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点点被揉深,窗外芭蕉叶的中心褶皱繁多又稚嫩, 却又能聚起一捧捧白色露水。
凌晨四点半, 趋近黎明是夜色最深的时刻,室内室外一派昏沉。
明黛沉沉地睡了过去,孟微年还清醒着, 他赤脚下了床,宽厚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腹都是小猫似得抓痕, 他不甚在意,俊美斐然的面上此刻能轻易窥见几分难得的舒畅。
他垂眸看了会红色床被下的纤瘦人影,那人影侧身背对着他,只盖了一半被子,如牛奶般细腻的后背露在外面,白日里柔顺如绸缎的乌黑长发眼下湿漉漉地黏在肩头堆在颈间,她脸颊上还有泪痕,耳朵跟脖颈是靡丽的绯红。
孟微年静静瞧了好一会,才附身,膝盖压着床,弯腰从床被里抱起轻地像羽毛一样的明黛。
她睡得很沉,孟微年抱着她走到浴室,给她用热水冲洗了下身体,又给用浴巾擦拭干净裹上干净睡裙,她都没醒,眸紧闭着,乖顺地窝在孟微年怀里酣睡,显然是累极。
孟微年刚才让女佣过来了一趟,把没法睡的床被换了新的,大红色喜被被扯下,眼下紫檀木的大床上铺着深蓝色的真丝被褥。
他将明黛放进被褥,将空调温度调到28度,随后又去浴室拿了一瓶面霜ῳ*,用食指挖了一块,温柔地给她才清洗过的脸蛋涂上。
她一晚上哭了半晚,虽然房间有加湿器,但空调开着,免得她早上醒来,脸颊不适,孟微年想了想便只给她涂了脸颊。
她脸颊很软,孟微年有点爱不释手,指背摩擦着她细腻滚烫的脸颊,指腹剐蹭到唇瓣,又用指腹压了会红肿的唇瓣,她睡得很沉,安安静静地任凭孟微年侵扰着她。
孟微年只是玩她的脸就玩了十几分钟,收起面霜,他低头吻了吻明黛汗湿过后淡粉的额头,他才从床侧起身,将面霜放回原位。
他站在花洒下,将自己清洗了一番。
夜色柔和,快要天亮,孟微年没有睡觉,披了件浴袍推开了房门。
他卧室在一层,门外是一处面积不小的院子,院子布局是老爷子找大师给看的,几颗上等枫树和罗汉松错落有致地种在门外,院子入口和出口还各立着两颗海棠树,眼下正是季节,几颗树枝叶繁茂,夜色下树影幽幽别有一番雅致。
宅子里的路灯到了凌晨三点会自动熄灭,只会留一盏灯亮着,不至于让整座宅子显得过于沉寂昏暗。
眼下那盏灯光线朦胧,仅能提供一些视野,孟微年才推开门便瞧见了卧室斜对面的一处六角亭里有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一站一坐,个个身形挺拔。
是孟西泽和孟畅然。
孟西泽是被孟畅然和周应一齐齐拖去afterparty的,两个人似乎都怕他晚宴过后跟着大哥和……明黛回宅子,到时候三人面上都不好看。
孟令怡见他去了,也跟来了party。
party上都是年轻人,周应一人缘好,呼朋唤友,再加上今天是孟微年的婚礼,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周应一一呼百应,在晚宴上呆够了的男士都跟着去了会所那边玩。
会所是温渡家的产业,温渡让人送来了几个年轻漂亮还没开·苞但又不青涩的女大学生过来陪着喝酒。
那几个女大学生各自围了一个男人,孟西泽长得英俊,虽然清瘦但看着贵气,有不少女大学生都想围着他陪着他喝酒。
孟西泽以前也这么玩,那是跟明黛交往之前,跟兄弟聚会时,都会有女人哄着他贴着他,孟西泽不推拒也不会跟会所的女人真的过夜,顶多就是喝酒时揉一下女人让手上不那么寂寞,他对女人还是有洁癖的。
