地清理出去,云行尽可能留下以前那些还能用的东西,确实不能用的那些也不用再花力气请走,一把火烧过去,原地就能凭空重获大片空地。
而且这样还能避免某些属老鼠的人随处乱藏东西。
只要云行愿意,火焰也可以成为她感知的一部分,云行不确定云陆有没有这个老鼠病,她好像依稀能想起她了,是个棕色卷发的瘦高个姑娘,十几岁长得就比她前世还高——就先姑且称之为前世。不太爱说话,平素没什么存在感,她说云行在第八区找到她,可惜云行就想起这么一点儿,甚至都不太记得第八区。
云行的声音传过来,卫轶顿时拧紧眉头,生活一片平静,于是每天最难思考的问题就变成了这个,卫轶随口反问回去:“你想吃点什么?”
云行翻身,手又撑开那本笔记,扫了一眼:“地锅鸡。”
卫轶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楼梯慢慢上楼。楼梯也是新换的,之前的基本都腐朽的不成样子,云行按照原本的样式用木灵新做了一套,结实漂亮,现在仅仅还没有上漆。
他问:“什么?”
云行来劲了:“去买只鸡搞个锅,鸡肉下锅大火炒干水分煸出油,干料炒香放进去,加料酒生抽耗油和豆瓣酱然后加啤酒,最后和一点面贴在锅……”
卫轶:“好了,停。”
卫轶:“是书里写的吗?都是香料?完全没听过这么多奇怪的名字。”
云行遗憾生产力大退步,却突然想起卫轶在家吃烤肉都有孜然粉,转而又怀疑道:“一点都没听过吗,真的假的,时代原因还是你的个人问题?”
她懒洋洋把那本笔记举过头顶,卷成一个筒:“这位先生,采访一下,一般而言你们omega被关在家里是不是都应该学点这些基本生活技能。”
“……”卫轶踢她,“你少管omega的事。”
云行:“哇。”
卫轶恼羞成怒,弯下腰要抓她,可惜云行像条下水道里的泥鳅扭起来滑不留手,最后卫轶踩住她的衣服,她没挣动,立刻大叫:“扯坏了你补!”
于是卫轶又抬起脚把她放走。
她滚到一边笑得不得了,卫轶丢了个什么东西过去,正中她额头,云行哀嚎,卫轶又问:“想吃什么?”
云行清清嗓子坐起来,她分寸拿捏的很好,知道再笑话他今晚上估计要饿着吃拳头。她收敛表情,点菜道:“学校出门右转第二条街第三家烤肉店。”
卫轶抬抬下巴,刚刚砸过去的是枚银币,他示意道:“你去买。”
云行将银币捡起来,她先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卫轶,再看看钱又再看看卫轶,摇头叹气:“好可怜啊,没道理呀,为什么我的钱在外面转一圈想拿回来竟然还要我再用劳动交换。”
云行问:“卫先生,你有什么头绪吗?”
卫轶说:“可是我很忙,还要再整理下面老太太送过来的那堆东西。”
人类和云行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都能学会适当抛弃脸面摆烂,于是他到云行身边盘膝坐下来,肩膀顶着她胳膊向她怀里靠,云行低头,于是卫轶用手贴贴她的脸:“你去买嘛,求你了。”
他抬头,轻轻亲她一口。
云行欣然规往。
其实外面天色还早,然而谁让这时的人类已经又重新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连外面这群做生意的家伙都不上夜班,工作强度和社会便捷度与先前完全没得比。
她出去的巧,孩子们也正陆续放学——其实也没有硬性规定的放学时间,只是众人似乎脑子里都不约而同有傍晚回家的印象,她将晚上想吃的饭菜打包,有碰见的孩子认得她,三三两两对她打招呼,五年级还有个秘书小姐,云行不当外宾之后给她稀里糊涂上过课,秘书邦邦硬的程序正义的外壳褪下去,嘴巴可甜。
“老师!好久不见!”这里的孩子放学不背书包也不带作业,她走近云行,仰起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云行听她这么叫了一声,心里也没激起什么恍如隔世之感,抬手摸她的头,顺毛摸小狗似的:“这段时间在整理屋子,明天就回去,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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