跟明黛交往后,孟西泽一开始对明黛小心翼翼一万个真心,跟所有女性保持安全距离,明黛的美和身上那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气质让他不敢再耍公子哥风流的脾性,但时间久了,他吃不到摸不到,因为明黛顶多只让他亲嘴,他也馋了,他是有过女人的,由奢入俭难,他又正值青年,对那档子事没办法不上心。
但那时候即便馋女人,孟西泽也没有过包养女人的打算,直到去年明黛休假从平城前往南方城市养病。
明黛身体不好,大病没有但小毛病不断,孟西泽知道她每年入冬就要休假去南方调养,一调养就是两个月,孟西泽见不到人,会经常坐飞机过去看她,她在那边一个人也无聊,孟西泽过去,她也是开心的,有时候会让他多亲几次,但两人毕竟算是异地,他也不能时时刻刻住在她那边,再加上他兄弟时不时组局玩趴,每次都有女人作陪,包养女人的开端就是那一次孟西泽照例跟兄弟开派对,派对上有个女大学生,不是会所调养过的,是附近大学过来会所陪酒赚生活费的,当时她过来包厢,长得特清纯,更稀奇的是一双眼睛长得跟明黛有三分相似,她过来就端了一杯酒坐在了孟西泽身边。
女生会说话,嗓音也甜,会哄人,孟西泽喝了好几杯,手就被女生拉着放在她腿间,孟西泽那时候跟明黛在一起禁欲太久了,又喝的有点多,看女人不是会所的公主,起了邪火,问她是不是处,女生娇羞但又大胆的点头说第一次还在,孟西泽立即就不想忍了,带着女生去了旁边空着的包厢泄火。
那天之后,女生就经常被他喊去酒店,因为明黛不在平城,孟西泽偷吃的光明正大,等到两个月后明黛回来平城,孟西泽怕明黛发现,想跟女学生断了,跟女学生说了之后,又给了一大笔钱当封口费,女学生也清醒没纠缠。
之后孟西泽老实了一段时间,忍不住再次联系女学生的起因是他有一次跟明黛出门玩,送明黛回别墅的路上,他亲明黛亲出了火,明黛怎么也不许他摸一下,他不敢强迫,生怕惹了她不舒服,将人送回了别墅后,孟西泽的车子在别墅外停了好一会,然后他在车上给女学生发了微信,让她去酒店开一间房等他。
那之后,孟西泽开始有了包养女人的想法,他怕明黛发现他频频出入酒店,便让女学生住在他名下的一处房产里。
一旦有了开端,后续就无法控制,半年时间,孟西泽也不止有过女大学生,他有时候出差,飞机上会有空姐对他暗送秋波,他跟空姐一夜情过几次,跟人吃饭时,饭局上也送过几个或娇艳或冷清的小明星,他也享受过几个月,但那个跟明黛有几分相似的女学生一直都是他固定的包养对象,因明黛惹起的火,他都会去找女学生泄……
眼下又见女生围过来,孟西泽想到如今明黛之所以跟他分开,就是因为会所女人,他面目冷下来,一股烦躁从脚攀升到头顶,他伸手粗鲁推了一把女人,立即起了身。
女人本以为孟西泽是个会玩的,结果被推开,她没设防,冷不丁跌倒了几步,后腰撞到茶几角,疼得她在原地坐了一会。
“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哎二哥!别走啊!”孟畅然立即喊人,但孟西泽走得很快,孟畅然那几声根本留不住人。
孟令怡本就是跟着孟西泽的,孟西泽一走,她也要走,“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们玩吧。”
温渡用膝盖顶了一下孟畅然,眼里有笑,“你不跟过去?”
“我跟过去干嘛?”孟畅然话说完,瞧见温渡似笑非笑的脸,他恍然,“哦——”
他立即起身追了出去。
孟畅然想到自己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就是防止孟西泽去破坏大哥的新婚夜啊!
但他才出会所包厢走到电梯间,就被等在电梯间的孟令怡蛮横粗暴地抱住了,“我就知道你得出来!你不许跟着二哥!你这个坏事精!”
孟畅然:“……”
孟令怡的力气再大也比不过孟畅然,他只轻轻一挣,孟令怡就跌在地板上了。
“啊啊啊疼死了,孟畅然,我真的恨死你!我要去跟小叔告状!”孟令怡立即坐在地板上鬼哭狼嚎。
“……”鉴于在婚车上,孟畅然就疑似弄哭过这个二姐姐,眼下他可不敢再对这个鬼哭狼嚎的二姐姐不闻不问,他立即蹲下身,想要把二姐姐拉起来,可抬眸就瞧见孟令怡根本就没掉一滴眼泪,甚至眼里还露出得意,不等他反应,孟畅然就觉得自己后脖颈那边重重挨了一下,疼得他双眼发昏,软在了地上。
孟令怡扔掉电梯旁的小盆栽,拍拍手站起身,看着地板上暂时晕厥的孟畅然,她虽然下手略略重了些,狠心了一些,但想到二哥,那点愧疚就全部抛之脑后了。
她怕孟畅然很快清醒过来,干脆用手包的肩带绑住了孟畅然的双手,然后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孟畅然拖进了最近的一个包厢。
孟令怡没走,她有点怕孟畅然醒来之后又去打扰二哥的事,便坐在包厢的沙发上,一眨不眨地盯着躺在地板上的臭弟弟。
当然,她也不是全没良心,包厢里有冷气,她怕孟畅然生病感冒了,拿了沙发好几个抱枕把孟畅然盖了起来,像个小坟堆一样。
孟令怡以为孟西泽会回老宅搅得大哥新婚夜过不安生,她以为会是这样,可她没料到,孟西泽已经没有那么冲动了。
他没有破坏大哥新婚夜的想法,孟西泽出了会所,坐上他停在会所外的布加迪跑车,他一时半会没走,开着车门抽烟。
深夜里,会所外,又是豪车和抽烟的年轻英俊男人,不停有大胆的女人围上来,装模作样问他附近有没有便利店,他抽着烟,看着搔首弄姿的女人,冷冷说滚。
女人脸色不好看,孟西泽丢了烟,关上车门,一脚油门,轰地整条街都能听见跑车的启动声。
孟西泽没有目的地在高架上开着,车子绕着平城转了大半夜,他脑子里不停猜想着大哥眼下跟明黛在做什么,明黛会不会因为害羞和传统,说没有感情的前提下不愿意跟大哥发生关系,但没一会又想着大哥会不会强迫明黛,毕竟明黛很美,大哥不可能对这么一个美人不起冲动,大哥会想要把明黛掌控在身下,看明黛难耐的动人神态,也会想听明黛那道主持时特别正经的嗓音会在那种时刻发出什么样动听靡丽的低吟。
他哪种猜测都想了个遍,面上一开始愤怒嫉妒无奈最后又变得平静。
孟西泽最后还是将车子开回了老宅,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控制好情绪,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可等他行尸走肉一样走到大哥的院子外,他平静的情绪一瞬间四分五裂。
几乎是才走进大哥的院子,才迈过那道月牙形拱门,他就听见了明黛若有似无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哼声。
孟西泽僵在那里。
她跟大哥做了,并且到了夜里四点还没停歇。
那一瞬间,他立即想冲进去扯开两人,愤怒地跟大哥说明黛身体不好,说明黛不喜欢强迫,说明黛骨子里传统,但他又想到,明黛此刻跟他毫无关系,也不是,现在明黛是他的大嫂,他冲进去以什么理由替明黛说她不要。
而且,他要是现在冲进去,大哥一定会生气,其实大哥从没对他生过气动过怒,可孟西泽下意识觉得害怕,他不敢想,如果大哥真的生气了,他跟他母亲是否还能在这栋老宅里住下。
孟西泽没有动,也没有走,他定定地僵硬地站在院子里面,听着大哥卧室内经久不息的靡丽声响,一双眼因为嫉妒因为痛苦渐渐变得猩红。
第33章 濡湿
孟畅然是夜里四点多踏进的老宅, 他着急地边往大哥的院子走,边伸手揉着后脑勺,嘀咕着:“二姐姐是真狠呐——”
他现在头还晕着, 等到白天, 他一定得去趟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
等到踩着月色走进大哥的院子, 孟畅然就看见了像根柱子一样立在院子中央的孟西泽, 他快步走过去,眼神撇去大哥紧闭的卧室房门,这时候里面已经没了动静,但孟畅然注意到了二哥血红的一双眼,他知道二哥一定听到了大哥跟明黛的做·爱声。
眼下里面不过是偃旗息鼓。
孟畅然看着消瘦不已的二哥, 很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住孟西泽的手臂, 低声道:“二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你这样着实没必要。”
他想拉走孟西泽, 但孟西泽不肯动, 他只能好声好气地道:“二哥咱们去亭子里面站着成不?你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不动, 一会家里的女佣就要起床打扫院子了,看见你不得吓死。”
孟西泽没出声, 但孟畅然能把人拉走了。
他把人拉到靠近墙边的六角亭, 这里还有一颗比人高的芭蕉树。他想让孟西泽坐着歇一歇,但摁不下去,孟畅然也不勉强, 自己坐下了,主要是他脑袋还晕着, 一直站着不舒服。
他抬头去看孟西泽,二哥跟倔驴似得,面朝着大哥卧室站得板直。孟畅然说话一向很直,不会绕弯子,他便道:“二哥,说实话,这事错全在你,你没道理这么折磨自己,再去折磨大哥。”
孟西泽不吭声。
孟畅然道:“你其实就是见不得大哥娶了明黛,要是其他人在明黛跟你分手后娶了明黛,你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也不会这么执拗,说到底,你就是在意脸面,你觉得自己因为明黛丢光了脸,但实话说,被大哥抢走女人,也不算太丢脸——”
最后这句话孟畅然是嘀咕着说出来的,生怕孟西泽因此恼怒。
但他见孟西泽还是没反应,他便恢复了音量,接着道:“大哥掌管孟氏集团这么久,人长得俊美挺拔,有能力有地位有手腕,还绅士,任何女人见了大哥,都很容易走不动道,任何男人在大哥面前,也会自卑,所以被大哥抢女人真的不算什么丢脸的事,就在这平城,也没人敢嘲笑你,毕竟你是孟家的人。”
“当然,大哥是没抢女人的,你跟明黛分手,大哥才跟明黛在一起,虽然有无缝衔接的嫌疑,但道理上来说,大哥就是没抢。而且过了这么久,大家其实也都知道你跟明黛分手是因为包养女人,这样的话,更没人会嘲笑你了,大家只会觉得你对明黛就是玩玩,没付出真心,自然也不会觉得你被抢了女人,只会觉得你风流倜傥,换女人如衣服,你觉得丢脸其实只有你自己觉得,所以二哥,你可以看开点,真的没必要跟大哥闹矛盾。”
孟西泽还是一动不动一句话不吭。
孟畅然劝着劝着就分了会神,他脑袋里想着自己这趟回国怎么净劝人了,劝完孟令怡来劝孟西泽,虽然嘴巴都说干了,但莫名地,孟畅然觉得自己还挺有用,他继续道:“二哥,即便,我是说即便,大哥真的抢了你的女朋友,你也不应该跟大哥置气。”
他道:“我听我爸说过,二伯母刚嫁进来时打大哥都是往死里打那种,满背满脸都是血,那时候大哥才几岁,最后要不是爷爷回了平城,撞见大哥被打,亲自带在了身边,大哥兴许都被二伯母打残了或者打死了也说不定,如果是我——”
孟畅然提到这件事,神色认真,嘴唇也抿起来,“如果是我小时候被这么打这么虐待,等到我像大哥这么有能力的时候,二伯母早就被我弄死了,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孟家是遵纪守法好公民,但折磨一个人,让她自己受不了选择自杀也不是没有手段。”
孟西泽身影晃了下。
孟畅然声低了点,“但是你看看如今,二哥你母亲在宅子里过得滋润,整天喝茶打牌看秀买珠宝,生活多好,这些全是因为你的存在,大哥在意你才没对二伯母用手段,所以你也应该看在这件事上,跟大哥和好如初,毕竟大哥真的没做错什么。”
孟西泽开了口,语气很哑,很无力,“别说了,行吗?”